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潛翔,金劍舞空,魔師騎士,百年遺恨,法陣無解,唯願重生」要我相信什麼狗屁雪特人的奇怪咒語,在生死交關的重要時刻,把希望寄託在女惡魔的願望上,若是在平時,打死我都不幹的,但看著同伴們堅守於自己的位置上犧牲與努力,我也沒有選擇了……
境界隧道第三次重迭,召喚出來的不是神不是魔而是我的師祖公,看著身穿小術士法袍的男人,我終於有得救了的感覺,但聽他從口中說出這樣的話,我的心情卻好不起來——
「……事情總是這樣……妳總是先走一步,我總是遲來一步,現在大家沒路走了,妳說我們該怎麼辦?」
第二十五集 伊斯塔篇 第一章 百年遺囑 故人承諾
伊斯塔歷四七六年十月二十日,首都巴格達面臨了建國以來的最大危機,為了殲滅殺生無數的無頭騎士,皇室與巫神學會放下歧見,攜手合作,在「史上最無恥的魔法師」約翰·法雷爾的主持下,施布超·魔法陣,彙集黃土大地頂級精英,全力一戰。
是役,伊斯塔一方傷亡慘重,但於絕境中亦存希望,黑龍潛翔,金劍舞空,魔師騎士,百年遺恨,法陣無解,唯願重生。
作為破壞、毀滅的起始,這一戰的燦爛將永留史冊,為了把這些璀璨的光與影忠實地記錄下來,我,將與星光同在,整理所有發著光輝的故事。
雷因斯·蒂倫 王立史學圖書館 宮廷詩人…… 天地有雪
「有沒有人可以告訴我,那一面石牆上寫的是什麼鬼東西?魔法陣該刻的是魔法符文,不是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有……雷因斯·蒂倫又是什麼啊?」
對著一眾負責魔法陣安全的伊斯塔士兵,我幾乎是暴跳如雷地指著鼻子罵人 ,今天晚上就是啟動魔法陣,打開境界通道的決戰之期,這座巨大的立體魔法陣 建築早該完工,但昨天夜裡,娜西莎絲緊急通知我,負責建造這處魔法陣的工頭 剛剛向她自殺謝罪,說是有技術難關解不掉,一死以謝國人。
根據娜西莎絲的說法,這個超複雜的立體魔法陣,因為耗損資源太多,所以研發出來後,從未實際建造過,這次照著設計圖建造,到了最後頭的關鍵部份,技師們才發現有幾個小地方出現錯誤,理論與實際衝突,根本是不可能解決的。
茲事體大,伊斯塔的工程技師們嘗試解決,連絡羅賽塔,私下請求矮人工匠的魔法技術支援,但遠水救不了近火,根本就是不可能。結果到了昨天夜裡,紙 包不住火,三名擔任領導的工頭扛起責任,自殺身亡,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娜西 莎絲,跟著又傳到我手裡。
「啊?這麼重要的事,你們怎麼現在才說?」
驟聞惡耗,我甚至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急急忙忙撇下白牡丹母女三人,趕往魔法陣地,不見忙碌的工人群,只看到石牆上歪七扭八地寫了一串字,字跡潦草,文意不明,我看得火冒三丈高,連忙把所有技工召集起來,劈頭先罵一頓。
「說!未完成的工事怎麼辦?還有,這些鬼畫符丑字是誰寫的?」
「呃……那幾個技術難題已經解決了,魔法陣建造完工,所以大家才在休息的。」
「完工了?開什麼玩笑?一直說沒辦法解決的問題,怎麼會突然完工?昨晚自殺的那三個傢伙,是死好笑的嗎?」
「就是剛剛完工的,事情太倉促,還來不及通知你們。」
技師們比手畫腳地說明,昨晚三名工頭自殺身亡,將工程實情上報後不久,來自矮人之國的援助終於到來,幾名怪模怪樣的矮人工匠進入魔法陣地,以驚人的手法開工,幾下子就把困擾多時的技術難關解決,完成了整個工事。
我狐疑道:「什麼矮人工匠?身份有沒有問題?別胡亂來幾個人,亂搞一通,你們也當作是幫助,搞不好是黑龍會的奸細,黑巫天女的手下咧!」
這麼重要的戰役,敵人派奸細過來破壞,是很有可能的事,而我們要是被敵人潛入破壞,敗在這種事情上,那就真是死也不能瞑目了。這是最基本的常識, 而這些技工卻連這都不懂,怎不讓我氣炸了肺。
往旁邊一看,確實看到一個矮人工匠在那裡收拾器具,準備要離開,旁邊還有個助手,是一個很艷麗的大美人,胸前波濤洶湧,讓我一見就怦然心動。矮人工匠的手藝我信得過,不過羅賽塔距此遙遠,莫名其妙一個矮人工匠趕來這裡, 旁邊還跟著個**美女,又幫忙解決了所有問題,此事太過湊巧,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咦?那個矮胖子……怎麼是戴墨鏡的?矮人有這麼時髦的嗎?」
「喔,那是因為他紅眼睛,所以才戴墨鏡!」
「渾蛋!這世上有紅眼睛的矮人嗎?一定有問題,你們連問都沒問嗎?」
「問是有問,但他說自己不是普通的矮人,是矮人族中的超人,又叫做雪特人,所以才會紅眼睛,這沒什麼啊。」
「雪特人?他媽的你才雪特咧,我走南闖北,見過那麼多的東西,就沒聽說有種矮人叫雪特人的,這肯定有問題,趕快來個人去把那傢伙抓回來問問,不, 嚴刑拷打!還有把那個大波妹帶到我這邊來,讓我負責盤問。」
大概是看我在這邊跺腳氣得厲害了,周圍的士兵衝出去攔住那個矮人工匠,開始向他盤問。也不知道那個矮人工匠說了什麼,士兵頻頻點頭,跑回來向我說 話。
「……呃,他說他不是可疑份子,是以前答應了一個人,所以現在過來幫忙搞定問題,解決技術障礙的。」
「答應了一個人?什麼人?」
「他說……好像是什麼……法米特·修·卡穆。」
「什麼?法米特?我去你媽的!」
我氣得把面前這個愣頭愣腦的士兵踢了個觔斗,這才發現那個矮人工匠和**美女不知何時已溜得蹤影全無,速度之快,真是讓我難以置信。
這個意外的發生,令我大起警惕之心,連忙下令讓人把魔法陣地徹底檢查,但回報的結果卻是一切正常,沒有被人作下什麼手腳。
雖然得到這個回報,可是我還是放不下心來,只不過檢查既然沒有問題,有什麼不安心也只能先按下,繼續為今晚的戰鬥作準備。
只不過,就連我也想不到,這個看似不重要的小意外,卻成為今晚這一戰最重要的勝負關鍵,甚至也因為這件事,此戰非獨在伊斯塔歷史上名垂千載,甚至在黃土大地……不,整個鯤崙世界裡,成了永垂不朽的傳奇。
所有的準備終於完成,應該要上戰場參戰的人也到齊,單純以所見陣容來看,確實說得上人強馬壯,彙集了伊斯塔、南蠻的菁英戰力,除了伊斯塔的魔法兵團外,南蠻的獸族強人更是了得。
萬獸尊者、手持斬龍刀的白瀾熊,他們可以說是現今南蠻最強的兩人,本來他們是不可能參與這一戰,但在種種機緣巧合之下,現在他們兩個人也在這裡,還成為此戰中的最大武力。
「哈哈哈,外孫,你準備好了嗎?今晚過了之後,在這裡的人可能一個也不剩下,如此過癮的事,你預備好要面對了嗎?」
「……外公,這麼令人悲愴的事,可不可以麻煩你別說得那麼爽?」
能夠成為最強者的高手,或許精神真的是異於常人,我就很難想像,自己面對一片屍山血海放聲大笑,還越笑越爽,這點可以說是萬獸尊者豁達,也可以說他根本就是心理變態。
在萬獸尊者身後,站著一大群高頭大馬的獸人戰士,正在那邊賣弄著肌肉,生怕別人看不到似的,以實戰效果來說,這些傢伙可以上陣作戰,更是輔助魔法師攻擊的完美肉墊,多了他們在場,可以有很多的戰術變化,對我很有利。
至於那些在獸人隊伍旁邊站開的,是羽族一脈。所有羽族女戰士,手持魔法連弩,在卡翠娜的領導下整裝,她們的空中戰力,將會在等一下的戰局中大派用場。
本來統領羽族女戰士的,應該是李華梅,但她因為傷勢太重,目前還在化繭療傷,我們一直希望她能及時出關,協助我們作戰,可是照眼前的情形來看,這個美好願望是不可能了,我們唯有靠自己。
正當我要對羽族下命令,卡翠娜突然朝我走來,把一封書信交遞給我,道:「先看一看吧,昨天晚上才以特急件送到的,我都還沒有看內容,你先看看再說吧。」
莫名其妙的一封信,上頭也沒有署名,不曉得是誰寄來的東西,我拆開信封,看見裡頭熟悉的字跡,心中一凜,定睛細看。這封信所傳達的訊息,與我早先猜測的一件事相符,現在再加上這封信,雖然還只是一面之詞,不能說完全得到證實,不過……相信已經**不離十了。
「媽的,真會挑時候,怎麼到了這種時候才發信來?該死的不良中年……」
一面恨恨地罵著,我一面把整封信撕碎,還立刻放進嘴裡,把碎屑給全吞了,絕不能有半片紙屑給人看到,洩漏這封信裡的機密。
「怎麼了?約翰,信裡寫什麼?」
「?……這個嘛,還沒有到可以說出來的時候,暫時保密,保密。」
卡翠娜遞信給我的動作,也被別人注意到,白瀾熊立刻過來發問,我只能含混地應付過去,煩惱到不得了。
白瀾熊道:「沒有李提督參戰,只靠我們現有的力量,勝算還不到一半,約翰你有什麼妙計,早點說出來,可以讓大家安心一點。」
「妙計是有一點,不過連我自己也不確定……算了,一個人扛責任實在太重了,難得找個信得過的人一起扛,老友啊,別逃,能者多勞,就是你了。」
一把抓住正要逃跑的白瀾熊,我把一個剛剛在腦裡形成的戰術,貼在他耳邊,快速地說了一遍,將這個具有高危險性的任務托付給他。
「老友,能認識你,我真是覺得畢生榮幸。」
「呢,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專門給白熊你找麻煩,我還以為你會覺得認識我遺憾終生咧!」
「剛到困難就覺得自己倒霉,這是很正常的想法,也是很一般的想法。如果我想的都和正常人一樣,那我又怎麼能夠出類拔萃,變成英雄呢?」
白瀾熊笑著拍了拍我肩膀,悄聲道:「這種逆向思考,我是從尊者他老人家的身上學來的。」
「老友,你變態了。」
我歎了口氣,無奈道:「人變態無所謂,獸人變態更是沒關係,但變態歸變態,你還是要當一個長命的變態啊。習慣逆向思考的人,很容易死得連屍體都倒裝進棺材的。」
聽我這麼一說,白瀾熊的臉頓時扭曲起來,而我也沒再與他多說,因為更重要的人已經來了。
「你們都已經調派好了嗎?我和姊姊的任務呢?告訴我們吧。」
一身火紅色的武鬥袍服,羽虹展動背後雙翼,週身紅光閃動,如同一隻火鳳凰般翩然自天而降,目光中的粲然神采,明艷英武,一掃近來的頹喪不振,散發出一種動人的生機,分外令人驚艷。
同樣振翅降落的還有羽霓,雖然是雙胞胎姊妹,面孔與體態一樣,但羽霓卻是一身的青與白,穿著織芝以特急件由索藍西亞送來的弓箭手服,衣袂飄飄,恍如一朵青葉白蓮,旋轉著飄降下來。
並蒂霓虹,這一雙美貌若仙的姊妹花,展翅從天空翩然降臨,剎那間的動態美,把在場所有的羽族女戰士都壓下,讓我們全都看得傻眼,尤其是當她們一左一右地落在我身旁,分別牽過我一隻手時,我清楚感受到無數滿載妒忌的眼神,集中射在我身上。
「嘿,大家冷靜一點,無頭騎士還沒出現,別急著自己人打自己人。」
我乾笑兩聲,望向分站我左右兩邊的美人兒,那自是臉皮再厚,也覺早有一絲郝然。
就在昨天夜裡,我完成了許久以來的夢想,把白牡丹、霓虹這對母女搞到床上,同時淫了母女、雙胞胎,讓三具各有特色,卻又相似的美麗胴體,在我身下輾轉呻吟,作出種種艷媚姿態,回憶起來,那種火辣辣的刺激,讓我真想把眼前的戰局扔下,帶她們回房去大搞一番。
照理說,幹了這種不只是招人忌妒,簡直是招天妒的事,我應該會付出些代價,至少霓虹對我會表露氣憤,這才是常理,但不知足否因為決戰將至,今夜之後眾人全死未卜,霓虹非但對我沒有半句怨言,反而像是要把握最後的每一分一秒般,對我曲意溫柔,更不顧一切地拉著我與白牡丹一起,四個人共享天倫極樂,用歡好時毫無間隙的極度愉悅,填補她們姊妹一直渴望的親情。
「謝謝你,沒有你的話,我們也不可能一家團聚……」
這句話假如是從不具思考能力的羽霓口中說出,那我還可以理解,但被羽虹說出來,這就讓我驚愕不已。
再怎麼說,我也不至於蠢到會認為奸了人家母女,還會反過來被人說謝謝的程度,羽虹這不合常理的道謝,反而令我感到不安,難以釋懷。
然而,從側面看看羽虹,她正神采奕奕,戰意昂然地望著我,彷彿又回復到從前那個單純信仰正義、為了義理而獻身的女捕快,這些日子以來被心病所束縛的頹態全被一掃而空,昨夜所發生的亂倫交歡,竟似產生了歪打正著的震撼療效,治好了羽虹的心病。
(可是……真的是治好了嗎?或者只是表面上看來像好,其實卻是越陷越深了?)
