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空被送去醫院, 疼得有些受不住。迷迷糊糊中, 懷荊抱著她做完了一系列檢查。等將她放到病床上後, 她翻個身就睡了過去。
柳謙修拿著檢查結果到病房的時候,懷荊正坐在病床前看著許星空。下午六點, 斜陽染紅了晚霞, 將男人側臉的輪廓照得更為立體。
床上許星空還在安靜地睡著,懷荊眸色低垂,長卷的睫毛打了一層陰影在下眼瞼處, 清澈透亮的雙眸裡帶著如水的溫柔。
柳謙修與懷荊認識多年,從未在他臉上見過這樣的神情。
他輕扣了一下門, 懷荊微微回頭,待看清是柳謙修後, 動作小心地起身, 走了過來。
“檢查結果。”柳謙修將手上的牛皮紙檔袋遞了過去。
柳謙修穿著白大褂,身高與懷荊差不多,修長挺拔。懷荊長相精緻淩厲,他比起懷荊要清淡些。像是磨礪去了棱角,有種超凡脫俗的感覺。
他有一雙十分好看的眼睛, 眸色黑亮, 一眼望不見底, 看人時如在竹林中穿梭的涼風。
懷荊是清冷,如清泉。柳謙修是孤冷,只看著他眉宇間,就像看到了煙霧飄渺的高山。
接過柳謙修手中的檔袋, 將結果拿出來輕看了一眼。懷荊本專業學醫,一眼就看得出結果是什麼。
眼中情緒變化起伏,最後歸於平靜。
他測的結果是準確的。
“要準備賀禮了。”柳謙修說。
抬眸看了他一眼,懷荊把文件收進文件袋,淡淡地說:“別再給我送活物了。”
咪咪就是柳謙修送的。
恍若未聞,柳謙修唇角微壓,看著好友,問:“什麼心情?”
微舔了舔下唇,懷荊對上柳謙修的視線,道:“你體會不到。就像你的心情我也體會不到。”
兩人追求不同,懷荊和許星空組建家庭,有愛情,有愛情的結晶,開心愉悅,充實幸福。柳謙修孤身一人,超然自在。
但兩人偏安一隅,過得都是自己最想要的生活。
說到這裡,兩人對視一眼,皆是一笑。
許星空在醫院睡了一晚,第二天醒過來時,昨晚難受的症狀都沒有了。她剛睜開眼,坐在一邊的懷荊就起了身,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男人唇角溫熱柔軟,吻完後,柔聲問道:“還疼麼?”
現在已經是上午九點,病房的窗簾大開,陽光將病房照得溫暖又清亮。許星空抬眼看著懷荊被陽光打亮的睫毛,還有被照透的淺褐色的眼睛,心裡像是塞滿了棉花糖。
“不疼了。”許星空搖搖頭。她看到懷荊眼睛裡帶著些疲勞,有些心疼,“你昨晚沒睡嗎?”
他精神和體力向來好,許星空很少見他有累的時候。昨晚她做完檢查就睡了,他應該照顧擔心了她一夜。
這樣一想,許星空覺得自己沒心沒肺的。
“睡了一會兒。”手指在許星空眼睛下面的臉頰上剮蹭了一下,懷荊眼中含了些笑意,“檢查沒問題,我也沒擔心。”
聽說自己沒問題,許星空也算松了口氣,她問道:“那今天要出院嗎?”
