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這一日,晴空萬里。
將軍府的後院裡十分的熱鬧, 遠遠就看見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 正卯足了勁推著一個年輕女子在蕩秋千。小姑娘伸手推著年輕女子的後背, 一個大力就把人給推飛了出去。
那年輕女子生得極其美艶動人, 在被推出去的時候開心的笑了起來,她的笑容比夏日的艶陽還要明艶似火。守在一旁伺候著的幾個侍女見狀,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她們之中有幾個新來的侍女, 一開始還不太明白將軍爲什麽那麽喜歡夫人?可是她們一個個看著此時的夫人, 明明已經是生了兩個孩子的婦人了,可是看起來還跟個十幾歲的妙齡少女似的。
那個負責推秋千的小姑娘, 在秋千飛起來的時候閃身到了一邊, 然後一臉幽怨的抬頭看著秋千上的人。這個漂亮的秋千明明是她爹給她做的, 可是做好之後却成了她娘的專屬寶座了,小姑娘精緻的小臉上閃過一絲哀怨。
等到那邊秋千慢慢停了下來, 她這才再一次走了過去, 正當她要再次伸手把人推出去時, 從身後突然伸出一隻又胖又短的小手來。小姑娘見狀忙伸手抓住了那隻小胖手,然後扭頭看向身後的小胖墩。
她看著自家不過兩歲的弟弟,一臉嚴肅的道:「弟弟, 你還太小, 不能這樣。」
小胖墩聞言歪著小胖臉看著她,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他顯然不懂爲什麽姐姐可以而他不可以?
小胖墩嘟了嘟小奶猫似的小嘴兒, 一臉不服氣的說:「可以的。」
他可以的, 他可以把娘推飛起來,比姐姐還要厲害。他說著伸出另一隻手,就要去推坐在秋千上的娘親。
陳衣衣聽到小兒子奶聲奶氣的聲音,便伸手把小胖墩給提到了自己的懷裡來。她一隻手抱緊懷裡的胖兒子,一隻手抓緊了秋千的繩子道:「團團,再推!娘帶著你弟弟飛一回!」
被叫團團的小姑娘正是胖團子,不過自從去年她自己取了名字後,她已經果斷的拋弃了原來的名字。此時她突然聽到娘親叫她的小名,五歲的小丫頭兒立刻不樂意了。
「娘,我叫楚贏贏,才不叫什麽團團呢?咱們不是說好了嗎?我想叫什麽名字就叫什麽名字。」
胖團子還是一隻團子的時候,陳衣衣就跟楚琢約定好了,等孩子大一點讓她自己選名字。後來團團四歲的時候,因爲嫌弃陳衣衣給她取得名字,便自己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就叫楚贏贏。
她的想法十分簡單,她喜歡贏,以後也要一直當個大贏家。於是知道臭美,知道虛榮心的團子,就給自己改了一個名字。
從小丫頭給自己改的名字,陳衣衣就知道女兒有一顆好勝之心。雖然她覺得太强的好勝心不好,不過她之前既然已經答應她了,就不能對一個孩子食言而肥,所以胖團子的名字就這樣隨意的定了下來。
楚贏贏看了一眼待在娘親懷裡的弟弟,一雙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得羡慕。自從她長大了一點之後,她爲了彰顯自己的長姐之風,就再也不願意厚著臉皮粘著陳衣衣了。
陳衣衣其實是很想要親近女兒的,可惜女兒自認爲是一衆蘿蔔頭中的大姐大,平日裡十分愛面子還要擺架子。陳衣衣爲了不拆了親閨女的台,大多數都把她當成一個小大人對待。時間久了,楚贏贏都差點以爲自己真的長大了。
就在楚贏贏暗自出神的時候,身後突然出現一雙結實的手臂,毫無徵兆的拎著她放在了秋千上。不等她反應過來怎麽回事,陳衣衣就一隻手摟住了兩小隻,就這樣被人給推飛了起來。
楚贏贏被嚇了一跳,忍不住扯開嗓子叫了一聲,清脆嘹亮的嗓音回蕩在院子之中。害得陳衣衣懷裡的胖兒子,被自己姐姐的叫聲嚇得摸了摸小耳朵。小傢伙的臉上十分淡定,跟他姐姐的驚慌失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陳衣衣哈哈哈的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回頭去看推秋千的人,然後就在空中與楚琢的雙眼對視上。
等到秋千慢慢停了下來,陳衣衣蕩著一雙腿笑道:「我的將軍,你要不要也上來坐坐,換我來推你們飛一回?」
楚琢對蕩秋千幷沒有任何興趣,但是看見楚贏贏聞言頓時亮起來的雙眼,楚琢只能揮退了周圍的侍女們,不甘不願的體驗了一回蕩秋千的滋味兒。
陳衣衣的力氣非常大,每一次把三人推出去的時候,他們都能蕩到最高的位置。要不是楚琢擔心家裡三個大力士,特意把秋千加固好了幾回的話,陳衣衣一用力說不定就把他們爺三給扔出去了。
楚琢他們三個蕩秋千的時候,除了大嗓門的楚贏贏會尖叫之外,楚琢和懷裡的胖兒子一直同款表情,無論飛出去時有多麽驚險兩人都是不動如山。胖兒子被甩得臉上的肥肉抖了起來,他覺得自己臉頰上的肉甩的有點疼,於是伸手一左一右按在了自己臉頰上。
等到好不容易從秋千上下來,他就邁著小短腿凑到陳衣衣面前,把自己那張超可愛的小臉給陳衣衣看。
「娘,快看看,有沒有少了?」
陳衣衣聞言先是楞了一下,等她弄明白他在擔心什麽少了的時候,一臉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小兒子的肥臉。她怎麽沒有發現小兒子,竟然有講冷笑話的潜質呢?關鍵是他還是一臉認真的模樣,完全沒有意識到他自己在說什麽?