我不是心理醫生,這問題是答不上了,但心裡卻為之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用簡短的句子交代完霓虹工作後,實在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個或許不該問的問題。
「阿虹,當初在金雀花聯邦……打倒黑龍王,你後悔嗎?」
這句話一出口,我自己就後悔了,我很清楚自己是因為擔憂什麼,所以才有此一問,但在這節骨眼上,又何必去刺激看似康復的羽虹?又何必打草驚蛇呢?
不過,這話一間出口,就已經容不得我打哈哈混過去,把話再收回來了,而羽虹的反應更比我預期中要好許多,她沉靜著表情,側頭想了想,道:「不,我不後悔,我相信我是做了正確的事,雖然……師父是我的……嗯,但守正辟邪是我的使命,如果我不能貫徹正義,那些需要被救助的人又該怎麼辦呢?」
羽虹輕輕地說著,聲音不大,但卻很認真,我注意到她的拳頭緊握,這些話都是帶著決心說出,不是隨便講講的。
她說得堅決,我卻有點不敢面對她的目光,轉過頭去,低聲道:「你不後悔就好,不過,人的一生不是只有正義而已,有時候……想想其他的東西,別為了正義就不顧一切,這樣不值得的。」
「哪怕事情再發生一次,我也絕對不後悔,只會把同樣的決定再做一次。」
羽虹望著我,彷彿宣誓似的,斬釘截鐵地說出這段話,我愣了一愣,很想再說什麼。但考慮到我本身的利益、話說出去之後的結果,還是硬生生把話收回。
「嗯,我瞭解了,那麼……一切就拜託了。」
說完這句話,恰好娜西莎絲也來到,我得以脫身,過去向娜西莎絲作個交代,順便也探問一聲。
「知不知道白大夫到哪去了?」
「剛剛我得到通知,白大夫說自己在前線幫不上忙,所以自願擔任輔助工作,去準備各種應急藥物,以備不時之需。怎麼了?約翰,不是有什麼問題吧?」
「不,再正常也沒有了,能有什麼問題?」
「喂,你話裡有話喔,有什麼事情趁著現在說出來,別等到開戰時,才讓我們死得不明不白啊。」
「這個嘛……我只能向你保證,如果要死,一定讓你死得明明白白,這樣說如何?」
無視娜西莎絲怒火中燒的眼神,我笑著離開,來到參與此戰的最後一份子,也是最重要的一份子身邊。
「怎麼樣?阿雪,準備好了嗎?」
「嗯,已經準備好了。」
美麗的小狐女點點頭,緊張地握了握手上的魔杖。之前因為魔力灼傷所造成的肉體損害,這兩天已經治療得差不多,讓她可以回到戰場上。
自從在南蠻正式成為一名黑魔導師,阿雪算得上身經百戰,並不會怯戰,不過這次她卻表現得很焦慮,因為這次的任務她從沒遇過,不是站在結界裡揮舞魔杖,使用魔法,而是藉由歌聲,將自身的魔力釋放,引動整個魔法陣的共鳴。這種事……別說阿雪不曾做過,恐怕黃土大地的魔法史上都沒有幾個人幹過,也難怪她會表現得這麼緊張。
「別擔心,阿雪,你行的。」
「嗯,師父你以前說過,信就一定做得到,不信就一定做不到。」阿雪的狐耳動了動,點頭道:「我相信自己會做到,一定能把境界通道打開的。」
「是嗎?我是不記得自己曾這麼說過啦……不過,有信念是好事,這次的戰役,我們需要這樣的信念。」
「師父覺得我們能贏嗎?」
「不是我覺得怎麼樣的問題,是我們非贏不可,一定要贏。」
我說完,在阿雪高聳的胸部敲上一記,頓時造成一陣乳波晃動,引來附近眾人側目,兼之一片噓聲。
不知不覺,我發現所有參與此戰的重要人員,無論是我的親人、朋友、尊敬與信服我的人、不服我的人,都已聚集在我身邊,所有目光聚集在我身上。
「呵,怎樣也好,現在我們已經別無退路,這一戰……無論如何都要贏,哪怕是不仁不義,哪怕我們自己比敵人更黑暗邪惡,總之,我們要看見明天的太陽,而敵人要下地獄,這樣說,大家都沒異議吧!」
連我自己都沒想到的效果,這一聲喊話所換來的,是周圍人群激昂的震天呼喝,彷彿這些人齊心協力,願意為此戰效死命,不惜犧牲一切,也要獲得最後勝利,假如他們是我所統帥的軍隊,那麼憑著此刻的士氣,我有絕對信心帶領他們橫掃千軍萬馬,征服到世界盡頭……雖然這很可能只是錯覺。
儘管事前的準備工作是保密又保密,但以實際情況來說,這一戰所要做的事情卻很簡單。
阿雪、娜西莎絲,這兩個人合力發動魔法陣,開啟境界通道,這是第一步。
境界通道開啟後,存在於通道彼端的異界魔神將會受召喚而來,屆時無頭騎士出現也好,不出現也罷,都會被魔神搜出,或是消滅,或是帶往異次元,這就是第二步。
無論是把敵人消滅,或是轉移到通道彼端的異界,都能夠解決我們的問題,所以,只要這個戰術能妥善實施,無頭騎士就可以被搞定,我們也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若要說有什麼問題,那我所擔心的麻煩有兩個:第一,魔法陣沒能成功發動,被敵人中途破壞,那當然就啦啦嗚嗚,大事去矣;第二,異界魔神受召喚而來,數目可能不只一個,但魔神也好,數目多也罷,無頭騎士猛成這個樣子,沒有人能擔保戰局一定是魔神群殲滅無頭騎士,而不是無頭騎上大破魔神群。
這兩個情形之中,無論是哪一個發生,我們大概都只有手拉手,死翹翹的收場,而若問我這兩種情形會否發生,我心裡的答案其實是很悲哀。
「約翰,如果你是敵人,你會怎麼做?」
娜西莎絲一身盛裝,在預備登壇施法之前,先來與我會面,做最後的確認。像這樣的問題,過去娜西莎絲也問過,現在重提,本來她也不預期我會回答什麼,但從我口中說出的話語,卻大出她意料之外。
「在這個魔法陣中,阿雪的角色與重要性,是沒有人可以替代的,不過,你的位置呢?如果你臨時被幹掉,有別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嗎?」
「這……別人來取代我位置,由於不熟悉的關係,危險性很高,但如果敵人發動攻擊,我不幸倒下,巫神學會裡有幾名資深的魔法師,可以取代我的工作,讓魔法完成。」
「黑巫天女曾指揮無頭騎士殺我們,卻又指揮無頭騎士救阿雪,因為阿雪是無可取代的人,她死了,開啟境界通道的魔法就不能做,但你我死了,卻還有替代人選。換句話說,我們的敵人很樂見我們開啟境界通道。」
這個結論我之前就和娜西莎絲討論過,並不是什麼新見解,但我們仍想不出,開啟境界通道對黑巫天女有什麼好處?她又要利用這個魔法來做什麼?
「可以肯定的事只有一點,黑巫天女必定會在我們發動魔法的時候,讓無頭騎士現身,對我們造成影響。這次不是單純的戰鬥,為了要及時駕馭無頭騎士做出應變,黑巫天女一定會出現在附近……這是我們前所未有的機會,若是把握得住,要打倒無頭騎士就靠這一點了。」
「你的意思是……」
「黑巫天女能夠控制無頭騎士,我想來想去,必然是她手中握有一樣重要的東西,能夠憑此驅使無頭騎士,只要我們把那東西奪回或破壞,黑巫天女就不能再召喚無頭騎士。至於那樣東西是什麼……相信你也心裡有數。」
娜西莎絲點點頭,表示明白我的想法。其實,這個東西並不難猜,一個失去首級的怨靈,最大願意肯定是找回失去的頭顱,黑巫天女應該就是掌握住夏洛堤的頭顱,才能夠驅使無頭騎士。
只要能把那顆骷髏頭奪回,就可以反過來驅使無頭騎士,若是無法奪取,直接破壞毀去,那也是可以的。這個戰術構想,就成了今晚戰役中另一個重要支線,哪怕主戰術失敗,都有敗部復活的機會。
「對了,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也想了很久,你能不能給我個解答?」
「我想不通的是,夏洛堤使用的許多獨門秘法,都是憑藉著死白眼的特異體質,才有辦法運使成功,尤其是那個一分為多的靈魂切割,根本就是死白眼的特種異能,但在她已經變成無頭騎士的現在,既然連頭都沒有了,又哪來的眼睛?沒有了死白眼, 那些秘法又是怎麼施展成功的?」
這個問題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娜西莎絲聳聳肩,輕而易舉解答了這個問題。
「你自己也都說,那是一種特異體質了。特異體質是本,死白眼只是冥皇血統的象徵,沒有了象徵物,它的能力會受到限制,但體質的特異性仍是沒有改變,還是可以做到很多事,不會因為沒有了死白眼,特異體質就變得一般了。」
娜西莎絲的解釋,讓我的困惑有了答案,這時,圓亮的明月初升,銀白色的月光自天上灑下,圓型祭壇的十八根巨柱,沐浴在銀亮月光下,雕刻於柱上的魔法符文閃閃發亮,流過一層奇異的色彩。
「要開始了!」
娜西莎絲扔下一句,就匆匆從我眼前離開,開始進入祭壇,預備主持,而我則是站在祭壇之外,抬頭仰望天上的明月漸漸變色,努力讓自己回復平靜,放鬆握得死緊的拳頭。
期待多時,這一戰終於要正式開始了,比起勝負……我更在意自己能否看到明天的日出。
第二十五集 伊斯塔篇 第二章 境界法陣 通道初開
滿月當空,開始運作的魔法陣吸收月華能量,令得整個魔法陣逐漸放光。在魔法陣邊緣位置的數千名巫師,照著所屬位置,一一唱誦咒文,齊心合力,將他們的魔力匯聚起來,透過魔法陣的設置,傳送到最中央。
娜西莎絲一身艷麗的舞孃裝扮,手上戴著十顆顏色各異的寶石戒指,腳踝、手腕也都戴著金環,隨著手舞足蹈而叮噹作響;她體態輕盈,如同一條靈活的美女蛇,擺弄出一個又一個媚惑動人的姿態,眼神變幻不定,手指忽而輕撫臉頰,忽而在纖腰上滑過,舞動中所流洩的萬種風情,不愧紫伶水仙之名。
更有甚者,在那驟轉激烈的舞姿中,娜西莎絲的胸口就成了另一個焦點。當汗珠滑過蜜色肌膚,順著動人的弧線,在那34D搖晃美乳的中央匯聚,打濕了本就單薄的衣衫,令得一切看來若隱若現,要不是此刻事關重大,說不定就有喪失理智的色鬼要猛撲上去。
