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晏朗以爲這次到浙江, 可以抽出一天游山玩水,傅寒也以爲能順道去他家裡吃頓飯, 可一直到星期天上午,時光的訂單還沒搞定。
眼瞅著離傍晚回去的航班時間越來越近,他們心裡也莫名有點著急。
時晏朗難得說句人話:「哪有談生意一次就談成的?這就跟談戀愛一樣, 得互相看對眼,懂不懂?」
時光沒接話,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果汁。
考慮了很久,她最後决定,「我打算在思情制衣廠下單。」
這幾天他們跑了不下十家制衣廠, 規模大小都有,大點的廠子看不上他們這點訂貨量,而且他們的訂單對面料和工藝的要求高,需要精品的車工, 成本就上去了,廠方最後也賺不到多少錢,沒那個積極性。
小點的廠子, 都是流水綫車工,時光他們又不放心,怕做不出自己想要的效果。
時晏朗:「那個思情制衣廠簡直漫天要價, 這麽貴的話, 我們還賺個屁啊。」
他瞅著傅寒:「你家親戚跟這個思情老闆關係到底怎麽樣?」
傅寒:「也不是很熟,只是認識,搭個關係。」
其實思語制衣廠不錯, 前幾年的口碑都挺好,不存在店大欺客,可最後因爲家族內部混亂,走了下坡路,現在聽說劉老闆要賣廠子,所以不敢再下單。
至於這個思情,跟思語沒法比,哎...他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可做精品衣服,除了思語,就剩下思情有保障,還能怎麽辦?
時光:「第一次合作,斤斤計較是肯定的,等以後我們的訂貨量大了,後期再有補貨,價格就自然會下來。」
至於第一單,她不賠就行。
應該說,賠的不是很慘就行。
「你們在這等我一下,我回房間拿設計稿,我們這就過去簽合同。」她拿著房卡匆匆離開餐廳。
直到她的身影走出餐廳,傅寒才收回視綫。
這幾天他跟時晏朗都感覺身體吃不消,就別說她,一家廠子接著一家廠子跑,有時磨了半天的嘴皮子都沒下文。
晚上回到酒店,灰頭土臉,筋疲力盡。
時光拿上資料,幾乎是小跑著去電梯。
等電梯時接到蔚明海的電話,「今天還要繼續跑?」
時光:「嗯,看看能不能把合同簽了。」
「累不累?」
「不累。」
時光隻報喜不報憂,這幾天挺喪的。
有次在思情制衣廠等那邊的負責人談報價,負責人其實就在廠裡,不過還是讓她們等了足足兩個小時。
有些路,只有自己走過了,才知道其中的艱難心酸。
蔚明海是心疼的,却也沒表現出來,說晚上去機場接她。
他對服裝不瞭解,不知道工序,以爲這次合同簽完就等著提貨,衣服可以上架。
「回來再多雇幾個人,下次驗貨讓其他人過去。」他捨不得女兒出差,這次他都想跟著去浙江,狠狠心,最後又沒去。
時光:「合同簽了只是開始,等這邊工廠打樣,我就得去找面料供應商,下周還得來浙江,這邊面料廠多。」選擇性大,價格也相對便宜點。
蔚明海:「那下次爸爸陪你過去。」
時光:「...爸爸,我這樣長不大的,你得學會放手。」
蔚明海沉吟片刻,「我夜裡夢到你媽媽了,她讓我好好抓著你手,別鬆開。」
時光笑了,「你拿媽媽來壓我。」
電梯來了,信號不是太好,斷斷續續,她就挂了電話。
合同簽的很順利,時光當時就支付了訂金,想快點拿到樣衣。
從制衣廠出來,完全沒有完成任務的喜悅感,整個合同裡唯一讓她滿意的就是,制衣廠經理把樣衣的時間提前了一周,算是給的一點小優惠。
也沒時間去游玩,傅寒看出時光累了,就提出回酒店休息休息,下午直接去機場。
時光感覺對不起他倆,一直跟在她身後忙乎,玩的時間都沒有,「等你們有空,我專程請你們旅游。」
時晏朗挑眉,小哭包心地這麽善良?
「去哪玩?」
「隨便你們挑,挑好了我給你們倆報團。」
「...」
誰有病啊,跟個男人去旅游!
時光他們傍晚的航班,晚上到北京。
時景岩比他們早兩個小時到北京,本來打算在機場等著時光,一塊回家,中途接了個電話,是投行部門負責人的,說思語制衣廠老闆答應了他的條件,晚上見面把一些細節確定一下,然後走流程。
時景岩若有所思,劉老闆這麽快答應下來,應該是蔚明海在中間暗中操作了一把,不然劉老闆不會這麽爽快,就算劉老闆答應,蔚藍不見得。
他問:「哪兒見?」
投行經理:「蔚律師訂的。」說了飯店的名字。
時景岩去過那家飯店,給陶陶跨年過生日就是在那,蔚明海名下的飯店。
以他的脾氣,他不會再參加飯局,不過倒是要看看蔚藍還有什麽坑等著他。
「我可能要遲一會兒,現在在醫院。」
投行經理一聽在醫院,禮貌性關心了下,問他是不是身體不適,如果不舒服改天再約,身體重要。
時景岩:「也沒什麽,中午吃了海鮮,過敏,打完點滴就過去。」
客氣兩句,通話結束。
時景岩現在在國內到達廳,原本等著接時光,現在來不及,他給蔚明海發了條信息:【我晚上有應酬。】
蔚明海向來隻回復他一個字:嗯。
收起手機,他跟秘書一道離開。
秘書沒明白,他爲什麽說自己在醫院?
