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楚卓此時……
想著,卿卿再度問道:「與蕭持合作, 你是認真的麼?」
「不過是權宜之計。我與蕭持也不過是彼此利用罷了。我利用他達成目的, 他利用我收回幽燕八方。真的奪回幽燕八方的那時, 也正是他除我之時。」
楚卓都知道,此計劃無異於孤注一擲,但為了她, 他要賭。
楚卓盯瞧著少女的小臉兒。
卿卿也聽明白了。楚卓原是要除掉楚辰之後,再反過來除掉蕭持。
但蕭持不傻,自然會防備。如此對楚卓來說風險極大, 當楚卓楚辰兩敗俱傷之後, 蕭持穩操勝算。
所以這是一場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戰爭。
「可,可不可以不要。」
卿卿微微顫抖了下。那太危險太可怕了……
楚卓沒答話, 只是握住了她的小手, 看著她的眼睛, 輕聲安慰。
「別怕。」
卿卿被楚卓劫走,楚辰大婚擱淺,此事第二日便傳遍了幽燕八方。顧祁淵深夜得了消息趕去皇宮,但卻到了第二日才被放入。
楚辰書房。
顧祁淵腳步匆匆,進殿見楚辰直身坐在桌前, 垂頭寫著什麼。
「陛下,這, 這到底是怎麼了?」
楚辰未抬頭, 從容不迫, 一如既往,溫潤如玉,淡淡地回道:「就像顧卿聽說的那樣。」
「這麼說楚卓真的還活著?」
「非但還活著,還與蕭持合作,成了大樑的鎮北王。」
「……」
顧祁淵心一哆嗦,那怎麼可能?一年前,楚卓殺了燕王,也救出了水牢中的陸皓初。他顯然已經知道了當年之事。蕭持與陸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楚卓怎麼可能與敵為友?
心中想著,顧祁淵也便說出了出來,「皇上容稟,臣以為此事有蹊蹺。 」
楚辰極是淡然,這時抬起了頭,「顧卿以為有何蹊蹺?」
「臣,不信楚卓會投敵。」
「朕原本也不信,奈何事實就是事實。」
「臣以為既然楚卓未死,此中便有奇異,他投了蕭持,更是讓人費解。」
「所以呢?」
「所以,臣覺得當與其見之,瞭解事情真相,免得這其中有什麼天大的誤會。」
楚卓聽聞不語,卻是一聲嗤笑。
顧祁淵心微微一沉。
楚辰起身,緩緩踱步,這時聲音變得清冷了。
「顧卿意思,他未死不回,勾結蕭梁,叛國投敵,意欲滅我幽燕,如今又做出劫走朕的皇后之事,朕應該與他心平氣和地好好談談,應該卑躬屈膝地哄他,好好地問問他這到底是怎麼了?」
顧祁淵啞口無言。他也自然聽得出楚辰語氣中的不悅與譏諷。
楚辰望向別處,聲音越來越冷,「他不過是恨,不過是因為這幽燕還姓楚,不過是他沒滅朕的滿門,心有不甘罷了。」
「……」
顧祁淵什麼也沒說,此時他也恍然明白了,此時的楚辰已不是曾經的楚辰。
「臣失言,還望陛下恕罪,只因臣不想陛下與楚卓自相殘殺。今日,若有衝撞之處,還望陛下海涵。臣已無其它之事,便先行告退了。」
顧祈淵說著,微微一禮,緩緩退步,轉身離去。
楚辰看著他的背身,一點點地攥起手掌。
為他擋了刀子又如何?
他終究還是向著楚卓。
楚卓就算叛國,與他相對,與幽燕相對,在他們心中那也是必有緣由。
就算他把幽燕八方治理 的再好,在他們心中這也是楚卓打下的天下。
這世上只要有楚卓,他便名不正言不順,即便這幽燕本就姓楚!
只要有楚卓,他就要忍受無盡地痛苦,無盡的折磨……
只要有楚卓,卿卿就會離他而去。他連見她一面,都是奢求!
