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國后宮之主的楊賢妃,如今的床奴灩穴,此時已經妝扮一新,換了一襲輕便的絲袍,豐腴的胴體在衣下若隱若現。她眉眼含羞,雙手捧著一隻銅盆,另一位倍受寵愛的小公主,手中拿著一塊雪白的毛巾,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兩張俏臉如花似玉,柔美的嬌軀觸手能及,同樣的香澤可親,真實不虛。
“灩穴,真是好名字。”程宗揚笑道:“平時叫你灩奴,用你**的時候,就叫你穴奴。穴奴,像平時侍寢那樣,過來讓主人受用。”
楊氏羞答答解開絲袍,露出衣內的玉體。
程宗揚不由得吹了聲口哨,楊氏外面輕袍緩帶,儀態優雅,裡面卻是一套暴露無比的霓龍絲衣——如果還能叫衣服的話。
那是件連體式的深V型情趣內衣,連內宅的侍奴都嫌它太過暴露,又太挑身材,因此無人肯穿。此時穿在楊氏身上,倒是意外的合適。
淡藍色的細帶從香肩垂下,筆直伸到**,寬度僅僅能掩住乳頭,兩隻豐滿的**幾乎整個暴露在外。半透明的霓龍絲被乳頭撐得扯緊,上下都沒有貼到肌膚。從側面看去,豐挺的**盡收眼底,半露出的乳暈仿佛塗過胭脂一樣,又紅又豔。
楊氏體態豐腴,嬌軀曲線飽滿,凸凹有致,富有彈性的霓龍絲衣像絲帶一樣束在玉體上,被繃緊到極限。下方V字型的底衣幾乎嵌進陰唇,剃過毛的玉阜豐隆圓聳,白軟動人,V字型的底部開口一直低到陰戶下方的會陰處,兩邊的陰唇被織物包裹著,中間紅嫩的肉縫和微翹的陰蒂清晰可見。
再往下,楊氏兩條雪白修長的美腿穿著一雙同樣質地的絲襪,渾圓的大腿被絲襪邊緣緊緊束住,絲襪光滑的質感與白膩的肌膚相映生輝,活色生香。
程宗揚大樂道:“李昂的老婆打扮起來還挺風騷的。過來,走兩步。”
楊氏邁開修長的**,那對高聳的雙乳上下顫動,與之相連的絲衣被撐得高高挑起,絲衣底部裹著陰唇,隨著她的步伐時開時綻,從兩側摩擦著陰蒂,中間的肉縫呼之欲出。
程宗揚大笑道:“這件絲衣也就穴奴的身材能撐得起來了。轉個身,讓主人看看後面。”
楊氏將銅盆放在榻邊,乖乖轉過身。她腰肢纖細,絲衣靠近腰部的位置完全懸空,直到肩頭才貼住肌膚。從後看去,絲衣束在香肩兩邊,露出雪白的粉背,底部宛如細索一樣陷進臀溝中,那隻豐豔的雪臀完整地展露出來,肥滑白膩,肉感十足。
“這衣服讓穴奴穿上,就跟身上掛了兩條絲線一樣。”程宗揚笑道:“是你讓她穿的?”
呂雉已經收起方才羞媚的嬌態,淡然道:“一個低賤的侍寢奴婢,衣裳以娛主人,便是恩典,哪裡由得她挑三揀四?”
“不錯,不錯。”程宗揚笑道:“織坊的手藝好像更上一籌了。穴奴,彎下腰,把屁股扒開,讓主人看看絲衣的做工。”
楊氏雪白的上身往前俯去,一邊按照主人的吩咐,雙手伸到臀後,分開雪滑的臀肉。她胸前兩隻豐滿的**沉甸甸垂下,臀間的絲衣被拉緊,朝兩邊分開,卻是與前面一樣開口極低,只在會陰的部位用一隻小巧的金扣相連,臀溝連同剛開過苞的肛洞,全無遮掩地暴露在主人眼前。
“啊……”楊氏低叫一聲,卻是主人一手伸到她臀間,扯住那隻金扣,然後手指一松,金扣彈回股間,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原來如此!”程宗揚大笑道:“這就是兩根帶子扣在一起,難為她穿上還似模似樣。”
呂雉也笑了起來,“原本是連著的,壽兒過來看到,出主意從中間裁開,換成金扣。”
“壽奴夜裡過來了?”