沒有樂聲,娜西莎絲的舞蹈卻符合某種旋律,讓匯聚過來的龐大魔力,隨著她的舞姿起了變化,不久之後,娜西莎絲一腳屈伸,另一腳緩緩踏出,像是一個踏著水波而行的仙女,但這踏向虛空的一腳,輕輕點了一下,卻牽動週遭的魔力,在大氣中形成無形的巨大漣漪,直衝四面八方。
瞬間,所有在場的術者都感受到那股衝擊,強大魔力釋放,這不是預計步驟中的一部分。突如其來的橫生枝節,把在場的許多人都嚇了一跳,搞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但也有極少數的幾個人,心中雪亮,以全副精神注意著週遭的每一下動靜。
這個戰術的基本構想很簡單,假如黑巫天女、無頭騎士要利用境界通道做什麼事,我才不相信她們會在百里以外遠距離遙觀,出了什麼事根本就來不及處理,最合理的作法,就是躲藏在左近。
無頭騎士是邪惡靈體,介乎幽冥與現實世界之間,還可以藏身於時空夾縫中沉睡,等待召喚,但黑巫天女卻是活生生的人,無論她魔法修為有多高,只要她身在我們附近,就有辦法把她給揪抓出來。
娜西莎絲的這一手,正是我們商議的結果,利用此刻的強大魔力,化成漣漪波動,散往四面八方,凡是被碰觸到的東西,都會露出形體,就算是黑巫天女也不例外。
果然,漣漪一動,娜西莎絲半閉的眼睛立即睜開,望向正西方,雖然一句話都沒說,我們卻都已明白她的意思。
「找到了!」
正在我身邊待命的白瀾熊,怒吼一聲,朝著正西方飛躍而去,手中所持的斬龍刃揮動,舞成一片銀亮刀光,全力斬下。
「暗之星!黑暗的四十九弓箭手!」
一聲嬌叱,藏身暗中的黑巫天女終於現形,手裡持著一根羊骷髏魔杖,凌空舞動,形成了個黑暗六芒星,阻擋在斬龍刀斬下的半途,硬生生擋了白瀾熊的一記攻擊,同時連消帶打,悍然發動反擊。
光之箭、暗之箭,這都可以說是最基本的魔法,凝結魔力,化箭射出,普通一個魔法學徒也可以施展,只不過放箭數目每多一支,耗損魔力就增加一倍,我看習慣的魔法師,最多是連發十餘箭,要說能像黑巫天女一樣,連發四十九箭的術者,那真是萬中無一。
白瀾熊手持斬龍刃,威力非同小可,稍一貫勁,便把黑暗六芒星砍破,但四十九支黑暗之箭當頭射來,密密麻麻,還是鬧得他灰頭土臉,只能舞動斬龍刃護身,一面斬去黑暗之箭,一面翻身後撤。
一輪妙著迫退白瀾熊,黑巫天女的危機卻並未解除,甚至可以說是更危險,因為在白瀾熊被轟退的同時,一聲猛獸怒嚎轟天震地,半空中一道雄獅厲影高速衝來,正是獸族領袖,萬獸尊者。
薑是老的辣,萬獸尊者曾在無頭騎士手上吃過大虧,現在惡戰重啟,他不但準備好再次與無頭騎士戰鬥,更打定主意,盡量不讓無頭騎士有機會出現。說得更淺白一點,就是爭取時間,在黑巫天女進行召喚之前,直接就先把她給宰了,一了百了。
純以反應速度而論,黑巫天女無論如何也不會是萬獸尊者之敵,這是魔法師與武者的自然差距。然而,黑巫天女也不是第一天出來混的,敵人會有這種策略,相信早就在她的預料之內,還沒等萬獸尊者靠近,她右手一揚,一顆黑色結晶體被扔上半空。
「啊!黑核晶!」
不知道是誰這樣叫了一聲,傳說中的超強力爆裂物之名,來自異界的毀滅晶體,令在場所有人心頭劇震。如果傳說屬實,這一塊拳頭大的黑色晶體,足夠把我們腳下土地,連帶半個巴格達一起炸上天空,至於被牽扯入其中的我們,自然是只有粉身碎骨這個收場。
黑核晶若炸開,不只我們要沒命,整個魔法陣也會被夷為平地,我第一個念頭就是拔腿逃跑,相信其他的伊斯塔巫師也是相同想法,之所以沒有人付諸實施,只是因為事情發生太快,沒有人來得及動作而已。
(不對啊,黑巫天女處心積慮,無非就是想開啟境界過道,怎麼會在最後關頭想要把這裡炸了?難道……她之前做的那些都是假動作?這…不可能!)
所有想法化成斬釘截鐵的三個字,在腦中做出結論,我立刻意識到,這枚看似黑核晶的物體有問題,至少,絕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爆裂物。
「小心,她使詐……」
在所有人都打算將逃跑念頭付諸實施時,我喊出了這句話,也驚訝地發現,在恐慌氣氛中,有兩道身影與群眾不同,在別人露出動搖之色時,這兩個人卻把速度加快,朝著黑巫天女急撲而去。
幾十年的江湖閱歷,萬獸尊者一開始就沒被黑巫天女騙過,一式「金剛猿臂」重拳轟出,勁風凌厲,要先將黑巫天女斃於拳下。
另一個朝黑巫天女飛射而來的,則是白瀾熊。他揮動斬龍刃,凌空撲向黑巫天女,全然不把正上方的黑色晶體放在眼裡,也不曉得是有足夠的智慧看穿詭計,或者是單純追隨萬獸尊者的步伐,視死如歸,徹底變態了。
兩名強人近乎同時殺到,但半空中的黑色晶體卻也爆開,沒有預期中的爆炸力,卻形成了一個黑氣護罩,將黑巫天女籠罩在內,完美地護住。這護罩的能量好強,萬獸尊者的一記重拳竟然轟之不破,被拒之於外,僅能在護罩表面形成裂痕。
「這種魔力波動……是滾動條?」
黑色晶體爆開的瞬間,我感受到一股魔力波動,很像是某種存放咒術的魔力滾動條,黑巫天女想必是在張設護罩的同時,配合某種道具,把繁複的召喚程序在瞬間完成,不給敵人可趁之機。
說時遲,那時快,萬獸尊者一拳失利,正要補上第二拳,白瀾熊的斬龍刃已到。
斬龍刃是天下兵器鋒銳之最,無視一切堅固物理防護,在白瀾熊的全力催勁下,連這道魔法結界都不放在眼內,一刀斬下,已有裂痕的黑氣護罩應聲而破。
護罩被破,再無阻礙,照理說這一刀可以成功把黑巫天女的人頭斬下,但在護罩破開的剎那,我的心卻筆直沉了下去。該是無堅不摧的斬龍刃,被一支手給托握住,硬生生給擋了下來,跟著,一股極其強悍的反震力發生,把白瀾熊給反震拋出,直接撞向另一邊的萬獸尊者。
黑色護罩破碎,我們看得很清楚,黑劍、黑盔甲、黑馬的無頭騎士,已經在黑巫天女的身旁出現,一手持劍、一手握斧,完全是進攻型的戰鬥裝束,週遭是無數碧綠光點旋繞,每一個碧綠光點,都是一道陰靈怨魂所化,繞著無頭騎士轉動,怨氣沖天。
如意算盤果然打不響,想要在無頭騎士被召喚出來前,就先打倒敵人的計劃,至此已經完全破滅,但我們也得了一個寶貴的收穫。站在無頭騎士身邊的黑巫天女,手中高舉著一個布包,口中唸唸有詞,從那個布包的大小看來,很有可能就是我們的目標,無頭騎士的頭顱遺骨。
事先我與白瀾熊就有商議,此刻他一見目標出現,立刻閃電行動,全速飛飆向黑巫天女,誓要搶下那個布包。
黑巫天女藝出伊斯塔,本身的武技如何,我並不清楚,但有無頭騎士守護,白瀾熊要搶布包,這件任務非但不易,甚至根本就可以說是找死,幸虧他有一個絕強的輔助。
「暗之神宮的絕代殺神,來接老夫的白金之拳!」
將獸王拳由「獸形」提升至「獸神」,萬獸尊者週身的氣勢暴熾,重拳末發,一股雄渾霸烈的罡氣,已猶如萬馬千軍,怒馳而來。我們所能見到的,就是鋪天蓋地的流星拳雨。
「喔啦喔啦喔啦喔啦喔啦喔啦喔啦喔啦喔啦~~」
雄霸南蠻各獸族的絕學,在這一刻震動伊斯塔的大地;堪稱強絕的一拳,當今世上能接下它的絕不超過五人,可惜它此刻要面對的,是戰國時代最強的絕世殺神。
對著這一式,無頭騎士雙臂一振,漆黑如墨的長劍、斧頭,激旋如舞,正向迎向滿天的流星拳雨。
兩邊敵人正而對抗,卻出奇地沒有發出任何撞擊聲響,無頭騎士的長劍過處,劍上發出的奇異氣勁,拉畫出一個又一個的小氣旋,跟著就迅速變為深遂的黑洞,迎上滿空的流星拳雨,將千百拳勁盡數吞噬,半個不留。
簡單一招,破去了萬獸尊者的白金之拳,至於那劃破長空的一斧,則是與萬獸尊者的最後一拳硬碰硬,兩邊碰個正著,而白瀾熊就趁著雙邊高下未分的瞬間,飛闖而過,斬龍刃急斬黑巫天女的手臂。
以斬龍刃的鋒利,哪怕是帶到一點,都能把這條手臂給切下,黑巫天女立即撒手,而白瀾熊也隨之變招,斬龍刃打橫一拖,已把本來黑巫天女握在手上的布包黏過,輕輕一挑,就朝我這邊射來。
布包射勢急勁,黑巫天女被白瀾熊給纏住,已經是不能阻攔,只要我伸手去接,就可以把無頭騎士的頭顱搶到手,贏得勝利。然而,在這勝利即將到手的一刻,我卻有一種很強烈的不妥感覺。
(也許……黑巫天女比我想得更狡猾……)
這個念頭從腦中閃過,讓我改變了決定,心念一動,喊道:「阿虹,接下那個布包。」
萬獸尊者與自瀾熊戰鬥,羽虹、羽霓正張開羽翼,飛往那邊趕去幫手,速度遠比旁人要快,聽到我的呼喊,羽虹翅膀一振,半空中迴翔過來,一把將那個布包搶到手。
這是很正常的應變法,但是布包一落入羽虹手裡,黑巫天女卻像是見到世界末日一樣,驚得魂飛魄散,口中發出一聲高頻率的奇異尖嘯。
聲音尖銳刺耳,讓所有人都心頭一震。本來以黑巫天女與布包的距離,無論做什麼都來不及了,但她這聲尖嘯一發,距離羽虹不遠的羽霓忽地嬌軀劇顫,跟著就全速朝羽虹衝撞過去,重重撞在羽虹右側,將她牢抓在手中的布包撞飛。
意外的變化,連我都大吃一驚。當初在封靈島上,黑巫天女利用邪蓮的吸血鬼異能,將羽霓改造強化,變成聽命行事的傀儡,後來我帶羽霓離開東海,一路上進行反洗腦,自信已經把羽霓潛意識中的殘餘指令洗淨,沒想到時至今日,黑巫天女仍能夠控制羽霓。
(媽的,一定是最近這些時候,被她近水樓台……好險,意外逼她露出了這一記後著,要不然在關鍵時候鬧起來,這一記後著足可令我們功敗垂成,死得很慘。)
這個念頭在腦中閃過,而我耳中被一聲巨響所震撼。那個布包離開羽虹的手掌後沒有多久,就爆成了一團燦爛火光,瞬間釋放出的能量驚人,羽霓、羽虹首當其衝,都被捲入火光中,被爆破力震得像是兩具破碎布偶般墜落地上。
「阿虹!」
