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走來了一大波人, 許星空微微一回頭, 看到了為首的那個。
那人穿著黑色的夾克和西褲, 裡面則是白色的襯衫,頭髮用髮蠟抹到後面, 看起來意氣風發。
他雖然一身商務裝, 但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很有書卷氣。進門時,臉上帶著笑意, 和前面的人點頭道著謝。
前面的人,多是淮城的名流, 都是趕來給他賀喜的。
但王舜生的父母在他身後,並不是多麼喜, 畢竟淮城重男輕女嚴重, 可能生了個女兒無法繼承他們家的皇位。
在王舜生父母身後,則站著一個留著長髮女人。她沒有化妝,臉上有些倦色,懷孕讓她失了以前的姿色。她只穿了一件大羽絨服,露出了有些粗壯的小腿。在一群人中, 絲毫不惹眼。
王舜生正說話間, 抬眼看了一眼前台。只是這麼一眼, 他自如的神色全然不見,也忘記了說話,盯著站著的那個女人,微張了張嘴。
女人穿了一件千鳥格子的大衣, 裡面是淺杏色的高領毛衣,下面則是黑色的闊腿褲和黑色的高跟鞋。她頭髮簡單的編了一個花邊後,紮成了低馬尾垂在腦後。白皙的皮膚在地面大理石反射的陽光下,像是白到透明。她化了淡妝,眉毛長而好看,鼻樑微翹,雙唇小巧,整個人透著一種難以讓人移開視線的明豔俏麗。
她身體挺直地站在前臺邊,修身的毛衣將她的身材展露無遺。她雖然是纖細卻不乾癟,身材玲瓏有致,修長柔美。
王舜生停下來間,他旁邊的人也看到了許星空。
既然認識王舜生,那也多是認識許星空的,原本熙熙攘攘的一群人,霎時間變得安靜了下來。
許星空接受著他們的注視,神色平和。她微微轉了一下視線,沖著門口的人一笑,叫了一聲。
“星遠。”
許星遠他們到了。
許星遠剛一進門,就看到了王舜生,他牙根動了動,被許星空的一句話給喊住了。許星空走到他身邊,拉著童童的手說:“走吧,上樓吧。”
兩撥人,分道上了樓。
上了電梯,侯京芳後知後覺地問了一句:“剛剛那一撥人是不是王舜生他們?”
剛才幾個人在賓客去,根本看不到前臺這邊。許明怡全程玩兒手機,一下錯過了八卦,睜大眼睛說:“不是吧?我姐夫……”
“想叫姐夫重新去認個姐。”許星遠瞪著許明怡說。
許明怡和許星遠年紀差不多大,她從小就有點怕許星遠,因為許星遠讀書的時候,在學校裡也挺能打架的。她現在跟著的那些人,還有些認識許星遠的。
被許星遠懟了一句,許明怡提了一口氣,翻了個白眼沒有說話。
周家人一開始都接觸過,今天來的幾個親戚,也是和樂融融的。看著他們一幫人笑著閒聊,再看著許世凡他們一家各自吃著各自的,許星空真想直接讓許星遠入贅算了。
一頓飯吃得平平常常,大家互相認識後,許星空分了禮盒跟著許星遠還有林美慧他們下樓去送周童童一家。
一起下樓送周童童的,還有小姑和姑父,二叔他們一家還沒吃飽,還在樓上呢。許星遠開車送周家人走,許星空讓林美慧他們在樓下等著,她上樓去叫許世凡一家,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落下了。
電梯下行後,門開,許星空一抬頭,看到電梯內的人微抿了抿唇。
電梯裡有兩個人,一個是王舜生的司機,一個是王舜生。
王舜生看到許星空,眼中的光芒微微一閃。王舜生長得斯文,一身書卷氣,不說話沒人會認為他是生意人。
司機看了一眼許星空,又看了一眼王舜生後,從電梯上先行下來了。
許星空站著不動,王舜生按著電梯的開門鍵說:“上來吧。”
沒想到王舜生竟然不下電梯,許星空也沒再等,直接上了電梯。上電梯後,王舜生看了一眼許星空,心裡五味雜陳。
許星空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她以前,就和萬千的淮城女性一樣,隱忍、無條件服從、保守封建,甚至沒有原則,低到塵埃,讓人完全看不見。
而現在,她比以前好看了,氣質也完全變了,變得知性嫺靜,灑脫明豔,王舜生根本無法把現在的她和以前的她聯繫在一起。
他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但只有一味他分辨得清,那就是後悔。
“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王舜生先開了口。
許星空只到二樓,王舜生一說完,電梯門就開了,許星空起身下了電梯,王舜生一下追了出去。
許星空不想跟他有多糾纏,她回過頭,想處理完後再去恭欣廳。
“打過。我的律師幫我要離婚費的時候打的,停機了。”許星空淡淡地說。
王舜生的臉上瞬間尷尬了,他微低了低頭,抿唇說:“那時候欠費了,現在我充上了,號碼沒變,你可以隨時聯繫我。”
“我不打算上訴了。”許星空說,“雖然離婚費我不是很滿意,但上訴時間太長,我不願意把我的時間浪費在你身上了。”
許星空的意思是,她只會在上訴的時候打他的電話。而她不願意上訴了,他們以後也不會再有聯繫了。
王舜生看著面前的許星空,實在想像不出,有朝一日,她能面色平靜地和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半晌無言,許星空還有事情,沒再說話,轉身就走了。
碰到王舜生,許星空心裡並沒有什麼感覺。她全程只是想她想的,做她做的,她也不知道他怎麼突然來跟她說什麼電話號碼的事兒。
一開始是他犯的錯,他還想讓她把他追回來麼?