呂雉口氣酸酸地說道:“還不是趙氏她們惦念,打發她過來。”
“又吃你兒媳的醋了。”
程宗揚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指插進穴奴的肛洞裡,戳弄了幾下。
潘仙子果然靠譜,穴奴剛開苞的後庭用過光明觀堂秘製的傷藥,不過幾個時辰,傷勢已然平複。但自己要是再乾進去,剛愈合的傷口怕是再次綻裂。
幸好穴奴不是身下的呂處女,前面還有一處肉穴可用。程宗揚將楊氏拖到榻上,挽著她的雙腿朝兩邊分開。卡在陰唇內的絲衣滑脫出來,那隻飽滿而嬌豔的性器整個暴露在外。
這時他才發現,那件絲衣底部的金扣是可以活動的,往臀下一推,便從會陰的部位移到腰間,絲衣也從陰唇的部位滑到大腿根部。
程宗揚將覆蓋在**處的絲衣扒到乳側,使她豐挺的雙乳裸露出來,然後對著穴奴的肉穴挺身而入,略一挺動,便大肆抽送起來。
楊氏仰面躺在榻上,雙乳前後搖動,兩條被絲襪包裹的雪白美腿被主人架在肩頭,敞露著股間熟豔的**,被主人挺著陽具盡情**弄。
穴奴的肉穴已經被自己的大**開發過,隻挺弄幾下,便陰津滋生,抽送時順暢無比。程宗揚一邊挺動,一邊歪頭看著榻角的小美女。
真是鮮嫩啊。那種嬌嫩欲滴的俏態,讓他想起含苞待放的趙合德。
安樂比合德小美女還小兩歲,放在自己的時代,頂多剛上高一。程宗揚這會兒算是徹底理解了,為何後世的東瀛人對女中學生那種近乎變態的癡戀。這個年齡的少女實在太鮮美了。就像一朵初綻的鮮花,嬌嫩的花瓣將開未開,乾淨得纖塵不染,柔軟得仿佛吹口氣就會融化。
十五歲的少女雖然年齡尚幼,但發育得已經有模有樣,嬌軀曲線玲瓏,婀娜多姿。
安樂公主低著頭,眼睛緊閉著,像個嬌怯的乖寶寶一樣,玉頰緋紅。她不由自主絞緊手裡的毛巾,鬢側垂下的幾縷發絲微微發顫。
開了這個小美女的花苞,自己沒有半點兒心理負擔,對合德自己還有些疼愛和憐惜,強上這個小美女,就只剩下爽了。即使出於對處女的負責,自己也不必給她什麽許諾,留在身邊取樂,便是莫大的恩賜,足夠李昂感恩戴德。
尤其楊妞兒臨走時那句話,都已經是明示了,這個小美女,就是專門給自己用的,不上白不上,不然鬼知道會便宜哪個該死的閹奴。
望著她窈窕的體態,程宗揚腰後不禁升起兩股熱流,陽具愈發怒脹,將楊氏的**塞得滿滿的,乾得她花枝亂顫,白光光的雙乳前拋後擲。
呂雉道:“先拿穴奴的**受用,待晚些再收用嬛奴。”
程宗揚爽快道:“你的奴婢,你說了算。”
“嬛兒,去給主子準備衣物。”
安樂用毛巾捂住眼睛,扭頭跑開。
楊氏咬牙忍了許久,安樂一走,頓時叫出聲來。
程宗揚笑著對呂雉道:“來,親親穴奴的**。”
呂雉頓時紅了臉,“不要。”
“那讓我來親你。”
“不……啊!”
呂雉剛挽好的秀發瀑布般披散開來,胸前酥乳半露,被主人含住乳頭,一邊舔舐,一邊用齒尖輕輕咬噬,玉臉似羞似痛。
◇ ◇ ◇黎明時分,喧囂一夜的長安城終於有了片刻安靜。張承業帶著人馬,好不容易將坊中最後一處火勢控制住,殘存的梁柱已經燒成焦炭,隔離開的廢墟中不時迸起火星,緩緩燃燒的紅光給這個黎明塗上一層暗紅的血色。
魚朝恩踏著灰燼走來,軍士和他手下的內侍紛紛避讓,滿身煙灰的張承業上前躬身行禮,“魚公。”
“辛苦一夜,還得讓你走一趟。”
張承業叉手道:“公公吩咐。”
“帶上人,跟我去太真觀。”魚朝恩道:“王爺方才發話,讓咱們去迎太皇太后回宮。”
“是!”張承業應了一聲,又問道:“要不要準備鸞駕?”
