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阮念初搬家的事,厲騰的態度很堅持,也很強硬,她一時半會兒想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只好從了。
她答應他,今天先回家收拾東西,順便跟阮母打個報告,明天下午再搬去他那兒。厲騰於是先把她送回了家。
下了出租以後,還陪她步行,牽著她慢悠悠的,一直走到單元樓下。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四點半,太陽懶懶掛在天上,倒落不落,餘溫暖洋洋地淌在人身上。
小區裡,剛從菜市場出來的大爺大媽談笑風生,幾隻大黃貓喵喵地追逐打鬧,不小心掉進花壇,滾了滿身泥。
看著這一切,阮念初陡然生出種錯覺,彷彿邊城的三日驚魂,只是場噩夢。
這麼想著,她有些出神。
這時,耳邊冷不丁響起一個聲音,淡淡的,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到了。」
「啊。」阮念初轉頭,嘴角勾起個淺淺的笑,「那我先上樓。你也趕緊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厲騰瞧著她,不語,捏住她手的五根指,也沒有鬆。
這小姑娘好像更漂亮了。這種美,不同於以前的嬌俏和靈動,那是一種從骨子裡出來的媚色,顧盼之間,風情萬種。
也不知是跟他上床之後,她真變得更美,還是他中的毒,入骨更深。
厲騰看阮念初的眼神,忽然暗了些。如果阮念初仔細觀察,會發現,這種暗是沉迷**的暗,和他在床上時的眸色,一模一樣。
不過她此時的注意力卻集中在手機屏幕。
微信收到一條新消息,是喬雨霏發的,問她的演出幾號結束,什麼時候回雲城。
阮念初看了眼微信,並未立刻回覆,而是抬頭看厲騰,眨眼:「還有什麼事麼?」他把她的手捏得那麼緊,她走不了。
他掃了眼邊上的行李箱,「這個重,我幫你弄上去。」
「我自己來吧。你還有傷。」
「左手能使勁兒。」
「但是……」
話沒說完,厲騰便單手一下勁兒,把箱子給拎了起來。阮念初見狀沒轍,只好道,「那謝謝你了。」
旁邊厲騰正要上樓,聞言頓步,側過頭。半瞇了眼睛看她。
阮念初狐疑:「又怎麼了?」
厲騰問:「你剛才說什麼。」
她回想一下,「哦,我說'那謝謝你了'。」
「阮念初,」厲騰的表情泰然如常,「咱倆這關係,再讓我聽見你跟我說一個謝字兒,我就幹哭你。」
「……」她被口水噎了下,覺得莫名其妙,「什麼啊,我說謝謝也有錯?你這人怎麼這麼蠻不講理?」
他漫不經心,「我就這麼不講理。」
「……」
「不信可以試試。」
阮念初無語,徹底被這人一本正經開黃腔的本事折服。心道什麼叫臉皮厚,這就叫臉皮厚,什麼叫流氓,這就叫流氓。
厲騰在她心中維持了整整七年的高嶺之花形象,至此,全然倒塌。
幾分鐘後,厲騰把行李箱放在了阮念初的家門口。
分開前,少不了來個吻別。
法式熱吻。
具體的細節有多熱,阮念初已經有點記不清了,只知道,他把她抵在她家防盜門上,親了好半天。她雙頰滾燙,腦子也暈乎乎的,等再回過神,自己人已經在家裡了。
她關上門,跑到陽台窗戶前,往下看,正好瞧見厲騰的背影走在石子路上,修長筆直,挺拔如畫。夕陽下,影子被拉成長長的一條。
阮念初有點發花痴。
感嘆,他身材實在是好,各方比例,堪稱完美,要胸肌有胸肌,要腹肌,緊碩的八塊,往下還有兩條人魚線。
所以那把腰腹的力量,也強得非人哉。
不知想到了什麼,阮念初臉微紅,乾咳了一聲收回目光。
阮父阮母和朋友聚會去了,要晚飯後才回。她把行李箱推進房間,洗了個澡,然後才躺在床上回喬雨霏的微信。
是念初不是十五:已回家。怎麼?
