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林玨口中的「寶貝」到底是什麼東西,但周嘉魚和沈一窮都知道那肯定不是什麼有趣的玩意兒。
林玨又把腦袋支出了窗外,說:「它好像進了教學樓裡,我們去樓梯看看?」
李錦江已經整張臉臉色煞白,一副完全不能再受到驚嚇的模樣。連周嘉魚都對他升起了些許同情之心,李錦江啞聲道:「什、什麼東西啊?」
林玨保存了自己最後僅剩的良心,沒有直接回答李錦江的問題,而是道:「跳樓的是個女教師吧?還挺年輕的……」
李錦江看表情差點哭出來,雖然林玨話語有些委婉,但也說明瞭她看到了什麼東西——就是幾年前從這間辦公室裡跳下去的女老師。
沈一窮也有點看不下去,「你別怕啊,大家都在這兒呢,勇敢一點!」
李錦江依舊保持一臉要崩潰的模樣。
據說那東西已經爬進了教學樓,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爬到他們面前來,林玨還在計算她的爬行速度,說不然咱們就在教室裡守株待兔。
周嘉魚戰戰兢兢的問:「要是真守到了呢?」
林玨說:「守到了?守到了就讓你家先生出手把她燒了唄。」
林逐水一直都沒怎麼說話,聽到林玨這一句,薄唇輕啟:「來了。」
他這句話來了一出,屋子裡剩下的三個成年男人瞬間圍成一團,如果不是怕太過丟臉,他們是真的想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走廊上果真傳來了非常怪異的聲音,那聲音帶著些濡濕的味道,像是什麼重物在地面上慢慢的爬行。
林逐水表情不變,從懷中取出了幾隻紙鶴,然後隨手放了出去。那紙鶴離開他手裡,便燃起了淡淡紅色火焰,揮舞著翅膀從辦公室裡飛了出去。
這畫面周嘉魚和沈一窮都不是第一次見,但李錦江卻是神情恍惚,說:「我是不是已經死了,我為什麼看見紙在飛?」
周嘉魚相當理解李錦江這種世界觀崩塌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紙鶴飛了出去,很快他們便聽到了別的聲響,那是一個女人的慘叫,淒厲的讓人毛骨悚然,還伴隨著一些重重的撞擊聲。
林玨站在門口,歪著腦袋看著走廊上,給他們播放戰報:「哎呀,肉都烤糊了!」
周嘉魚還真他娘的聞到了一股子蛋白質被燒焦的味道……他痛苦的想,至少這半年內,他都對烤肉提不起興趣了。
「挺厲害啊。」林玨說,「逐水,你這幾年又有長進了,不好,她要逃跑!」她說完這話,扭頭看著屋子裡的幾人,問道,「我們追嗎!」
屋子裡的三個大男人聽到這句話心裡都有點想哭。
好在林逐水在這時開了口:「不用追,讓她回去。」
林玨道:「你做好記號了?」
林逐水點頭。
林玨頗有些意猶未盡,說還以為他們能來一場精彩的大冒險。但她又看了眼三個靜靜的待在林逐水身邊,像鵪鶉一樣乖的三個男人後,仰天長嘆:「這年頭的男人膽子怎麼都那麼小啊——」
周嘉魚心想不是我們膽子小,是你的膽子大的有點過分了……不過這話他也沒敢說出口,畢竟林玨看起來天賦異稟,總覺得得罪她不是什麼好事兒,看看今天晚上的被嚇的快要瘋掉的李錦江就知道了。
那東西被林逐水趕跑後,他們沒急著回去,而是檢查了一圈這辦公室。據說這辦公室原來有十幾個老師在裡面,後來出了事兒之後就調出去了幾個,最後只剩下了個位數。
周嘉魚注意到了一張靠近窗戶邊緣的辦公桌,那辦公桌和其他的不太一趟,上面幾乎是空的,只放著一些很陳舊的文具用品。他用手指抹了一下,看到這桌子上有一層厚厚的灰,看起來很久沒有使用了。
