周圍的架子上堆滿了書卷——雖然裡面有很多還是沒來得及用線穿起來的卷宗,但在他看來都一樣。地上鋪著精致的白色藤席。他進來時生怕踩髒席面,偷偷脫了鞋子,揣到懷裡,但還是留下了一行腳印。
旁邊的漆幾色澤烏亮,上面擺放著藍田玉雕刻的筆筒、筆洗、筆架,還有一塊玄黑色嵌滿金星的硯台,一隻裝滿朱砂的漆盒,一疊雪白的紙張。
看到一名衣著華麗的貴公子進門,羅令立刻站起身,叉手施禮,有些慌張地說道:“大……大東家。”
程宗揚莞爾道:“坐吧。還沒吃飯吧?張惲,準備些酒食。”
羅令連忙擺手,“不……不用了。”
“別緊張,”程宗揚坐下來笑道:“在留仙坪多蒙你招待。這一路趕來,是有什麽事嗎?”
說著,他抬眼向賈文和。
賈文和道:“正待主公一同參詳。羅令,我應諾過你,到了此地,就不必再回去。不必著急,慢慢說。”
“是,賈老爺。”羅令平靜了一些,開口道:“小的一直在店裡乾活,大前天,店裡來了一位客人,是個女子,說她的馬匹半路受了傷,想請掌櫃看看。我認出來,她是之前跟老爺一道在小店住過的女客,就牽了走騾去幫忙。”
程宗揚坐直身體。跟自己一起去過留仙坪?義姁?大前天是初十,義姁初七往藍田方向離開,居然都走到留仙坪了,怪不得沒回來。
羅令道:“那位女客帶了一輛大車,車上都是藥味。小的看了一下,拉車的馭馬腿上有傷,好像傷了好幾天了,那位女客拿了幾味傷藥包扎,但人用的藥,用到馬身上不對症。小的用走騾套了車,拉回客棧。那女客只能在客棧住下,等著馬腿傷愈。”
“第二天一早,那女客出了門,留話說若有人找她,就說她午後回來。可她一去,直到夜裡才回來。臉色煞白,像是受了什麽驚嚇。”
程宗揚道:“她去哪兒了?”
“小的不敢問,”羅令大著膽子道:“但小的猜,她可能去了山上。”
白員外的故宅?這死女人,好奇心不小啊。
“然後呢?”
羅令咽了口吐沫,“昨天午前,從南邊來了一夥客人。那位女客出來,正好撞見,然後就出事了。”
“出了什麽事?”
“那女客看見他們就想回頭,但那夥客人裡似乎有人認得她,把她叫住。那女客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進了房。”
“那些客人是什麽身份?”
“好像是遠道來的商賈。我聽到他們提起生意的事。後來……後來小的進去送熱水,看見那女客在房裡跪著……”
羅令閉上嘴,小心看了他一眼。
程宗揚淡淡道:“接著說。”
“有人在抽她耳光。”
“他們說什麽了嗎?”
“小的沒有聽見。”
“動手的是誰?”
“我不認識。”羅令一邊比劃,一邊說道:“那人模樣古怪得很,又黑又矮的,站著也沒有比那女客高多少。姓史,我聽見旁人叫他史三爺。”
“後來呢?”