霓虹兩姊妹摔落的地點離我不遠,我第一時間搶奔趕到,發現羽霓的傷勢著實不輕,大半身體都被爆炸力波及,肌膚焦黑,口鼻溢血,內臟也被震動重創,要不是近午來力量提升,突破第五級修為,這一下爆破就要了她的命。
羽虹的修為比姊姊要高,體內鳳凰血又對火焰、爆炸具有抵抗力,爆炸威力被她護身真氣抵銷大半,此刻週身肌膚隱約透現紅芒,像是一頭浴火的鳳凰,看來傷勢有限,只是…
「我姊姊呢?姊姊她沒事吧?」
「你姊姊……不能說沒事,但死不了,反倒是你……你的眼睛……」
「什麼也看不到,很痛,應該是被剛才的爆炸傷到……沒事,我還能戰。」
擁有信念,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羽虹在說到自己眼睛傷勢時,語氣冷靜平淡,遠沒有我十分之一的激動,並且立即撕下我一截衣袖,把流血的眼睛給包紮遮住,運氣鎮傷,做好了再投入戰場的準備。
開啟境界通道,消滅無頭騎士一事,關係到整個黃土大地的無數生靈,可以說是許勝不許敗,照羽虹一貫的堅持,她絕對會為這場「聖戰」犧牲奉獻,只要能守正辟邪,就算是粉身碎骨都不皺一下眉頭,哪可能會輕言退出。
從某個方面來說,羽虹對這一場戰鬥的勝負執著,可能還超過娜西莎絲,甚至每一個伊斯塔人。大敵當前,對於能夠有一個這樣戰意旺盛的小隊成員,我應該要很高興的,但想到那些和羽虹相關的部分,我忽然有些動搖,不曉得是不是該讓羽虹退出,帶著羽霓一起下去養傷,別再打這場無論勝負都將讓人受傷的戰鬥。
「……你……是不是知道那個布包有問題?」
羽虹的一句問話,打斷我的思考,更讓我察覺到事態不炒,剛才我那樣的作法,除了自己貪生怕死外,還有一個試探性目的,但從羽虹這邊看來,大概除了我怕死膽怯,就沒有其他理由了。
「這個……我……」
「你不用解釋。在小隊裡,你是頭腦,我們是手腳,手腳斷了,人還可以活,頭腦損壞,就徹底癱瘓,所以手腳捨身保護頭腦,這是正確的判斷,我認為你做得很對,你不必覺得有什麼不妥;相反的,現在正是惡戰中,你要振作一點啊,如果少了你的奸狡卑鄙,我們拿什麼去戰勝敵人呢?」
羽虹蒙著眼睛,很平靜地說出這段話,話裡所透露出的覺悟,把本來想要解釋的我給驚呆了。
說得沒錯,戰場上是講勝負的地方,不是講人情的所在,既然有這麼多人願意信任我,那我所能回報他們的事,就是拋開一切顧忌,使盡所有的謀略,為他們爭取勝利。」
「瞭解,我會讓人把羽霓送下去治療,不讓她參戰,也不讓她干擾我們作戰,至於阿虹你這邊,去戰無頭騎士根本就是送死,對我方毫無意義,所以你就負責牽制黑巫天女,減低她對無頭騎士的控制,若是可能……」
「要我從她身上奪取無頭騎士的遺骨嗎?」
「相信我,你沒這本事。黑巫天女不是簡單角色,之前你明眼的時候就不行,現在你看不見東西,純憑耳力判斷,就更沒這本事,你只要擺出不惜同歸於盡的架勢,纏住黑巫天女,自然會有專業人士配合你,伺機再奪取無頭騎士的遺骨。」
黑巫天女確實是很狡猾,看準了我們急著想奪取遺骨的心理弱點,設下圈套,反過來將我們一軍。不過,本來我也就不認為奪取遺骨會那麼容易,所以事先也準備了多重策略,萬獸尊者與白瀾熊那邊失敗,讓黑巫天女以為我無計可施,其實一計不成,第二條計策已經自動運作了。
羽虹聽我這樣調派,毫無異議,立刻就振翅飛向天空,手臂一晃,一團燦爛火光出現於臂上,急速轉了幾圈後,化成一道燎天火雲,翻翻滾滾,火焰吞卷四方。
烽火乾坤圈再現,羽虹的力量在實戰中又有提升,對於這件創世聖器的掌握又多幾分,尤其是當她鼓蕩體內鳳凰血,週身也燃起紅色血焰時,與烽火乾坤圈的聖焰相呼應,火雲赫然轉得更急,規模也更擴大,將大半天空都捲入。
當整體力量積蓄到最高點,羽虹一下子把手中的火雲扔出,烽火乾坤圈以驚人的威勢,凌空襲向黑巫天女。
這一擊的威力極強,我很好奇黑巫天女會如何接下,但事實結果證明,這種程度的攻擊根本威脅不到她,當烽火乾坤圈砸到,她身旁的無頭騎士左臂橫揮,那柄黑色的斧頭劈向乾坤圈,兩勁互碰,乾坤圈被砸得倒退飛起,反射天空。
羽虹展動羽翼,移動位置,接過了回彈的乾坤圈,不再進行遠擲攻擊,而是將乾坤圈當作一件武器來使,推風引火,一下子俯衝撞向黑巫天女。
想當然爾,身為魔法師的黑巫天女,不可能和羽虹比正面武力,當然是讓無頭騎士來接招。
這麼一來,就變成白瀾熊持斬龍刀、羽虹使烽火乾坤圈,再加上一個萬獸尊者,一強人、兩聖器,三方合戰無頭騎士的局面。
如此堅強陣容,就算是拿來圍殺黑龍王都夠了,但無頭騎士卻猶自攻多守少,右手每一劍都勁道雄渾,逼得敵人近不了身,左手斧頭卻快如閃電,攻擊之間形若鬼魅,來去無蹤,要不是萬獸尊者護身真氣極強,白瀾熊和羽虹都有聖器攔擋,三人早就殘肢斷體,身首異處好幾回了。
看在其他人眼中,大概會覺得萬獸尊者等人很沒用,三人圍攻一個,還被無頭騎士打得居於劣勢。然而,天地良心啊,無頭騎士是亡靈,物理攻擊不可能殺它第二次,它戰鬥時的防守動作只是出於習慣,事實上它根本就可以只攻不守,萬獸尊者三人雖說是圍攻,但在每一記攻擊都無法取得效果的狀況下,這種戰鬥根本是在拖時間。
不過,從另一方面說來,萬獸尊者等人會屈居劣勢,那也是情理之中。靠菲妮克絲的幫助,我曾回到過去,親眼見到夏洛堤生前的戰鬥,看她舉手一劍,輕易秒殺第八級修為的絕頂高手,這種恐怖的力量,恐怕已臻至傳說中只存於理論上的第九級修為,要是真給她回復生前的真正實力,幾分鐘內就掃平此地,殺光這裡的所有人了。
「媽的,道理上是這樣沒錯,可是總沒有理由讓你們兩個玩得那麼稱心如意吧……」
我思索片刻,心念一動,叫道:「羽虹!你放手去戰,目標只盯準黑巫天女,有攻無守,就當無頭騎士不存在吧。」
這條策略乍聽之下極不合理,以無頭騎士的威脅性,當它不存在,這和自殺沒有分別,但羽虹卻對我的命令毫無懷疑,聽到我這樣下令後,立即付諸實施,對無頭騎士橫劈過來的一斧置之不理,只是死盯住黑巫天女,推出手中的烽火乾坤圈。
眼見這一斧就要砍得羽虹人頭飛出,「噹」的一聲響,一支骷髏法杖打橫伸來,擋住了無頭騎士這一斧,救了羽虹的性命,出手者正是黑巫天女,她被我的毒計逼得表了態,出手救了羽虹,而羽虹手中的乾坤圈卻朝她胸口推去。
烽火乾坤圈在七聖器中屬於攻擊性武器,被羽虹以鳳凰血推動後,烈焰飛騰,可以說是爆炸性的威力,不是輕易說接就接的,單從理性上來說,我不信黑巫天女能接下這一記,甚至整個身體被攔腰打斷,那都是很合理的。
只是,魔法師的體能雖不如武者,卻也有魔法師自己的保命絕活,在這種咫尺之間的距離,羽虹卻硬生生擊了個空。
說擊空也不對,羽虹確實命中了黑巫天女,只不過就像打到了空氣一樣,從她身體穿透過去,沒法造成半點傷害。
「還有這一手?這是……水系的幻術!」
水系的幻術之中,也包含了空間轉移這一門技巧,據說能夠做到把物體跳躍轉移,影像卻短暫存留,黑巫天女用的就是這一手,但這明明是水系的魔法,為何黑巫天女會用?
(媽的,她身上一定有水系神器,就是不曉得那神器是什麼,光系、水系都帶在身上,她不嫌重啊……咦?)
我忽然想到另一種可能,當日慈航靜殿巔峰之戰,黑龍王與心劍神尼相搏,在打到最後關頭時,黑龍王突然打破魔法定律,以雙極戰體的模式,同時使用火系、黑暗系的魔法,重創心劍神尼。
事後,慈航靜殿似乎是傚法我那變態的老爸,用什麼集體幻覺之類的差勁借口來解釋這件事,但實際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真相很可能是一個我們無法承受的事實:黑龍會已掌握突破魔法系別的技術。
雖然目前還沒辦法證實,但若黑龍會真的掌握住這個技術,那黑巫天女就有能力同時使用水系、黑暗系的魔法。以黑巫天女的魔法造詣來說,若是這種事成真了,那可真是一場夢魘。
幸好,這情況對我們雖是夢魘,對黑巫天女也絕不算理想。碰上羽虹這種不要命的自毀性攻擊,黑巫天女不能叫無頭騎士來擋,唯有自己和羽虹交戰,這麼一來,她等若被羽虹纏住,無論是要做些什麼,都沒有那麼容易了。
這時候,在祭壇上漫舞的娜西莎絲,已經把自己負責的舞蹈跳完,一直默默在旁的阿雪,這時開始唱起了咒文歌,輕輕的稚嫩嗓音,在這時響徹整座祭壇,透過魔力裝置,高亢入雲。
一切照著計劃進行,阿雪的血裔果然是此陣關鍵,當她表情肅穆地開口歌唱,整個天幕瞬間發生變化,灑在地上的月光有若實質,由阿雪所在的祭壇中央,筆直連通天際,與月亮貫連。
接著,銀色的月亮迅速變色,被黑暗所吞噬,那情形就與月蝕現象有些相似,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就是境界通道正開啟的徵兆。
千百年來從沒人成功過的事,如今就在我們眼前漸漸成為事實。撇開敵我立場不談,只要是魔法師,沒有人不為著這一幕奇景而深受震撼,甚至是感動。
只不過,我沒那麼好福氣,可以單純用一個觀眾的角色,欣賞這幕奇景,隨著境界隧道即將開啟,我的戒心也相對提高,如果黑巫天女要做些什麼,必定就是現在。
「約翰·法雷爾!你算盡天機,還是棋差一著!」
出奇地,黑巫天女那種粗嗓子的人妖話聲響起,並且搖晃起手中的骷髏魔杖,杖頭髮著奇異閃光,那種光亮……好像是遠距離的遙控魔法。
「你在這裡布下重重埋伏,可有想到她嗎? 今次就要你後悔一世。」
黑巫天女說的話,讓我茫然不解,想不到「她」是指誰,更想不到自己有什麼疏漏的地方,但突然間,我想到一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我確實疏漏了一個地方,一個人……繭化中的李華梅!