「這桌子是那個老師的?」周嘉魚問李錦江。
李錦江因為剛才那些事兒,整個人都看起來有些呆滯,他點點頭,隔了一會兒後,才緩聲道:「對,那個老師出事後,家屬來學校鬧過,學校為了安撫人心,就留下了她的桌子。一開始好像是說隔幾個月就撤了,但是後來一直沒人願意動,便留了下來。」
「哦……」周嘉魚仔細看了看桌子,覺得這桌子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但鬼使神差,他忽的就伸手摸了摸抽屜的下面,卻是意外的感覺發現抽屜下面貼著一張小小的紙條。
「這是什麼?」周嘉魚被這東西嚇了一跳,他沒敢撕下來,彎著腰看向桌肚。
那是一張黃色的便利貼,貼在桌子下面,一般人很難注意到。
「什麼東西?」林玨聽見周嘉魚的聲音,走了過來,她比周嘉魚不講究多了,直接伸手撕下了那張紙條。
「就這樣撕下來沒事兒嗎?」周嘉魚被她嚇了一跳。
「怕什麼?」林玨似笑非笑,她道,「有你家先生在這兒,如果真是有什麼特別危險的事兒,他肯定會阻止的。」
也對……對林玨的話感同身受的周嘉魚朝著林逐水投去了目光,感覺自己內心平緩了許多。
黃色的便利貼上也有灰塵,不知道貼上去多久了,林玨把便利貼翻過來,看到了上面寫著的幾個字:歡迎回來。
林玨:「……歡迎回來。」她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歡迎回來?」周嘉魚覺得這幾個字其中暗示的含義實在是不太妙,「歡迎誰回來?」
「還能有誰呢。」林玨摸了摸便利貼上的字,「當然是,離開的人了。」
辦公室裡瞬間安靜下來,只能聽見微弱的呼吸聲,顯然大家都對這句話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林逐水走過來,從林玨手上拿走了那便利貼,放到鼻間輕輕的嗅了嗅:「一個男人寫的,年齡大概在三十歲左右。」他說到這裡眉頭忽的蹙起。
林玨道:「怎麼了?」
林逐水搖搖頭,沒有說話,但周嘉魚從他的表情裡,卻是感覺到了一股子淡淡的殺意,那殺意很淡,幾乎是轉瞬即逝,可還是被周嘉魚捕捉到了,只是不知,到底是什麼人讓林逐水散髮出了這樣的氣息。
林玨也察覺出了林逐水的異樣,她把那便利貼收了起來,拍拍手上的灰塵:「今天就這樣結束吧,我也困了,咱們回酒店休息。」
「好好好。」李錦江簡直求之不得。
鎖好了辦公室的門,幾人離開了教學樓。
周嘉魚到樓下快要離開的時候,又朝著那扇窗戶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發現那扇窗戶又被打開了——明明他們離開的時候反覆確認已經關上的。
林玨順著周嘉魚的目光看去,卻是不屑的笑了:「裝神弄鬼,若是那麼厲害,我們在上面的時候怎麼不過來?」
周嘉魚想著好像是過來了呀,只是後面又被林逐水給燒回去了,當然這話他也就隨便想想,畢竟說出來有點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李錦江給他們定的酒店就在學校旁邊,環境看起來還是不錯的。周嘉魚本來和沈一窮一人一間房,但是沈一窮非要堅持和周嘉魚睡在一起,說是晚上一個人根本睡不著。
林玨見狀還開玩笑:「喲,以前害怕不都是去先生那兒打地鋪麼?有了周嘉魚總算是能睡床上了?」
沈一窮一臉我不是我沒有,但是又說不出反駁的話。
周嘉魚嘆氣說:「行了行了,我們兩個今晚將就將就吧。」他其實也挺怕的。
在旁邊站著的李錦江欲言又止。
林玨瞅著他的表情咯咯直笑,說:「怎麼?你不會也要和他們擠一擠吧?」