“回去之後,小的想了又想,賈先生在店裡關照過小的,臨行時又吩咐過,若是有事,讓小的來報個信。於是小的就向掌櫃告了假,牽了店裡的走騾,一面問路,一面趕來長安。小的路不熟,進城又趕上宵禁,被關在坊裡。後來拿錢銖買通守坊的大哥,才好不容易找到地方。”
這小廝承了別人的情,知道報答,又能在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一個人摸到自己在長安的住處,人也夠機靈。
“乾得不錯!”程宗揚笑道:“賈先生的話就是我的話,掌櫃那邊我讓人去說,你便安心在這裡辦事。張惲,你帶他去吃些東西,安排好住處,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多謝主子!”羅令趴在地上磕了個頭,然後跟著張惲離開。
“肯定是義姁!”程宗揚道:“她夠倒霉的,竟然遇上那些晴州人。”
義姁的背景與晴州方面的勢力有著很深的關系,甚至很可能像黎錦香一樣,小時候就被廣源行收養,然後暗中送入光明觀堂。但不幸的是,義姁沒有進入內堂,價值大減,離開師門之後,便即**,沒能像黎錦香一樣保住貞潔。
再後來,廣源行通過暗中運作,將義姁送進宮中,成為呂雉身邊的女醫,也成為他們布置在漢國宮中的一條眼線。
此時很難猜測義姁沒有在藍田停留,而是一路趕到留仙坪,究竟是出於什麽目的?也許是想及早與師門會合,借機逃離自己的控制;也許只是想洗白自身,免得引來師門的疑心。但顯然,她的選擇是個錯誤。
程宗揚從來沒有信任過義姁,只是想拿她來對付潘金蓮。可義姁那點手段,完全不是潘姊兒對手,三下兩下就被引上一條危險重重的歧路。
她如果沒有離開長安,此時已經與燕姣然會合,得到師門的庇護。但義姁在潘金蓮的誤導之下,選擇走陸路離開長安,結果一頭撞到廣源行的手心裡。
從太泉開始,自己就與廣源行屢次為敵,雖然雙方沒有挑明立場,發生正面衝突,但程宗揚不認為自己與廣源行還有合作的基礎,且不說他們豢養牲畜般的馭人之術,即使隻衝著黎錦香,雙方就沒有化敵為友的可能。
程宗揚認真向賈文和行了一禮,“多虧先生的妙手,方才羅令帶回的消息,萬金難換。”
賈文和道:“僥幸而已。”
“我現在最擔心的是……”程宗揚緩緩道:“蛇奴和罌奴,會不會跟那些晴州人撞上?”
◇ ◇ ◇風中傳來銅鈴的輕響,重重疊疊的飛簷和鬥角,在夜色下平鋪開去,一直延伸到視野盡頭。
時近上元,城中的燈火愈發繁盛,筆直開闊的大街空無人跡,裡坊內卻熱鬧非凡。風流旖旎的青樓,遍布燈火的坊市,巍峨莊嚴的寺塔,雄偉壯麗的宮城,華美精致的豪宅,光影交錯的裡巷……世情百態,紛呈眼底,交織成一幅盛世長安的繁麗圖卷。
而這遠非畫卷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明晚開始,便是持續三天的上元佳節,長安城內將舉行盛大的燈會,而每年的宵禁也將在節慶期間暫時解除,每一個百姓都會走上街頭,目睹長安城一年中最璀璨的夜景。
朱雀大街兩旁的樹上張掛起燈籠,王侯富商也各自在院內門前搭起燈樹。青樓匯聚的平康坊中,甚至建起一座十五丈高的燈輪,傳言上有銀燈萬盞,上元之夜將由一千名來自青樓的名妓和教坊的歌舞伎同時點燃燈燭,扯動燈輪,與萬民同樂。單是這些女子的衣飾、花冠費用,每人便超過一百金銖,奢華可見一斑。