懷荊看了一眼時間,說:“嗯,可以。”
醫院對病人真是有奇效,許星空本來昨晚難受得要死,結果在醫院什麼藥都沒吃,只住了一晚上就好了。
在許星空出院的時候,她碰到了來找懷荊的柳謙修。
和何遇一樣,柳謙修是懷荊的好朋友,但何遇和懷荊兩人的交往主要是在生意上,而和柳謙修的交往更多是在生活上。
懷荊和柳謙修是校友,他畢業回國進了IO,柳謙修則在醫院做了一名外科醫生。懷荊回國後,偶爾會來醫院找柳謙修。
許星空和懷荊剛認識的那會兒,鐘俞軍腦溢血被她送來醫院。當時許星空還意外他為什麼來醫院,看來那次是來找柳謙修的。
懷荊給兩人互相介紹了一下,許星空和柳謙修打了個招呼。
打過招呼後,許星空和懷荊出院。在上車的時候,許星空心裡還想著柳謙修。她將安全帶系好,對懷荊說:“柳先生看著有點像神仙。”
這是許星空對柳謙修最直觀的評價。
柳謙修給人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繁忙的醫院裡,人們為了生死忙忙碌碌。而他站在穿梭的人流之中,似乎看透了生死。
一身白褂,不食人煙。
“嗯。”懷荊沒有否認,他向許星空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的這位好友,“他不但是個醫生,還是個道士。”
許星空:“……”
許星空檢查結果沒什麼問題,她自己也覺得身體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可回家吃過飯後,懷荊就讓她臥床休息。
今天是週一,許星空本想出院後就回公司的。她上午要和顏嘉琳出現場,上周把材料都準備好了。
但懷荊堅持不讓她去公司,許星空也就沒再反抗,待在家裡休息了。
不光她沒去上班,懷荊也沒去,但他仍然有工作。兩人剛回家,他就打電話讓Leo送文件過來。Leo一來,兩人就進書房忙去了。
待在臥室有些無聊,許星空下樓去了客廳。今天陽光大好,咪咪正蹲在落地窗邊吹著海風曬著太陽。聽到樓梯上的腳步聲,咪咪回頭,湛藍色的眸子裡閃著光,喵嗚了一聲。
許星空一笑,走到咪咪身邊把它抱起來,揉著咪咪的毛髮,坐在了陽臺上的躺椅上。只坐在躺椅上待了一會兒,許星空又覺得有些困。
她覺得自己困得不太對勁,精神老是集中不起來,不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懷荊叫她起來時,她都不知道睡了多久。
睜開眼,懷荊站在陽光下,身上覆蓋了一層柔光。
許星空腦袋微微動了動,朝著他伸出雙臂,懷荊一笑,將她抱在了懷裡。
將臉窩在男人頸間,許星空雙臂摟住他的肩膀,雙腿攀在他的腰上,像小孩子一樣被懷荊抱著,安心又幸福。
“我好困。”許星空懶洋洋地說。
手輕輕拍著許星空的背,懷荊在她耳邊輕笑一聲,咬了咬她的耳垂,說:“困了就睡一會兒。”
強撐了一下精神,許星空抱著懷荊,說:“不能睡了,一會兒該去接莞莞了。”
“你要睡我就在家陪你。”懷荊說,“她這麼大年紀了,自己打車回來就行。”
“那不行的。”許星空睜開眼睛,“說好要去接她的。”
最終,在許星空的堅持下,懷荊還是帶著許星空去了飛機場。
等到出門後,視野開闊起來,許星空也有了些精神。她看著車窗外的藍天,和懷荊閒聊。
“親人裡,莞莞和你最親吧?”許星空問道。
兄妹倆年齡差距大,懷荊父親去世,母親出家的時候,懷莞才五歲,她算是懷荊一手帶大的。
懷荊看了許星空一眼,應了一聲後,問道:“怎麼了?”
“沒怎麼。”許星空笑了笑,說道:“感覺你應該挺有養孩子的經驗的。”
女人說話時,唇角夾著一絲笑意,明亮的眼睛望著前方,神色溫柔又嫺靜。或許是有了預感,許星空最近談起孩子時,眼睛裡都是帶著希望的。
“養孩子的經驗我不需要。”懷荊沉聲道:“我只要有養妻子的經驗就好了。”
許星空抬頭看了懷荊一眼,抿唇笑了笑,悄悄紅了臉。
兩人到機場時,時間剛好。一到機場出站口,少女嬌俏的喊聲就傳了過來。
“哥,嫂子!”
