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的傷口癒合極快,程宗揚中間不得不又割了兩刀,才能繼續。在場的侍奴多有殺人不眨眼的凶徒,但這樣自己給自己放血,還是看得她們心驚肉跳。
鮮血源源不絕的流淌出來,阮香琳用一柄團扇掩住紅唇,飛快地看一眼,又連忙避開。蛇夫人、罌粟女、驚理、何漪蓮等人屏息凝視,眼睛一眨不眨。卓雲君一手扶著銅壺,幾次欲言又止。尹馥蘭、成光、孫壽等心頭忐忑,生怕主子的血不夠用,自己被推過去放血。呂稚盯著程宗揚腕上的傷口,又情不自禁往他臉上看去,仿佛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鮮血邊放邊流,差不多流了大半只銅壺的份量。程宗揚還要再割,小紫道:「已經好了,不要再放了!」
流了這麼多血,自己居然沒有感覺半點不適,程宗揚道:「有點懸吧?這一壺頂多一千毫升,還差得遠呢。」
「你的血一滴頂別人十滴!不要再放了!」小紫不由分說,用紫帕蓋住他的傷口,扎了個花結。
卓雲君不失時機地說道:「皇後娘娘已經好多了。」
「真的?我來看看!」程宗揚從桌上躍下,走到榻旁。
輸血的效果立竿見影,一向嬌弱的趙飛燕此時已經沒有當初生命垂危的虛弱之態,蒼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潤,肌膚白裡透紅,紅唇嬌艷欲滴,甚至更勝從前,一副氣血旺盛,生機勃勃的動人美態。
伸手試了試趙飛燕的鼻息,程宗揚懸著的心終於放下。親手把這麼個大美人兒救回來,還創造了六朝第一例輸血手術,程宗揚心下得意,情不自禁地吹了聲口哨。
似乎是聽到他的口哨聲,一直昏迷的趙飛燕睫毛微微一動,悠悠醒轉,入目的情形使她當場呆住。
自己躺在榻上,衣服被人解開,一條手臂光溜溜露在外面。面前一個光著上身的男子離自己近在咫尺,此時正笑眯眯盯著她,一邊伸手往自己臉上去摸,一邊還吹著口哨。還有他的下身,鼓起好大一團,幾乎挨到了自己的身體……
趙飛燕一手掩住紅唇,才沒有驚叫出聲。接著,她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然後看到那一堆拼湊起來,怪模怪樣的器具。
終於搞明白眼前的一切,趙飛燕驚惶盡去,只剩下濃濃的感激,「公子救命之恩,飛燕永世難忘。不知公子有哪些想要的賞賜,飛燕必盡力而為。」
方才的情形確實太過尷尬,程宗揚這會兒穿好衣服,一副恭謹的模樣說道:「不勞娘娘費心。賞賜的事我們已經談好,朝廷的意思,會封我為舞陽侯。」
趙飛燕嫣然一笑,「恭喜程侯。」
「娘娘失血太多,雖然剛輸了血,身體還有些虛弱。還是早些歇息,臣下就不打擾了。」程宗揚起身告辭。
「我來送你。」趙飛燕手臂一撐,竟然坐了起來。
蛇夫人扶住她,「娘娘小心。」
程宗揚連忙推辭,又忍不住問道:「我聽說,娘娘與合德姑娘失散了?一直沒有消息嗎?」
趙飛燕笑容褪去,滿面憂容地搖了搖頭。
殿外的徐璜等人已經聽說程大行自己割腕取血,救治皇後。這種事眾人還是頭一次聽說,心裡七上八下,既怕皇後救不過來,又怕程大行出事。他們的生死榮辱全都在這兩個人身上,萬一有什麼意外,他們跳河的心思都有。
程宗揚一出來,幾人便圍上來,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模樣。