一旁的楚贏贏聞言跑了過來,看著弟弟白嫩嫩的水豆腐似的臉蛋,一時沒忍住嗷嗚一口咬了上去。她也沒敢真的用力去咬,而是假模假樣的嗷嗚了一聲,咬完之後還一臉認真道:「傻弟弟,完了,你的臉被我咬掉了一半,你以後都是醜弟弟了。」
別看小傢伙今年才兩歲,其實他是個非常愛美的性子。他原本一直淡定沒有表情的臉上,在聽到楚贏贏的話之後慢慢瞪圓了眼睛。他此時滿腦子都是醜那個字眼,想著想著他就悲從中來,突然情難自禁的哭了起來。
陳衣衣看著傻兒子哭了起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楚贏贏的臉,但是幷沒有真的怪楚贏贏什麽。閨女幷沒有惡意就是皮,傻兒子年紀還是太小了,不然也不會上了他姐姐的當。
之後還是楚琢抱著傻兒子照了鏡子,在確定他真的沒有變成醜之後才止住了泪花兒。
楚贏贏自知把傻弟弟惹哭了,之後的一段時間一直十分老實。只是她沒想到的是,沒過多久她的傻弟弟就被帶走了,這一走就是將近十年的光景。
等到楚贏贏再一次見到他時,當初輕而易舉都能被她惹哭的小哭包,已經長成一個眉眼如畫的小少年郎了。
十年後的寒冬,楚贏贏接到來自傅仙塵的書信,信中說她弟弟再過一個月就要出關了,想問問楚贏贏想不想過來看看他?
楚贏贏當然非常想要去見見他,畢竟姐弟兩人已經接近十年沒有見面了。之前楚琢帶著陳衣衣去看過楚肆幾次,本來楚贏贏應該也能跟著一起去的。但是每一次要去看望楚肆的時候,楚贏贏不是跟人爭强鬥勝摔斷了腿,就是要陪伴在身體不大好的老夫人身邊。故而,每一次姐弟兩個都完美錯開。
所以楚贏贏接到書信之後,就火急火燎的收拾了包裹,就踏上了去探望弟弟的旅途。只是她沒想到的是,臨走的時候不小心走漏了風聲,身後還偷偷摸摸的跟上了兩隻尾巴?
