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楊正峰驚詫不已, 「達恩盯上了阮念初?」
「嗯。」
「你能確定是達恩做的麼?」
厲騰說:「不能完全確定,但八成是。」
楊正峰靜默片刻,嘆氣:「如果真是達恩做的,那他對阮念初下手,就明顯是沖你來的。不管這個可能性大還是小,咱們都不能掉以輕心。」稍頓,想了想才又說:「這樣吧,我馬上聯繫雲城警方,在達恩落網之前,請他們派專人保護那姑娘。」
厲騰皺了下眉:「這邊的警方沒跟達恩交過手,路子不熟。不行。」
「也是。」楊正峰又想了想,說:「那你派個咱們的人過來。無論如何,咱不能讓無辜群眾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
厲騰單手從煙盒裡摸了根煙,塞嘴裡:「你說派誰?」
「大威?」
「大威做事太毛躁。不行。」
「浩子?」
「不行。」
「蔣柏成?」楊正峰眼睛一亮,「那孩子 不錯,身手好,又年輕,是新兵裡素質頂尖兒的。」
厲騰把煙拿掉,語氣冷冷的,「那小子成天花枝招展整得跟要開屏一樣。不行。」
一聽這話,楊正峰的火爆脾氣一下就上來了,罵道, 「你個混球。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乾脆直接說讓你上得了!」
厲騰皺眉,清了下嗓子,「……我沒這意思。」
「屁才不是這意思。」楊正峰罵罵咧咧,「你是老子看大的,你那點兒心思能瞞得過老子?」
「真沒。」
楊正峰不耐打斷:「行了就這麼定了。在上頭有進一步指示之前,你的任務就是負責阮念初的安全,確保她的生命安全。達恩既然對她動了一次手,就一定會有第二次。與其滿世界沒頭蒼蠅似的找他,不如等他來找你,以靜制動。這是命令。」
厲騰別過頭,看了眼窗外,「知道了。」
「好好保護那姑娘。」聽筒裡,楊正峰的聲音明顯忍著笑意,繃住了,「她要是因為達恩有什麼不測,唯你是問。」
他把手機丟到中控台上,閉上眼,語氣冷淡,「一句話重複那麼多遍,你累不累。」
楊正峰篤悠悠:「你楊哥一把年紀,囉嗦點兒怎麼了?哪個老頭子不囉嗦。好了,讓我這老頭子最後再囉嗦一句。」語氣微微沉下幾分,「厲老弟,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天底下沒有後悔藥賣。你千方百計,就是不想她捲進來,結果她還是捲進來了。知不知道是為什麼?」
厲騰掀開眼皮:「天意。」
過了這麼多年,兜兜轉轉一大圈兒,最後還是繞回了原點。這就是他和她的命。
*
下午五點半,阮念初收拾好東西,背著雙肩包抱著花,走出聲樂排練室。剛下完一級台階,手機就收到了一條微信消息。
她點進去,是阮母發的:晚上回家之前去趟超市,把這些東西買回來。後面還附了一條很長的清單,牙膏香皂沐浴露……全是雜七雜八的日用品。
阮念初額頭滑下一滴冷汗,片刻才回:知道了親媽。【微笑】
回覆完,她把手機重新裝回衣兜裡,準備離開單位去坐地鐵。就在這時,停車場的方向卻傳來一陣喇叭聲,嘟嘟嘟。
阮念初回頭,瞬間眸光微閃,愣住了。
那是厲騰的車。駕駛室的車窗落下一半,他正直勾勾地看著她,眼神直接。
今天下午他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她以為他早走了。琢磨著,阮念初神色狐疑地走過去,擠出一個笑來:「這麼巧啊厲隊,又見面了。」
厲騰淡淡的:「巧什麼,等你大半天。」
「……」阮念初一怔,道:「你找我又有什麼事麼?」
厲騰說:「你讓我上下班都跟你一起走,忘了?」
這件事的確她提過,但提的時候,他們還沒有分手。阮念初開始還有點遲疑,轉念想想,又覺得只是順路蹭個車,應該也沒什麼。分手之後也是朋友,他都這麼坦蕩,她也該大氣些。
於是彎彎唇:「哦……我想起來了,是有這回事。不過今天就算了吧,我要先去附近的超市買東西。你不用等我了。」
「那正好。」厲騰說,「我也要去超市。」
「……那還真是巧。」阮念初呵呵乾笑了兩聲。
「上車。」他伸手給她打開車門。她見狀不好再推辭,定定神,坐進了副駕駛室。
厲騰把車開出了演出團,經過大門口時,站崗的哨兵立刻神色肅穆地敬了個軍禮。阮念初也頭回沾光享受了回首長級待遇。
她有點受寵若驚,眼觀鼻鼻觀心,腰杆兒挺得筆直。
「去哪個超市?」厲騰忽然問。
「柳蔭大道上的沃爾瑪。」阮念初回答,「離我家不遠,離你家應該也不遠。就在你平時從總軍區回家的路上。」
他極淡地嗤了聲,「我回家不走那條路。」
阮念初聞言皺了下眉,很不解:「怎麼會。你家和我家不是一個方向麼?」
「不是。」一個城南一個城北,隔了十萬八千里。
「你之前明明說順路。」
厲騰轉眸瞧她,挑了下眉,「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阮念初一愣,想都不想地脫口而出道:「原來我們不順路。那之前你為什麼天天送我回家,今天還專程等我等那麼久?」
他反問:「你覺得是為什麼。」
他這麼奇怪的人,任何奇怪的事被他做出來,好像都會變得很正常。阮念初癟嘴,目光落回手機屏幕,用很低的音量嘀咕:「誰知道你成天抽什麼風。」
厲騰開他的車,慢條斯理道:「姑娘,我抽我的風,你臉紅什麼。」
「 ……」話音落地,阮念初身子一僵,下意識地抬起手摸摸左臉,摸摸右臉。兩邊臉蛋的溫度很正常。
旁邊那人低笑出聲。
阮念初茫然,呆呆的,反應幾秒才意識到他在逗她,當即氣結,咬咬唇瓣低斥:「老這麼逗我好玩兒麼?看我人傻好欺負是不是?你怎麼這麼壞啊?」過分,壞蛋混蛋鵪鶉蛋!