過了約兩分鐘,喬雨霏回覆:我有事跟你說。
是念初不是十五:我也有事跟你說。
這條消息一發過去,喬雨霏的電話就打過來了。阮念初拉高被子把自己裹住,懶洋洋道:「你先說。」
電話那邊的喬雨霏顯得很激動,哇哇大叫道:「念念我跟你說,上次我跟你提過的那個小鮮肉你還記得麼?就是那個二十出頭,特別帥,笑起來還有虎牙的?」
阮念初其實不記得了,但還是道:「嗯。」
喬雨霏換上副高傲語氣, 「我把他釣上了。」
阮念初撕開一張面膜貼臉上,涼涼的,「恭喜。衷心祝愿這隻小狼狗能讓你的新鮮感維持在三個月以上。」
「承你吉言。」喬雨霏喜滋滋,這才想起來問她,「你又有什麼事呀?」
阮念初沉默了數秒鐘,回答:「我和厲騰睡了。」
喬雨霏驚呆:「你們不是分手了嗎?」
「呃……情況比較複雜,複合了。然後就睡了。」
「……哦。」喬雨霏有點艱難地消化著這個信息,頓了下,才八卦兮兮地打聽:「感覺怎麼樣?」
她認真回想半天,擠出句話:「好累。」
那人的體力和精力,實在不是正常人能招架的。阮念初突然有點惶恐,厲騰身上帶著傷,都能猛成那樣,他要是傷好了……想想都怕。
兩個女人之間的話題,跨越度很大,東拉西扯,說說這,說說那,很快一個小時便過去了。最終,在這通電話結束之前,喬雨霏又以情感專家的身份,給二十六歲才迎來初戀的阮念初,傳授了一套心得——
一段感情裡,被動的一方總是比主動的一方吃虧,所以,一定要牢牢佔據主動權。
對此,阮念初似懂非懂,問:「什麼叫佔據主動權?」
「就是讓他事事順著你,寵著你,以你為中心。」喬雨霏回答,「你們倆之間,你說了算。」
阮念初一想,覺得這種狀態非常不錯,便追問:「那我應該怎麼做?」
「很簡單。勾引他。」喬雨霏言簡意賅,「用你的美色,把他迷得神魂顛倒,讓他離不開你。」
勾引他。阮念初眼珠子轉了轉,瞇眼,記住了。
又閒聊幾句,她掛斷了電話。再看手機,微信裡又多了條消息,這次,是厲騰發的。
0714:你爸媽明天在家不?
是念初不是十五:沒聽他們說要出門,應該在吧。為什麼問這個?
0714:隨口問問。
她想了想,又敲字:醫院開的藥記得按時吃。
0714:嗯。
是念初不是十五:難得見你回信息這麼快,你在做什麼?
厲騰回過來兩個字:想你。
「……」阮念初抿嘴笑,放下手機,拉高被子蓋住整張臉,然後傻笑出聲。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連她自己都覺得,他把她變傻了。
這天晚上,阮念初把要搬去厲騰那兒住的事,告訴了阮母。阮母聽完,雖未反對,臉色卻明顯變了幾分。
對厲騰,阮母自然是一百二十個滿意,現在這個社會,年輕人談戀愛住一起,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作為女方母親,阮母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介意。
她這女兒頭腦簡單,這麼無名無分地同居,成了還好,要是沒成,虧可就吃大了。
這個顧慮阮母只埋在心裡。畢竟女兒已經大了,要怎麼做決定,父母都只能尊重。
第二天,厲騰照舊來接阮念初去單位上班。
路上,她喝著豆漿想起什麼,第二次問:「對了,你昨晚上為什麼問我爸媽今天在不在家?」
厲騰的回答也一成不變,「隨口問問。」
那時,阮念初聞言便沒再多問,低下頭,繼續吃她的早飯。而直到這天下午下班,阮念初接了一個電話之後,疑惑才得以解開。
電話是阮母打的。
聽筒裡,阮母的語氣輕快愉悅,顯然心情極佳。她說:「念念哪,你說你這孩子,有好事兒了也不跟你爸媽說,怎麼什麼都瞞著我們。」
阮念初腦子一懵,「好事?我瞞著你們什麼?」
「還跟我裝傻呢?」阮母滿臉笑容,樂悠悠道:「剛才厲騰都來家裡了,酒啊保健品什麼的,買了一大堆東西。這孩子就是講禮。他都告訴我們了,說準備先帶你回嶂北,讓他媽看看你,回來就商量你倆結婚的事兒。我就說,無緣無故幹嘛非搬一起住,原來你們都處得這麼好了呀……」
「結婚?」阮念初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厲騰跟你說,我們準備結婚?」
阮母喜道:「對呀對呀。」
老實說,這個劇情,真是令阮念初萬萬沒想到。她伸手撫了下額頭,好片刻,才乾笑著回答:「那就是吧。」
那頭,阮母十分欣慰,嘆道:「念念,你和厲騰能成,說實話媽媽特別高興。厲騰多好啊,大方,風趣,愛笑,又那麼健談,簡直挑不出毛病。」
