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怡被打了那一頓後, 沒有來找他們麻煩。許星空想起了許星遠訂婚時, 他們一家的談話。
侯京芳是不同意許明怡和王舜生有關係的, 是個明眼人就知道王舜生是個渣,她不會把自己的女兒往火坑裡推。
他們知道不能把許明怡往火坑裡推, 但卻在王舜生出軌她準備離婚的時候勸她忍忍不要離婚, 以免自己的兒子工作不保。
許明怡為了錢和王舜生勾搭在一起,就是他們的報應。
這不光是許世凡一家的報應,也是王舜生的報應。許明怡懷孕來找她, 意思很明顯是要上位嫁給王舜生。
王舜生去年剛把別人肚子搞大離了婚,今年又搞大了一個, 還是前妻的堂妹。在淮城這種民風閉塞的小城,傳出去的話, 王舜生可以不用做人了。
在母親懷裡哭過一通以後, 許星空將情緒收起,開始操持許星遠的婚禮。對她突然回來,許星遠疑惑又高興,雖然婚禮只有一天,但他們全家在一起忙, 會覺得更有意義。
距離婚禮還有十天, 結婚用的房子在婚禮前也要提前打點好。先前林美慧做的新的被褥, 還有賣的紅盆紅鏡紅梳子等等婚禮相關的物品,也要一併放在新房裡。
東西歸置好後,許星空拿了鑰匙鎖門,準備離開。剛一出門, 碰到了在門口玩兒的聶耿清父女。
說起來,這還是回來後第一次見他們呢。
糊糊家的橘貓,比上次見到時胖了不少。十個橘貓九個肥,還有一個特別肥,現在它就要朝著那特別肥去了。
門口的盆栽已經支撐不住橘貓的身材,它鑽了半天,都沒鑽進去。
糊糊用衣服領子托著兩個大臉蛋子,有些著急地想要伸著小胖手去幫忙,而站在一邊的聶耿清則小心地提醒了一句:“糊糊,不可以。”
聽到父親的話,糊糊扭臉看他,聶耿清一笑,大眼睛裡帶著溫柔的堅決。伸出食指在糊糊面前搖了搖,聶耿清說:“它自己就可以,你幫它會被它抓到。”
糊糊似懂非懂得聽了聶耿清的話,扭頭看向橘貓,小肥手握成拳頭,奶聲奶氣地說了一聲:“肥肥,加油!”
許星空驚了一下,這麼些日子不見,糊糊說話進步好大,小孩子真是太有趣了。
在她觀察著糊糊的時候,聶耿清抬頭也看到了她。兩人對視一眼,聶耿清笑了笑,打招呼說:“回來了。”
聶耿清是個很熱情的人,這樣問過之後,許星空也回了個笑容,說:“嗯,星遠過幾天結婚,我回來幫忙。”
說話的功夫,許星空走到了糊糊身邊蹲下了。糊糊抬頭看著她,一雙大眼睛裡閃著光,特別漂亮,像黑葡萄。
三四歲的小孩子已經開始認人了,糊糊顯然對許星空有印象,但沒有想起她具體是誰。不一會兒,扭頭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爸爸,尋求幫助。
聶耿清收到女兒的求助,眉眼一柔,笑著介紹道:“這是星空阿姨,過年那會兒她還幫你拍過小視頻。這麼漂亮的阿姨,糊糊都忘了?”
聶耿清的情商很高,提醒糊糊的同時還誇獎了她,讓人絲毫不覺得尷尬,還對他好感倍增。
糊糊似乎想了起來,回頭看著許星空,笑眯眯地叫了一聲:“阿姨好。”
這次的“好”沒有上揚,壓住了。
小姑娘長著圓圓肉肉的臉蛋,寬寬的雙眼皮睫毛長長,還有一雙遺傳了聶耿清的漂亮大眼睛,真的是太可愛了。
許星空被叫得心裡一熱,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小肩膀,笑著說:“糊糊好。糊糊長大了好多,說話也比以前清楚了。”
糊糊不明白具體意思,但知道自己被誇獎,只是在笑。而一邊的聶耿清則接了許星空的話說:“對,這個階段的小孩子成長特別快,一不留神說不定就錯過了什麼。”
許星空沒有養孩子的經歷,看著聶耿清這有女萬事足的模樣,心裡又是一陣羡慕。
聶耿清看得出她笑容不如剛才,隨即轉了個話題,問道:“籌備結婚很忙吧?”