「僥天之幸,」程宗揚抱拳往天上一揖,「皇後殿下已然無恙。」
眾人頓時松了口氣,紛紛跪倒,望空禮拜,「上天保佑!」
「老天有眼,娘娘命不該絕!」
「多虧了程大行,又救了娘娘一命!」
「什麼程大行?已經是程侯了。侯爺,奴才徐璜給你請安了。」
「行了,老徐,還跟我玩這一套。」程宗揚笑道:「好了好了,別都守在這兒了。明天再過來拜見吧。」
幾人紛紛應是,卻無人肯離開。接著人影一閃,小紫從殿內出來。她抱著一只小狗,旁邊一個美婦像僕奴一樣扶著她的手臂,卻是太後呂稚。
徐璜立刻湊上去,殷勤地扶住她另一條手臂,「紫姑娘辛苦。姑娘昨天吩咐的事,奴才已經去辦了。姑娘放心,只要那東西還在宮裡,奴才掘地三尺也要把它挖出來!」
唐衡也道:「奴才已經讓人徹查宮內藏品的記錄,必定能把那枚龍差星辰找出來。」
一名內侍道:「龍差星辰嗎?在昭陽宮啊,聖上把它賞給趙昭儀了。」
眾人齊齊一怔,徐璜臉色垮了下來,「你怎麼知道?」
那名內侍也是個機靈人,見狀趕緊跪倒,「小的原本在昭陽宮伺候,親眼得見。」
小紫美眸閃閃發亮,「確定是龍差星辰嗎?」
「沒錯。昭儀對那枚寶石十分喜愛,一直貼身收藏。」
「這下麻煩了。」徐璜頓足道:「趙昭儀投繯自盡,那枚龍差星辰說不定還在她身上。快!趕緊去找趙昭儀的屍骸!」
唐衡道:「我去昭陽宮,說不定那枚龍差星辰還在宮裡。」
小紫展顏笑道:「有勞兩位公公了。」
「不敢!不敢!」討好完小紫,徐璜和唐衡才向呂稚略微躬了躬腰,「奴才給娘娘請安。」
呂稚扭頭不語。
「讓讓。」蛇夫人擠過來,拉起呂稚的手,「一會兒你去給主子侍寢。」
此言一出,場內鴉雀無聲。一股強烈無比的羞恥感湧上心頭,使得呂稚手指發抖,眼前陣陣發黑。
她將所有的尊嚴和矜持都丟在永巷,本想著那位程侯不會聲張,自己在外人面前還能保住一分最起碼的體面。沒想到會被人當著眾人的面,把她最後一絲尊嚴徹底撕碎。
更讓她恐懼的是,那些奴僕沒有一個顯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忠心或者義憤,反而都是一副看笑話的表情。
是的,他們都在看自己的笑話,看自己一個失勢的太後,如何顏面掃地,甚至屈辱地去服侍一個外臣。
呂稚面露慘笑。當初巨君找來文士,編造皇後的謠言,使得皇後聲名狼藉,讓人看足了笑話。結果報應不爽,那些謠言一樁樁落在自己身上。
呂稚唇角顫抖著,然後軟軟倒下,暈厥過去。
徐璜奚落道:「喲,娘娘歡喜得暈過去了?」
程宗揚無奈道:「剛才只是嚇唬她,誰知道她這麼不經嚇。你們可千萬別亂說啊。」
單超咳嗽了一聲,「侯爺放心。這裡全是自己人。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全是托侯爺的福才有今日。你們說是不是?」
「那當然。咱們把話說開了,呂娘娘那些算什麼正統?侯爺才是正經的正統嫡脈!」
「要不是程侯爺,天下早不知亂成什麼樣了!國之柱石,說的就是侯爺!」
程宗揚黑著臉,聽著眾人七嘴八舌,把自己說成是陽武侯的嫡子,繼承了武皇帝的光榮血統,此番激於義憤,毅然撥亂反正,驅除偽帝,使帝位還歸正統。
一套謠言編得活靈活現,甚至還有人考證出自己比呂稚還高了一輩,偽太後都得尊稱自己一聲皇叔……
好吧,皇叔都出來了。死老頭那該叫皇大爺了。這幫看熱鬧的,還真不嫌事大!
