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逐水還有些事情需要收尾,便給周嘉魚和沈一窮都放了幾天假。
沈一窮掏出錢包問周嘉魚說,說吧,想去哪兒浪,我來請客。
周嘉魚想了想之後,很誠懇的說:「那咱們去上網打遊戲吧……」
沈一窮:「……」他張了張嘴,很想開口鄙視周嘉魚兩句,但是話到了嘴邊,又給嚥了下去,因為他也沒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鄙視完周嘉魚後,估計還得自己想個能去的地兒,那多麻煩啊,於是他最後同意了周嘉魚的提議道,「那好吧。」
周嘉魚說:「走著。」
兩個網癮患者直奔網吧。
這裡上網的環境倒是挺不錯的,還有隔間。
兩人選了個射擊類的遊戲開了幾局。
沈一窮還是第一次和周嘉魚打遊戲,打完之後頗為驚訝,說:「你居然這麼厲害?」
周嘉魚說:「還行,上班的時候和同事組過戰隊呢。」
沈一窮道:「你們這行還組有上班時間啊?」
周嘉魚注意力全在遊戲上面,沒注意沈一窮奇怪的語氣,隨口應道:「我們這行怎麼了?朝九晚五大家不都這樣麼……」他話還沒說完,腦子裡的祭八就開始尖叫,「說漏嘴啦,說漏嘴啦!」
周嘉魚這才驚覺,趕緊補救,說:「沒辦法,畢竟是給人打工的,嗨,年輕的時候走了歪路……」
沈一窮目光狐疑的看著周嘉魚,他說:「要不是當初是我親手把他套的麻袋,我都得懷疑是不是套錯人了。」騙子騙得了一時,卻騙不了一世,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沈一窮越發的覺得周嘉魚身上充滿了違和感。他實在是無法想像,眼前這個無比純良的青年,會是個那個讓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江湖騙子。
而讓沈一窮更奇怪的,是林逐水對待周嘉魚的態度。好像見過了周嘉魚之後,林逐水便沒有明顯的展露出厭惡。雖然說著比賽輸了會把周嘉魚做成罐兒,但沈一窮卻清楚那不過是個玩笑,他甚至懷疑以現在林逐水對周嘉魚的喜愛程度,周嘉魚若是不幸輸掉比賽,林逐水或許還會開口安慰。
周嘉魚見沈一窮表情越來越深沈,趕緊岔開話題,說:「我好餓啊,你請我吃燒烤唄。」
沈一窮也是個性格單純的,一聽到吃立馬把還在思考的事情拋在腦後,說:「走走走,這附近好像有一家燒烤特別有名。」
這會兒太陽下山,晚風輕拂,正是吃夜宵的好時候。
周嘉魚和沈一窮一邊聊天,一邊慢慢走到了那個沈一窮說的燒烤店裡。這家店應該挺有名的,看人氣就特別的旺,桌子都擺到外面來了。
兩人拿了籃子去選了菜,又要了兩瓶冰啤酒喝上了。
沈一窮灌下去一大杯的啤酒,然後打了個嗝,說:「這日子真舒服啊。」
周嘉魚贊同的點頭。
沈一窮說:「不過你只能喝一瓶啊,而且喝完趕緊回去睡覺,不然又去騷擾先生,我怕不是又得陪著你畫符本了。」
周嘉魚想到那次喝醉,就覺得往事不堪回首,點頭道:「好……」
烤好的菜老闆很快端了上來,周嘉魚嘗了一點,道:「好吃!就是作料的味道太重了,有機會咱們架個烤架自己烤吧。」
沈一窮說:「你還會弄燒烤?」
周嘉魚道:「這不挺簡單麼?」他們以前單位組織團建活動的時候,就有野營,他廚藝好,一般都是掌勺的,燒烤也做過,受到了同事們的熱切歡迎。說起來那時候周嘉魚單位裡有一個暗戀他的姑娘,還找他表過白,但周嘉魚知道自己的性向,所以態度堅決的拒絕了。後來那姑娘不久就調離了單位,也不知道和這事情有沒有關係……