兩人循著聲音看過去,一臉興奮的懷莞像花蝴蝶一樣飄了過來。
之所以說是飄,是因為懷莞確實有飄的潛質。幾個月不見,她似乎又抽條了,穿著高腰短褲和一件黑色的印著搖滾圖案的背心,在出站口的人群中分外耀眼。
她雙腿修長,身材纖細,紮了一個丸子頭,一張小臉俏麗明豔,帶著亮色的墨鏡,氣質出挑。
雖然身高腿長,可畢竟還是個孩子,臉上的笑容稚嫩又天真。
看到懷荊和許星空視線看過來,懷莞拉著行李箱,生龍活虎地跑了過來,不一會兒就跑到了許星空和懷荊的身邊。
現在懷莞要比許星空高了,她往許星空身邊一杵,許星空都要抬頭看她了。
“嫂子好~”懷莞像是和許星空很熟一樣抱住她胳膊,撒著嬌打了一聲招呼。
聽得出她語氣裡對自己的喜歡,許星空心裡也很開心。但懷莞當面這麼叫她,許星空還是有些害羞。
臉一紅,她“嗯”了一聲後,說:“你好。”
懷莞是打心底裡喜歡許星空的,這種喜歡從她想讓許星空做她的德語老師就開始了。許星空身上有一種特別吸引人的柔美,她從小缺乏母愛,有個哥哥還這麼冷淡,許星空的出現,讓她感覺自己某塊缺失的親情拼圖被拼完整了。
懷莞本來是要去大宅和梅老太住在一起的,但她剛回國,許星空還是想著讓她先住在他們家一段時間。畢竟在這世界上,他們兄妹倆一直是最親的。
許星空的這個提議,懷莞是一百個同意的,抱著許星空高喊萬歲。一邊的懷荊,見許星空高興,就沒有反對。
回到家後,許星空先帶著懷莞去客房將行李安排好了。在她們兩人在客房收拾的時候,懷荊去了書房。
懷莞從小在國外生活,獨立能力比較強,許星空在裡面幫了一會兒後就先出來了。出來時,剛好碰見懷荊從書房出來,手上拿了一個牛皮紙材質的檔袋。
今天是工作日,因為她住院,上午懷荊就沒有去上班。下午接了懷莞,過會兒還要去卿平寺見何清如。他手下掌管著整個集團,又趕上年中,工作繁重,昨天因為照顧她還沒怎麼休息……
想到這,許星空眼底閃過一絲心疼。她看了一眼窗外,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等去了卿平寺再回來,估計就得□□點了。他要是□□點後再處理工作,那今天晚上又得忙到淩晨。
“要不讓司機送我和莞莞去卿平寺吧。”許星空抬眼和懷荊說道,“你去公司忙工作就行,有我陪著莞莞,你放心。”
書房門未關,房間內有陽光照在懷荊的背上。他看著許星空眼中的心疼和信誓旦旦,眉眼一柔,拿著文件在腿上輕拍了一下。
他舔了舔下唇,垂眸看著許星空,說:“工作的事明天再說,今天我有急事要做。”
懷荊說去卿平寺有急事,然而到了卿平寺後,他卻什麼都沒有做。那份文件從到了何清如的房間後,就被放在了一邊。
待吃過晚飯,四個人在何清如的房間內閒聊。
雖說是三個不同年代的女人,可許星空與何清如和懷莞卻是有聊不完的話題。何清如和懷莞一直說著曾經的事情,懷荊抬眼望著窗外,漫不經心地聽著,偶爾在許星空問她什麼時,他才笑著說兩句。
一家人聊著天的時候,窗外天色漸漸變黑,一輪月牙高懸,星空漫天。
房間裡漸漸只有月光,只能看得清模糊的黑影了。何清如打開了燈,燈光照亮了整個小屋。
在她打開燈的時候,懷荊也站了起來。他伸手拿過一邊的文件袋,垂眸看著身邊正看著他的許星空,說道:“出去走走吧。”
許星空愣了一下,剛剛大家聊得正開心,不知道為什麼懷荊突然要帶她出去走走。而且他們出去,留何清如和懷莞在房間裡,有些不禮貌吧。
她這樣想著,何清如倒是無所謂,她笑了笑道:“出去走走吧,卿平寺的星空挺美的。”
既然何清如也這樣說,許星空點點頭同意了,起身隨著懷荊出了門。
何清如的房間在半山上,出門後,抬頭就能望到漫無邊際的星空。山野裡的空氣清新,夜晚微微帶了些涼意。許星空抬眼看著星空,心曠神怡,笑著對站在身邊的懷荊道:“真的挺美的。”
夜涼如水,懷荊的臉隱入黑暗之中,但他皮膚白,很快許星空適應黑暗後,就看清楚了他的臉。
他的五官真的是精緻得無可挑剔,光是看著,許星空的心跳就漸漸加速了起來。
懷荊神色中帶著些她從未見過的情緒,許星空還未問他,懷荊拉住她的手,邊往山下走邊沉聲說道:“在我心裡,我牽著的這個星空才是最美的。”
懷荊的一句話,讓許星空猝不及防,她眼底漾上一層蜜,笑起來都是甜甜的。
不知道懷荊要去哪兒,許星空跟著他,一路走到了姻緣樹下。
夜晚的姻緣樹,與白天相比,添了一層神秘感。
清風吹拂,樹枝亂動,姻緣牌輕輕地響著。
姻緣樹的院子口,透了些寺院的燈光過來。燈光朦朧,剛好能看清姻緣牌上寫的字。
許星空站在姻緣樹下,仰頭望著樹頂,一眼就看到了她和懷荊的名字。她伸手指著姻緣牌,問道:“姻緣牌能掛多少年?”