城中的寺觀自然不甘人後,鹹宜觀、玄都觀、大興善寺、大慈恩寺這些名觀大寺,都紛紛建起燈樹、燈塔。連信永都在剛失過火的興福寺內立了一座燈塔,據說投資過大,不得不向波斯邸借貸了數千金銖。
最壯觀的,莫過於大明宮。在仇士良的籌劃下,西起興安門,東至延政門,長近四裡的宮牆上,建起一座連綿的燈樓,丹鳳門的城樓上,更是建起一座二十丈高的巨塔,布置的燈燭更是不計其數。
一陣浩蕩的長風吹過,城中星羅棋布的無數燈籠和燭火都搖曳起來,猶如星河銀海,波起濤伏。
“真美……”
繁星般的燈光映在黛綺絲碧綠的眸子中,她癡癡望著這座宏偉壯麗的帝京,禁不住發出一聲輕歎。
程宗揚擁著她,坐在屋脊上,目光中同樣充滿了驚豔。對於唐國的富庶與豪奢,他很大程度上隻存在於概念中,即使親眼目睹,親身接觸,也僅僅流於表面的感知。畢竟在他記憶中,這是一個相隔一千余年的朝代,就生活水平和技術能力而言,和他生活的年代相比,跟原始社會也差不了多少。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除了工業能力和現代科技,長安百姓的生活條件,竟然不比自己穿越之前差太多。單是這短短數日內遍布各坊的燈輪和燈樓,就讓他深深感覺到自己受了欺騙——難怪自己想在興慶宮搭個架子會這麽麻煩,合著滿城的材料和工匠,都忙著給青樓、寺觀建燈塔去了。
早知如此,還不如打著楊妞兒的名義,自己出錢在興慶宮建一座燈樓。結果為了保密,搞得鬼鬼祟祟的,最後也隻建了個半吊子。
“來,這邊也看看。”
程宗揚抱著黛綺絲,在屋脊上轉過身,往城南方向望去。
比起北城燈光的稠密,南城略顯稀疏,但高聳的大雁塔此時燈火全亮,猶如金身的佛陀,巍然矗立,使得北城的人間煙火都為之失色。
黛綺絲沉浸在這難得一見的盛景中,程宗揚的目光則越過大雁塔,往視線難以企及的遠處望去。
長安城東南是藍田,再往南,越過金州,然後沿著秦嶺山脈崇山峻嶺之間的山路一路西行,途中會經過一個小小的村落:留仙坪。
羅令是在昨天中午遇到的那些商賈,他們既然選擇在留仙坪住宿,最快也要今天上午出發。蛇奴和罌奴至今沒有傳回消息,很可能一路追蹤義姁的行跡。運氣不好的話,也許昨晚會趕到留仙坪——正好撞上那幫晴州人。
如果她們夠機靈,立刻設法脫身,最快明天晨間就有消息。也就是說,假如明天夜間還沒有她們的音訊,那便凶多吉少了。
程宗揚目力再好,也看不到遠在群山中的留仙坪。事實上,他連娑梵寺下院那座寺塔都看不到。
光王李怡一直躲藏在寺內,除了楊玉環,再無人知曉他的去向。可笑的是,唯一關心他的,也只有楊玉環一個人而已。其他宗室親王早把這個邊緣人拋到腦後,甚至有些人還不知道他已經失蹤多日。
再近一些,便是灞水。不知道死丫頭在哪兒閉關,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自己的話,悄悄遊到灞水,也不知道她在水下會不會冷?
明天是上元佳節,等她回來,正好趕上一起觀燈。難得過節,老賈總不會那麽不近人情,還要攔著不讓自己出門……的吧?
