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荊突然的沉默, 讓許星空有點摸不著頭腦, 只以為他是累了, 所以不太愛說話。但是他累了的話,怎麼一到家就抱著她去了臥室。
許星空迎接著男人的吻, 身體瞬間起了火, 她雙眼迷離地抱住身上的男人,嗓音發顫地說了一句。
“晚……晚飯……”
男人的動作沒有停止,他沉聲說了一句。
“不吃了。”
“可……可是……”許星空抱著懷荊, 耳垂被咬得一麻,她聲音漸漸變小, 說:“我餓了。”
身上男人的動作一頓,抬頭對上了她的視線, 男人眼中翻滾的情、欲粗狂露、骨, 許星空看得心下一燙。
“要不……先不吃了吧。”許星空對上他的視線,抬頭就要吻上男人的唇。但在吻上的一瞬間,男人眼中的情緒一壓,將她抱了起來。
懷荊好像喜歡上了她雙腿纏在他腰上的抱法,在抱起她來時, 許星空聽到了男人鼻間的一聲輕歎。
許星空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歎息, 她低頭看了懷荊一眼。男人垂眸看著臺階, 深邃的五官被燈光打了一層暗影,他眉心微蹙,雙唇緊抿,看著像一尊精美的雕像。
“你要吃點什麼?”許星空站在廚房的冰箱前, 抬眸看了一眼站在門口似乎在監視著她的懷荊。
一周不見,他似乎消瘦了些,五官變得更加立體了。站在那裡,身姿挺拔修長,在燈影下,自帶一股清冷。
他現在什麼也不用吃,因為剛剛好像已經吃飽了。懷荊抬眸看著冰箱前站著的許星空,將她與畫中的她重合起來。他抿了抿唇,回答了一句。
“做你喜歡的,我隨便吃點就好。”
懷荊不怎麼挑食,幾乎她做的他都吃。看他有點不對勁,許星空想著做點好吃的給他。他現在公司的事情這麼忙,還要應對懷氏那對父子,肯定身心俱疲。
想到這裡,她拿了菜安安靜靜地洗了起來。
許星空似乎自帶安撫人心的特質,懷荊看著她拿著菜刀將西蘭花漸漸切碎。站在廚台邊的她,身段窈窕,側臉俏麗,氣質恬靜。
她這個寶貝,不可能只有他想要。
想到這裡,懷荊眉頭又是一蹙。
很快,許星空做好了飯,懷荊幫忙一起端到了餐廳。她確實是餓了,剛坐下就開始吃。但吃飯的時候,仍然是細嚼慢嚥。腮幫子稍微鼓起一點來,閉著嘴巴一點點咀嚼著,像一隻正在啃胡蘿蔔的兔子。
“那個美術老師你認識很久了?”懷荊看她吃著飯,問了一句。
“嗯?”許星空抬眼看著他,腮幫子還微微鼓著。聽明白問題後,她想了一會兒,點點頭說:“嗯。他是我們高德老師的兒子。婉婉說他大學去等楊老師下課的時候,就坐在我身邊。”
竟然還有這樣的淵源?
懷荊的太陽穴又突突跳了兩下。
“不過我不記得了。”許星空補充了一句。
聽她說不記得,懷荊心情莫名舒暢了些,太陽穴也不跳了。
見懷荊對白竹感興趣,許星空就著這個話題和懷荊繼續聊了起來。她將嘴巴裡的米飯咽下去,喝了一口水後說:“白竹學長很厲害,是有名的青年畫家,在國際上很有名的。他以前都是在國外發展的,楊老師身體不好,他就回了國陪楊老師了。他很善良,畫畫很好,而且陳婉婉也喜歡她……”
在許星空滔滔不絕地誇獎著白竹的時候,對面的男人突然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走到了她的身邊。
許星空一下住了嘴。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她乾乾淨淨的碗,沉聲問道:“吃飽了麼?”
“嗯。”許星空點了點頭,她抬眼看著站在身邊的男人,看著他雙眸中的黑沉,瞬間有些不安。
她答應了以後,男人微一俯身,將她一下抱了起來。許星空“哎呀”一聲,在被他抱出廚房的時候,看著餐桌上的碗碟說:“我還沒洗碗。”
“一會兒我洗。”懷荊沉聲說了一句。
許星空:“!!!”
他說的一會兒,可沒有那麼快。待兩人做完一次後,男人趴在她的身上,許星空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和他微蹙的眉心,突然反應了過來。
伸手將他蹙起的眉心撫平,許星空聲音啞啞地問了一句。
“你不喜歡白竹學長麼?”
聽她再提起白竹,懷荊眉頭又蹙了起來。他垂眸看著身下的女人,眼神發緊,聲音也帶了些疏離。
“你剛剛像是在向我介紹你男朋友,讓我不太舒服。”
許星空一愣,猛然想起她和懷荊的關係來。
他們兩個是床伴,不管是向他介紹她男朋友,或者向男朋友介紹他,好像不怎麼讓人舒服。
但是她和白竹不是那種關係,許星空見懷荊不喜歡,也就沒有再往深處提,只是舔了舔下唇說:“那我以後不說了。”
聽了她的話,男人眼尾一挑,臉色也好看了些。
但在許星空說了不提以後,他卻又問了一句。
“他真的這麼優秀?”
