捫心自問, 楚辰很好,他於她的父親有兩次救命之恩, 前世亦是她的主人, 呵護照顧了她。
嫁他能讓父親安心,養母安心, 能讓倆人都不再惦記自己, 但卿卿就是真的做不到。
聽了寶兒的話,楚辰臉上浮現一抹苦澀,但微微一笑, 「無妨……我會一直等她。」
寶兒聽著心中極其不是滋味,想說什麼, 但什麼都沒說出來。
楚辰用情太深……
他只盼妹妹有一天能發現他的好, 能回心轉意, 接受楚辰。
接著一連幾日, 楚辰依舊,得了空閒, 便會去顧府看望卿卿,有時還會帶她來宮中走走。
這日倆人, 徜徉漫步,欣賞宮中美景。走著,走著, 卿卿無意間看到有人抬走一塊牌匾, 那牌匾上赫然寫著棲鳳軒三個字。
楚辰即將登基, 王宮近來修葺的地方也是極多。這棲鳳軒顯然是被拆了。
卿卿瞧著那三個字, 驀然便停住了腳步,目光跟著那兩人去了,甚至呆愣在那。
楚辰瞧之,瞬時臉色微沉,自然也知,她想起了誰。
但僅有一瞬,他便又恢復了常態,這時從懷中拿出一串紅玉手鏈,笑著緩步上前,拾起卿卿的手,一面給她戴著,一面笑道:「卿卿看看可喜歡,這是我為卿卿做的。」
卿卿這時回了神兒,瞧著那剔透的紅玉和精湛的磨工,說不喜歡當真是違心了。她小手摸著,「王爺日理萬機,便不要為我做這些費時又費力的東西了。」
楚辰笑,扶住她的雙肩,凝視她的雙眸,溫聲道:「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卿卿喜歡,卿卿高興。只要卿卿開懷,我真心做什麼都願意。」
卿卿看著他,聽著他的話,什麼也沒說,隻緩緩地掙脫了他的手,順帶著也摘下了那手鏈推給了她。
「我想回家了。」
楚辰心中微沉,但點頭。
卿卿當下便緩緩地一福,轉身便走了。但走了幾步,但聽楚辰道:「我的後位,永遠都只為卿卿而留……這諾達的宮中,除了卿卿之外,也斷不會有別的女主人……」
卿卿腳步略緩一下,但沒有停留,決然離去。
楚辰瞧著她的背影,握著手中的那串紅玉,立在那良久……
千里之外。少年一把將部下傳來的信件捏碎在手中,嘴角一動,發出一聲冷笑。
「登基,呵……」
他聲音凜冽,低沉,卻仿佛還帶著幾分自嘲。少年面如冠玉,一身黑色錦袍,唇紅齒白,英氣逼人,卻是楚卓。
一年前,王府那夜,他殺了楚懷遠後,驀然感到心口一陣熟悉的劇痛,而後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他瞬時知道自己是毒發了,但他更知道自己已接近痊癒,斷然不該毒發,短短一時,猛烈的疼痛仿佛能摧毀他所有的尊嚴,讓他知道自己不行了。
但轉瞬,楚卓卻也明白了,自己中了人的套,有人暗算了他!
這個人知道他與燕王的種種,知道燕王曾給他下毒,知道那毒乃雪下飄萍,甚至知道他此番是來殺燕王報仇的,所以,對方提前給他服下了大量的雪下飄萍,讓他事後毒發,就好像他本來也該死了般,一切都是他和楚懷遠的恩怨。
自己撇的乾乾淨淨,好高的一招!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楚卓的心猛勁兒一沉,他與楚懷遠都死了,誰是受益最大的受益者,很顯然。
是楚辰!
但他究竟又 是何時給他下的毒?
楚卓狠狠地一閉眼睛。他知道了。
是那時。
楚辰竟然都料到了他出征回來,第一去見的會是她!
他不會防的人只有她;他便也只會對她沒有絲毫的戒心。
一滴眼淚和一口鮮血同時流了出來。
意識越來越模糊,但心痛的感覺還在。
她是被楚辰利用了,還是,其實她一直都在為了楚辰騙他呢……
眼前漸漸模糊,耳中亦是空茫,少女的一顰一笑,她的樣子,聲音不斷出現在他的眼前,耳邊……
他便那樣失去了意識。
旭晟趕來之時,楚卓已面無血色,嘴唇煞白,倒在了地上。
近衛渾身戰慄,紅著眼睛,幾近瘋了一般。他如何也不信世子會死。
但緊接著,楚辰便控制了一部分兵力。
他來的太及時,旭晟斷定是他害了世子!
那個夜晚,他潛伏在了楚辰的臥房之上,本欲殺他給世子報仇,但卻看到燭光之下有一個深衣男子的背影。
那男子身姿筆直,語中帶笑,緩緩開口,「恭喜大公子,大公子與心上人共謀天下,實乃人間佳話啊!」
旭晟一聽那聲音頓時渾身一顫,那人竟是常司琛!
而常司琛所言,更是讓旭晟瞬間淚眼朦朧,火冒三丈。
楚辰的心上人,是顧卿卿?!