…
「死丫頭,都是你造的謠吧?」
「不是啊。」小紫笑道:「不過很好玩啊。」
「不是你還能是誰?」
「什麼沒想到?鐵定是故意的!」
這種炮制輿論的手法,可是奸臣兄的專長,沒想到嫂夫人也如此諳熟。這些鬼話只要一半人信,自己的舞陽侯之位就穩如泰山,即使換一位天子,也不敢輕易動自己這位武帝嫡脈。
同樣,有自己這位武帝嫡脈的支持,趙飛燕的地位也會更加穩固,即使幽禁太後,乃至廢去呂稚的太後之位,也沒人會說什麼。有這些謠言做鋪墊,難怪徐璜一個奴才,都敢對呂稚大加奚落。
「笑什麼?」看到小紫狡黠的笑容,程宗揚立刻警覺起來,鬼知道這死丫頭憋著什麼壞呢。
「別人都說程頭兒是國之柱石……」
小紫低頭看著他下邊。「果然像石頭柱子一樣呢。」
「你個死丫頭!」
…
水井旁垂柳如煙,自己剛打了一桶水,往家中走去。弟弟騎著一支竹馬,歡天喜地地跟在後面。
推開柴扉,淖嬤嬤坐在門前,搖著一輛紡車。胡情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幼弟,正對自己在笑……
自己親手端起酒杯,將毒酒送到已經長大成人的弟弟口邊,「冀兒乖……聽話……喝了吧……」
弟弟像個孩子一樣哭泣著,眼睛和口鼻淌出黑色的血……
呂稚驚醒過來,臉上濕濕的,全是淚水。
殿角的青銅燈樹上,燈焰微微搖曳著,窗外透出一抹淡淡的微光,已經是黎明時分。偌大的宮殿寂無聲息,空曠得令人生悸。她摸了摸身上,發現那條熊皮大氅還在。
她不敢再睡,只怕再夢到剛才那血淋淋的場面。她抱著膝蓋,靠在角落裡,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她揚起臉,想像著風吹在臉上。自己張開羽翼,在風中自由翱翔……
殿內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尹馥蘭一眼看到她,趾高氣昂地說道:「主子要喝水,快去取來。」
側殿設有火爐,供人隨時取用。呂稚斟好熱水,送入內殿。只見那位年輕的主人正靠榻上,看著一份簡冊。
尹馥蘭接過茶盞,扭著腰走到榻旁,「主子,請用茶。」
程宗揚接過熱水喝了一口,順手攬住她的柔頸,按到自己的腹下。
「主子饒命……」尹馥蘭慌忙道:「紫媽媽吩咐過,主子剛失過血,需得好好休養,不得行房。誰要故意招惹主子,就揭了誰的皮。」
「胡扯。昨晚你們不是檢查過嗎?我氣血全部正常,失那點血,只算是九牛一毛。」
尹馥蘭百般推拖,只是不允。畢竟女主人已經吩咐過,自己如果抗命,只有死路一條。
程宗揚也是無奈,自己已經硬了一天兩夜,十好幾個時辰,即使昨晚放了那麼多血,也沒有一點軟化的跡像,難怪死丫頭擔心。
小紫專門找了呂冀算計天子時所用的藥物,連夜拿去分析,擔心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誤服,以至於陽亢。
程宗揚倒沒覺得有多少不適,只是下面一直硬著,總得給它找點事做。
罌粟女聞聲趕來,喝斥道:「就你多事!大清早的,就勾引主子!」
程宗揚道:「你來。」
「奴婢不敢。」
程宗揚眼睛一瞪,「你們是聽我的,還是聽死丫頭的?」
「紫媽媽是為主子好。」罌粟女說道:「紫媽媽一夜未睡,都在查那些藥物呢。」
「查出來了嗎?」
「沒有啊。」小紫抱著雪雪進來,阮香琳、卓雲君、義姁等人跟在後面。
程宗揚笑道:「你們都沒睡?一直在查那些藥嗎?」
「侯爺的陽亢之症,當與藥物無關。」義姁面無表情地說道:「還是功法問題,導致的氣血亢進。」
「功法也沒有問題。」卓雲君道:「應該是面臨晉階,真元滿溢,陽氣過盛所至。」
「這不挺好嗎?」程宗揚道:「陽氣太多,慢慢泄唄。」
程宗揚倒沒有太放在心上,自己晉級第五級時,也出現過類似的狀況,而且那次更凶險,當時心魔叢生,若不是死丫頭在要緊關頭拉了自己一把,差點兒就萬劫不復。
小紫揚了揚下巴,「義姁,你來說。」
「勃起持續三個時辰,便屬於異常。超過六個時辰,陰莖就有可能受損。若是再久,很可能會引起睪丸壞死。」
「啥?」
程宗揚當時就坐起來了。睪丸壞死?自己剛剛封侯,就要跟蔡爺、徐璜他們混到一塊去了?這世道怎麼就這麼險惡呢!