“對。”許星空深有感觸的點點頭。結婚事情很多很雜,而且有一些事情怎麼對付都對付不好。
聶耿清一笑,很自然地問了一句:“這兩天在忙什麼?”
許星空抬頭看著他,覺得和他聊天很舒服,笑了笑後說道:“昨天找了幾個婚禮攝影師。”
“幾個?”聶耿清驚訝地一笑,問道:“風格不喜歡麼?”
“嗯。”許星空點了點頭,說:“感覺技術性不強,不像是學過攝影的。”
淮城是個小城,婚禮攝影師的風格都偏向鄉土。而且說是攝影師,不過是婚慶公司隨便找了個人拿著單反拍拍罷了。
“那我可以毛遂自薦一下麼?”聶耿清一笑,大眼裡帶著真誠,“我專業性不錯。”
他突然的毛遂自薦,讓許星空楞了一下。她記得以前聽許星遠講過,聶耿清是得過很多獎的那種專職攝影師。專業性確實不用懷疑,但是這麼厲害的攝影師來拍婚禮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許星空其實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而看聶耿清的神色,不像是開玩笑的。許星空有些猶豫,說:“可以是可以,但不會耽誤您的時間嗎?”
“不會。”聶耿清說,“我最近在做一個有關淮城婚禮的攝影專題,這樣做了星遠的婚禮攝影師後,工作幫忙兩不耽誤。而且離著家裡近,方便我照顧糊糊。”
聽聶耿清這麼一說,還真是。許星空低頭看了一眼糊糊,小姑娘還在給橘貓加油呢。許星空沒有再客氣,笑著說:“那麻煩你了。”
晚上一家人吃晚飯的時候,許星空端著菜出來,提了一句今天下午的事情。
“婚禮攝影師定下來了,你們家鄰居聶先生說要來幫忙。”
正在吃飯的許星遠嚇了一跳,睜大眼睛確認道:“真的假的?他可超級厲害的,我和童童去過他家,那照片拍的,太美了!”
“對啊對啊。”周童童也有些激動。
看著兩人驚喜的表情,許星空遞了筷子過去,笑著說:“真的,他說最近要做一個婚禮攝影專題,這次剛好一邊幫忙一邊工作。”
“哇,厲害了!”許星空和周童童對視一眼,笑著說,“咱們婚禮可是著名攝影師拍的,棒不棒?”
周童童將嘴巴裡的肉咽下去,笑眯眯地說:“棒棒棒!”
看小倆口興奮的樣子,許星空笑著給周童童又夾了一塊排骨。
“那他這麼有名氣,價格肯定很貴吧?到時候給多少錢合適啊?”林美慧想問道。
雖然聶耿清說是來拍婚禮攝影專題,但也確實來幫忙了,不能欠著人家的。
“等到時候給糊糊包個大點的紅包吧。”許星空看著林美慧說道,“直接給錢說不定把關係弄尷尬了。”
能在那裡買得起房子,又是知名攝影師,想來聶耿清應該是不差錢的。這種鄰居的恩情,要適當的受著,但也不能白拿白用。
“好,這樣好。”林美慧聽了許星空的話,笑著點了點頭,。
許星遠興奮過後,看了一眼林美慧,說:“聶先生人真是太好了,長得不錯,性格也好,還有孩子。媽,你找個人撮合撮合他和我姐吧。”
許星遠語出驚人,許星空一下嗆到了。她朝著桌子外面咳了一聲,臉都咳紅了。周童童趕緊起來給她倒了杯水,許星空接過水,看著許星遠急道:“你這胡說八道什麼呢?可不准胡來,最後搞得鄰居關係都僵硬了。”
被姐姐說了一句,許星遠不以為意,說:“我怎麼胡說了?我覺得他就是挺好的啊,老實踏實。反正你如果再找,別找那些開公司的有錢的,那種男人都靠不住。”
許星空一愣。
周童童看許星空神色不對,眉頭一皺,對許星遠說:“你覺得他好你去嫁給他,拉著咱姐幹嘛?”