“不忙。”魚朝恩道:“今日太皇太后未必肯回,王爺的意思,先讓咱們過去候著,等宮裡安定了,再啟駕不遲。”
“既然如此,孩兒先過去便是。城中紛亂至此,公公豈可輕離?”
“我巴不得躲得遠遠的。這是王爺開恩,給咱家留了條生路。”
“可是……”
“不須多問。趕快去整頓人馬,順便給老仇捎個信,別讓他多心。宮裡頭的權,我是不打算跟他搶了。”
綾綺殿內,仇士良揭下浸濕的巾帕,探了探兒子的額頭,然後親手絞了條帕子,蓋在兒子赤紅的額頭上。
重重遮蔽的帷帳外,一眾內侍都噤聲不語。仇亢宗昏迷多時,半夜時醒來片刻,得知自己被摘除睾丸,只剩下一顆尚是完卵,立刻又昏了過去。
這一回情形凶險得緊,仇亢宗額頭滾燙,高燒不止,時有譫語。作慣淨身活計的幾名老太監都說宮裡人多,容易受驚,下蠶室靜養方好。
但仇士良四子俱喪,只剩下這半根殘苗,須臾不肯離身。只能裡外加了十余道帷帳,用來遮光擋風。
郤志榮穿過重重帷帳,趨入幕中,俯耳欲言。
仇士良“噓”了一聲,到了外間才道:“說。”
郤志榮道:“張忠志已經率領邠寧兵去了灞橋驛,魚弘志沒動。”
“灞橋驛?”仇士良打起精神,“盯緊些,看他們到底乾的什麽勾當。”
“魚公公的心思孩兒琢磨不透,說來一筆寫不出兩個魚字,可他在天策府外站了一夜,一大早就去了曲江苑,旁事一件不問,也沒跟魚弘志的人聯絡。”
“那個老東西躲得遠遠的,雷都讓我抗了,壞的也是我的名聲,偏還死死拿著兵權,楊家幾個兄弟都只聽他的。”仇士良抱怨道:“那些亂黨在宮裡大肆砍殺,就他手下出外的出外,告假的告假,算來沒死幾個。”
“爹爹這回擎天保駕的大功,宮裡人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上上下下都對爹爹心服口服。便是孩兒,如今出去說句話,都比以往好使。魚公公手裡的人再多,也不能犯了眾怒。”
“行了,別拍馬屁了。這回的事,總得王爺點了頭才算完。他老人家在天策府,一是壓著衛公,二來也是咱們的事還沒有辦利落,給咱們留著面子。咱們再不靈省點,惹得王爺不快,那也太沒眼色了。姓田的呢?”
“在西內苑押著。”
“去抄了他的家!”
“是!”
“楊賢妃呢?還沒有找到嗎?”
“還沒有。”郤志榮小心道:“好端端的,人就不見了。幾處井口都查過,並未見人。除非是投了太液池……”
“不用找了。宮裡沒外人,還能是誰?”仇士良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盯住西內苑那邊!真要撕破臉,先下手宰了魚弘志!”
郤志榮心下一驚,躬身道:“是。”
“李訓呢?”
“還在追。”
“給我狠狠去抓!”仇士良惡狠狠道:“破家滅門,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幾個逃走的亂黨挖出來!還有鄭注!這回作亂也有他,沿路往鳳翔去追!傳令!只要抓到李訓等人,無論死活,皆有重賞!”
“是!”
榻上的仇亢宗吐出一口滾燙的濁氣,“水……”
滿面殺氣的仇士良立刻收起怒色,急趨入內。
郤志榮連忙拿起銅壺,兌了杯溫水,雙手捧了過來。
仇士良親手拿起羹匙,喂給兒子。仇亢宗額頭滾燙,嘴唇卻乾裂發白。看著這根獨苗奄奄一息的淒慘模樣,忍不住淌出兩行熱淚。
郤志榮道:“爹爹,雖然徐仙師已經看過了,可二哥這情形,要不要請個高僧祈祈福?”