視線落入城內,那座雄居城南的大雁塔分外扎眼。
窺基那禿驢糾集的各方勢力,魏博的樂從訓被自己打痛,龜縮在府邸內,跟條死狗一樣舔舐傷口,連日不敢露頭;宦官死了個王守澄,今晚一過,剩下一王三公不立刻爆發內鬥就是好的,何況還有那位皇上在暗中覬覦,想要將這些閹奴一網打盡;道門的威脅已經解除,連白霓裳都成了自己胯下的禁臠……
想起白霓裳,程宗揚禁不住回味了一下。原本說好今晚采了她的後庭花,白仙子自己都答應了,可羅令帶來的消息,讓程宗揚本來就已經滿腹的心事又添了一樁,隻好暫時放下。
畢竟當初給白仙子開苞的場面都夠湊合了,後庭初次再草草了事,未免太對不住這位又乖又聽話的白仙子。起碼給她一個像樣的體驗,免得以後回憶起來,全都是各種不堪回首的淒慘場面。
因此見過羅令回來,程宗揚隻摟著白霓裳用了她的**,讓她好好感受了一番身為女子所能獲得的極致快感。
白霓裳是個連新手村都沒出的新手,在程宗揚的全力施為之下,這位風姿綽約的仙子毫無反抗之力,只能挺著**,被他乾得儀態盡失。持續近半炷香的**耗盡了她所有的快感和精力,在擠出最後一滴陰精之後,白仙子便在**的抽搐中昏睡過去。
程宗揚意猶未盡,索性又叫來合德,在小美女嬌滴滴的玉渦美穴中盡情享受了一番。直到這個溫柔軟萌的小美人兒被自己壓在身下,乾到花枝亂顫,**陰精四溢,幾乎要哭出聲來才放手。
蛇奴、罌奴、阮香琳、死丫頭、驚理,先後離開,各奔東西,程宗揚心裡本來就空落落的,沒有個安穩,再加上留仙坪的消息,讓他對諸女的安危又多一分擔憂,心下不免鬱燥。他本來想著和白霓裳、趙合德雲雨一番,好放松一下,然後抱著她們到屋頂看看風色,結果兩女都被乾得神思昏沉,疲不能興。
程宗揚不舍得讓她們勉強撐著身體,在房頂經受風寒。趙飛燕更不行,她懷著身孕,自己呵護都來不及。其他侍奴自己又沒興趣抱她們看風景,於是乾脆找到黛綺絲,抱著她上了屋頂,看看外面的夜景,也好讓無法動作的她能散散心。
程宗揚和黛綺絲同披著一條狐皮大氅,除此之外,兩人身上都再沒有任何衣物。大氅內,兩具**的身體肌膚相接,中間沒有任何遮掩和阻礙。
懷中的波斯美婦溫柔似水,豐豔的胴體滑膩如脂,而且自己怎麽摸都可以。經歷過無比絕望的黛綺絲,對自己這位拯救者虔誠到了敬若神明的地步,無論自己做什麽,她都甘之如飴,甚至將自己把玩她的肉體視為莫大的榮耀。
程宗揚也沒客氣,他將黛綺絲摟坐在懷裡,將她兩條白滑的美腿並起,放在自己腿上。胯下的**一柱擎天,緊貼著她的臀溝,從她豐潤的大腿間伸出,然後一手把玩著她飽滿的**,一手撫弄著她嬌小而又柔豔的處子嫩穴。
黛綺絲玉頸軟軟貼在他頸側,身子斜靠在他懷中,就像是騎坐在他的**上一樣,挺翹的玉鼻中發出溫柔的呼吸聲,那張充滿異域風情的美豔臉孔上,洋溢著喜悅的滿足和崇敬。
“尊敬的拯救者,”黛綺絲輕柔地說道:“你可以隨意使用黛綺絲的身體,用她的身體做任何事。”
程宗揚低笑道:“想讓我插進去嗎?”
“你的眉頭緊鎖,眼中有憂慮,你的愁緒像夜色一樣濃。尊敬的拯救者,”黛綺絲柔聲道:“作為你的奴仆,我懇切地希望用自己的身體為你消愁解憂。”
程宗揚道:“連你都看出來了?”
“我看到了你的疲倦。”黛綺絲碧綠的眼眸閃著波光,柔豔的紅唇微微翕動著,吐出香馥的氣息,柔聲道:“如果你需要取樂,而你的身體又需要休息,可以用其他物品插進黛綺絲的性器,以此來獲得樂趣。”
程宗揚怔了一下,“你怎麽會這麽想?”
“那些邪魔攻克王城,在城中盡情享用他們的戰利品。當他們因為長時間的**而疲倦,會挑出身份最尊貴的夫人和最美貌的處女,讓她們用最羞恥的姿勢展露身體,然後把搶來的金杖、沾血的矛柄、破碎的木杆,和他們隨手拿到的任何物品,插進她們的體內,一邊歡呼真神,感謝真神賜予他們的玩物,一邊縱情取樂。”
“尊敬的拯救者,”黛綺絲柔聲道:“你的奴仆乞求能取悅你,你可以用各種方式考驗她的虔誠與順從。”
程宗揚苦笑道:“那我不是和邪魔一樣了嗎?”