許星遠也察覺到了許星空情緒不對,趕緊說道:“我嫁給他,那誰娶你啊?”
周童童臉一紅。
許星空看著小倆口鬥嘴,回過神後,臉上也浮了一層笑意。
林美慧見氣氛緩和,猶豫了一下後說:“今天你姑給我打電話,問我婚前的祭祖怎麼安排。估摸著,是你奶奶讓問的。”
在淮城,新任婚前七天要去祭祖,告知子孫成家立業。這算是婚前的一件大事兒,要帶著什麼去祭祖,都是有講究的。
這件事情,確實需要有許家人的參與,許老太托了許世婷來問,而不是自己親自打電話。應該是因為許星空拒絕她介紹的相親物件,現在還生氣還端著呢。
一提到許家人,許星遠的臉就拉了下來,說:“就帶著童童去我爸墳前磕個頭,讓他知道他有兒媳婦了就行,非要和許家人一塊幹什麼。”
“這是風俗。”林美慧為難地說,她看了一眼許星空道:“你奶奶既然讓你姑問了,她肯定是要去的。要是不帶她,她指不定要怎麼樣。”
而且就算這次祭祖不見許家人,過幾天許星遠結婚,也還是要見面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那就按照風俗來。”許星空說。
“姐!”許星遠眉頭一皺。
許星空笑了笑,柔聲說:“聽媽的。”
許星遠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倒是不在乎和許家人在一起去祭祖,但一想到到時候許老太對許星空做的那些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而且這次見面,她還指不定怎麼冷嘲熱諷呢。
祭祖這天,因為要帶去墓地的祭祀用品比較多,小姑許世婷專門派了兒子楊志豪開著麵包車過來幫忙。
麵包車就開到單元樓前,楊志豪打開麵包車尾門後,許星空和許星遠開始往車上搬東西。
這次許世凡一家也來了,但只帶著兒子許明輝過來,許明怡上次好像被林美慧打怕了,這次直接沒來。
許明輝比許星遠還有楊志豪都大,今年二十五歲,不高但很胖。穿著花紋衣服,留著鍋蓋頭,脖子裡掛著大金鏈子十分社會。
他和許星遠還不同,許星遠是學渣,脾氣也不好,但屬於別人惹急了他他會把人揍趴下那種。而許明輝則是那種你不惹他他也惹你,就是在街上混的小混混。
好吃懶做不說,還蠻不講理。以前在舜星公司仗著是舜星公司老闆娘的堂弟橫行霸道,而現在許星空和王舜生離了婚,他在舜星公司待得不快活,現在看著許星空沒個好臉色。
在小輩們都在熱火朝天地往車上拿東西的時候,他就在自己剛買的新別克車的駕駛座上,抽著煙看快手視頻。
祭祖是件嚴肅的事情,他笑得中氣十足的,一臉痞氣。而在後面的許世凡,還有已經下車和侯京芳站在那裡清點祭品的許老太絲毫不管。
結婚前的這次祭祖是件大事兒,社區閒聊天的幾個大媽在一邊看著了,笑著問了一句:“今天祭祖啊?”
許老太對許星空家看不起加欺負,但對別人倒是和和氣氣的。聽她們這麼一問,許老太笑了笑說:“對啊。”
“哎喲,我們可都是看著星遠長大的,這幾天的功夫,他也成家立業了。”一個胖乎乎的大媽客氣道。
“對啊,小孩子大了,我們也老了。”許老太說話的功夫,看到許星空抱著一箱酒走了過來。
自從來到這裡,許老太對許星空就沒有半點好臉色。而許星空倒好,她直接不搭理她,讓她更加生氣了。
她一開始給許星空介紹的物件,許星空都沒去,導致現在人家見了她還說她吹牛,說什麼她連自己的孫女都管不了等等。
想到這裡,許老太氣不打一處來,看著許星空將酒箱子放在麵包車的後備車廂,冷哼了一聲說:“這次去祭祖,我是沒臉見列祖列宗了。”
侯京芳看了一眼許老太的眼色,又看看許星空說:“怎麼了媽?昨天晚上就因為這事兒沒睡好,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出心出力地為了孩子好,孩子不領情,列祖列宗也怪不到你頭上。”
後面東西擺滿了,酒箱子有些放不下,酒瓶都是玻璃的,又不能放在上面,許星空只好面無表情的聽著兩人唱著雙簧,然後將鋪在下面的魚往旁邊放了放。
“怎麼怪不到我頭上?”許老太冷哼一聲,翻了個白眼看著許星空弓著身子在那里弄魚,說:“這離了婚還不快點再嫁出去,怎麼著?死了還想埋在許家祖墳裡啊?許家人丟臉也就丟了,許家祖墳可丟不起這臉。”
將魚往旁邊一拉,許星空把酒箱往車上一放,她放下的力氣有點大,麵包車周身一晃。許星空沒穿外套,臉因為跑上跑下也變得白裡透紅,她面色平靜地看著面前翻著白眼的許老太和看好戲的侯京芳,道:“那要嫁給你給我介紹的那些歪瓜裂棗,就不給老祖宗丟臉了?”