仇士良氣恨道:“連窺基那死賤禿都入了魔,哪裡有什麽高僧?”
郤志榮小聲道:“那位特大師,又專門讓人送了份禮物。他那個蕃密,似乎有些稀奇的法門。”
“蕃密……”仇士良抹了把淚,“神神鬼鬼的,寧可穩妥些,你二哥再經不起折騰了。”
“信永如何?”郤志榮道:“孩兒聽說,娑梵寺的信永方丈佛法精深,又從天竺求來一顆琉璃天珠,年裡搞了個延生普佛的法會,都說能消災延福。”
仇士良沉吟片刻,“信永為人倒是通透的,這回也沒有跟著十方叢林的人胡來……仔細些,別驚動了旁人。”
郤志榮心下會意,躬身告退。
◇ ◇ ◇一番晨練,昨夜的宿醉和莫名的愁緒一掃而空,程宗揚心情大暢。
他梳洗完,隨意用了些早餐,然後在楊氏的服侍下,穿了件唐國慣用的圓領長袍,戴上烏紗襆頭,信步來到前院。
鐵中寶等人聚在廊下,每人抱著一隻黑陶海碗,喝著熱氣騰騰的羊湯。
“程頭兒!”鐵中寶咧開大嘴笑道:“吳三哥熬的好湯,你也來一碗!”
程宗揚也不提自己剛用過早點,毫無架子地往廊邊一坐,笑道:“趕巧了,來一碗!”
“來了,侯爺請!”獨孤謂端著熱湯過來。
那海碗大過人臉,碗中的羊湯已經熬到濃白,湯裡堆了半碗肉,上面撒了些蔥花、芫荽,香氣撲鼻。
一口滾燙的羊湯喝下,五臓六腑都暖洋洋的熨帖起來。
程宗揚讚道:“好湯!”
鐵中寶等人昨晚那一票乾下來,不但收獲頗非,而且順風順水,這會兒興高采烈地說道:“那幫和尚可真是有錢,怪不得那個特大師削尖了腦袋也要佔下大慈恩寺。”
“哦?釋特昧普那麽輕易就拿下大慈恩寺?”
鐵中寶一拍大腿,“賈先生指點了我們才曉得,敢情那幫和尚裡頭道道也多著呢。昨天窺基來找事,帶的都是他最親信的弟子。剩下那些有的聽淨念的,有的聽特大師的,還有些聽窺基的。聽窺基的還分了兩撥,一撥聽淨空的,剩下一撥才是只聽窺基的。”
獨孤謂道:“不知道誰給出的主意,慫恿窺基的人一窩蜂來坊裡堵門,後腳就被老特召集了一堆各寺有名的和尚,在大慈恩寺前開壇說法,引來上千信眾,一舉佔了大慈恩寺。”
鐵中寶把大腿拍得“啪啪”直響,“趕到坊裡這幫和尚堵了門卻不動手,可著勁兒念經。到了後半夜,才知道自家的廟沒了。”
獨孤謂道:“特大師還在寺外貼了張文書,要追查窺基入魔的原委,說原大慈恩寺僧人都有嫌疑,限他們三日內自行回寺,一經查明,就要送到蕃地的深山裡頭苦修。那些僧人當即散了一半,剩下的有些去找義操,有些去找觀海,只有幾個頭鐵的還在替窺基叫屈。”
一夜之間,原本執唐國佛門牛耳的窺基便樹倒猢猻散,大慈恩寺這座唐國第一名刹就此易手,被蕃密的釋特昧普鳩佔鵲巢,簡單得如同一場兒戲。
不過程宗揚知道,唐國佛門一夜變臉的動蕩,並非佛門式微,或者釋特昧普的陰謀有多高明,最根本的緣故,在於窺基對大孚靈鷲寺傳承的公然質疑。
而在這一點上,入魔的窺基反倒是對的。一手締造十方叢林的大孚靈鷲寺,真就是披著佛門外衣的邪魔。即使沒有釋特昧普的貪婪,也不可能化解,遲早會引發佛門的衝突。
可惜窺基的質疑使他轉投了蕃密,從一個坑跳到另一個坑裡,說不定這個坑更可怕,只能祝他自求多福了。
程宗揚搖了搖頭,一邊喝著湯,一邊聽著鐵中寶等人的閑聊,這才後知後覺地問道:“怎麽回事?昨晚大慈恩寺內亂,你們也去搶了一把?”