阮念初舉著電話抽了抽嘴角,懷疑她媽口中誇上天的人,和自己認識的,壓根不是同一個。
她算是明白了,真正該報中央戲精學院的其實是厲騰,演亡命之徒像,演高嶺之花像,連演父母眼中的十佳好女婿,都很像。傳說中的戲精本精,可見非他莫屬。
*
有了「快結婚「這個大前提,阮念初和厲騰的同居,在阮父阮母眼中變得順理成章起來。當晚,阮念初便收拾了一些衣物,搬去厲騰在軍區宿舍的房子。
宿舍和她家分別在雲城的南北,相去甚遠。
切身感受過後,阮念初癒發佩服起厲騰每天接送她上下班的毅力。看著他開車時的側臉,她托腮,忍不住發自內心地稱讚:「厲隊,我發現你真的對我好好。」
她最近越來越呆,偶爾冒出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厲騰也習以為常。聞言,他沒太大反應,淡淡嗯了聲,「知道我對你好就好。」
阮念初聲音壓低一些:「欸,你對我這麼好,是不是特別喜歡我呀?」
厲騰看她一眼,「你說呢。」
她琢磨著,「是?」
他扯唇笑了下,說:「那就是。」
阮念初想,大概越不愛笑的人,笑容越能感染人,所以厲騰偶爾一個笑,對她的殺傷力才會那麼大。每每看見他笑,她的心情再陰鬱,也會晴幾分。所以她喜歡看他笑。
她嘴角的弧度隨他擴大,片刻,又輕聲道:「你今天去我家了,對麼?」
厲騰說:「嗯。」
「聽我媽說,你告訴她我們有結婚的計劃。」阮念初笑了笑,「你為了不讓我媽生氣,想了這麼周到的理由,可以的。」
前方是紅燈,厲騰把車停下。
趁這當口,他摸出根煙塞嘴裡,點燃,撣了下煙灰扭頭看她,目光很深,井似的:「阮念初,你都把我睡了,難道沒想跟我結婚?」
「 ……」阮念初眉心抖了抖,她確定以及肯定,厲騰他用的是「把」,而不是「被」。
「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他捏住她下巴,貼近她,雙唇間的白色煙霧夾雜一絲薄荷味,低了聲音:「你要跟我耍流氓?」
短短幾秒,阮念初反應過來,瞪眼,「你跟我媽說的話是認真的?」
厲騰直勾勾盯著她:「這種事還能鬧著玩兒?」
「但是,」她驚呆了,心跳都漏掉半拍,,「我們正式在一起不到一個月,而且,結婚是人生大事,需要慎重考慮……」
厲騰說:「沒人逼你明天就嫁我。」
「……」
這時,前方紅燈跳成了綠色,背後車輛等得不耐煩,摁響了喇叭。嘟嘟嘟,聲響刺耳。
厲騰坐正發動了汽車,沉默片刻,忽道:「阮念初,我對你什麼樣你知道,我是什麼心思你也知道。你要考慮,我可以給你時間,但我這人認死理,不是我的我不碰,是我的,要我放手除非我死。懂我說的意思麼?」
他說這話時,面色平靜,但那雙眼卻分明透著冷。
阮念初察覺厲騰周身的寒凜,心一沉。
自複合以來,這人冰山的一面已經很久沒展現過了,大多時候,他都對她縱容寵溺,疼愛有加。如今這曇花一現的剎那,威懾力更勝以往百倍。
她撫了下心口,嘀咕道:「我的意思是,現在結婚有點太急了,過一段時間再說。你幹嘛突然這麼激動。」
他答得漠然自如:「怕你又把我甩了。 」
「……」阮念初心尖突的一顫,眸光閃動,須臾,哭笑不得,「厲首長我謝謝你,麻煩你有點自信好麼?你看你長得這麼帥身材又好,還是國家之棟樑,哪個女人捨得跟你分手,除非她傻。」
厲騰沒吭聲。論傻,誰比得過他家這隻小妖精。
阮念初的心情忽然大好,眉眼彎彎,「放好東西以後,陪我去超市,我要買一些日用品。」
厲騰直接拒絕:「明兒再買,今晚你沒時間。」
「為什麼沒時間?」現在明明八點不到。
「我剛才我聽你說了'謝'字兒。」他視線漫不經心移到她臉上,一挑眉,「兩次。」
「……」
於是,同居的第一晚,阮念初果真就一直在嗚嗚地哭。哭到最後,體力不支,直接暈過去。
醒來以後,她陷入了一種深沉的憂傷中。
如今還是被動,都這樣了,如果再聽喬雨霏的話,去主動勾引一下厲騰,她還有命活麼?
不過憂傷沒能持續上多久,厲騰便又黏上來。
阮念初羞得面紅耳赤,一捏拳,道:「你就不能克制一點,和我蓋著棉被純聊天麼?」照他這強度,她怕自己的腎英年早虧。
厲騰把她抱懷裡,鼻尖來回蹭她的臉蛋兒,「不能。」
抗議無效,阮念初只好撒嬌,故意軟了嗓子嬌滴滴道:「厲首長,我們不演喪屍片了,演《睡美人》好不好?」她真的好睏。
厲騰低笑咬她耳朵,啞聲:「我不正在睡麼。」
阮念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