「嗯,我是壞蛋。對不起。」
「……」認錯認這麼快,打自己的臉真的不會痛嗎?阮念初一頭無語,無語,心說他這是真抽風吧。
厲騰嘴角彎著道弧,掃一眼中控鏡,那姑娘從臉頰都脖子都染成番茄色,雪白的皮膚晶瑩如玉,這回是真紅透了。
傍晚時分,超市裡人不算多。阮念初比照阮母發來的清單一路掃蕩,沒多久,日用品和生鮮蔬果就裝滿一車,堆成了座小山。
她拿著手機走在前面,東張西望;厲騰推著購物車走在後面,面無表情。
數分鐘後,阮念初的戰鬥告一段落,一回頭,購物車被塞得滿滿噹噹,全是她的東西。她給阮母發了條語音:買好了。然後便把手機揣回兜裡。
厲騰說:「買完了?」
「嗯。」她點頭。
「那走吧。」他轉身把車推向收銀台結賬。他不喜歡人多的環境,超市太吵,要不是為她,他連五分鐘都不願意待。
阮念初忽然想起什麼,追上去,「喂!」
厲騰頓步看她一眼,「又怎麼了?」
「你不是說,你也要買東西麼?」她低頭在購物車裡找半天,不解地問:「你要買什麼呀?拿了麼?」
他在原地站片刻,轉身,隨手從最近的貨架上拿了一盒打折的小熊餅乾,扔車裡,語氣挺淡,「買好了。走。 」說完就徑直結賬去了。
阮念初嘴角抽了抽:「……」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覺得,這個男人今天怕是中了邪。
自那以後,阮念初的生活似乎忽然就發生了一些變化。厲騰的中邪程度越來越嚴重,隨之而來的,她和厲騰的交集,莫名也就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每天早上七點半,他都準時在她家小區門口出現,接到她,把她送去單位,每天下午五點半,也會準時去接她下班。
這種和諧又詭異的相處,一直持續到了這個星期六。
這天是小雨,初秋的雲城空氣濕冷,整個城市像被籠在薄霧裡,街景模糊。直到午後,雨才停。
阮念初和厲騰一道去往玄安鎮。
小星很有天賦,短短幾節課程之後,已經大致學會識簡譜,阮念初很開心。課後回到市區,她連吃晚飯的時候都禁不住讚歎,「小星已經會自己識譜了。這麼短的時間就學會識譜,真的很難得耶。夏姨也好開心,她說果然名師出高徒。」
這番話,誇徒弟,順便把自己也誇了一通。
厲騰聞聲抬起眸,目光落阮念初臉上。她兩手托腮一臉傻笑,臉蛋兒粉粉的,大眼晶亮,眉眼彎彎,看起來嬌憨可愛。視線下移,他注意到她塗了口紅,偏暗的紅色映襯雪白的皮膚,又很妖嬈。
這個女人對他有種致命的吸引力。無論容貌,性格,還是那副曲線曼妙的身體。她是他暗無天日裡的一場春夢,他對她執念太深慾念太重,一旦卸去偽裝,他想像不出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對面,阮念初低頭喝了一口湯,調整坐姿,雪白的長腿在桌下交疊。
厲騰盯著她看,眸色深沉如海。
她把一塊牛肉夾進碗裡,正要吃,忽然察覺到什麼,抬起頭來。這一抬頭,剛好和他的目光撞個正著。
阮念初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問:「奇怪,你老看我做什麼?」
厲騰食指敲了敲桌面,垂眸,「沒事。」
她笑了下,感嘆,語氣半開玩笑半認真:「你知道麼,我有時候特別想知道你腦子裡在想什麼。」他是個矛盾集合體。冷冷淡淡,像一塊捂不熱的冰;又錚錚硬骨恣意野性,像天上的鷹。
總之,她一點都看不懂這個男人,卻又對他充滿好奇。
對面那人靜幾秒,笑了下,語氣漫不經心的:「真想知道?」
她點頭,「嗯。你可以告訴我麼?」
「可以。」
這個回答在她意料之外。阮念初愣了下,眸光閃動,「那你在想什麼?「
「我滿腦子都在想,「厲騰轉了下打火機,撩起眼皮,直勾勾地盯著她,「阮念初。」
她皺眉,沒有明白,「什麼意思?」
他說:「意思是,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