將從許星空臉上的視線投放到姻緣牌上,懷荊抿了抿唇,說:“在你我的有生之年。”
一句話,就是一輩子的承諾。
許星空回過頭,看了一眼懷荊。她眼底帶著笑,看著懷荊緊繃的神色,問道:“你怎麼了?”
懷荊似乎有事要和她說,從進卿平寺開始,許星空就察覺到他有些不對。
在她說完後,男人側眸看了她一眼。淺褐色的眸色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他眼中帶著稀釋不了的深情。
懷荊將手上的文件袋遞給了許星空,說:“聘禮。”
眼底閃過一絲訝異,許星空沒想到這文件袋裡的東西竟然是給她的。她知道懷荊要給她的聘禮是什麼,上次剛起草檔的時候,他就告訴她了。
低頭看著男人手中的檔袋,許星空心裡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她覺得滿當當的,但又覺得缺了一塊。
“我不要。”許星空抿了抿唇,看著懷荊,眼底有些抱歉,“我總感覺……”
“你感覺占了我便宜?”懷荊問道。
“啊?”話被搶斷,許星空的情緒也斷了一截,待聽明白懷荊的話時,許星空心裡有些悶,點了點頭說:“嗯。”
垂眸看著許星空,懷荊將手上的文件袋遞到許星空手裡,說:“你打開看看最後一頁。”
檔袋被塞到手裡,許星空有些呆愣,她看了一眼懷荊,又看了一眼文件袋。最後,將檔袋的纏線打開,抽出了裡面的文件。
裡面的檔有七八張,第一張就是上次她看到的股權轉讓書,上面懷荊已經簽了字。看著懷荊的名字,許星空心情有些沉,她直接翻到了最後一張。
最後一張跟檔無關,是一張檢查單。單子開頭寫了她的名字,是她昨天晚上去醫院做檢查出來的結果。
“這是……”許星空眨了眨眼,原本低沉的心臟,像是被注入了新的血液,開始熱烈地跳動了起來。
懷荊說:“嫁妝。”
許星空猛然抬起了頭,而懷荊,已經單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許星空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她眼睜睜地看著懷荊掏出了一個盒子,似乎預料到了什麼,許星空微張開嘴,喉間一陣酸澀,眼淚大滴大滴地掉了下來。
“看,我是能讓你懷上孩子的。”懷荊說,“所以,你願意嫁給我麼?”
許星空心裡有一道坎,要是他不帶著她跨過這道坎,那他連娶她的資格都沒有。而等她跨過去,他來了,他早已準備好了一切。
心臟像是要衝破胸腔,許星空哭得無聲,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手指捏緊她的檢查單,抬眼看著懷荊,她點著頭,聲音顫抖。
“我願意。”
咬住的下唇被牙齒輕輕鬆開,血液漸漸充盈進唇上被咬白的那一片。喉結微動,懷荊拉過了許星空的手,將手上的盒子打開了。
盒子內是一串手鏈。
手鏈設計得很別致,細細的白金鏈子,穿過兩個“H”狀的勾環。在勾環中間,是一枚星狀的鑽石卡扣。
懷荊緊抿著唇,一向鎮定的他,手指微微發抖。
在給許星空戴上手鏈時,他冰涼的指尖碰到了許星空的手腕,他神色認真地將手鏈戴好,語氣淡淡地道:“這是我設計的,我已經設計好久了,我想求婚,想讓你成為我的妻子也好久了。”
像是追尋千年,終於得償所願,懷荊最後一句話,音線一顫。
將手鏈戴好,懷荊握住許星空的手,在她手背上輕吻了一下。吻過後,他抬頭看向許星空,眸中星光璀璨。
“它有個名字。”
“什麼?”許星空哽咽到說不清楚話。
懷荊眸光微動,他俯身吻向她的耳邊,在她耳垂上輕輕一咬,沉聲道。
“星空入我懷。”
這代表,從一開始你就註定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