李錦江小聲的說:「可以嗎?」
林玨:「……」她表情凝固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自己開玩笑的一句話,會讓李錦江當真。
最後經過激烈的討論,三個互相理解的大男人決定今晚擠一擠,林玨一臉見鬼的表情。
不過雖然說著要和他們睡一張床,但李錦江最後還是沒有過來,說是不太好意思。
周嘉魚和沈一窮勸了幾句,見他態度堅持,也沒有強求。
兩人躺在床上,有點睡不著,便聊了聊幾天晚上看見的那些事兒。
「這學校裡的臟東西到底是什麼啊?」沈一窮說,「還有給桌子上貼紙條的那個……」
周嘉魚說:「我也不知道。」他看著天花板,閉起眼睛開始回憶今晚整個過程,他忽的想起了自己進入辦公室時聞到的那股味道,開口問沈一窮有沒有聞到。
「味道?」沈一窮說,「沒有聞到啊。」
周嘉魚有點苦惱:「那氣味我總感覺在哪兒聞到過,但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了。」
沈一窮沒應話。
周嘉魚又說了幾句,等他再次轉過頭去時,卻見沈一窮已經睡著了,還在小聲的打著鼾。
周嘉魚:「……」年輕真好……好在他的睡眠質量也不錯,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陷入了沈沈夢境。
周嘉魚以為自己會一覺睡到天亮,結果半夜的時候,咚咚咚的敲門聲把他和沈一窮從睡夢中喚醒了。
沈一窮迷迷糊糊的說:「罐兒,有人……」
周嘉魚縮在自己的小被窩裡,「你去,我好冷。」
沈一窮表示自己只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周嘉魚不能這麼對他。
兩人嘰嘰歪歪了一分鐘,最後石頭剪刀布,周嘉魚慘敗,苦著臉披了件羽絨服去開門。
「誰啊?」周嘉魚先問了句。
「是我。」李錦江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聲音有點顫抖,「我能進來嗎?我好害怕——」
周嘉魚這才開了門,果然看到李錦江穿著一身保暖睡衣站在門口,他抱著手臂,眉宇之間全是僵硬的恐懼,顫聲道:「我能進來嗎?」
周嘉魚道:「可以啊,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李錦江道:「謝謝你。」他慢慢的走進了屋子。
沈一窮還躺在床上,問:「誰啊?」
周嘉魚道:「李錦江。」他渾身冷颼颼的,想趕緊爬上床去,誰知道他剛走過門口的拐角,靠在床頭的沈一窮就慘叫起來:「周嘉魚——你他媽把什麼東西放進來了!」
周嘉魚聽到這句話,身體做出了一個非常明智的舉動——他沒有往後看,而是直接朝著前面狂奔,直到拉開一定距離後,才朝著自己後面看了一眼。
他身後根本沒有李錦江,而是一個趴在地上的東西,那東西穿著件紅色的長裙,頭髮披散著,身下是一地的血。
沈一窮直接從床上竄了起來,手忙腳亂的去翻東西,周嘉魚急中生智,猛地想起了什麼,伸手抓住了自己放在旁邊的羽絨服,掏出了羽絨服裡放得整整齊齊的符紙。這符紙裡面什麼類型都有,桃花符都有三四張,但此時情況危機,也由不得周嘉魚細挑慢選。
符紙被扔過去,真的起了作用,周嘉魚看到它的身上燃起了火焰,這火焰是青色的,直接將它整個身體都包裹了起來。
沈一窮這會兒也翻出了放在背包裡的各種物件,瘋狂的開始衝著那玩意兒撒糯米。
周嘉魚見火勢大了起來,吼道:「有用——」
沈一窮說:「快,快,你也別歇著,快罵臟話!」