酒麻痺了神經,讓人的思維也發散起來。大約是孤身一人沒有什麼特別的牽掛,周嘉魚重生之後很少回憶以前的關於自己的事兒,現在偶爾想起,卻是又生出一絲悵然。
沈一窮也在聊自己的事兒,他說他家裡兄弟姐妹們,都對他嫉妒的不得了,他運氣好,當了林逐水的徒弟,在哪兒都特別的驕傲。
周嘉魚說:「偶爾會想家嗎?」
沈一窮大大咧咧的說:「想啊,有時候特別想,但是沒事兒,我師兄們都好著呢,和我親哥哥似得。」
周嘉魚竟是覺得有些羨慕沈一窮。
酒過三巡,兩人都有些微醺,本來還不夠盡興,但是鑑於周嘉魚酒醉後的前科,沈一窮也沒敢繼續喝,說:「走了走了,回去了,回去了。」
周嘉魚道:「唉,都怪我酒量太差。」
沈一窮說:「對啊,第一次看到喝點啤酒就倒的。」
這會兒天色已經有些晚,老闆也開始收攤。好在吃飯的地方離酒店不遠,慢慢走過去消消食正好。
兩人走在馬路邊上,沈一窮正在念叨著回去一定要辦一場聲勢浩大的BBQ,周嘉魚的腳步卻忽的頓住了,他臉上出現些困惑:「沈一窮,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沈一窮說:「聲音?」他環顧四周,搖搖頭,「沒有聲音啊。」
周嘉魚蹙眉,他又往前走了兩步,卻是確定了自己的確沒有聽錯,他竟是聽到有人自在哼著童謠。
「金娃娃,銀娃娃,我家娶了個紙娃娃,紙娃娃,真好看,紅唇胭脂抹一半,姨娘哭著要天亮,天亮天亮死精光。」——這聲音越來越近,調子詭異無比,讓聽清楚了童謠的周嘉魚整個人直接僵在了原地。
「周嘉魚?」沈一窮知道周嘉魚在這些事情上通常都很「靈」,見他臉色難看,問道,「你聽見什麼了?」
周嘉魚搖搖頭,咬牙道:「不說了,咱們先回酒店去。」林逐水就在酒店,回去就好了。
沈一窮聞言點點頭。
兩人邁開步子,正欲加快速度,周嘉魚卻感覺自己被人從身後拍了一下。他腳步頓住,道:「沈一窮……」
沈一窮說:「怎麼啦?」
周嘉魚說:「你……幫我看看唄?」
沈一窮莫名其妙的:「看什麼?」
周嘉魚說:「你看看我身後有什麼東西沒有啊?」
沈一窮表情一陣扭曲,說:「臥槽,你不能自己扭頭看看嘛?」
周嘉魚怒道:「沒聽過民間傳說嗎?人的身上有三把火,兩把在肩上一把在額頭,我一轉頭把火吹滅了就完了!」
沈一窮態度堅決的說:「那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那民間傳說是騙人的,根本不存在這種謠言,你可以放心轉頭過去了。」
周嘉魚:「……」沈一窮這小兔崽子。
他咬了咬牙,扭頭一看,什麼都沒看到。
「什麼東西啊?」沈一窮這貨還背對著周嘉魚。
周嘉魚到:「什麼都沒有……啊!」他剛說完,原本空空蕩蕩的地上,竟是出現了一排小紙人,那小紙人的模樣很是怪異,說精緻,但不過是紙片而已,但說粗糙,其上畫出的眉眼,卻是活靈活現,彷彿真人一般。
沈一窮聽到周嘉魚的叫聲也回了頭,看到了地上的小紙人,他道:「這是什麼?」
這顯然不是符合常理的東西。
乍一看去,小紙人足足有十幾個,其中四個抬著一頂紅艷艷的轎子,剩下的有的吹嗩吶,有的敲鑼,有的喊號子,一看便知是個迎親的隊伍。