許星空看著懷荊,眼睛裡有些不太確定。說不優秀吧,她不能撒謊。說優秀吧,她又怕懷荊不高興,雖然她也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
可能是男人的勝負欲吧,就像上次許智那樣。
想到這裡,許星空點了點頭,討了個巧。
“嗯,很優秀,但你也很優秀。”
男人跳起的太陽穴,被許星空最後一句急轉給壓了下去。他唇角勾起,笑著用鼻尖碰了一下她的鼻尖,笑著問道:“我哪兒優秀?”
他的優秀,是不用她說的。
他在父親去世後保護好他的母妹,能將IO做成上市集團,能守護好他自己的東西,還能對抗得了虎視眈眈的懷昌朝。
他有一張英俊的臉,他會彈鋼琴,還會說德語法語……
但這些都是別人眼中的優秀,在她這裡……
許星空眼角一彎,眼睛裡裝著笑眯眯的光芒,她說:“你煮的薑糖水很甜。”
懷荊看著她盯著自己,似乎是思索了良久。而這思索良久之後,竟然是這麼一個回答。懷荊的心蕩在了穀底,卻是蕩在了穀底的甜水裡。
他笑起來,低頭吻了一下她的唇角,對許星空說:“等我忙完,再給你煮。”
“好。”許星空笑了笑,但意識卻有些支撐不住了,馬上就要睡過去。
懷荊從她身上起來,將她抱在了懷裡,聽著許星空淺淺的呼吸聲,他覺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她對自己是不一樣的,區區一個白竹,不至於讓他這麼緊張。
正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懷裡許星空突然想起什麼一樣,迷迷糊糊說了一句。
“下週六學長邀請我去他的畫展。”
“不許去!”懷荊當即制止。
許星空:“……”
懷荊說的不許去,自然是不算數的。週六一大早,許星空就帶著東西去了夏大。她到楊文瑜家裡時,是白竹來開的門。在開門的一瞬間,許星空就聽到了施初靜的聲音,許星空的神色一頓。
沙發上,施初靜看到許星空,神色未變,笑著和她打了一聲招呼。
“星空。”
施初靜今天穿了一件綠色的紗質連衣裙,頭髮也精心地挽在了一起。她的妝容精緻妥帖,看上去明豔動人,似乎是精心打扮過的。
看著她自然大方地和自己打招呼,上次的事情似乎完全不記得。既然她這樣,許星空也不能不禮貌,她笑了笑說。
“好巧。”
“不巧。”施初靜笑著說道,“都是來看學長的畫展的,你來晚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沒晚,時間剛好。”白竹淡淡地說了一句後,和許星空一笑,說:“走吧。”
許星空笑了笑,點頭說:“好。”
施初靜看著白竹對許星空笑著,自己唇邊的笑意漸漸消失了。
白竹的畫展在程思展覽中心舉行,展覽中心是程思畫廊的,白竹和他們畫廊有合作。
程思畫廊是全國數一數二的畫廊,國內的畫家擠破腦袋都想進去卻未必能進得去。一個好畫廊的包裝,能打響畫家的知名度。但白竹聲名遠播,並不需要加入畫廊。這次和程思畫廊的合作,還是他們主動找的他。之所以這樣,也是為了借他的東風。
展覽館在市西區夏城科技館旁邊,白竹開車載著她們進停車場的時候,外面已經有等待入場的人了。
白竹是青年畫家,而且是長相英俊的青年畫家。
在排隊的一干人中,女人占了一大多數。
為了避免混亂,白竹他們是由畫廊的經理從VIP通道帶進去的。
這個程思展覽館在科技館旁邊,有很多展廳。白竹這次開辦畫展,他們拿了最大的一個出來。從電梯直達三樓,外面的陽光透過展廳最頂端照射進來,照得人暖洋洋的。
現在還沒有入場,展廳裡只有幾個工作人員,見白竹過來,幾個人迎了上來。白竹個人的畫展,自然也少不了他忙的。在他忙著的時候,許星空和施初靜還有楊文瑜先觀賞了起來。
許星空看畫很慢,進了展廳後,她就停在了展廳門口的那幅畫跟前。
這幅畫許星空見過,是上次她和陳婉婉去白竹工作室時在陽臺上的那幅。小男孩坐在大樹上,抬頭看著樹枝上一窩嗷嗷待哺的小鳥。
展廳的展位是一面白色的薄牆,牆面的粉白與畫面上豔麗的色彩交鋒,仿佛千軍萬馬踏過,只留下無盡的壓抑和沉重。
許星空看著這幅畫入了神,白竹忙完後,來到這幅畫前找到了她。
察覺到白竹過來,許星空看了一眼白竹。雖然開辦畫展,但他穿得很平常,一件白色的夾克,一件淺灰色的衛衣,站在展廳的燈光下,與這些畫融為了一體。
“這幅畫我在你畫室看過。”許星空和白竹說,“當時還是卓年告訴我畫背後的事情。你為什麼會想到做這些……”
似乎是被很多人問過這個問題,白竹抬頭看了一眼畫後,面色平靜地回答道。
“沒什麼特別原因,只是想幫幫這些孩子。”
每年被曝光出的兒童性、侵案,曝光時就像熊熊燃燒的火焰,而曝光幾天後,這些火焰燃燒殆盡,帶著那些受到傷害的孩子,一併沉入了黑暗。
大城市都是如此,更何況這些留守兒童。
那些孩子是被大人骯髒的欲、望玷污了,人們只關注他們髒兮兮的樣子,而白竹卻在安安靜靜地幫他們擦洗乾淨。
許星空看著白竹,眼中裡閃爍著光芒,由衷欽佩地說:“你真厲害。”
聽了誇獎,白竹神色不變,他只是一笑,說:“走吧。”
白竹去忙的時候,施初靜和楊文瑜就站在展示廳最中間的展示位上等他。施初靜看著白竹和許星空一起過來,和楊文瑜聊天時的笑容微微一頓。
楊文瑜看到許星空,問了一句:“去哪兒了?”