周嘉魚:「……」他深吸一口氣,開始對這臟東西進行人身攻擊,他真是覺得今天一天都把自己這輩子要說的臟話都罵完了,可那東西還在慢慢的朝著他們靠近,雖然速度跟烏龜差不多就是了。
「怎麼辦!臟話沒卵用啊!」周嘉魚瘋了。
沈一窮說:「我他媽的也不知道怎麼辦啊!」
周嘉魚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然後環顧四周,忽的有了想法:「現在它反正也動不了,不然咱們繞開它出去吧!!」
沈一窮說:「可以!!」
說著可以,兩人卻是都沒有動彈,這東西看起來實在是太恐怖了,簡直就是鬼片裡最標準的那種女鬼,看得人渾身僵硬,頭皮發麻。
周嘉魚知道這樣不行,咬著牙從床上站起來,墊著腳想從它旁邊繞過去。那東西趴在地上,也看不清楚臉,但隱隱約約可以從髮絲之間,看出它慘白的皮膚。
周嘉魚直接衝到了門口,對著沈一窮招手:「快過!!它身上的火開始變小了!!」
沈一窮看表情都要哭出來了,他把手上所有的糯米全部倒到了那鬼的頭上,然後一閉眼,一咬牙,就想從這玩意兒身上跨過去。
他邁出了一隻腳,正打算把另外一隻腳也抬過來,那東西確實猛地抬起頭,露出一張鮮血淋灕的臉,然後伸出手,死死的抓住了沈一窮的腳踝。
「啊啊啊啊!!!」沈一窮整個人直接倒在了地上,抓狂的蹬著腿,「罐兒——我要死了!!」
周嘉魚也崩潰了,抓著沈一窮的手把他往外拖:「別怕,我不會拋棄你的!!」他一隻手拖著沈一窮,一隻手開了門。
然而門一開,周嘉魚就愣住了,只見林玨站在門外,滿目驚訝的看著他們兩:「你們這麼晚了做什麼呢?叫的這麼慘……」
周嘉魚說:「師伯,師伯!沈一窮被鬼抓住了!!」
林玨道:「鬼?」她把門推開,直接進了屋子,走到了沈一窮面前,伸手撈起了一樣東西,「這是鬼?」
沈一窮和周嘉魚定睛一看,才發現林玨手裡的竟是一件白色長裙,那裙子的裙襬上沾著血跡,之前還裹在沈一窮的腿上。
「這……」周嘉魚愣了。
「嗯……不過應該有東西來過。」林玨手裡拿著裙子,似乎在思量什麼。
「我們剛才真看見了臟東西。」沈一窮還躺在地上,手軟腳軟的說話,「還是個女的,穿著紅裙子,慢慢的朝著我們爬過來。」
「紅裙子?」林玨道,「能看見臉麼?」
「臉上全是血,看不太清楚,只能認出個大概的輪廓。」沈一窮心有餘悸,「這到底是什麼東西?障眼法麼?」
林玨卻是沒有答話,沈默片刻後下了決定:「沈一窮,你過來和我睡,周嘉魚你去逐水的屋子裡將就一晚上。」
周嘉魚還沒吭聲,沈一窮就激動了,說:「師、師伯……」
林玨道:「不要想些有的沒的,小心我生氣了,再給你看看什麼有趣的寶貝。」
沈一窮:「……」他想到剛才那爬進來的女鬼,表情一陣扭曲,徹底激動不起來了,跟茄子似得蔫蔫的跟著林玨往外走。
周嘉魚跟在後面有點慌,說:「師伯,可是先生,不是已經睡了嗎?我這麼去是不是不太合適?」
林玨背對著周嘉魚,周嘉魚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卻能從她的語氣裡聽出明顯的笑意:「他還沒睡,怕什麼,他又……不會吃了你。」
周嘉魚無奈之下,只好去敲了敲林逐水的門。
果然如林玨所言那般,林逐水還沒有睡著,他穿著件薄薄的毛衣,淡淡道:「進來。」
周嘉魚趕緊跟在他身後進了屋子,林逐水雖然沒出門,卻好像已經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了,隨口問了幾個細節。
周嘉魚有的答上了,有的卻不記得,問完之後林逐水便道:「休息吧。」
周嘉魚點點頭,默默的爬上了床。