他們朝著周嘉魚和沈一窮所在的方向,慢慢悠悠的走過來,單薄的身體扭出怪異的曲線。周嘉魚親眼看見,其中一個媒婆扮相的紙人張開了那塗的紅艷的唇,尖聲尖氣的唱和:「金娃娃,銀娃娃,我家娶了個紙娃娃,紙娃娃,真好看,紅唇胭脂抹一半,姨娘哭著要天亮,天亮天亮死精光」。
周嘉魚渾身上下的白毛汗都起來了,沈一窮罵了句臟話,說:「我們快走!」
周嘉魚轉身就跑,哪知道他才邁開步子,原本該在他身後的小紙人竟是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腳下。
周嘉魚步子已經跨出去,根本來不及收回,一腳就將那轎子連帶著轎子踩扁了。
沈一窮驚恐的看著周嘉魚,周嘉魚則驚恐的看著自己的腳,他甚至覺得自己要是章魚什麼的,可能這時候已經選擇斷足逃生了。
「嗚哇,嗚哇——」其他紙人見到轎子被踩碎,都發出哀泣的哭聲。周嘉魚趕緊把腳挪開,喘著氣兒站到了一邊。
「臥槽,你怎麼踩下去了?」沈一窮這個膚色還能看出臉色發白,可以說也是被嚇的不輕。
周嘉魚道:「我不是故意的啊!」
其他小紙人兒見到轎子被踩碎,都圍了過來,將轎子門打開,拖出了裡面一個新娘模樣的紙人兒。
「死光啦,死光啦!」媒婆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隨即,周嘉魚感覺到這些紙片人兒的目光,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他們的眼睛全是用簡筆畫畫上的,可是眼珠子卻會動,就這樣以一種怪異的角度斜斜的瞅著周嘉魚。
沈一窮汗都出來了,說:「怎麼辦啊,罐兒,你把人家新娘踩扁了。」
周嘉魚說:「我腳都邁出去了——他們這不是,這不是——」他憋了半天,才把那個詞語說出來,「這不是碰瓷兒麼?」
沈一窮說:「……」居然很有道理。
「死光啦,死光啦!」紙人兒們慢慢的朝著周嘉魚圍了過來,其中一個嘴裡還含著,「你賠,你賠,你賠!」
周嘉魚後退幾步,拉開距離後,對著沈一窮就喊了聲:「跑!」
然後兩人拔腿狂奔,將那些紙人兒全都甩在了身後。
紙人在身後遠遠的看著逃離的周嘉魚,卻是沒有繼續追,反而用那畫的紅艷艷的嘴唇,咧開了一個怪異的笑容。
周嘉魚覺得他真的是把吃奶的力氣都給用光了,十幾分鐘的路程他們硬生生用五分鐘跑完,沈一窮喘氣喘的跟拉風箱似得,說:「周、周嘉魚,你發現沒有?」
周嘉魚扶牆道:「發現……什麼?」
沈一窮說:「我們每次出去吃夜宵——」
周嘉魚猜到了沈一窮要說什麼,果不其然,沈一窮說了下面一句:「都要出事兒!」
周嘉魚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是無法反駁。
「算了算了,趕緊回去和先生說說。」沈一窮說,「這紙人兒我看著有點熟悉,好像之前在哪裡見過……」
周嘉魚說:「哪裡?」
沈一窮搖搖頭:「一時間想不起來,先回去吧。」
周嘉魚面露無奈,他緩過勁兒來之後,問祭八剛才看見的東西是什麼,祭八縮在龜殼上面,跟只毛絨玩具似得,也是非常耿直的說:「我也不知道啊,你們人類事兒那麼多,我哪能全都知道呢。」
周嘉魚無言以對。
兩人滿身大汗的進了酒店,一副剛從外面逃難回來的樣子。
回到酒店,他們上樓之後跟抓住救命稻草似得直奔林逐水的房間,結果咚咚咚敲了一陣之後,兩人絕望的發現林逐水居然好像不在。
沈一窮擼起袖子大怒:「要是讓我知道了哪個小賤蹄子這麼晚了還勾引先生出去,看我不把他打的個滿地找牙!」
周嘉魚奄奄一息,說:「咋辦啊?」