看來他現在睡眠品質不錯,大白天都會做夢了。
恭欣廳是個套廂,外面連接著玄關,裡面才是宴會廳。宴會廳很大,人少的時候,回聲很響。上一次,許星空就是在這裡聽到許明怡說她保守得不如跳廣場舞的老太太。
顯然,許明怡背後說人壞話的毛病並沒有改,而這次不光說了她,還說了她的弟弟。
“許星遠這個獨眼龍都能娶到老婆,那個周童童為了一套房子也真是下得去口啊。”許明怡嗤笑一聲後,繼續說道:“他們姐弟倆也不嫌丟人,一個殘廢,一個碰到前夫和小三辦孩子的滿月宴。她因為什麼被人翹了牆角,還不是因為她生不出來?”
“生不出來孩子,就讓男人找小三唄。小三生了孩子,她養著不是一樣嘛!男人出軌多正常啊,就因為她離婚,你哥現在在舜星公司都快被人欺負死了。”侯京芳忿忿地說。
“對啊,她不要王舜生,那給我啊,這樣大家都好。現在倒好,便宜那個騷、婊、子了。”許明怡嘟囔道。
“你胡說什麼呢!王舜生有錢歸有錢,但你降不住他。再說他都二婚了,不可能離婚再娶你,你別給我犯傻。”侯京芳趕緊制止住了許明怡的想法。
手扶著門把,手指指節漸漸泛白,許星空雙眸微動,低頭看到了手邊的備忘簿。
她輕輕呼吸了一聲,垂眸看著備忘簿,將旁邊的筆拿了過來,先寫了“王舜生”三個字,然後又寫了一串數字。
許星空神色平靜地走進包廂,和裡面的人說:“該走了。”
許星空突然出來,嚇了裡面的人一跳。許明怡和侯京芳對視了一眼,趕緊起了身。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侯京芳和許世凡先出了門,許明怡看著許星空問了一句。
“剛才。”許星空淡淡應了一聲,低頭看著她的口袋說:“這裡鑽毛了。”
她不動聲色的將剛才的紙條塞進了許明怡的口袋裡,扯了一根羽絨服的羽絨出來。而許明怡沒有低頭看,說了句沒事後就走了。
送走了許家人,許星空開車載著林美慧回家。
到家的時候剛好兩點,許星空將窗簾拉開,隨著窗簾一動,陽光照透玻璃窗,鋪滿了整個小小的客廳,照得人心情都明媚了。
“你碰到王舜生了?”許星空開窗簾時,身後林美慧小聲問了一句。許星空動作一頓,回頭看她。
林美慧眼睛裡帶著些哀切和心疼,許星空咬了咬下唇,說:“碰到了,說了幾句話。”
“這個畜、生。”一向軟弱的林美慧,突然罵了一聲出來,“他自己結了婚,生了孩子,這個畜、生……”
許星空眸光一動,看著微微握著拳頭低頭看著桌子的母親,心上湧了層酸意上來。
林美慧向來是不管她的,可是不管並不代表她不關心。或許正是因為太過關心,反而讓她從來沒有開口問過她關於她的事情。
“您還是想讓我結婚對嗎?”許星空看著母親,低聲問了一句。
林美慧下頜微顫,她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眼睛裡滿滿都是化不開的愛和心疼。
“你不想結婚,我也同意的。但我只是想告訴你,並不是所有的婚姻裡,男人都和王舜生一樣。你不過是運氣不好,碰到了而已。你別因為這個,就不敢結婚了。”
許星空喉頭微動,眼眶微熱。
母親擔心的並不是她孤獨終老,她擔心的是許星空因為被王舜生傷害後,變得懼怕婚姻,從而導致她孤獨終老。
那會是多大的遺憾。
母親是軟弱的,但也是細膩和包容的。許星空的心像是被蓋上了一層羽絨被,柔軟溫暖得讓她唇角微微揚了起來。
她走到林美慧身邊,小心地將她圈在了懷裡,將臉貼在了她的臉上。
“我沒有不敢結婚,我也相信婚姻,因為有你和爸爸在做我的榜樣啊。”
林美慧身體一抖,伸手抓住了女兒的胳膊,輕聲哭了起來。
忙了一天,許星空和母親都睡了個午覺。母親因為許星遠的事連續忙了幾天,身體徹底松下來後,睡得時間有點長。
許星空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了。拿了家裡的菜籃子,許星空拎著去了菜市場。