這一日,路逢大雪封路,三人不得不困在了一個破舊的小山莊裡。
外面悉悉索索的雪花拍打在窗欞上,一雙粉雕玉砌的小手撫上了窗沿,那雙小手生得十分嬌俏可人。雙手的主人稍微一點用力,就把一下子推開了沉重的窗戶。
窗戶一推開,外面的風雪便瘋一樣灌了進來。那個推窗的人兒一個不備,就被吹了一臉一頭的雪花兒。寒風吹亂了她一頭如墨的長髮,同時吹紅了她眼角和耳朵。
她飛快伸手拍打著頭上的雪花,一邊拍打一邊小聲道:「眼看著就要到黎庭山了,可是這雪却越下越大,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繼續上路?」
說這話的人是個眉眼如畫的小姑娘,小姑娘的年紀看起來十四五歲的模樣,一雙眼形纖長的眼眸轉動之間仿佛含著一抹朦朧的月輝。
這房裡面還坐著兩個小少年,這兩個少年的年紀相差無幾,看起來應該有十二三歲的模樣。其中一個坐在最裡面靠著火爐的地方,身上還包裹著一件厚重的大披風。他的臉色微微泛著病態的蒼白,一雙紅唇却紅的滴血。
小姑娘見他的氣色不對,於是又慌忙的把窗戶關上了。她一邊關窗戶一邊道:「希望這雪趕緊停了,不然小洛的身體怕是吃不消了。」
被小姑娘叫做小洛的小少年聞言,抬起眼眸衝著小姑娘笑道:「姐姐不要擔心,小洛只是沒有休息好,等小洛好好睡一覺很快就好了。」
另一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小少年,聽見小洛的話忍不住無奈道:「要不這樣吧?我去附近轉一圈,看看能不能找一個大夫過來。小洛自幼身子骨就比較弱,昨天跟著咱們在大雪天裡奔波了一夜,我看他這會兒有點想要起燒的迹象。」
小洛聽到小少年的話有點不好意思,此行是他非要鬧著一起跟過來的,結果却因爲身體不好成了哥哥姐姐的拖累。
小姑娘也覺得他們不能一直待在這裡,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想要找一個大夫都不好找。雖然小洛現在還沒有發起燒來,但是等到晚上若是還不舒服了,那個時候就更加不好找大夫了。
「楚爍,你在這裡陪著小洛,我去旁邊看看前面有沒有村子?」
小姑娘說著,便拿起一旁的披風穿上,轉身朝著房門外奔去。
楚爍見狀忍不住想要跟上,但是想到自家表弟現在還病著,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住了脚步。小洛此時心裡十分愧疚,便低垂著眼簾一句話也不敢再說。
楚爍看著小洛低垂的小臉,忍不住出聲安慰道:「小洛不要難過,這件事本就不怪你,是我跟姐姐沒有照顧好你,讓你跟著我們在大雪的天四處跑,不然你現在也不會感染了風寒。」
楚爍是楚珝的嫡長子,今年已經十二歲,只比遠在黎庭山學藝的楚肆小半個月。而他眼前的這位病弱的小少年,正是他舅舅齊三兒子齊洛。
聽了表哥安慰他的話之後,小洛的臉上這才好看了一些,不過他的心裡依舊有點難過。
另一邊楚贏贏牽了自己的馬,就頂著風雪離開了落脚的破落山莊。她一路上往前狂奔了十多里的路,也沒有看見一個村子或者小鎮的影子,她擔心在這樣的大雪天自己會迷路,便打算調轉馬頭按照原路回去。
而就在這時,幾個山匪打扮的男人朝著她這邊奔來,楚贏贏漂亮的眼眸裡面閃過一絲冷意,下意識的伸手摸向腰間的軟骨鞭。
這群人沒想到在路上,會遇見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姑娘,一群人頓時如同餓狼見著肉一樣,迅速的朝著她的位置圍攏了過去。
這裡距離黎庭山還有一天半的路程,他們來之前就聽說這一代不太平。所以當初她發現楚爍跟過來時,才沒有拒絕楚爍這樣一個好幫手。當時楚贏贏想的就是,萬一遇見危險也能有個幫手。然而今日因爲小洛生病的原因,楚爍幷沒有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邊,楚贏贏一邊下意識的拉緊繮繩,一邊一臉警惕的看著四周的山匪。
楚贏贏的緋雪大概是察覺到了危險,一直不安的打著響鼻原地踏步著,楚贏贏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它的脖子,企圖用這樣的方式來安撫它。
那群人在看見她幾乎和雪一樣的肌膚時,一個個臉上忍不住露出猥瑣的表情來。一個年紀三四十歲的大漢,一臉激動地指著楚贏贏大聲道:「只要你乖乖聽話,我們保證不會弄傷你!」
周圍的一群山匪聞言,一個個像是想到了什麽噁心的大笑了起來。楚贏贏的臉色陰沉下來,她既然敢獨自在外面闖蕩,就不是一個嬌滴滴的普通小姑娘。
她突然抽出腰間的軟骨鞭,宛如森森白骨似的鞭子,宛如一直靈活扭動的白蛇,直勾勾的朝著其中一人襲去……
而就在她的骨鞭飛出去的一瞬間,一前一後兩道身影由遠及近,如同烈風之中隨風飛舞的雪花一樣,一個輕輕地落在楚贏贏身後的馬背上,一個如風如電一樣捏斷了前頭說話大漢的脖子。
楚贏贏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怎麽了?就感覺頭頂傳來了一道清冽的聲音。「所以,她就是我那個所謂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