沈一窮說:「你等會兒,我給先生打個電話啊。」他掏出手機,撥了號碼,一分鐘後,沈一窮宣佈了他們的死刑,「我們完了,先生沒帶手機。」
周嘉魚突然就想像祭八那樣蜷成一團抱緊無助的自己。
沈一窮嘆氣:「不然,咱回去和他們到道個歉?再畫個新姑娘給人家?畫漂亮點……」
周嘉魚說:「我畫,你送過去?」
沈一窮說:「他們要找的可是你!」
周嘉魚覺得自從打開靈異這扇門後,他的人生似乎就和科學以及唯物主義徹底告別了,最慘的是這時候還不能報警。警察問起什麼事兒來,自己說踩了紙片人,也不知道警察叔叔會不會直接以妨礙公安正常公務的名義抓進去拘留十幾天。
「唉,算了,我們回房等先生吧。」沈一窮也沒法子了,他們兩個總不能一直蹲走廊裡啊。
周嘉魚說:「也成……」
本來他們都是分開住的,但是這時候兩人都有點怕,便去了周嘉魚的房間。
把房間裡的燈都打開,鎖好門,又開了電視,周嘉魚這才感覺好了點。
沈一窮坐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說:「咱們看什麼啊?」
周嘉魚說:「看晚間新聞吧。」
總感覺害怕的時候看看新聞總是比較安心。
沈一窮給周嘉魚竪氣大拇指,說:「周嘉魚,你是我見過最有政治覺悟的。」
周嘉魚心想我原來還是黨員呢。
兩人窩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好歹將之前產生的恐懼平復了下來。但旁邊的屋子一直沒有聲兒,現在都凌晨了,也不知道林逐水今天回不回來。
沈一窮有點困了,打著哈欠說:「我去洗個澡,一會兒再過來啊。」
周嘉魚說:「你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沈一窮:「……」他總覺得周嘉魚這句話簡直像是在給他立flag。
不過剛剛跑了那麼一身汗,膩在身上實在是太難受,沈一窮硬著頭皮也堅持要回去洗澡,按照他的說法就是就算是死,也不能污了他那清白的身子。
周嘉魚也沒力氣和他再貧嘴,擺擺手之後讓他趕緊早去早回……
沈一窮走後,周嘉魚在屋子裡坐了會兒,決定乾脆自己也趁著這時間去洗個澡。
他拿了換洗的衣服,進了廁所,便開始脫衣服,在脫得還剩個褲衩子的時候,周嘉魚突然發現自己的褲袋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他將東西掏出來,臉色瞬間白了,不知什麼時候,那隻被他踩扁的新娘小紙人兒竟是藏在了他的褲兜裡,此時被他捏在手裡,那雙用顏料畫成的眼睛竟是在滴丟丟的亂轉,紅唇咧開,發出一陣喜悅之極的笑聲。
周嘉魚面露恐懼,直接將手裡的紙人扔在了地上,拔腿便想往門口跑。然而他才動了一步,眼前的景色就天旋地轉起來,周嘉魚感到自己的身體,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意識在黑暗中沈浮,周嘉魚是被吵鬧的喜樂吵醒的。他睜開眼睛,感到自己身體在顛簸,眼前是一片艷麗的紅。
他是在哪兒?周嘉魚第一個反應便是問祭八這是什麼情況,誰知道無論他怎麼呼喚,祭八都沒了聲音,好像不存在一樣。
而周嘉魚也逐漸明白了他到底在哪兒。他似乎是坐在一頂轎子裡面,被人抬著走,腦袋上還蓋著一塊紅色的布,周嘉魚用手將紅布扯下,毫不意外的發現自己身上穿著喜服。
周嘉魚:「……」他這是被碰瓷成功了嗎?