第二十五集 伊斯塔篇 第三章 龍之騰也 必潛乃翔
上次與無頭騎士大戰,李華梅、萬獸尊者雙雙重傷,李華梅甚至搞到必須化繭療傷的程度。
化繭,這是龍神一族的特殊體質,再加上修練上天下地至尊功,所造成的特殊生理現象,每當肉體受到致命重創,就會自動結繭療傷,激發生命潛能,當破繭而出時,力量就會更強,再上一層樓。
當初李華梅能夠以少年之身,與當世最強者齊名並列,就是靠這死裡還生的幾次繭化,完全激發了潛能,讓自己不住強大下去。這一次受了致命重創,再度繭化,出來以後會強化到什麼程度,是誰也不知道的事。
我曾一度期待李華梅能夠及時破繭出關,成為我方的最大戰力,對抗無頭騎士,無奈天不從人願,直至我們在此血戰,李華梅的金繭仍未有破裂跡象,我只得在李華梅缺席的戰場上孤軍奮鬥。
這邊的戰場情勢危急,我只得把所有戰力都投注在這邊,至於李華梅所結的金繭,本身擁有很強的抗擊力,刀劍難傷,不是那麼容易可以破壞,在權衡輕重之下,我僅是請娜西莎絲調派部隊去防守,主要的高手與魔法師還是調來這邊,沒想到棋差一著,居然被敵人反過來利用。
黑巫天女邪術通天,要是說她在金繭附近做了什麼手腳,一經引爆,就能對金繭造成傷害,這絕不是不可能的,雖然這也有可能是虛言恫嚇的空城計,不過此刻事態危急,我已經沒有時間去進行調查了。
「臭人妖,你想怎麼樣?」
迫於無奈,我只有設法進行交涉,但在交涉的同時,一個決定卻已在我心裡做了出來。
「我不想與你拚個兩敗俱傷,叫這邊的幾個人全部退開,不要擋著我行事,否則不只李華梅要死,他們幾個也全要沒命。」
黑巫天女向我發出恫嚇,逼我喝令萬獸尊者等人撒手後退。這時候,雖然萬獸尊者、白瀾熊仍被無頭騎士逼得節節敗退,但其餘的獸人戰士卻圍住了黑巫天女,幫著羽虹攻擊,令黑巫天女壓力大增。
「哇,有事慢慢講,只要不傷害她,什麼交易都好談啊……」
盡可能用輕鬆的語調來說話,但所要面臨的抉擇卻異常沉重。對我、對這塊大地而言,李華梅的存在絕對重要,然而,我們現在所要做的事,就是打贏這場仗,要是打不贏,剩下的什麼「明日」、「未來」都不用談了。
更何況,為了這一場勝利,有人已經付出了太多,雖然羽虹現在看不到我,但當我遙遙對著她那雙被布遮起的血眼,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利用時間往左邊瞥看,「月蝕」現象已吞噬了大半個月亮,一絲絲綠光正從月亮的黑影處滲出,顯示通往異空間的通道已漸開啟,就連無頭騎士都感受到那股不尋常的壓迫力,沒有頭顱的身軀,動作開始顯得焦躁不安。
這股異常的壓力,黑巫天女當然也察覺到了,她朝我發下最後通牒,「約翰·法雷爾,你還不讓他們住手!真是想讓你愛的人死嗎?」
「哈哈哈,天大的笑話。」我朗聲笑道:「我對女人一向是玩過就丟,這樣的人有什麼真愛?你真是太抬舉我了,你想要引爆什麼、炸什麼,請隨便,我是不會額外付你清除垃圾費用的。」
「可惡!你這個賤男人!」
黑巫天女被我的話所觸動,高舉起手中魔杖,唱動魔咒,就聽見一聲驚天巨爆在遠方響起,我不用回過頭去也知道,金繭所在之處已被炸成一團火球,火光與熱氣往上冒沖,形成了一朵照亮夜空的菇狀雲。
爆炸的規模很驚人,是需要特殊的能量物質與魔法陣配合,才能造成如此強大的威力,相信在金繭被爆炸吞噬的同時,駐守在那裡的所有士兵也都一同陪葬了,這也算死得活該,因為被人做下了這麼大的埋伏,居然沒有任何人發現。
「李元帥被這死人妖給害了!所有有血性的戰士,絕不能放過這人妖,大家一起為李元帥報仇啊!」
戰場上,有需要很冷酷的地方,也有需要很熱血的地方,至於如何將這兩樣妥善切換,那就是身為領導者的難題。遠方所發生的大爆炸,震驚到我方的所有人,而我也把握時機,迫出一臉熱淚,用呼喊的方式來提高士氣。
對李華梅而言,這或許是件值得悲傷的事。因為聽到她遇害的消息,居然有那麼多人立即信以為真,對她沒有信心;然而,她也應該要高興,因為有那麼多人為此激動若狂,悲憤難當,發誓要替她復仇,血債血償。
伊斯塔巫師、南蠻獸人,都和李華梅沒有交情,所以會為此激動的人,自然就是曾與李華梅並肩抗敵的羽族女戰士。
聽聞李華梅遇害,羽族女戰士們激動異常,紛紛飛上天空,撩動手中的魔法弓箭,箭矢如雨,盡朝黑巫天女的方向射落。這一下攻擊,令黑巫天女壓力大增,但仍是未足以造成威脅,她身形閃動,又用瞬間移動的術法閃躲,而且這次還進行還擊。
「九幽地獄的煉魂之火,聽我之命,化作獸形,供我驅使!」
黑巫天女念動咒文,周圍氣流忽地高速轉動,緊跟著,腳下地面出現劇烈的時空震,一道熾烈的黑色火焰繚燒噴出,繞著黑巫天女打轉,瞬間就化成一條張牙舞爪的黑色火龍。
在各種顏色的火焰裡頭,以黃金火焰最為高級,可以反過來吞噬掉所有其他的火焰,諸焰辟易,堪稱是火焰王者。但最難修練、殺傷力最大的,卻是黑炎,因為這是僅有魔界深處、地獄之底才存在的火焰,要操控這種火焰,必須從這兩處地方把火焰召喚上來,難度極高,黑巫天女能使出這一手,不愧她當世第一術者之名。
黑焰火龍被召喚出來,咆哮出聲,旋轉著朝四面噬去,凡是被煉獄黑火帶到的地方,立刻焚燒起來,尤其是血肉之軀,不僅承受著高溫焚熱,並且被迅速切割,碎裂片片,幾名獸人戰士首當其衝,被黑火燒個正著,頓時成了一地焦黑的碎肉。
「媽的,死人妖認真了!」
我罵了一聲,指揮羽族女戰士把目標對準黑龍,無數魔法羽箭錯落射下,但黑龍並無實體,純由火焰組成,羽箭才一近身,就盡數被黑火焚燬、吞噬,而當這頭黑龍猛地一下衝上天空,羽族女戰士驚惶地四竄躲避,很快就潰不成軍。
這一下,我稍微可以瞭解,為何鳳凰島陸沉後,羽族遺民會這麼快就被打得潰不成軍,流亡四處了,這票鳥女人的戰力驚人,但是鬥志也是低得嚇人,前一秒還義憤填膺,爭先作戰,後一秒死厄臨頭,就忙著振翅逃命。
羽霓、羽虹以前那種為了正義捨身,無視生死的精神,現在看來,簡直是不可思議,我想,這種勇氣多半是得自母系的優良血統,與父系的羽族血無關。
黑色炎龍在半空中,被卡翠娜所施放的火鳥獸魔給擋住,但撐不了多久,就被黑龍咬碎、吞噬,而黑龍在半空盤旋一圈後,更逆轉往下,俯衝下地面,直襲向萬獸尊者與白瀾熊。
白瀾熊與萬獸尊者識得黑火厲害,見到黑龍狠惡襲來,不敢被黑火沾染上身,連忙退後躲開。這樣一避,就落入黑巫天女的算計中,本來被萬獸尊者、白瀾熊夾攻在中間的無頭騎士,雙腿一夾,大黑馬縱聲嘶鳴,嘯音尖銳,竟然形成衝擊波掃向四面八方。
正在後退中的萬獸尊者、白瀾熊不虞有此一著,給衝擊波轟著,退得更遠,無頭騎士則是充分把握這空檔,策騎著大黑馬飆衝出去,如旋風一般直奔祭壇正中央。
大黑馬堪稱千里良駒,四蹄如飛,我們只看到一道黑影如煙如霧,轉眼間就逼近祭壇,途中不是沒有人阻擋,但哪可能有人是無頭騎士的對手,一斧一劍水平橫斬,所過之處,過百頭顱激飛上天,無首屍身倒下,所有應該飛濺出來的鮮血都被污化,形成縷縷黑煙直冒上天。
風馳電掣,無頭騎士根本無人可擋,就這麼讓它長驅直入,闖到了祭壇之上,速度奇快,剎那間就到了阿雪身邊,那個傻丫頭甚至還沒察覺到敵人已在身邊,猶自閉眼唱著咒文歌,而無頭騎士劍風揮過,她後頸中招,就這麼軟軟地昏厥過去。
之前阿雪中我一掌,被金屬封印時,無頭騎士曾經揮劍破封,救了她的性命,但這一次無頭騎士將她擊昏後,似乎是判定這人再無利用價值,起手一劍,就要把阿雪給幹掉,如果不是娜西莎絲及時出手,連發魔法弓箭阻擋無頭騎士,阿雪就要在此身首異處了。
然而,實力上就是有著壓倒性差距,僅僅第六級修為的娜西莎絲,哪可能與無頭騎士比鬥?無頭騎士只是一揚手,娜西莎絲便被擊飛出去,這下子,開啟到一半的境界隧道停住,兩名主要的施法者不在,這個戰術還沒完全實施便告失敗了。
要是事情到這裡便告終止,那接下來所上演的,大概就只是一場大屠殺而已,但黑巫天女的真正企圖,現在才剛要開始,就看到黑巫天女舞動手中魔杖,骼髏羊頭發出點點碧光,口中再度唱誦魔咒。
同一時間,策馬傲立在祭壇中央的無頭騎士,手中的劍與斧都回插腰間,展動雙臂,迅速結出十多個法印,與黑巫天女遙遙呼應,剎時間,大黑馬附近的地面發生異變,如湖水般翻騰湧動,冒出了陣陣青煙。
裊裊煙霧中,六個邪異的形體緩慢凝聚出現,透明虛渺,每一個都有十尺高,看來做是巨大的神像,各自擺著不同的姿勢,俯覽著腳下的蒼生。
在場的魔法師都不是外行人,看到這樣的一幕發生,都知道這代表著什麼。那六個透明的巨像,正是黃土大地上的六大黑暗神明,是所有修練暗系魔法的術者共同膜拜之對象,黑巫天女有本事一次將它們召喚出來,那就是要借助它們的黑暗之力,在現有的魔法陣基礎上,再張設第二重魔法結界。
六個忽隱忽現的立體臣像,宏偉壯觀,從地面上仰望,真是覺得自己很渺小,尤其是感受到無止無盡的暗元素,排山倒海般從那六個巨大虛像身上釋放,我想不只是我一個人心驚肉跳,那些伊斯塔的巫師恐怕都很想跪下來,向自己平時膜拜的神明磕頭頂禮。
傳聞五百年前的戰國時代,頂級魔法師能夠召喚神明,借助其神力作戰,在東海封靈島一戰,我也曾親身體會過,不過黑巫天女此刻所用的術法,應該不是那一種,否則她直接使役黑暗神明作戰,輕易就可消滅我們,或者倒過來說,一個有本事同時驅使六大黑暗神明的魔法師,動動小指頭,就能召喚大片隕石雨,把我們殺光,哪用得著這樣麻煩?
從狀況推斷,應該是她召喚黑暗神明,以部分力量寄於人間,顯現形體,助她完成某個法陣,也只負責完成這個法陣。
匯聚了六大黑暗神明的魔力,再加上本來蘊藏於魔法陣中的能量,祭壇周圍頓時形成咒力保護圈,萬獸尊者、白瀾熊雖然趕到,卻沒法突破進去,被阻擋在咒力圈外。情勢演變到這個地步,已經完全超出我的控制,現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靜觀其變,然後期待我伏下的後著能夠產生作用了。
(可惡,要等待時機等到什麼時候?那個臭傢伙,叫他伺機出手,他該不會己經偷偷溜走?或是根本就躲著躲著躲到睡著了吧?)
我心中焦急,就看到無頭騎士手結法印,呼應祭壇上的魔力能量,而一度陷入停滯狀態的境界通道,這時赫然轉變顏色,從本來的綠光,迅速轉變為赤芒,把月蝕中的黑圓變成了紅月。
「這是……軌道變更,她們想開啟別的次元境界?」
開啟境界通道的難處,除了要彙集巨大能量,破開空間隔層外,另一個很要命的難處,則是對於通道的指向性。大部分的開啟境界隧道之法,只是設法在空間隔層上開個洞,至於這個洞的另一頭是什麼,那就管不到了:能夠做到具有明確指向性,確定通道是通往哪個次元的魔法,少之又少,而且多數只是理論,並沒有機會實際求證。
我們現在所施行的術法,只知道是通往某個異界,召喚異界魔神,但那個異界究竟是什麼模樣,那就完全一無所知。黑巫天女目前所進行的,就是把我們已經半開啟的通道轉向,連通往另一個不同的新世界。
「原來如此,她打的是這主意……居然有辦法指定別的次元境界,真有一套,可是……她要開啟哪個異界?這……該不會是……」
隱隱約約,我猜到了黑巫天女的目的,心頭劇震,一時間還有些接受不過來,但這時,一件我期待已久的事情終於發生。
黑巫天女被羽虹所困,正在打纏解不清的泥沼戰,甚至可以說是邊打邊退,但是就在她急退的過程中,地面上隨之移動的影子突然扭曲起來,跟著,一柄冷刃就從影子裡刺出,無聲無息地刺向黑巫天女的後心。
(幹得好!終於動了!忍者不愧是忍者啊!)