鐵中寶豎起大拇指,“賈先生真厲害,老鐵我是服了!那些光頭一路召集了上萬人,氣勢洶洶的,賈先生一招那個什麽……禍水東引!反過來鼓動那幫人去搶寺廟。好家夥,一呼百應啊,滿城都亂了起來!”
程宗揚捧著碗懵了半晌,才吐出一個字,“乾……”
老賈還沒事人兒一樣說不知道,和著城裡的事全是他搞出來的?這得造多大孽啊?
程宗揚坐不住了,把碗一丟,“南八!跟我出去看看。”
鐵中寶趕緊喝完湯,“程頭兒,我也跟你一道去!”
獨孤謂一直提著心,雖然京兆府和刑部都沒把他當自己人,但長安城亂成這樣,到底放心不下,聞聲立刻放下碗,緊跟著出來。
長安鵬翼社三名老兵,淨空受傷,任宏出去打探消息,杜泉正在宅內,當即與鄭賓等人一道套鞍備馬,整頓出行的物品。
外面漢晉等國的護衛還在,謝無奕雖然浪蕩,待下倒是大方,一大早便讓石府的管事石越烹羊宰牛,準備了酒食,這會兒護衛們都喝著湯,充饑驅寒。
漢國駐留長安的使臣死在窺基弟子手中,童貫倒是幸運躲過一劫。他昨晚胡亂睡了一夜,早早便起身在門外候著,見程宗揚帶著人馬出來,立馬把碗一丟,匆忙跟上。
宣平坊有一眾護衛在,還算平安,向西出了坊門,昨晚聲勢浩大的僧眾已經不見蹤影,能看到對面永寧坊的坊門被燒了半邊,沿街家家閉戶,人人自危。
程宗揚沒有進坊,直接沿大路往北,途經親仁、安邑、宣陽諸坊,亂象愈演愈烈。尤其是鄰近東市的宣陽坊,本是京兆府所屬的萬年縣衙所在,京兆府少尹羅立言帶著屬吏作亂,連帶著長安、萬年兩縣的縣衙也遭了殃,縣令、主簿都被神策軍抓走,衙門被砸得稀碎。
堂堂縣衙遭了兵災不說,昨晚周圍的無賴們聚集起來,打算搶奪東市那些有錢的店鋪,卻被商賈們聯合起來,帶著保鏢和傭兵們打退。那些無賴吃了虧,跑到相鄰各坊搶掠,眼見著以往如同鬼門關一般的縣衙如今空無一人,忍不住又去搶了一把,順帶點了火,將衙門的卷宗付之一炬。結果火勢一起,整座衙門都沒保住,這會兒已經被燒了個精光。
街上行人絕跡,偶爾有內侍領著神策軍的士卒路過,看到隊伍前方漢宋兩國的旌節,也無人過來盤問。
向北的平康坊青樓遍地,是長安有名的銷金窟。城中大亂,此地也不免岌岌可危,好在他們的青樓生意平日裡免不了與地痞們打交道,無非是拿出大筆錢銖來破財消災,倒不至於被燒殺一空。
程宗揚以商人自居,來長安之後,連日在各方之間周旋,居然還沒有進過長安城聞名遐邇的東西兩市。此時東市大門緊閉,戒備森嚴,看起來比自己那邊的防衛還嚴密些。
再向北,崇仁、勝業、永興諸坊都是一副劫後的殘破景象,東側的安興坊同樣也遭了火災,這會兒還有青煙未散。
路過坊門時,正遇到一行人馬從坊中出來。披著貂裘的魚朝恩端坐馬上,神情肅然,不苟言笑。
程宗揚勒住坐騎,等魚朝恩到了面前方才拱手,“魚公公。”
“原來是程侯。”魚朝恩道:“紫姑娘可好?”