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來了下來,伸手想要摸摸林逐水送他的吊墜安撫一下內心,誰知道手伸到脖子那兒,卻發現自己頸項上空空如也,不光是祭八,連吊墜都沒了。
手上捆住他的繩子並不太粗,但周嘉魚用盡了力氣,卻怎麼都掙脫不開,無奈之下,他只好作罷。好在手是捆在身前的,想要做點什麼不至於太過困難,周嘉魚給自己打了打氣,慢慢扭頭,掀起了轎子右邊小窗上的簾子,看向了轎子之外。
不看還好,這一看他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開始瘋狂的往外冒。
這次抬著轎子的,不是紙人,神似紙人,他們雖然有著人類的模樣和動作,可表情神態怪異到了極點,無論是轎伕,還是走在旁邊的媒人,臉上都畫著濃郁的妝容,血本大口幾乎覆蓋了半張臉。
見簾子被掀起,走在前面的媒人腦袋竟是直接轉了一百八十度,尖聲尖氣的問道:「新娘子,怎麼啦?」
周嘉魚這這一幕嚇的差點沒罵娘,趕緊把簾子閉上了,在腦子裡瘋狂的念了一百遍的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他好歹冷靜下來,腦子裡正在思考該如何脫身,一直晃晃悠悠的轎子,卻是突然停了下來,他們似乎已經……到目的地了。
周嘉魚隱約猜到了什麼,整個人都僵了。
果不其然,一隻手從擋簾伸了進來,那雙手膚色白的不正常,可以說是毫無血色,輕輕捏住了擋簾的一角,便將簾子掀起,看到了坐在裡面表情僵的如同便秘的周嘉魚。
「新娘子。」那是個穿著喜服的男人,模樣清俊,但膚色慘白,嘴唇發青,一看就不是活人的模樣。
周嘉魚到底是沒忍住,哆哆嗦嗦的說:「兄弟,我男的!」
那人卻並不說話,伸手便要來牽周嘉魚,周嘉魚條件反射的想要躲開,卻被他抓住了手腕,然後硬生生的從轎廂裡拖了出來。這人的力氣極大,周嘉魚在他面前簡直就是手無縛雞之力,他的掙扎輕易的被化解,紅色的蓋頭,也再次蓋了上了他的腦袋。
「臥槽!救命啊——」周嘉魚慘叫。
他感到自己被拖進了什麼地方,然後身後有聲音響起:「一拜天地!」
周嘉魚站著不肯動,便感到有人硬生生的按住了自己的頭,把他的頭往下壓,那力度,周嘉魚絲毫不懷疑,若是他死活不肯,腦袋可能都得被掰下來。
「二拜高堂!」又是一聲,周嘉魚被人架著,完全無法掙扎。
「夫妻對拜!」聽到這最後一句,周嘉魚的內心深處爆發出了一種難以言語的恐懼,他感到有什麼東西迅速從自己的身體裡抽離,他的預感在告訴他,這若是拜下去了,他可能就真的回不去了。
「他媽的,救命啊——」周嘉魚慘叫著,眼見著便要被那可怕的力度壓彎了頭,卻忽的聽到周圍響起了一聲聲慘叫,原本束縛著他的人也鬆了手,周嘉魚跌坐在地上,連滾帶爬的往後退了幾步,扯開了遮住他視線的蓋頭,看見了週遭的景象。
他原本以為自己在喜堂,現在看到周圍的情況,才發現這根本不是喜堂,而是靈堂。屋子裡到處都掛著白色的紙花,面前的桌子上,還擺著兩塊靈位,一塊寫著周嘉魚沒見過的名字,另一塊上面,赫然就是周嘉魚三個字。
而此時的靈堂,竟是在燃燒,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火焰,掩蓋了屋中的白,將之渲染成了溫暖的紅色。坐在靈堂地上裡的周嘉魚也要被火燒到了,但讓他意外的,他卻並不覺得害怕,甚至反而格外的安心。
火紅的焰苗跳上了他的衣服,周嘉魚感到意識開始變得模糊,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他好像隱約看到,自己的手,也變得了白紙的模樣。
周嘉魚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看見自己躺在床上。
沈一窮坐在旁邊,正在低頭玩手機。
「我……」周嘉魚艱難道,「我在哪兒?」
沈一窮說:「哇,周嘉魚,你終於醒啦!」他放下手機,把自己的大臉湊過來,「要不是先生及時回來了,我就見不到你啦!」
周嘉魚說:「你……你離我遠點,吸光……」
沈一窮:「……」他是黑洞嗎?吸光?