我所伏設下的另一記後著,終於在此時發動,潛伏已久的末來,此時以一身忍者裝束,從影子中出刀,刺向黑巫天女。這種影遁術我曾見鬼魅夕使過,未來雖不能與她相提並論,不過無聲無息刺出一刀,應該會有些收穫。
「哼!早知道你們會有此一著,太小看人了!」
出乎意料的是,黑巫天女好像早就發現有此一著,當未來一刀刺來,她轉動魔杖隔擋,將勁道卸散,避開了這毫無徵兆的一刀。這真是棋差一著,未來的活動雖然低調,但黑巫天女既然知道我們小隊中有一名忍者存在,沒理由不作提防,這一下相信她準備很久了。
奪命一刀,沒有能夠傷到黑巫天女,這一著看似失敗,但我卻仍未放棄,緊盯著黑巫天女與未來的一舉一動,因為……我委託未來的工作,並不是暗殺黑巫天女,而是…
「噹!」
一聲清亮聲響,未來的一刀斬在魔杖上,飛濺出火花,去勢未停,竟然順著魔杖斜斜削上去,黑巫天女被這一著給震驚,眼中甚至露出惶恐之色,這是開戰以來未有之事。
我察覺到了這一點,望向魔杖最前端,這才恍然大悟。當初我委託給未來的工作,不是刺殺黑巫天女,而是找到無頭騎士的頭骨所在,所以這小子將潛伏隱藏,不理局勢變化,直到發現目標所在,才會現身出手。
黑巫天女的魔杖最前端,是一個羊頭骷髏,形象恐怖,倒還算是很傳統的魔杖造型,我們與之交戰時也沒想到別的。然而,以黑巫天女的魔力,若是說她對骷髏進行幻術遮掩,再輕微變動改造,那絕對是做得到,可以迷惑我們視線的。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無頭騎士的頭骨,其實就一直在我們眼前晃來晃去,只是我們都沒有察覺,而未來……忍術之中有一些特別的鑒識眼術,能看見平常人看不到的東西,這小子的專業才能,替我們在絕望中找到了勝利機會。
「刷」的一聲,未來完成了任務,忍刀削斷了精鋼所鑄的魔杖,杖首的羊頭骷髏飛出,遮蔽幻術立刻被破,還原成一顆顯而易見的人類頭骨。我大喜若狂,但歡喜高呼還沒來得及出口,黑巫天女已經行動,重重一掌轟在末來左肩,骨碎聲響起,把人給打得倒跌出去,更把頭骨搶回在手中。
這一手,展現了非凡的武技,黑巫天女果然不是個普通的魔法師,武藝上也有不凡修為,但我卻冷哼一聲,毫不氣餒。一來,中掌受傷的是未來,這小子倒霉只會讓我心花怒放:二來,黑巫天女的武功雖然不弱,肯定比我更高,但能高得過五大最強者嗎?
被擋在咒力圈外的萬獸尊者、白瀾熊,見狀甚至不等我招呼,就主動衝向黑巫天女,而距離黑巫天女最近的羽虹,聽明白整個狀況後,更是不顧一切地狠攻,誓要把頭骨奪取到手。
如此一來,黑巫天女就處於很不妙的情況,她揮動手臂結印,再次召喚黑火組成幻獸,但黑火甫才燃起,尚未組成猛獸形象,一道燦爛金光卻從遠方升起,並以高速急飆而來。
「這……這個是……」
雖然詫異,但我心中早有答案,又驚又喜,只見燦爛金芒劃破天空,在黑雲裡頭切割出一道璀璨長虹,牽動風起雲湧,以驚人的高速朝這邊靠近,氣勢磅礡,恍若天地之間無物可擋。
緊跟著,金光沒入雲端,化作一道燦爛龍影自雲中咆哮衝下,直指黑巫天女而來,盤旋長嘯,高速俯衝,途中遇上黑色焰龍阻攔,金芒與黑焰正面衝突,激烈鼓蕩,最後轟然一聲響,相互消滅,而一道劍光則破龍影射出,氣沖九霄,地陷一尺,劍未至,就已封死了黑巫天女所有退路。
情勢很明顯,若是黑巫天女不空出手來,進行防禦抵抗,這一劍便會將她當場擊殺,若她一死,頭骨自然會落入我方手中。在這一瞬間,我也已經看得清楚,自半空中持劍刺向黑巫天女的人,就是破繭而出的李華梅。
剛才那一下爆炸威力雖強,但我卻對龍之繭抱持信心,若是那麼輕易就能毀去龍繭,那麼千百年來龍袖一族早就被滅種了。事實證明,龍繭的抗擊力非凡,經過了那樣的爆炸,李華梅沒有因此受到傷。
自生死關頭越過,力量激增的李華梅,似乎還不太能控制體內狂暴化的力量,也正因為如此,這一劍更顯得威凌天下、橫掃千軍,黑巫天女若不撒手回防,肯定會被斃於這一劍之下,儘管如此,我卻有些擔憂,因為黑巫天女還有另一個選擇……
「李華梅!我們一拍兩散!」
猛招臨頭,黑巫天女沉喝一聲,不避不閃,舉起手中的骷髏頭,正面迎向李華梅的劍尖。
這一下堪稱是置諸死地而後生的險著,也是我最害怕的一件事,而黑巫天女的決心甚是堅定,李華梅雖然立即偏移劍鋒,不想如她所願,但黑巫天女卻也轉動手腕,硬是把骷髏頭對準劍鋒撞了上去。
不可避免的後果,在一聲爆響中呈現在所有人眼前,黑巫天女被劍上勁道震得跌飛出去,重摔在地,嘔血連連,雖是傷勢不輕,但她卻放聲大笑,笑聲之中儘是一種失控的狂態。
「哈哈哈哈~~」
黑巫天女的右手鮮血淋漓,被剛才的爆炸傷得不輕,但本來牢握於手中的骷髏頭,卻已經在爆炸之中灰飛煙滅,化為滿天的劫灰。這頭骨是控制無頭騎士的關鍵,現在一毀去,再沒有人可以控制住無頭騎士。
頭骨一碎,魔法陣中的無頭騎士頓生感應,像是承受莫大痛楚一樣,劇烈震動,緊跟著,一種彷彿地獄深處,萬鬼齊哭的痛嚎聲,從魔法陣中央呼嘯而出,恍若海嘯翻騰,震得周圍所有人心神搖蕩,魂不附體。
緊跟著,無頭騎士驟轉過身,雖然沒有首級,但我們卻感覺到它正在「注視」過來,滿溢著憤恨、怨毒的「視線」,在我們身上迅速掃過,將我們這些有份傷害它的活人,深深烙印上要毀滅的誓殺印記。
我不曉得萬獸尊者那級數的強者,是否真能無懼一切,但我們被無頭騎士這樣一瞪,都覺得渾身發軟,差一點就跪倒下去,要不是李華梅從天而降,落在我身邊,與我並肩而立,抗衡這份壓力,我不曉得自己是否能抵受下去。
很明顯地,頭骨被毀,一直被控制的無頭騎士,現在處於完全失控狀態,很快就會放手大殺,宣洩怨怒。黑巫天女倚仗無頭騎士是為了變動境界通道,如今目的已成,她既不能保住頭骨,索性就趁勢毀去,雖然她自己也有危險,但以實際情況來說,我們所受的威脅比她大多了,這只能說是最毒婦人心,而我仍有一點想不通,那就是……黑巫天女是否還有什麼壓箱法寶,能讓她全身而退的?
答案似乎已經漸漸出現,天上的那一輪紅月亮中,妖異的紅光有若實質,從月蝕之中透射出來,所過之處,空間破裂,開出了真正的次元縫隙。這個裂口,被六大黑暗神明、魔法陣的魔力給維持住,然後,通往異界的道路開啟了。
幽暗的碧綠光點,成千上萬,從次元裂口中竄出,每一個螢火蟲般的碧綠光點,都是一個陰魂怨靈所化,不時光影變化,還原回血淋淋的怨魂形象。剎時間,整個天空都被死靈所遮蔽,而無數幽冥鬼火,也在天上浮現,明明是碧綠的火光,卻把雲層照得一片殷紅,彷彿隨時都要滴下血來,由地面仰望,這簡直就是冥府與人世重迭,分不清哪邊是人間,何處又是地獄。
(糟糕!歷史上有沒有發生過這種事啊?她居然能開啟冥府的通道,把陰陽兩界直接貫連,生與死的分界再不存在,這下子事情要怎麼收場啊?)
我曉得事情的嚴重性,驚出一身冷汗。無頭騎士的「死白眼」,是冥府皇者的象微,黑巫天女取得了大量魔力作後盾,就利用無頭騎士的特殊血裔,為尋找空間作定位,鎖定方向,一舉破開了連往冥府的道路,這下子,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小情人,你沒事吧?」
「沒事……有你在,真好。」
驚惶之中,我看了李華梅一眼,她仍是一襲紅色的絹袍,外頭罩著龍氣所凝結成的黃金戰甲,英姿勃發,神威凜凜,美麗的容顏像是一個戰場女武神,彷彿只要有她在身邊,勝利就是指日可待,給予人們無窮的信心。
自從封靈島一戰後,我們再次攜手合作,並肩作戰,還是戰與上次相同的敵人,這可以說是因緣巧合,也可以說是倒霉,不過,能和她一起連手,這是一件令冰寒之心重新溫暖起來的好事。
第二十五集 伊斯塔篇 第四章 白金世界 宇宙無敵
在伊斯塔,現在只要提到無頭騎士四字,就會有無數人頭痛欲裂,寧願死也不想與無頭騎士正面敵對。然而,如果知道這場大戰最後會搞成這樣子,我想很多人大概還是寧願去戰無頭騎士了。
冥府的一部分,經由境界通道,與巴格達的天空相連,最初只是千萬鬼魅狂嘯飛出,搞得天愁地慘,人間如同地獄,但更接著發生的變化,卻令我們膽顫心驚,連李華梅都給嚇到,萬萬難料黑巫天女野心如此之大,居然做到這種地步!