少女的一顰一笑反復徘徊在他的眼前。他的手越攥越緊,發出「咯咯」聲響,但雙眸中的淚也終於流了下來。
顧祁淵返回府中,心情低落。
他今日是魯莽了,只因他從未懷疑過楚辰的心,所說之言,還當他與楚卓是朋友,是兄弟,但楚辰的反應讓他沒什麼不明白的了。
這世上最不希望看到楚卓還活著的人就是楚辰。
他朝著故友寢居而去,黯然神傷。
陸皓初立在梧桐樹下,眼望花叢。他霞姿月韻,目若朗星, 峨冠博帶,墨發筆直瀉下,那高貴之感仿佛與生俱來,只是年過不惑而已,鬢邊兩捋頭髮卻已全白。
「皓初。」
顧祈淵遠遠地便見他立在那,喚了他一聲。
男人微微側頭,轉身瞧之故友,與其相視一笑,緩緩轉身走了過來。
二人坐在院中石桌前,不時有酒上來。
顧祈淵緩緩斟酒,推給摯友,搖頭苦笑。
「皓初,事情怕是已經脫離控制了……」
陸皓初明白顧祁淵在說什麼。他將口中之酒一飲而盡,「該來的總會來。」
顧祁淵歎息一聲,「眼下蕭持,楚卓,楚辰三方相互牽制彼此,任意兩方聯手,第三方必敗。原他二人應該聯手對付蕭持,此時卻是……」
「此時卻是倆人掙先拉攏蕭持,除掉對方。」
顧祁淵歎息一聲,「此無異於飲鴆止渴。」
顧祁淵閉上了眼睛,此歸根結底,是因為他的女兒。
他眼前又浮現了文心的樣子,浮現了十八年前的那場戰事。
楚卓與卿卿只在那府中停留一夜,第二日,楚卓便帶著人馬離開,回了上州。
上州地處幽燕八方與大樑交界,乃楚卓生前打下的一處城池,一直留有心腹固守,此地群山環繞,易守難攻,他當年亦是一眼就相中了此處。
昔日楚卓「死後」,此處將領拒歸幽燕,亦拒歸大樑,拒效忠除楚卓之外的任何一人,割據一方在此。此地易守難攻,大樑與幽燕對峙,自然也沒人願意得用人力兵力,收復此處。後得知楚卓沒死,將領養兵千日,只為等待他歸來。
奔波兩月有餘,楚卓與卿卿等人終是回到了上州。
當日豔陽高照,卿卿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士兵,聽到了眾兵呐喊,迎接楚卓,聲震雲天的陣勢,板住了他的手臂。
楚卓感到了卿卿的顫動,知道她明白終究是有一場好仗要打,也知道她還是太過柔弱了。楚卓拍拍她的小手,微微笑笑,扶住她的雙肩,輕聲安撫,「別怕,沒有人能夠傷害卿卿。」
卿卿小臉兒有些蒼白,盯著面前的男人,嘴唇囁喏兩下,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捫心自問,她是真的不想楚卓與楚辰兵戎相見。她害怕打仗,另楚辰終究是她前世的主人,她更不想便宜了那蕭持。
蕭持害了陸家滿門,拆散她的父母,是她和楚卓共同的仇人……
「可不可以不要打……」
楚卓摸了摸她的頭,「卿卿什麼都無需想。」
「那……如果到了那天,你會殺了他麼?」
卿卿盯著他的眼睛,「你已經明白我的心意,不會覺得我是如此問,是騙你,是其實喜歡他吧。」
楚卓為她拭去鬢角粘落的花瓣,笑了笑,「我知道,他救過你父親。」
卿卿點了點頭。
楚卓回想著從小到大的種種。楚辰照顧他,關懷他,為他做了四年的人質,那一碗毒茶足夠抵這些恩情了。他知楚懷遠害他,卻視而不見,此事楚卓不怪他,不強求。因為楚辰對他本就沒什麼情意。他幫了他是他的幸運,不幫不過是他公正的命運。他二人本就是形同陌路的兩個人。
「我不會殺他。」
卿卿淚眼汪汪,心口猛跳,「真的麼?」
楚卓笑著點了點頭。
「真的。」
「那,那可不可以不要打仗?你們一起對付蕭持好不好?」
楚卓看少女滿是期待的雙眼,真的不忍心向她搖頭。但她不知,此時不是他要奪回幽燕八方,也不是他非要報那毒茶之仇,更不是他放不過楚辰,是楚辰放不過他。
他沒回答,隻又摸了摸卿卿的頭,「沿途奔波勞苦,快回去歇息吧。」
卿卿良久才應了那聲。
轉眼一個月,她覺得時間過的很快,這些日子也每天都能看見楚卓。閒暇之時,楚卓便會帶她去後山,看朝陽黃昏,看夜晚辰星。
她會往家寄信,偶爾也會打聽戰事,但卻從未得到任何消息。
「沒有消息,爹爹也不會信……會不會有什麼事呢?」
她坐在桌前喃喃自語。
碧兒安撫,「小姐,千里迢迢的,離著多遠啊,這馬兒跑也要時間的,小姐千萬別亂想啊。」
卿卿抿了抿嘴,點頭,為今她已經郵了三封信回去了,都仿佛石沉大海一般。
這天她和碧兒從後山畫畫回來,見房中桌上躺著一封自幽州而來的信,小姑娘登時激動不已,叫來了丫鬟。
「這,這是誰送來的?」
「是將軍帶回來的。」
卿卿手都在顫著,著急忙慌地打開了信,只見那正是家裡的回信。
信中言簡意賅,是七叔顧堯知的筆跡,裡頭沒有太多的話,隻大致說了家中人都好,叫她勿掛念等。
他寄了三封信,都是寄給父親的,卻是七叔回信。但卿卿也未多想,想來爹爹可能是忙,況且她心中也沒少提起七叔,七叔回信,也沒什麼奇怪。
信的事便這樣罷了,之後她又陸續接到兩份回信,都是七叔的筆跡,信中大意也都是報平安。
家中好,卿卿便安心了不少。
轉眼過了快半年,戰事依舊沒有什麼消息,卿卿心中常常暗想,是不是就這樣,不會打仗了,如此,可是太好了。
直到那日,她無意間發覺,不是平靜,而是楚卓向她封鎖了那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