這要是平時,沈一窮肯定擼起袖子和周嘉魚吵一架,但看周嘉魚虛弱的隨時可能嚥氣的樣子,他只能忍了。
周嘉魚緩了會兒,緩過來了,但覺得自己屁股實在是疼的厲害,他哎喲一聲,道:「我怎麼了?」
沈一窮說:「你被人看上被揪去成了陰親。」
周嘉魚:「……」他猶豫了片刻,才小聲道,「我屁股怎麼那麼疼啊?」
沈一窮嘆氣,拍拍他的肩膀,說:「兄弟,你別想太多,你屁股疼是因為你在廁所裡摔倒了,我們把你拖出來的……你的清白身子還在。」
周嘉魚:「……」
沈一窮這小王八蛋哈哈大笑。
然後兩人聊了聊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原來周嘉魚遇到的那隊伍是接陰親的,結果不知道怎麼的居然就把路過的周嘉魚看上了,還強行碰瓷兒讓周嘉魚把新娘踩了個稀巴爛,並且強行將周嘉魚帶進了那個世界,差點沒禮成。
沈一窮一聽到動靜就趕了過來,但還是太晚了,周嘉魚已經暈倒在了廁所。他正焦急的不知道該怎麼辦,萬幸的是林逐水回來了,直接燒了紙人,又用了點法子,把周嘉魚的魂魄硬生生的拽回了現世。
周嘉魚說:「我怎麼感覺自己像是柯南似得……」到哪兒都遇到事兒。
沈一窮不以為然,說:「你現在還沒有對自己的體質有清楚的認識啊,說白了,你在陰物眼裡,就是行走的大型人肉漢堡,換你要是半夜三更的看見漢堡在路上走,不會想去咬上一口啊?」
周嘉魚:「……」
沈一窮說:「哎呀,這年頭還好,要是早些年,接陰親的更多,而且這邊好像就有這樣的風俗,我給你說,在路上看見紅包什麼的,可千萬不要撿,有的紅包就是故意丟給你的,撿起來說不定就被人配了陰親了。」
周嘉魚說:「可是我這就和你一起吃了個夜宵,啥也沒做啊。」
沈一窮說:「哎,可能是你命中和夜宵犯衝吧。先生讓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再去找他。」
周嘉魚說:「那個,我有點怕,不然……咱們湊合睡一晚上?」
沈一窮倒也無所謂,說好啊。
雖然周嘉魚是gay,但他對沈一窮是毫無非分之想的,單純是被搞的有點虛,想讓人陪陪。但這種想法顯然是非常愚蠢的——半夜周嘉魚被沈一窮一腳踢在屁股上的時候,他覺得比鬼神更可怕的顯然是沈一窮的睡相。
最後無奈之下,周嘉魚只能抱著被子去沙發上將就了一晚。
第二天沈一窮精神奕奕的醒來,看到已經快去了半條命的周嘉魚。
「周嘉魚,你怎麼睡沙發上去了?」沈一窮還問。
周嘉魚說:「沈一窮,為你以後的女朋友感到絕望。」
沈一窮滿臉莫名其妙。
周嘉魚也沒解釋,捂著疼得厲害的屁股一瘸一拐的吃早飯去了。
吃完飯,周嘉魚去找了林逐水。
林逐水這幾天都挺忙的,好像是在準備的大橋的超度事宜,具體情況周嘉魚也不清楚,反正進去的時候,看見林逐水手裡把玩著一塊木牌。
「先生。」周嘉魚懨懨道。
林逐水說:「坐。」
周嘉魚小心翼翼的坐下,嘴裡嘶嘶叫著,太疼了,他現在強烈懷疑自己尾椎有沒有出啥問題,比如被摔裂什麼的。
林逐水道:「你把昨天你在夢裡看到的事兒和我說一遍。」
周嘉魚點點頭,把他被關進轎子,又被人從裡面出來,最後火燒靈堂。
林逐水聽完之後,道:「還記得那靈牌上面刻著的名字麼?」
周嘉魚點點頭,道:「記得,好像是叫李雲逸。」
林逐水道:「哪幾個字?」
周嘉魚說:「木子李,雲朵的雲,飄逸的逸。」
林逐水點點頭,拿起刻刀便開始往他之前拿著的木牌上面刻字,周嘉魚看後,發現林逐水竟是將「李雲逸」三個字,整齊的刻在了木牌上。