兩人已經不是第一次睡一張床上了,可周嘉魚還是有些激動,大約是明白了自己心裡對林逐水那些不可言說的感情,在林逐水躺到他身邊時,他比上一次和林逐水同床還要緊張。
「冷?」林逐水感覺到了周嘉魚的僵硬。
「沒……」周嘉魚把半張臉蓋在被子下面。
林逐水沈默了一會兒,周嘉魚本以為他睡著了,片刻後,竟是感到身邊溫度似乎在慢慢的變高。和空調那種單純的物理溫度不同,身邊的溫度卻好像是在溫暖他因為受到驚嚇而變得僵冷的靈魂和情緒。
周嘉魚覺得自己的身體舒服極了,好像漂浮在暖和的泉水裡,他閉上眼睛,就這樣沈沈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周嘉魚一覺醒來時已經上午十點了,原本睡在他身邊的林逐水沒了蹤影,周嘉魚用手探了探,感覺被窩已經涼掉。
他慢慢吞吞的起床穿衣,準備回房洗漱。因為昨天的事兒,周嘉魚進屋的時候還小心的左看右看,他發現雖然這東西不見了,可地板上面卻還是有類似燒灼後的痕跡,至少這能證明,他和沈一窮的確不僅僅是出現了幻覺這麼簡單的事兒。
「早上好。」沈一窮在一樓餐廳吃早飯,說是吃早飯,其實更像是在發呆,見到周嘉魚下來,懨懨的和他打了個招呼。
「怎麼這麼沒精神?」周嘉魚說,「昨晚沒睡好?」
沈一窮抬手擦了擦眼角,很痛苦的說:「早知道師伯有那種愛好,我還不如去先生的屋子打地鋪。」
周嘉魚聞言驚了:「那、那種愛好?」
沈一窮沒吭聲,掏出手機給周嘉魚看了眼。
周嘉魚看著沈一窮的相冊裡面的照片,陷入沈默:「……是……有點接受不了。」
只見林玨穿著厚厚的毛衣躺在床上,手裡拿著那條從他們屋子裡發現的白色沾血長裙,要是一般人,拿著這裙子肯定會非常的忌諱,但她並沒有,而是就這樣拿在手裡細細的研究,床頭櫃上還整齊的擺放著一些比較特殊的物件,周嘉魚甚至好像還看到一個小小的頭骨。
沈一窮說:「我一晚上都沒睡……總覺得那裙子會飄起來蓋在我頭上捂死我。」
周嘉魚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只能長嘆一聲,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們兩個昨晚被折騰的挺慘,李錦江卻像是休息的不錯,從樓上下來時很高興的和他們打招呼。
沈一窮幽幽的說:「睡得不錯啊?」
李錦江滿臉莫名其妙:「怎、怎麼啦?你眼圈怎麼那麼重?」以沈一窮這個膚色都能看出黑眼圈,那可以說睡眠質量是相當的糟糕了。
周嘉魚簡單的把昨晚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李錦江,李錦江一聽到有人冒充開門,臉上瞬間僵了:「其實……」
周嘉魚說:「什麼?」
李錦江乾咳一聲:「其實昨晚也有人來敲我的房門。」
周嘉魚:「啊?」
李錦江有點尷尬:「我雖然聽出是你的聲音,但是當時實在是害怕,就假裝自己睡著了……」
周嘉魚和沈一窮:「……」
李錦江見兩人表情不妙,趕緊找個藉口溜了。
周嘉魚和沈一窮兩人沈默了好久,最後周嘉魚說了句:「我發誓,我半夜再也不給其他人開門了,誰來都不開。」
沈一窮說:「如果是先生呢?」
周嘉魚:「……」這天還能不能聊了。
沈一窮很滄桑的說:「別說了,其實我也懂,畢竟這後宮三千,被先生臨幸,總該要承受點風險,為了先生,見鬼又算什麼呢?」
周嘉魚:「……」這孩子一天到晚的戲怎麼那麼多。
在昨天遇到了那些事兒後,他們在下午又去了一趟學校。
這次雖然去的時間是白天,可事實上空蕩蕩的校園加上陰沈的天氣,至少在氣氛上並沒有讓人感覺有什麼緩和。