許星空說這話時,語氣格外硬實,許老太還從沒聽她這樣跟她說過話呢。她看著許星空,有些不可置信,氣得抖著手指指著許星空說:“哎喲,你們可給評評理啊。我費心費力地給她找相親物件,讓她嫁出去,這是為她好,她還不領情呢。”
鄰居的幾個大媽,也都是些碎嘴,背後沒少跟著說許星空的不是。看許星空這樣,也覺得她這樣說自己奶奶有些大逆不道了。
有個瘦瘦的大媽說道:“你奶奶這也是為你好。”
另外一個大媽說:“對啊,你離婚後也不能一直住在娘家啊,這樣你媽都抬不起頭來。”
有了幾個大媽的支持,許老太瞬間有了底氣,臉一板,對許星空說:“你還好意思說人家歪瓜裂棗?嫌人家長得醜?人家不嫌你就不錯了。你也不看看你什麼貨色,不能生孩子還被人給休了,這在古代就是下堂婦。你這個樣的,能找個男人要你就謝天謝地吧。怎麼?你覺得你條件很好啊,你覺得你還能找個長得像明星那樣的啊?”
許老太這連珠炮一樣的話說出來,倒真把許星空給惹怒了,她臉比剛剛更紅了,剛要說話,突然聽到了一個急刹車的聲音。
她意識稍微一轉,視線看向了聲音發出的方向,不光她,許老太還有幾個大媽,就連車子裡正看快手視頻的許明輝也看了過去。
許明輝望著不遠處那輛車,驚得眼珠子都瞪了出來。
“臥槽,瑪莎拉蒂啊!”
在他說完的時候,波爾多紅的瑪莎拉蒂上,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下來。
男人下車一掃,看到了站在麵包車前臉色微紅的許星空,他清冷的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信步走了過來。
男人身高足有一米九,身材高大挺拔,絲毫不亞于模特。而他的五官,更是俊逸精緻到無可挑剔,長眉桃花眼,高鼻薄唇,一身貴氣。
上午十點,太陽照透樹葉,他站在樹影中間,步伐穩健,氣質出塵。長卷的睫毛下,淺褐色的雙眸中浮著一層清淡的笑意。
許星空剛剛被許老太一番話,氣得心跳加速,心臟錘擊著胸腔,她看著男人一步步走來,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男人腿長,一會兒的功夫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麵包車尾門的高度有些低,他一手扶住尾門,微微俯身站在了許星空的面前,垂眸看著她。
許星空感受到男人身上熟悉的氣息,她鼻間有些酸,想伸手去摸一摸他。但怕是夢,一摸就碎了。
她眼眶乾澀,雙唇微張,聲音都在發抖。
“你……你怎麼來了?”
她語氣裡帶了很多不確定性。
男人背光站著,陽光在他的肩側打了一層光圈,將他的五官照得漸漸模糊。許星空在以為他要消失時,男人鼻間一聲哼笑,眼尾一挑,聲音低沉磁性。
“來告訴你一個你不知道的秘密。”
太陽微微有些晃眼,許星空聽著他的聲音,喉間一澀,嗓音一緊。
“什麼秘密?”
懷荊唇角勾起,眸中帶著她第一次見他時的輕佻與張揚。他伸出手,放在了女人的臉側,說: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