他們社區很老,菜市場在新的商業樓房開盤後,遷移到了新的社區那邊。現在他們家買菜,需要走兩個路口,路過一個小廣場,然後才到達菜市場。
中午許星遠緊張,林美慧操心,兩個人都沒吃多少。許星空在菜市場挑了兩人喜歡的蔬菜後,又買了些肉。將菜和肉放進菜籃子裡,許星空拎著開始往家裡走。
四點的時候,太陽還在西邊的天上懸著。前幾天下雨,讓天空晴朗了很多,空氣呼吸著也很舒服。
許星空迎著夕陽,在路上慢慢地走著。不一會兒,走到小廣場邊,聽到了一些小孩子們的吵鬧聲。
學校裡孩子們都已經放假了,小廣場上大的小的玩得一片又一片的。
看到孩子,許星空走到了馬路邊,雙腳踩著馬路牙子,雙手將菜籃拎在身前,看著夕陽下的小孩子們一起玩耍。
小孩子們大多是周圍社區裡的,今天天氣好,不光他們,大人也陪在一邊看著他們笑著。陪著孩子的大多是老人,看著孩子們打鬧,笑盈盈地提醒著他們不要摔倒。
林美慧在她剛結婚時,就說過以後要帶著外孫來這裡找小朋友玩兒。但這個想法,一直沒有實現。
許星空沒有放棄過婚姻,現在想單身一人,不過是沒有找到合適的人罷了。
在她看著小孩玩耍發呆時,身後突然響起了車笛聲。
看著孩子時的笑意還沒有消失,許星空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待看到那輛波爾多紅的瑪莎拉蒂時,她瞳孔微微一縮。
懷荊坐在車內,手搭在車窗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車身上輕輕一敲。白皙的手與紅色的車身交疊,讓這只手顯得更加修長。
許星空眨了眨眼,恍然間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也是在這個路口,也是在這個紅燈前。
“上車。”懷荊將手收回,眸色慵懶地看了一眼紅綠燈,沉聲說: “送你回家。”
車子在許星空家前面的那個路口停下了,跑車太過扎眼,她不想讓人看到。解了安全帶,許星空拎著菜籃子,仍然有些懵。
懷荊垂眸看了一眼菜籃子的菜,上面放了一條處理乾淨的魚,她倒是在哪兒都喜歡做魚吃。
“你來……”許星空看著懷荊,問了半句。
懷荊收回目光,對上她的雙眼,說:“來出差,今中午剛到。”
女人圓圓的眼睛裡光芒一閃,她動了動雙唇,似乎沒話說了,說了聲謝謝後,準備下車。她剛要走,懷荊就拉住了她的胳膊。
胳膊被拉住,許星空身體一頓,轉過頭疑惑地看著他。
男人微舔了舔下唇,眉心微皺,問道:“你這就走了?”
“啊?”許星空一愣,眨眨眼輕聲說:“怎……怎麼了?”
對於懷荊說來出差,許星空是信的。畢竟兩人第一次碰到,也是在淮城的這個地方。她家門前這條路雖然老舊,但確實是通往新城最近的一條路。
鬆開手,懷荊抬眼對上她的視線,淺褐色的眸子深沉如水。
“沒怎麼。只是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好不容易碰到個熟人,還沒聊兩句你就要走了。”
許星空:“……”
她相信他是來出差,但這句就有些胡扯了。許星空拎著菜籃子,有些無語,因為急於戳穿他,臉都急紅了。
“你都熟的,咱們兩人第一次,還是你找的地方……”
女人話未說完,圓眼微睜,臉唰得一下紅了。
心中像是被她悄悄撓了一下,懷荊的唇角漸漸勾起。他垂眸看著她,眉眼裡染了一層輕佻的笑意。
“第一次?第一次幹什麼?”
許星空心下一動,她雙唇微張,一下被堵住了。
她急得眼眶都紅了,圓圓的眼睛裡全是被欺負後的無措,軟得像一塊小貓爪子的棉花糖,被他這個大尾巴狼咬了一口。
距離第一次已經那麼久了,她怎麼還是那麼會害羞,還害羞的那麼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