林逐水這次有備而來,進了學校之後,便直奔操場而去。
李錦江休息了一晚上,精神看起來好了許多,他們之中狀態最差的那個反而變成了沈一窮。他眼睛底下掛著黑眼圈,一副隨時可能睡過去的模樣。
學校操場很大,跑道是塑膠質地的。跑道旁邊還有一些體育器材和場地,靠近牆壁角落的地方長著一簇簇灌木叢,不過此時葉子幾乎都掉光了,上面還積壓了一些白白的積雪。
林逐水朝著牆角走去。
周嘉魚見他神情嚴肅,從頭到尾都沒敢吭聲,直到他半蹲下,似乎在土裡尋找什麼。
「是這兒?」林玨也在掐算。
林逐水點點頭。
周嘉魚的確感覺出這一片泥土和其他地方有所不同,那黑氣在這一片似乎要濃郁一些,而且帶著一股子讓人不適的腥臭。而此時的周嘉魚,也終於想起了他昨天在辦公室裡聞到的氣味到底在哪兒聞過——那次他們去筒子樓被林逐水鎖在樓頂時,從水箱裡爬出來的那個人形結合體身上就帶著這種味道,這味道很奇怪,說是臭倒也不臭,反而有一點點木頭的氣息,可具體是什麼木頭,周嘉魚又說不準。
周嘉魚也在幫忙刨土,他選了幾個黑氣特別重的地方,用樹枝往下挖著。好在這裡的土不算太結實,刨起來也不用費勁,他不過淺淺的刨了一層,就發現底下真的藏著東西:「我找到了!」
他迅速的把上面的土刨開,讓藏在泥土裡的東西露了出來。那是一個黑色的罐子,用蜜蠟封住了口,周嘉魚握在手裡掂了掂,感覺這東西很輕,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裝了什麼。
「這是啥?」李錦江被嚇了一跳,沒想到學校操場裡還埋著這個。
「打開。」林逐水淡淡道。
周嘉魚聞言,小心翼翼的啟開了蜜蠟的封口,用手將蓋子拿起。
「這是……頭髮?」沈一窮看到了罐子裡的東西,道,「誰放這兒的?」
那是一罐子的頭髮,將罐子塞的嚴嚴實實,周嘉魚打開蓋子後,這頭髮緩緩的往外面溢出,就好像擠不下了一樣。
林逐水忽的直接上前一步,從周嘉魚手裡接過了那個罐子。
周嘉魚起初還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結果下一刻,那罐子裡竟是爬出了幾隻黑色的飛蟲,順著罐子爬到了林逐水的手上。不過林逐水顯然是這些東西的剋星,因為黑蟲和他肌膚接觸的瞬間,便直接燃燒了起來,散髮出蛋白質被燒焦的氣味。
林玨眉頭皺的死死的:「頭髮?難道是那個老師的?」
李錦江卻是面無人色,他顫聲道:「不、不應該是那個老師的啊。」
「為什麼不應該?」林玨反問。
「當時那個老師自殺的事情鬧的很大。」李錦江嚥了嚥口水,「家屬鬧得特別厲害,因此學校給也出了很豐厚的賠償方案,但是條件就是老師的屍體必須先火化入土……」
林玨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老師不可能留下頭髮?」
李錦江確認的點點頭。
「那這頭髮是誰的?」林玨思考著。
「還有東西。」林逐水卻是開口打斷了林玨的思緒,「繼續挖。」
周嘉魚聽到還有東西時嚇了一跳,但的確如林逐水所說的那樣,這片土裡有很多個黑氣特別濃郁的地方。他粗略數了數,至少有六七個的樣子。
其他人沒有周嘉魚這麼靈敏的靈感,所以找起來有些麻煩,周嘉魚挖出第二個罐子後,就給剩下幾個黑氣特別濃郁的點做上了標記。
沈一窮在旁邊感嘆:「不愧是罐兒,找起自己的同類來這麼順手……」
周嘉魚:「……」沈一窮真是嘴越來越毒了。
幾人齊心協力,把這一片的土都翻了一遍,最後一共找出七個陶瓷罐。這些罐兒無論是大小還是模樣都毫無二致,唯一有些不同的,便是它們入土的時間有些差別。
「打開?」林玨問。
林逐水道:「我來。」