六大黑暗神明的巨大虛像仍在,圍繞著祭壇,而祭壇周圍的空間開始起變化,以魔法陣為中心,附近地形迅速改變著,有些地方突然凹陷下去,跟著就被大量的鮮血所填滿,形成血池;有些地方噴出岩漿,往四面橫流,切割出一道一道的岩漿勾槽:遠一點的地方甚至還有巨大寒冰結凍,凝結成山,山上一根根尖銳冰柱聳立,彷彿千刀萬刃插遍山上。
刀山、火海、血池……這些傳說中的景象,在我眼前迅速實體化,讓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的魔法理論基礎學得不好,現在很想抓一個夠份量的魔法學者來講授一下,伊斯塔的那些巫師都夠資格,但他們不是爭相逃竄,就是呆愣在原地,沒有人還聽我的命令。而當幢幢鬼影開始在血池、火海周邊出現,我的問題可以直接省略,沒有什麼需要問的了。
「有沒有搞錯?這個人妖瘋了嗎? 她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這不只是開啟境界通道,根本是開始境界重迭了啊!」
我氣急敗壞地說話,失去了冷靜。黑巫天女的意圖委實喪心病狂,之前開啟境界通道,那是在兩個不同空間中央打個小洞,藉以貫通兩界,相互往來,但現在所發生的事,則是兩個不同的空間發生了重迭,所以部分的冥府直接在人間出現,而從我們所確認的狀況看來,這個現象還在持續,冥府正以相當快的速度與人間重迭,「吞噬」掉人間。
這種事情惡化下去,絕對是滅世之禍,東海封靈島一戰已經算是很大件事了,但險惡程度卻還不及這一次。
環顧左右,繼無數的陰魂之後,一些隸屬冥府的特殊生物也隨之出現。
紅色皮膚,頭生雙角,手持三叉戰的鬼怪,是拘役陰魂受刑的冥府兵卒,現在調轉過三叉戰,對著在場的生人發動攻擊。
渾身骨骸,只剩下幾塊爛肉附著的骯髒兵將,是冥府的正規軍,戰力尤強,一出現就是過萬,從最外頭把我們反包圍起來,無數白骨箭如雨般墜射下來,伊斯塔的魔法師群立刻出現大量死傷。
八隻腳的白骨蜘蛛,足足有三尺高,體積如像一般大,動作奇快,爪銳如刀,是這些冥軍的「戰車」,衝鋒陷陣,無人可擋。
天上的雲層更為濃密,隱約可以見到血色閃電在雲端竄過,有些巨大的身影藏在雲層中,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我想應該是龍精、白骨龍一類的不死生物,被生者的血肉氣息吸引,在雲中伺機而動。
騎著白骨戰馬的骷髏魔將,揮劍驅使紅叉鬼,操作著骷髏投石器,把一朵朵幽碧色的鬼火投擲出去,威力驚人,每擊中一個地方,就把該處方圓一丈的地面燃成火海。
除了投石器,冥軍的亡靈大炮也同樣可怕,將九十九隻陰魂凝聚於一發炮彈內,一股腦地轟發出去,開山碎石,更向四面八方暴竄傷人,侵蝕血肉,就連肉體防禦力最高的獸人戰士都禁受不起。
「小心!」
李華梅舞動手中透明長劍,將一枚直轟過來的亡靈炮彈砍為兩段,蘊藏於內的九十九隻陰魂還沒來得及爆發,就被她的龍力硬生生摧滅,魂飛魄散,盡展其褪變之後的強大力量,最強者的實力與自信表露無遺。
可惜,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李華梅這樣風光,她的驚人實力,使她成為這處人間地獄中最耀眼的一點,但大多數的人都只能淪為陪襯,甚至是陪葬了。
伊斯塔的魔法師群,已經失去控制,不再組陣施咒,只是四下逃竄,嘗試在這一片混亂的地獄景象中保命。最高領導人娜西莎絲倒下,暫時不知去向,他們群龍無首,在阿魯斯王子的率領下,這些逃竄四處的魔法師,勉強彙集在一地,集合抗敵。
魔法師的近戰能力弱,如果有一支軍隊在前方掩護,他們在大後方作遠程攻擊,那就是最理想的狀況,雖然說戰場上瞬息萬變,通常不會那麼理想,但是這次的狀況也實在是太不理想,魔法師群居然在毫無遮掩的情形下,與數量相距懸殊的強大敵人作近身戰了。
伊斯塔的正規軍中,有很多物理防禦度極強的「肉墊」,或是改造的血奴、狂戰士,或是裝備精銳的鐵甲軍,這些都是能夠掩護魔法師群的強援。不過,今晚魔法師群是來配合施法,並沒有預計會出現兩軍交戰的大場面,所以什麼血奴、狂戰士、鐵甲軍,全都留在巴格達城裡,現在被冥府軍團正面攻擊,等若是以赤身裸體的狀態去過火山。
阿魯斯能夠召喚三頭地獄犬,在各種兇惡魔物之中,這是非常高段的魔獸,三個不同的狗頭噴吐著地獄烈火,逼得冥府軍團無法靠近,擔任了很大一部分的護衛工作。除此之外,獸人戰士的及時來援,這也是魔法師群支撐得下去的理由之一,要不然,開戰一刻鐘內,伊斯塔的魔法師群就要全軍覆沒了。
這邊的戰況極為不妙,面對這個失控的情形,我只有先把眼前的事物逐項解決,第一個要消滅掉的,就是罪魁禍首黑巫天女。
「媽的,想同歸於儘是嗎?老子先幹掉這臭人妖!」
我呼斥向羽虹,想要讓羽虹配合攻擊,但一個驟發的意外,卻打碎了我的計劃,也讓我終於明白,黑巫天女做出這種種策劃圖謀,到底是為了什麼。
數道極凍寒氣,鶩地從天而降,直指羽虹而來。羽虹揮動烽火乾坤圈,想要閃躲與還擊,但黑巫天女卻反向進行牽制,幾道魔法之箭封鎖住羽虹退路,終於使得她在退無可退之下,被幾道極凍寒氣打個正著,整個人瞬間被冰封凍住,化成了一塊黑色的巨冰。
以羽虹如今的修為,要在一招之間將她凍住擒下,除非是最強者級數的高手,否則絕對是做不到,而完成這件事的「人」,正飄立在空中,從空間的破裂縫口附近現身出來,還是一個我們很熟悉的故人。
空中浮現的魂魄虛影,化成一個穿著襤褸黑袍的男人,若隱若現,兩手收攏在黑色袖子裡,頭上用黑色繃布密密麻麻地纏住,就只有一隻左眼沒有遮蔽在黑色繃布下,碧綠如玉的獨眼、不住露著血色的猙獰白牙,赫然是一個逝去不久的強敵。
心燈居士!
看到這幕景象,我為之愕然,事前怎樣猜想,都想不到黑巫天女處心積慮所為的目標,居然是這個。
一切……只是為了一個很簡單的理由:愛!
之前我們曾經做過推測,黑龍王與黑巫天女之間存在著衝突,這推論當時看來絕對正確,但隨著真相慢慢揭開,卻遭到了推翻。心燈居士根本是為了黑巫天女才背叛師門,殺害師父,更與黑巫天女連手篡奪黑龍會,化身成為本代黑龍王,兩人連手進行各種陰謀。
黑龍王死後,黑巫天女牽掛愛侶成狂,居然異想天開,利用境界隧道的術法,開啟陰陽兩界的通道,讓死者得以還陽。現有已知的魔法中,凡是令死者重生的魔法,都必須付出極不划算的嚴重代價,而且為時甚短,黑巫天女自然無法滿足,所以不惜大費周章,令人間成地獄,陰陽兩界連成一線,達成本身的願望。
所以,我們現在面對的情況就很簡單……黑龍王與黑巫天女的搭檔連手,堪稱是大地上最強的邪惡組合,要與他們戰鬥,這種事我光是想到就開始胃痛……更何況…我們現在所要面對的敵人,並不只是這一對最強邪惡搭檔,還有一個搞不好更棘手的…
轟隆!
一聲大氣震爆,來自祭壇的正中央,首級被毀去的無頭騎士,似乎陷入極度狂怒,週身縈繞著一層紫紅色的血霧,彷彿怒濤海潮般沖湧向四面八方,這股波動之強,就連祭壇周圍六大黑暗神明的虛影都受影響,產生了晃動。
首級被摧毀,這種痛楚直接影響無頭騎士,它憤恨之餘,殺意大盛,「錚」的一聲,長劍、斧頭再次回到手中,跨下大黑馬發出淒厲悲鳴,四蹄發力,轉眼間就衝出祭壇範圍,起手一劍,急斬向附近的魔法師群。
魔古忌流·逆流絕劍!
曾在夢境世界中開天闢地的一劍,在現實世界出現,依舊展現了絕世神威,無視近百尺的遙遠距離,劍氣化作一柄黑色大劍,天崩地裂般斬下。
若是被這一劍斬中,數千名魔法師可能要死傷過半,阿魯斯狠一咬牙,驅策三頭地獄犬去硬擋,只聽見一聲沉悶裂響,體型高大重碩的地獄犬被這一劍斬開,多重勁道於體內爆發,成噸重的巨軀被迫爆為滿天血肉,如雨飛濺。
氣血相連的召喚獸被誅滅,阿魯斯頓受牽連,大叫一聲,險些當場暈去。而這一劍餘勁末消,還是斬殺了十多名魔法師,還有多名獸人戰士,甚至就連冥府兵團的骷髏軍都遭到波及,但那些鬼怪、骯體,對無頭騎士顯得異常恭敬與畏懼,主動變化包圍陣勢,配合無頭騎士的攻擊。
「嘶~~」
大黑馬「不怕死」昂首嘶鳴,似乎為了主人的大開殺戒而興奮,無頭騎士如受鼓舞,左手利斧如風車般轉動,竟然朝我的方向衝來,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斬我人頭。
「哇!是不是非斬頭不可?斬手指頭可不可以? 」
無頭騎士距離我尚遠,我預備請李華梅出手去擋,試試看她新完成蛻變的八歧黃金龍之力,到底提升到了哪一個層次,但我一句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她已破空躍起,先朝黑巫天女發了一劍,跟著又躍向空中的心燈居士。
「小情人,黑龍會這邊的事情就交給我,剩下的由你處理!」
只撂下這一句話,李華梅就單槍匹馬獨鬥黑巫天女、心燈居士,而我則是苦笑,暗忖李華梅所謂的「剩下的」,不知是否也包括無頭騎士這個超級大麻煩。
要面對黑巫天女、心燈居士的夾攻,這當然是一件難度極高的事,李華梅主動擔起這重任,我應該要感謝兼偷笑了,但不知為何,此刻的我只感覺很不是味道,這真是一件難以解釋的事。
若是正面相搏,我怎樣都不可能是無頭騎士的對手,李華梅很清楚這一點,能夠令她把我放心撇下的理由,就是因為我的靠山並非等閒,在眼見我遇險的同時,紛紛趕了過來。
萬獸尊者、白瀾熊分從左右趕來,連手壓制無頭騎士。他們兩個人無論如何都要保住我的決心,真是令我感動不已,然而,這份決心所取得的成效,卻又委實讓人氣餒。
之前萬獸尊者與白瀾熊合力,就只能勉強抵抗無頭騎士的攻擊,現在無頭騎士的力量隨著滿腔怨與怒而激增,他們兩人就更加不是對手,如何還撐得住?
「厄!」
「嗚!」
悶哼與痛叫聲中,萬獸尊者、白瀾熊同被震飛出去,黑劍、利斧迫擊斬來,如果不是避得快,他們兩人都要雙雙濺血。不過,或許受傷會見不到血也難說,因為從剛剛開始,被無頭騎士給擊殺的屍體,傷處都不見血跡,應該要流出來的鮮血,化作一道道黑煙,直往外頭冒出去;如此徵兆,相信那些亡者的魂魄都直接被囚鎖於凶器之內,不得超生。
我當然不想遭到這種命運,但以實際狀況而言,目前我所有底牌已經出盡,能夠動用的人力資源也全在場上,不管別人對我有什麼期待,現在的我已經出不了什麼奇謀,只能隨機應變了。
幸好,我的「救命符」沒有那麼快放棄。面對史無前例的強敵,萬獸尊者與白瀾熊進行連手,而且是從來不曾用過的組合技,他們兩人對望一眼,跟著就一同運氣,將獸王拳提升到「獸神」境界。
獸神變,是獸王拳的至高境界,雖然外表不再進行強化,不再擬似獸形,但內在的精、氣、神,卻加倍地凝聚與提升,在本身的最佳狀態下,發出最強的攻擊,而在這兩個獸人的頂尖武者身上,他們的攻擊,就是兩雙絕世的鐵拳。
「喔啦喔啦喔啦喔啦喔啦喔啦喔啦喔啦喔啦~~」
「沒用沒用沒用沒用沒用沒用沒用沒用沒用~~」
兩聲驚人的吼喝中,巨大的拳頭如雨點般漫空亂散,剎那間,眼前看到的彷彿全都是拳影臂相,高度密集的流星拳雨,比之前看過的任何一次更密、更霸,由萬獸尊者、白瀾熊合力揮拳所組成,白金、世界的完美結合,創造出宇宙無敵的極霸之拳。
剎那之間,我彷彿看到了一個雙面、四臂的神像,法相莊嚴,拳勢霸道,令人不敢侵犯,就連無頭騎士這樣的絕世殺神,一時間竟然也被流星拳雨所阻,沒有辦法突破過來。
然而,就算是這樣的超水平防壁,也只能暫時阻住無頭騎士,沒法造成實質傷害,至於另外一邊,李華梅把手中的晶石劍刃舞成一道白光,盡展新蛻變完成的八歧黃金龍之力,擋住心燈居士發動的超靈體。
超靈體是火系術法修練到極致時,具體呈現的象徵,當日慈航靜殿一戰,心燈居士先是以超靈體形成巨劍,橫掃千軍,打得在場群雄束手,後來更以超靈體做到身外化身,形成副體,與本體一同合戰心劍神尼,委實是變化莫測,威力無窮,縱是此刻失去肉身的靈體狀態,自心燈居士手腕延伸出的那柄銀色巨劍,仍是爆發著無可匹敵的霸絕威勢。
不過,這斬天而來的一劍,卻被李華梅給揮劍擋住,雙方劍刃體積相差何止十倍,但爆發的力量卻是相同……唔,似乎不只是相同,與上次在東海的決戰相比,這次李華梅的力量明顯提升,和心燈居士對拚起來,更是游刃有餘,接下一劍後,竟然完全不用回氣,斬擊連發,將超靈體巨劍反震回去。
李華梅手中的透明劍刃,儘管比不上斬龍刃,但也是龍神族代代相傳的神器,戰鬥時將龍氣隨著力量傳出去,額外形成的屬性傷害,讓敵人相當吃力,在連續幾次的對拚後,心燈居士身外化身的黑龍王形象,那個獨眼黑袍客的副體,形像略為黯淡,露出了裡頭真身的形體。
瞬間,我覺得有些慶幸,冰封中的羽虹不用看到這一幕。
既然是亡靈,模樣當然與生前有點差別,而心燈居士生前掌控黑龍會,罪孽深重,死後魂魄妖化的情形嚴重,已無復生前的俊朗相貌,額頭生角、眼如銅鈴、口冒獠牙,半張臉血肉模糊,猙獰可怖,看起來已經像是妖怪多過像人了。
要是羽虹親眼目睹這一幕,看到自己老爸妖化的醜陋姿態,再聯想起其中責任,想必會變成重大打擊。
再者,這個心燈居士雖然戰力驚人,超靈體巨劍揮灑自如,每一擊都具風雷之威,但打從現身到此刻,就沒有說過半句話,眼神之中也見不到什麼情感,可以說與生前的他幾乎沒什麼關聯。
自古以來,起死回生的術法之所以成為禁忌,除了實施代價太大、亡魂停留人間時間受限之外,還有一個人們都不願意面對的地方,就是生者一旦凶死,變成怨靈,整個魂魄就會開始發生變化,像無頭騎士這樣遺忘生前大半記憶,僅餘怨恨在心的狀況,可以說是怨靈的常態,人們費盡心思所重生回來的,可能是一個不完整的靈魂,甚至根本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這些事情,黑巫天女是魔法大行家,不可能不知道,但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做了,這種心情我可以體會,然而……唉,有些事情,是當事人自己也明白,卻怎樣也勸不聽的。
「李華梅!你少猖狂!」
黑巫天女大叫一聲,雄渾的嗓音讓人聽了渾身發毛,而她對著李華梅後心所轟發的黑暗雷爆,把雷元素高度凝縮,集中轟出,也是黑暗魔法中高段數的魔法,卻在將要轟中之前,被李華梅反手一掌,黃金龍氣在大氣中凝聚形成一面無形光盾,穩穩地給擋了下來。
這一次的假死還生,確實把李華梅的力量大幅提升,本來李華梅在五大最強者中是最弱的一個,但在這次的蛻變完成後,她已經能憑著強大力量凌駕技巧與經驗,成為最強者之中數一數二的人物。我甚至有一個感覺,要是讓李華梅再蛻變一次,說不定就能突破第八級,到達傳說中的第九級境界,與無頭騎士燦爛一戰。
(唉,現在才想到,好像太晚了,如果能早點想到……就算早點想到,這種計策我實施得下去嗎? 這點好像就……)
誠然,這個策略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實施,但當我想到這一點,心裡忽然生出一種顫慄感,因為我察覺到,以李華梅的個性,必定會毫不持疑地把這策略實施,而她之所以沒這麼做,恐怕是有什麼重大顧忌吧?