他刻完後,吹掉木屑,吩咐周嘉魚去把窗檯上放著的香爐拿過來。
周嘉魚屁顛屁顛的去拿了香爐,心裡實在是有些好奇,道:「先生,這是要做什麼啊?」
林逐水淡淡道:「給你找回場子。」他把香爐放在桌子上,拿了三炷香,插在上面,又取出了一個紙片樣的東西。
周嘉魚定睛一看,才發現林逐水手裡的東西是之前莫名其妙被放進他口袋的紙人兒新娘。
林逐水點燃了插在香爐上的三炷香,嘴裡輕聲的念了一段周嘉魚聽不太懂的話,便將紙人兒新娘直接點燃了。
按理說紙燒著了,應該味道不大,但是周嘉魚卻聞到了一股子好像蛋白質燒焦後的味道,還聽到了一種嘶嘶作響有些像慘叫的聲音。
紙人在他們的面前畫作了灰燼,林逐水待紙人全部燒完後,將手裡刻著李雲逸三個字的木牌立在了桌上,然後之手指微微屈起,用關節重重的扣了三下。
不可思議的變化,便發生在了這一刻,剛才紙人燒成的灰,竟是開始緩慢的移動,最後在桌面上形成了一個人形的模樣。
周嘉魚在旁邊都看傻了,他甚至注意到,在香灰之上,出現了黑影一樣的東西浮在半空中,慌亂的瘋狂扭動著。
林逐水道:「誰讓你來的?」他的聲音有些冰,和平日裡對待徒弟的態度判若兩人。
沒有人回答,但周嘉魚卻明顯的看到木牌震了一下。
林逐水卻是好像聽到了什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他能讓你魂飛魄散?你以為我不能?」他說著,伸手便直接斷了一炷香,那香一斷,周嘉魚卻是清楚的聽到了聲屬於男人的慘叫。
林逐水道:「我最後問一次,誰讓你來的?」
桌子上的灰開始緩慢的蠕動,最後竟然是形成了一個「紅」字。
林逐水道:「他寫了什麼?」
周嘉魚這才反應過來,林逐水是在問他,他趕緊回到:「是一個紅字。」
林逐水不說話了,但周嘉魚明顯感覺得出,他是在生氣,而且,是非常非常生氣。
木牌也感覺到了林逐水的怒氣,開始一個勁的發抖,周嘉魚竟是在它身上看到了些許當年自己的影子……最後那堆灰燼哆哆嗦嗦的形成了一個字:求。
周嘉魚:「……」可以的,這麼快就認慫了。
他把這字告訴了林逐水,林逐水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他要殺了你的時候,怎麼沒見他心軟。」
周嘉魚道:「殺,殺了我?」
林逐水挑眉:「不然你當著陰婚是什麼,只要我晚來一步,你就別想回來了。」
之前周嘉魚還對這事兒懵懵懂懂,現在林逐水一言挑明,他這才驚覺當時是多麼危險的情況。
林逐水心情不妙,又問了幾個問題,李雲逸都乖乖的答著,周嘉魚也品出了味。碰到這事兒,居然不只是巧合,竟是有人故意設計,想讓他死。
林逐水手指點著桌面,聲冷如冰:「既然敢對我的人出手,那我也不必給你留情面。」他說完這話,又斷了一炷香。
浮在香爐上的黑影一陣扭曲,不住的瑟瑟發抖,像是極為害怕林逐水做的事。
林逐水道:「把位置說出來,我饒你一命。」
香灰開始緩緩的蠕動,然而還未成型,周嘉魚便聽了一聲慘叫,那沒人動過的最後一炷香,竟是自己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周嘉魚委屈巴巴:只想和先生成親。
林逐水親一口,拍拍腦袋,說了聲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