卓雲君道:「我們商量了一下,主子還是需要一只鼎爐。」
「那還等什麼?趕緊來啊!」
「我們只怕不行。」卓雲君無奈地說道:「這兩天已經試過,都不曾見效。
以主子的情形,所用鼎爐需得處子方可。」
看著程宗揚呆若木雞的樣子,呂稚忽然想笑。這位程侯侍姬眾多,卻沒有一個處子。那位紫媽媽倒是處子,只是……
程宗揚目光巡視了一圈,最後落在義姁身上,「你們把她帶來,是想……」
卓雲君嘆道:「我們倒是想,可惜……」
義姁臉一紅,扭過頭去。
阮香琳翻了個白眼,小聲都囔道:「看她眉清目秀的,原來也是只破鞋。」
程宗揚只好看著小紫,「死丫頭,你想開了?你可想好啊,這可沒有後悔藥吃。」
「給你。」小紫把雪雪放在程宗揚腿上。
程宗揚低頭看著小賤狗,又抬頭看著小紫,一臉驚恐地說道:「死丫頭,你瘋了?我知道它是母狗,可是……」
小紫沒好氣地說道:「大笨瓜,你想歪了。讓它咬一口吧。」
讓它咬一口?程宗揚忽然想起來,被小賤狗咬到會導致陽萎,像劉詔大哥,到現在都硬不起來。問題是被小賤狗咬一下,起碼要軟半年。當半年太監,這能忍嗎?
程宗揚嚴肅地說道:「我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一下——那啥,我多干幾次,是不是就不用處子了?」
看著他的糾結,呂稚只覺得不可思議,處子有什麼難找的?兩宮內外比比皆是,其數以萬計。即使不想擔上穢亂宮廷的惡名,去外間買上幾個處子,又有何難?像他這樣有錢有權有勢的貴族,莫說眼下陽亢之症需要處子舒解,就是平日閑來無事,也會收幾個處子尋歡作樂。
孫壽忍不住道:「奴婢有幾個侍婢,都是上好的處子……」
話音未落,周圍便射來十幾道飽含警告的目光,孫壽嚇得閉上嘴,不敢再開口。
「行了,你們別瞪她。」程宗揚道:「我也沒打算再往房裡收人。」
小紫撇了撇嘴,「軟心腸的大笨瓜。」
「別以為我是看在你們面子上。我是怕一般處子受不了。破瓜變成送命,多不吉利。」
「所以說你是軟心腸的大笨瓜啊。」
「再啰嗦我就把你就地正法了!死丫頭,就剩你還逍遙法外呢,還多嘴。」
「來吧。」小紫張開手臂,一副任君大嚼的模樣。
程宗揚一把抱住她的腰,「我要真不行了,肯定會拉你墊背的。你就算死,也是我程家鬼。這輩子都別想逃。」
小紫鼻尖忽然紅了,她扭過頭,「徐璜和唐衡那兩個笨蛋。去把他們叫來,扒了他們褲子,打他們板子。」
程宗揚都替徐璜和唐衡莫名其妙,怎麼就要挨板子了?
殿門忽然被人推開,一個身材高挑的紅衣美女像團烈火一樣闖進殿內,劈頭問道:「姓程的!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了!」
看著一臉怒氣的雲丹琉,程宗揚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真忘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