剛剛施初靜拉著她一直在走,後面才察覺到許星空掉隊了。
“在門口那兒看了一會兒。”許星空笑著回答道。
“是不是看入了迷?”施初靜站在一邊說了一句後,隨即轉身看向身後的畫,誇讚道:“白竹學長畫的太好了。”
“嗯。”這句話許星空倒是認同的。
她應了一聲後,也抬頭看向了那幅畫。
展廳最中央放的這幅畫,篇幅比其他的畫要大,裡面的細節也被放大的一清二楚。
畫中是一個趴在矮牆上看牆外風景的小女孩,小女孩紮著馬尾,穿著素色的長衣長褲。在她視線所到達的地方,是一個池塘。池塘邊,短褲短衫的孩子們正在池塘裡玩耍。
池塘邊有一棵粗壯的垂柳,垂柳枝掃著水面,樹幹上有一隻鳴蟬。
畫中的風景是盛夏,而女孩卻包裹得嚴嚴實實。不知是別人讓她穿的,還是她自己要穿的。但這樣的背影,實在是諷刺至極。
“是不是她的父母都去世了?”楊文瑜看著畫,歎聲問道。
畫中的孩子,白竹都認識的,而這背後的故事,他也都知道。
“嗯。在工廠做工的時候,出了意外。父母雙亡,現在和奶奶一起生活。”白竹說。
“太可憐了。”施初靜聽著這背後的故事,心裡更是心酸,聲音裡帶著哭腔說:“要是有人收養就好了……”
說到這裡,施初靜突然轉身看了許星空一眼,說:“不過一般都是不能生育的人才會收養。星空,你當時有過這種想法嗎?”
施初靜的話,將三人的視線又聚集到了她的身上。許星空看著她,施初靜目光可憐得看著她,說:“我也是看群裡聊天看到的。”
楊文瑜似乎沒反應過來,問施初靜道:“你是說星空……”
“其實也沒什麼的。”施初靜點點頭後,對許星空說道:“現在□□的人很多……”
要說上次提起離婚的話題,還算委婉的話,那麼這一次就提的太尷尬和刻意了。她不知道施初靜是裝傻還是真傻,但這次就算楊文瑜和白竹在,她也看不下去這個白蓮花了。
“那你要收養麼?”許星空抬眼看著一臉關心的施初靜問道。
“呃……”施初靜被問得一愣,後來又說了一句:“我自己能生。”
聽了她的話,許星空問道:“你已經生過了?”
聽得出許星空話裡的咄咄,施初靜下意識放軟聲音,說:“你說什麼呢?我還沒結婚呢。”
“去查查吧。”許星空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說:“我沒結婚前,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許星空這麼一句,讓施初靜眉頭一皺,她心下一急,說:“你怎麼還咒人啊?”
說完,施初靜對楊文瑜說:“老師,你還說星空性子軟,她一點都不軟。”
“軟了好讓你欺負麼?”在許星空將要說話的時候,旁邊白竹突然插了一句嘴。
施初靜抬眸看著白竹,喉頭一動,顫聲說:“學長……”
“媽,我帶星空去那邊看看。”白竹看都沒看她一眼,微皺著眉頭,拉著許星空走了。
畢竟是在別人的畫展上,雖然施初靜出言不遜,可她確實也不該跟她鬧大,弄得兩邊都尷尬。
白竹拉著她到了她第一次看到的那幅蒲公英圖前,許星空望著圖上的女孩,抿了抿唇說:“學長,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白竹站在她身邊,垂眸看著她,說:“她不是我邀請來的。”
展廳的燈光下,兩人的身影變成了一圈黑點,落在了他們的腳下。許星空無奈地笑了一下,她說:“我只是不明白她為什麼老是針對我。”
“她喜歡我。”白竹說。
許星空雙眸一睜,扭頭看向了白竹,而白竹也在看著她。兩個人站在亮如白晝的展廳燈下,一個神色錯愕,一個平靜如常。
白竹看著錯愕的許星空,眉眼漸漸溫柔地說。
“但我喜歡你。”
許星空:“……”
藝術家都是這麼直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