還過敏,挂點滴。
爲了躲酒?
時景岩從機場回來後沒急著去飯店,回家換了套衣服,休息片刻才過去。
飯店那邊沒開局,一直等著他過去。
期間在閒聊,劉老闆問起時總是不是出差還沒到北京?
投行經理:「到了,人在醫院,海鮮過敏,打點滴。」
南笛和蔚藍今晚也參加,蔚藍聽說時景岩海鮮過敏就覺得不對,那次她跟米穎在餐廳吃飯,遇到他和時光,他們就點了海鮮炒飯,還有蝦,時光沒吃,都被他吃了。
這人,是防著她給他假酒喝呢。
假酒沒有,她倒是想看看他的定力有多大。
她從來都不信,一個男人真的會經得住誘惑,會坐懷不亂。
這兩天她快慪死,小叔竟然爲了時光,直接摻和進來,他的原則呢?
她到哪兒講理去?
收購就收購唄,她還不至於傻到拿鶏蛋跟石頭硬碰,她現在只要本著一個原則,不去跟小叔過不去,她便相安無事,小叔不會不顧及這些年的情分。
至於她跟時光的競爭,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吧。
包間裡其他人在打牌,南笛坐在一邊,漫不經心的喝著茶水,心裡惦記著的却是時景岩過敏,現在怎麽樣了?
時景岩一直到七點半才姗姗來遲,歉意了幾句。
其他人無所謂,早吃晚吃都一樣,只要他人來了就是給面子。
今天的座位跟上次的差不多,南笛還是坐在時景岩斜對面,茶杯真是個好東西,可以隨時用來遮掩那點小心思。
她注意看了,時景岩面色確實有點疲倦,他今晚帶了水杯過來,就是一杯溫水,沒有茶葉。
飯局的前半段都是在聊項目,聊的差不多時才開始喝酒。
合同基本定了下來,喝酒也有了興致。
時景岩因爲剛打過點滴,沒人勸酒,甚至所有人都勸他,多喝點溫水。
本來氣氛挺好的,不過被蔚藍一通電話給中斷。
蔚藍放在桌面上的手機響了,她趕緊接聽。
「什麽?」她皺眉,神情也跟著緊張起來。
整個包間都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她。
蔚藍:「好,我馬上過去。」
挂了電話,她平復了下,「對不起啊,我一個委托人現在情緒比較激動,家屬怕她想不開,我過去看看,怕影響了明天開庭。」
她的律所也接一些財産糾紛案,劉老闆和投行的人絲毫沒有懷疑,催她趕快過去,反正這邊的事情也談完。
她拿上包起身離開,走到南笛身邊時,還拍拍南笛的肩膀,叮囑兩句:「少喝點酒,回到學校給我打電話。」
南笛心裡泛著暖意,點點頭。
一桌的人,只有時景岩一言不發,門關上,他的視綫收回,然後給保鏢發了條信息:【跟著蔚藍。】
酒桌上一共三位女性,蔚藍提前離開,現在只剩南笛,還有一位是會計師事務所那邊的,不過那個女孩坐在她們領導旁邊,領導偶爾會給她擋酒,說小女孩酒量不行,後來其他人就沒再敬。
劉老闆今晚拿心情不錯,多喝了幾杯後,理智慢慢不在,一連敬了南笛三杯,都是整杯喝。
南笛沒有應酬經驗,對方的客套熱情,她不知道要怎麽拒絕,因爲拒絕了就是直接不給劉老闆面子。
連喝三杯之後,她胃裡翻滾著難受。
她自己都知道,這才是個開始。
這些人什麽心思她不知道,或許只是想找個女的陪酒,盡盡興,沒其他想法,可是喝醉了後呢?她該怎麽保證自己的安全?
她藉口去洗手間,在盥洗池邊緩了緩,想吐也吐不出來。
看著鏡子裡無助的、迷惘的自己,突然想掉眼泪,又硬生生把眼泪給逼了回去。
她一點都不想來這些破飯局應酬,只想安安靜靜的設計。
南笛從洗手間出來,脚步不禁一怔,時景岩就在窗口那邊,正在抽烟。
掙扎了好半晌,她抬步過去,「時總。」
時景岩側身,點點頭。
南笛咬著唇,感覺難以啓齒,可整個包間,她唯一能信得過的人只有時景岩,「時總,您能不能幫幫我,我怕喝醉了。」
說著,她眼眶發紅,從來沒有過的委屈。
她呼口氣,別過視綫。
時景岩沒急著答應,點開手機遞給她,「看完說說你的感受。」
南笛一頭霧水,不過很快接過來,是一段監控視頻,裡面的人是蔚藍,正在酒吧跟她的閨蜜米穎喝酒,時間顯示,就是在五分鐘前。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時景岩,心裡的想法呼之欲出,又被她自己給壓下去,她不願相信事實的真相。
時景岩拿回手機,吐出一口烟霧才說話,「真以爲蔚藍是去找她的委托人?她只是把你當槍使,你還感動的要命。」
南笛臉色慘白,張張嘴,什麽話都說不出。
時景岩看了她一眼,「我幫你,不是看在你面子上,是因爲陶陶曾經期待著跟你合作,特別欣賞你,我不想讓她心裡的那點美好破滅,你看你現在成什麽樣了。」
他滅了烟蒂,下巴微揚,「進去吧。」他轉身,走去包間。
南笛沒控制好自己,趕緊擦掉眼泪。
沒人知道,時景岩那句話,成了她生命裡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