他拿起這些陶瓷罐,一個個的啟開了封口。周嘉魚本來以為剩下的陶瓷罐裡,應該都塞著類似頭髮的東西,誰知道打開之後發現裡面放的東西各不相同,最普通的是一個白色的花朵發卡,最恐怖的是一截已經枯骨化的手指。
「這裡面是什麼?」林逐水開的最後一個罐兒裡,只有一撮白色的粉末。
沈一窮本來想湊過去聞聞,結果鼻子剛往那邊靠,林逐水便語氣平淡的給出了答案:「骨灰。」
沈一窮:「……」他趕緊把鼻子收了回來,心想自己還好沒有用力一聞。
「這裡面的東西都好奇怪。」周嘉魚仔細研究了一下,沒發現什麼規律。
林玨卻目光一轉,將眼神放到了已經僵的快要變成石像的李錦江身上。
「你知道這是什麼吧?」林玨和李錦江的目光對上了。
李錦江露出笑容,可這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他整張臉都在扭曲,甚至嘴角都開始抽搐。
周嘉魚被李錦江這個表情嚇到了,昨天那麼恐怖的時候,他都沒有見到李錦江反應那麼大。眼前的幾個陶瓷罐,為什麼會讓他產生這樣的神情?
「我、我……」明明是寒冷的初春,李錦江的額頭上卻佈滿了冷汗,他伸手粗魯的抹了一把臉,啞聲道,「被淹死在廁所的那個學生,在屍檢的時候,身體少了、少了一點東西……」
他這話一出,周嘉魚瞬間明白了李錦江的意思,他指了指其中一個罐兒:「她少了一截手指?」
李錦江慢慢的點頭,他似乎真的有點扛不住了,就這樣坐在了附著著薄薄積雪的濕潤的泥土上:「這些東西……應該都屬於,死去的學生的……」
六個學生,七個罐兒,周嘉魚說:「剩下一個……」
李錦江崩潰道:「剩下一個,肯定是那個跳樓自殺的老師的!!」
如此一來,數量倒是剛好對上了。
「這是有人在施法?」林玨也察覺出這件事不是天災,而是人禍,「那他的目的呢?這麼做的目的呢?」
暫時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林逐水倒是問了句:「你們學校打地基的時候,有沒有挖出什麼奇怪的東西?」
李錦江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來這個學校也不是特別長的時間。」他嘆了口氣,「本來以為在這兒陞遷還算順利,福利待遇也不錯,下半輩子乾脆就留在這兒了,現在看來……我還是早點辭職走人吧。」這學校邪乎成這樣,前途再怎麼光明,沒了命也享受不了啊。
「那你幫我問問吧。」林玨伸手輓起耳畔的發絲,笑道:「這時候辭職,大約是晚了一點,要是真的處理不好,估計這一學校的人都得受影響。」她的聲音很溫柔,也很好聽,但是說出來的話,就讓人沒有感覺那麼愉快了,「你看,昨晚上那東西不就來找你了麼,雖然你這次沒有給它開門,但是你總不能保證自己永遠晚上不開門吧。」
李錦江被嚇的面無人色。
周嘉魚卻從林玨的語氣裡,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看了看在旁邊沈默著的林逐水,心裡感嘆這姐弟二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真是有著同樣的基因,連嚇起人來的語氣都那麼相似——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說情話呢。
作者有話要說: 周嘉魚:喜歡先生的每個表情。
林逐水:最喜歡哪個?
周嘉魚認真想了想,不好意思的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