魚朝恩口氣平淡,就像拉家常一樣,但此言一出,程宗揚卻仿佛感受到山嶽般的壓力,呼吸都為之一窒,勉強道:“有勞公公動問,還好。”
“殤老狗就這一根獨苗,小心些吧。”魚朝恩說著策馬而行。
程宗揚心頭髮沉,姓魚的死太監是什麽意思?明示他跟黑魔海的關系?暗示小紫出了意外?還是說,他拿小紫來威脅自己?
正瘋狂轉著念頭,魚朝恩又策馬折了回來,帶著一絲無奈道:“別多想啊。咱家是怕大祭的事出了岔子。姓殤的作惡多端,保不定誰盯上紫姑娘了呢?”
程宗揚點了點頭,“多謝魚公掛念。”
“長安城八方風雨,難得平安。若是無事,還是早些離開吧。”
魚朝恩說完,重新折而向南,與程宗揚等人背道而行,漸行漸遠。
程宗揚打馬而行,一邊攤開手掌,在胸口抹了一把,擦去掌心的冷汗。
跟魚朝恩對騎而談,不戒備是不可能的。他一直沒看明白,魚朝恩在這次宮變中,到底扮演的什麽角色?他那個便宜侄女,風流女道姑魚玄機,又藏的什麽玄機?
還有鄭注,作為李昂最信任的大臣,鄭注幾乎是憑一己之力慫恿李昂誅宦,卻在最緊要關頭泛舟河上,跟楊玉環扯了一堆不著邊際的淡,有這麽閑的嗎?更別提齊羽仙那賤人,這種事她們怎麽可能不插上一腳?
程宗揚猛地勒住馬,坐騎發出一聲嘶鳴。
童貫立刻拔劍,左右虛舞作勢。鐵中寶握住刀柄,警惕地望著周圍,南霽雲和獨孤謂各自勒住坐騎,遊目四顧。
程宗揚緩緩吐了口氣,卻是不知不覺來到了大寧坊。
三日前的那個夜晚,自己就是從此處狼狽駛入坊中。鄭賓駕車,韓玉、戚雄等人護衛在側,還有臨時加入的石家護衛,曲武和范斌……
程宗揚一言不發地勒轉馬頭,踏入大寧坊。一路行至十字街心,然後轉而向南,臨近坊門處,再轉而向東。
“是這邊吧?”
獨孤謂點了點頭,“是。”
他指著旁邊一堵短牆,“大夥兒就是在這裡分頭走的。”
程宗揚下了馬,一手扶著短牆,立了一會兒,然後往北行去。
韓玉、曲武等人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卻已是生死兩隔。還有范斌的重傷,驚理的斷腕,泉奴的失蹤……
路過空置的岐王府,獨孤謂也不禁心頭五味雜陳。他就是在這裡和程宗揚換了衣冠,衝出去顯露行蹤,然後被人抓到,下了京兆府的大獄。
原以為此番性命難保,就算不死,也會免官去職,流放千裡,自己奮鬥多年仕途到此為止。卻不料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好端端辦差的同事成了亂黨,京兆府自少尹羅立言以下,幾乎盡數下獄。倒是自己這個不受上司信重的倒霉鬼被排除在外,莫名其妙地躲過一劫。
世事無常,福禍難料……
獨孤謂搖了搖頭,俊臉露出一絲苦笑。接著一怔,哎?這感覺……
頗有些奇怪啊?
想當初自己兢兢業業辦差,各種倒霉事上趕著往自己頭上撞,大事小事只要沾上,自己就是背鍋的命。好處一點沒有,頂雷永遠是頭一個。這回京兆府從上到下都遭了大劫,自己一個待罪之身,卻得脫大難。莫非……
自己真的轉運了?
獨孤謂精神鬥然一振,再看向程宗揚的眼神都不一樣了——自己都是沾了這位貴人的福氣啊。
一行人沿著當日的路線在巷中兜兜轉轉,從坊南來到東側興唐寺附近,護在鞍旁的南霽雲忽然抽了抽鼻子,伸手扯住轡頭。
旁邊是一處圍著高牆的大宅,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正從牆內飄來。
程宗揚與獨孤謂對視一眼,然後同時躍起身,攀上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