“不。黛綺絲是自願的。你的意願,是她內心遵從的法則。你做的任何事,都是神明的恩賜,只會使她更虔誠。”
“你不怕我變成邪魔嗎?”
“你是我見過最仁慈最善良的神祇。”
有嗎?程宗揚臉皮再厚也是有限度的,自己這會兒還摸著她的**和**,怎麽就仁慈就善良了?
“我看到這裡有很多女子,她們每一個都比我更年輕,也更美貌,而尊敬的拯救者,你卻選擇了我。我相信,這是因為你的仁慈和善良,憐憫我的身體無法動作,才選擇了我,讓我能夠看到如此美麗的風景。更何況……”
黛綺絲眸中流露出感激和崇慕的眼神,“你還慷慨地允許你卑微的奴仆,接觸到你高貴的身體,用你的光明驅走盤踞在她身體裡的惡魔……”
程宗揚碰了碰她的鼻尖,“神說,你不用太委屈自己。”
“這是我的榮耀,而我為之喜悅。”
程宗揚笑道:“好了,我們來看看這邊的風景……”
程宗揚抱著她轉到東邊,往東北方向的興慶宮看去。與遍布各坊的燈樹、燈輪相比,那座竹架渺小得毫不起眼。
上元雖是道門節慶,但佛門各寺也不甘落後。按照淨空送來的消息,窺基、釋特昧普等高僧屆時會聚集在大慈恩寺,大做法事。這樣的話,明晚倒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作為打開秘境的鑰匙,那尊十六臂天魔像,自己志在必得。卓美人兒還困在秘境內,就算拆了青龍寺,也要搞到手!
黛綺絲倚在肩上的螓首微微一動,發出一聲輕呼。
“怎麽了?”程宗揚一邊說,一邊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東北邊緊鄰的靖恭坊內,同樣是燈火輝煌,東南坊一處院落中,卻有兩道異樣的火光筆直升起,越過屋脊,伸向天空。
火光的位置離此將近四裡,幸好自己目力過人,又是在夜間,能看出那是兩根高大的石柱,白色火焰從柱頂噴出,高及數尺。
黛綺絲道:“是拜火教的聖火。”
程宗揚怔了一下,隨即想起靖恭坊內那間祆祠。釋特昧普和仇士良等人早已對它垂涎三尺。以前自己去水香樓路過時,看到祠門緊閉,還以為裡面早已人去樓空,沒想到這時院中居然燃起聖火。
黛綺絲碧綠的眸中泛起異彩,“波斯聖壇的石中火,沒想到會出現在遙遠的東方。”
石中火?那不就是天然氣嗎?長安城地下可沒聽說過還有這資源。難道是從波斯運來的?這些拜火教徒可夠下本的啊……
“那裡應該有一位守護聖火的大穆護,”黛綺絲道:“如果你要尋找雪娜的蹤跡,也許他會有線索。”
程宗揚道:“你不怕她怨恨你嗎?”