他當時就想破門而入,殺了他二人,但黑暗中有人一把拉住了他。
「誰?」
屋中楚辰的聲音冰冷而決絕,這時「嘩啦」一聲,送水的丫鬟一個寒顫,掉了手中端著的茶。
那楚辰見人,仿是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便封了那丫鬟的喉,朝著那常司琛冷聲道:「你別亂說話。」
旭晟趁著那動靜時,被救了自己之人拽走。
人是世子部將,鐘青。
倆人到了安全之地。那鐘青聲音哽咽,低聲安撫,「大勢已去,莫要枉送性命。」
旭晟一拳砸在了樹上,狠狠地攥著拳頭,失聲痛哭。
鐘青靠近他,「莫大夫悄言告訴我,世子尚有脈搏。」
旭晟驀然伸袖擦了眼睛,「什麼?當真?可是我已經檢查了很多遍了!」
適才三名大夫同來,依次看了,所說大體一致:世子毒發身亡,中毒已不是一兩日了。
鐘青搖頭,「莫大夫確定。」
那莫大夫的兒子昔年被強盜抓走,命是楚卓救的。旭晟知道。
近衛使勁兒攥住了手,與鐘青相視點頭。
倆人目光都極是堅定,而後幾日策劃,掩人耳目,伺機而動,想方設法,終是把棺木裡的世子偷偷換了出來。
旭晟帶走世子,幾日後,果然發現了微弱的脈搏!
楚卓足足昏迷了大半年。
半年之後,他醒了。
「好一個與心上人共謀天下。」
楚卓一聲冷笑,端杯,手腕一動,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原來他被她騙了。
心縮了一下,楚卓笑了。
他貫了杯在桌上,又滿了一杯,一飲而盡。
他竟然還想她。
卿卿很久便想要出去走走了,算是遊山玩水,也算是散心。她只帶了碧兒一個丫鬟,其它的便是護衛。她自己的十多個護衛,父親又加派了十多個,楚辰又是擇了十幾個高手。七叔顧堯知想要同去,卿卿沒帶,寶兒哥哥不那麼放心她自己,也說了幾次與她一起,卿卿都拒絕了。
她不想與人說話,就想走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看看風景,半個多月也就回來了。
臨行之前父親養母又是一頓叮囑,楚辰甚至還來親自相送。
這車走了,卿卿舒了口氣,立時覺得輕鬆了許多。
碧兒瞧著小姐,並沒相問。
楚卓走後,小姐變化最大的一點,便是不愛說話,不愛笑了。她以前很貪玩愛玩,為今也不了,幾乎什麼也提不起興趣。
她的話少了,碧兒便也跟著少了。
窗簾被拉開一角,一縷陽光射入,卿卿眯著眼睛,看著外頭飛快退後的樹木花草怔怔出神。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喊了停。
碧兒一愣,「小姐,怎麼了?」
外頭馬夫聽到動靜,急忙應了聲,停了下來。
卿卿朝向翠兒,「先去一趟洋湖。」
「唔,是。」
那洋湖就在這幽州城中,碧兒不明所以,不知小姐要遠遊,怎地突然要去洋湖,但她沒問,隻趕緊下車去傳了花。
馬夫聽言,這便朝著洋湖的方向去了。
不時到了地方,卿卿在碧兒的攙扶下下了車,天氣正好,鳥語花香,此處有不少放風箏的小孩兒。
碧兒看見風箏,笑了起來,「那年,小姐和世子還在此放過風箏呢。」
但說完,她便捂住了嘴,吐了吐舌頭,怪自己說話口無遮攔,提什麼世子。
所幸小姐走在前頭,仰著頭四處尋望,好像找什麼呢似的,看起來並沒聽她說話。
走了許久,卿卿便一直抬著頭四處尋望。
碧兒跑過去,「小姐在找什麼?」
她話剛問出口,但見卿卿笑了。
少女回頭朝向身後的侍衛,指向一顆樹,「去把上面那隻風箏給我夠下來。」
碧兒咬唇,蹙眉,這時循著小姐所指之處望去,但見樹上確實掛著一隻髒兮兮的風箏。不過她小姐咬著髒兮兮的風箏做什麼?
碧兒正狐疑,不時見護衛爬上了樹,夠下來你風箏。
碧兒這一看其上隱隱可見的圖案和字跡猛然想起來了。
那風箏上畫著一隻大醜狼,那狼的頭上還戴著玉冠,旁邊隱約可見「楚卓」二字。
這正是那年,世子帶小姐一連玩了五天時,倆人放風箏,小姐畫的。那時世子畫兔子,寫小姐的名字,小姐便畫了一隻大醜狼寫上世子的名字。
而後放的時候,小姐也不好好放,讓那大醜狼東撞西撞,沒一會兒就掛樹上了。
碧兒回想起來還想笑,但見小姐當個寶貝似的,抱著那髒兮兮的風箏,那笑驀地就收了回去。她鼻息一酸,轉瞬便掉下了眼淚。
返回車中,卿卿拿著帕子將那風箏擦了一遍又一遍……
沿途一路,走走停停,卿卿看山,看水,看起來很輕鬆,但依舊話很少,碧兒也幾乎就沒見她笑過。
出來的第八天,這日馬車正在路上馳騁,卿卿依靠著車壁正睡著,卻突然聽見一聲烈馬長嘶,於此同時,馬車驀地一晃。
卿卿便聽到了外頭的喧鬧,打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