“不,”黛綺絲堅定地說道:“她會感激我的。”
◇ ◇ ◇程宗揚沒有顧得上去祆祠。次日一早,長安城就被歡騰喜慶的氣氛籠罩,百姓紛紛湧上街頭,載歌載舞。對面的教坊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乘著香車寶馬絡繹不絕地駛往各處,而鴻臚寺館的昭南使者則送來一份請柬,特意邀請舞陽程侯前往館中,與申服君共度佳節。
與昭南談判的結果,雙方都很滿意,昭南君長與臨安朝廷都已認可密約的條款,同意正式簽署密約。作為罷兵的條件,程宗揚早早便通過宋國官方渠道,傳訊人在臨安的秦會之,迅速籌備人員和物資,隨時前往昭南。
雙方化乾戈為玉帛,不僅臨安方面彈冠相慶,昭南人也收獲滿滿。收足賄賂的囊瓦鼓起三寸不爛之舌,極力說服申服君不再追究懲處元凶,而這份邀請,也釋放了足夠的善意。
但程宗揚拿著這份請柬,卻頗為躊躇。雖然自己跟申婉盈的事足夠隱秘,外界無人知曉,可面對申服君還是免不了有一絲尷尬。換成某些人,也許會在面對不知情的便宜老丈人時沾沾自喜,但程宗揚捫心自問,還是覺得自己良心未泯,厚不起這個臉皮。
可若是不去,更不合適。當初了簽訂密約,自己代表宋國做足了低姿態,這會兒剛簽完約,就擺起架子,落在昭南人眼裡該怎麽想?
“我看得去。”程宗揚敲了敲那份請柬,“我要是不露面,光靠童貫和祁遠肯定撐不起場面。老賈,你說是不是?”
“昭南是隻邀請了主公,還有廣撒請柬?”
“不光是我,秦國的徐正使、晉國謝正使、鴻臚寺的段少卿都接到請柬,聽說還有波斯、佔城、倭國的使節。”
“那主公盡可不去。”
程宗揚苦笑道:“不合適吧?”
“敢問主公,此刻長安城中有多少人想取主公性命?”
媽的,這數得過來嗎?
“得,就說我接到十六王宅的邀請,無暇赴約,改天登門向君上請罪。順便把那幾副水晶磨的老花鏡找出來,給申服君送過去,就當是陪罪。”程宗揚思索道:“上回談判,我見他看小字好像有點吃力。”
賈文和淡淡道:“主公孝心可嘉。”
程宗揚捂著口劇烈地咳嗽幾聲,氣急敗壞地說道:“你又知道什麽了?可別亂說啊!”
程宗揚說接到十六王宅的邀請也不是完全的托辭,陳王李成美昨天就下了帖子,邀請他過府相敘,共度佳節,但程宗揚用腳後跟就能猜到,他是為了那匹赤兔馬。反正離開春還早,這事也不急。因此接到請柬,賈文和就替他婉謝了。
打發了昭南來客,程宗揚來到前院。他現在的活動范圍也就是前院、中庭、內宅這幾處院子了,有老賈看著,自己就跟坐牢一樣,難越雷池一步。
高智商和呂奉先一大早便興衝衝去涼州盟打擂,南霽雲和青面獸守著大門。袁天罡昨晚半夜才回來,這孫子二三十歲的靈魂,六十多歲的身體,這會兒睡得跟死狗一樣。
程宗揚轉了一圈,最後捏著鼻子找到中行說,忍著那孫子得意洋洋的嘴臉,聽他將昨晚的事說了一遍。
按照中行說的說法,昨晚其實就沒徐君房跟袁天罡倆人啥事兒,所有的事情全都是他一個人搞定:扯陰陽帳,放小賤狗,弄出王守澄的屍傀,操縱屍傀行走坐臥,裝神弄鬼……
總之功勞都是他的,其他人全是陪襯,都是些舞台上不起眼的小角色。一通操作下來,效果賊好!把在場的人全給鎮了!不光護國天王寺的僧人全跑得光光的,連周邊一裡的太監、宮女都不敢再住下去,生怕一不小心,撞上王樞密使的怨魂,被他給一波帶走。
程宗揚好不容易聽完,問道:“小賤狗呢?”
“剛還在這兒,你一來它就跑了。”
“乾!”
“你這樣不對啊,”中行說又教訓上了,“那狗是紫媽媽的寵物,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你得跟它搞好關系……”
程宗揚一臉無語,真是好奴才啊,你主子身邊一條狗都比我尊貴怎滴?要不你跟小賤狗拜個把子,雪雪老大,你當老二?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