想到這裡,再抬頭望向天空,李華梅與心燈居士惡鬥方酣,而黑巫天女在側連施魔法奇襲,兩邊連手夾攻。
如果只有主攻型的黑魔法,那也還好,但黑巫天女把攻擊主力都交給心燈居士,自己在旁連連以水系魔法作干擾,弄到李華梅一下子打偏,一下子身體沉重百倍,很快就吃了幾個大虧,身上開始帶傷,血濺半空。
看到李華梅這樣苦戰,我本來的少許不快化為烏有,開始為她擔心起來。黑巫天女是黃土大地的頂尖術者,即使與李華梅正面作戰,也能夠支撐一段長時間,現在專心做著輔助工作,心燈居士的戰力簡直提升一倍,而李華梅實力雖強,但蛻變初成,還未能妥善控制力量,被敵人的連手給壓在下風,只是她生性勇悍,明明處於劣勢,卻猶自攻多守少,盡顯一方霸主的神威。
(畫眉這樣下去,很快就要糟糕了,我能為她做點什麼嗎?)
我平時深信,一個人的智慧能夠化腐朽為神奇。然而,在實力上有絕對差距的時候,有智慧並不是什麼都行的,至少,一隻絕頂聰明的螞蟻,可以打倒大象,卻不可能打倒黑龍王。
綜觀全局,我們的策略已經被敵人粉碎,李華梅拚不過敵人的連手,萬獸尊者、白瀾熊的連手拚不過敵人,其餘的每一處地方,都是支離破碎的敗局。友軍全在奮戰,我應該也要做點事,但我想來想去,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立刻逃跑,不要拖累同伴。
情勢惡劣,我找不到答案,愣在原地,很不甘心地苦思,忽然聽到李華梅一聲「小心」,正不解其意,忽然發現我背後的空間破裂,一道黑色劍影從空間裂口中刺出。
魔古忌流·大佛母影黑劍!
獸王拳的宇宙防線確實厲害,在強弱有別之下,硬是擋了無頭騎士這許多時間,但卻也因此讓它在激鬥中得回更多的記憶,取回生前所修練的絕世武技。
昔日暗之神宮的顛峰武學,委實是驚神泣鬼。有別於霸絕天地的逆流絕劍,這一式大佛母影黑劍,看似鬼祟,卻是以強大力量硬生生扭曲空間,無頭騎士在百尺外出劍,劍鋒穿越空間,直接在我身後出現,我雖然發現,但卻又有什麼辦法去自救?
「噹!」
危急時刻,一聲金鐵巨響解了我的危機。正在半空中苦戰的李華梅,不但一直關心著我這邊的狀況,在這最要命的時刻,她竟然不顧自身安危,手中長劍脫手飛擲,貫滿勁道射落在我身前,替我擋下無頭騎士的一劍。
兩勁對碰,造成強烈爆炸,前方扭曲空間而成的小裂口消失,我也被震得倒跌出去,身上多處受創出血,但在劇痛中,我最在意的一件事,卻是李華梅的狀況。
高手過招,分毫之差已足致命,李華梅在兩大高手夾擊下,連手中兵器都拋出來,這根本就是玩命。明知故犯的後果,就是付出慘痛代價:那一瞬間的破綻,黑巫天女把握住,傾盡全力,在超靈體巨劍上施放「破龍」屬性,一劍橫掃,黃金龍氣所形成的戰甲比一張薄紙更脆弱,劍氣在李華梅的小腹、腰側拖出一道長口子,只差一點就是腰斬了。
血灑長空,李華梅身受重創,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我眼前受重傷,我卻只能在地上呆呆地看著她,什麼也幫不上手。
身受如此重創,李華梅疼得額頭滿是冷汗,但卻表現得像是感受不到痛楚,第一時間反攻,雙拳全力轟出,兩條金龍形象環繞於臂,以血肉之軀硬撼超靈體巨劍,力量全面爆發,竟然將巨劍震得彈了回去。
重傷之餘,還能如此勇悍,這種戰鬥精神大大出了敵人意料,但這樣一下硬碰硬的結果,李華梅的腰側傷口再度大出血,而她第一時間凝勁於掌,從傷口擦過,濃烈焦臭伴隨著清煙四散,我這才明白,李華梅是以高熱燒灼傷口止血,這應該是非常痛苦的事,但她卻連哼也沒哼一聲。
沒有放過這個敵人虛弱的機會,黑巫天女再次配合心燈居士攻擊,手中環抱,一個淡紫色的光球迅速在手中形成。
「李華梅,你與我方激戰多年,我素來視你為強敵,但你今晚為了一個男人而自甘墮落,連續犯錯,那就注定你要死在這裡!」
「或許吧,我有我能做的事,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他,我又不是萬能的……」
李華梅再與心燈居士的超靈體巨劍對拚一記,同時往黑巫天女轟出一拳,美麗的臉龐露出一抹無奈微笑。
「……還有,在某些時候,勝負對我而言,並不是最重要的……我喜歡我做的事,絕不後悔……」
說這句話的時候,李華梅短暫望向我,極有深意地一笑,跟著,對心燈居士斬來的一劍不避不閃,奮起一身力量,硬生生以雙臂夾住巨劍,兩邊勁道對沖,李華梅雙腕皮開肉綻,鮮血橫流。
這一劍,李華梅本可閃過,硬接所造成的結果,就是她提早被黑巫天女轟出的淡紫色光球給打中。
黑巫天女全力發出的這個光球,當然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但在紫光蔓延開來之前,李華梅好像做了什麼,傾盡一身黃金龍力,將身上金芒順著超靈體巨劍,迫至心燈居士一端,兩邊剎時間連成一線。
這個動作而連帶造成的影響,就是黑巫天女的悲痛慘叫,因為在金芒斂去之後,淡紫色光芒自李華梅身上迅速延伸,連帶超靈體巨劍、心燈居士,都被籠罩在光芒內。跟著,心燈居士與李華梅的身影迅速淡化,自我們的眼前消失不見。
「李、李~華~~梅!」
如無料錯,這應該是某種空間轉移的魔法,而從黑巫天女悲怨交集的嚎叫聲聽來,被這一下給打中,後果絕對不是鬧著玩的。
然而,黑巫天女並沒有太多的懊悔時間,甚至還沒回過神來,一道金芒、一道銀光便交錯而來,將她擊中,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短短數秒後,黑巫天女適才所在之處,就只剩下一座銀底的金像!
第二十五集 伊斯塔篇 第五章 大威天龍 故人遠來
在五大最強者中,只有李華梅一名女性,而在當世所有的女武者裡,李華梅名列首位,備受推崇,連素來不服人的霓虹、冷翎蘭,都將她奉為偶像,就某個方面而言,她和月櫻堪稱是大地上最耀眼的兩名女性了。
然而,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一兩次成功,或許存有僥倖,但要長時間屹立不搖,那就需要堅強的實力與……付出。
李華梅接掌龍神族時,不過是一個徒有毅力的黃毛丫頭,能在短短時間內擠身當世最強者之一,闖下震天響的名號,背後所付出的代價,每個人都知道是非同小可,我也為此感歎不已,但直到今天親眼見她在血戰中的姿態,我才對她這一路走來的辛酸有了更深體會。
不怕陷身危局、不怕遭受誤解,冷靜地做著最正確的判斷,在身負重傷的同時,立刻以辣手止血,鎮靜得彷彿流血的不是自己身體,並且第一時間向敵人討回代價。
這種冷靜到怕人的堅毅,是要走過多少生死修羅場,當眼淚已流乾、情感已麻木後才能培養出來的? 擁有這樣的意志力,一個人又怎麼可能不強了?若這樣的意志力出現在一個女人身上,那個女人一定會很恐怖,這就是李華梅為什麼有了今天的成就,而霓虹、冷翎蘭永遠只能以她為偶像,卻永遠不可能追上她的理由。
可是,這麼了不起的一個女人,卻還是有著破綻。
無頭騎士攻我的那一劍,李華梅絕對可以袖手旁觀,若她只專心於本身戰局,雖然處於劣勢,但以她的力量與戰技,可以繼續支撐很長一段時間,穩守待變,追求勝算。
但李華梅卻做了最壞的選擇,無視她自身的狀況,出手救援。無頭騎士的一擊非同小可,半調子的救援絕對無用,李華梅只得擲劍出手,全力出擊硬撼無頭騎士一劍,結果是成功的,但卻也令她露出一個要命的破綻,被敵人把握住,致命災厄臨身。
這是李華梅所做出的決定與影響。
把問題說回我自身,這場仗打到現在,我方可以說是處於壓倒性的敗局,我也感到無力回天,但……不知是否因為遇過太多這類場面,當我看著己方陣營兵敗如山倒,差一步就要全面敗亡,我自己卻只感到強烈的……不真實。
封靈島之戰、慈航靜殿之戰,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大小戰役,我都從生死關頭平安度過,久了之後,危機感就淡化許多,總覺得……可能突然發生什麼奇跡,讓我們把戰局大逆轉,看似危險的處境其實只是一時,我的朋友們並不會受到實質傷害。
正是因為這種感覺,我無法集中精神,甚至緊張不起來,自境界通道開啟以來的種種反應始終慢半拍。直到李華梅為了掩護我而重傷,一直因為麻痺感而呆滯的神經,突然一下子清醒過來,讓我清楚意識到:這裡是戰場! 我方正在大敗! 我所珍惜而重視的人,隨時有可能永遠離開我!
一股打從脊椎直竄腦門的寒意,讓我整個人清醒,更懊悔著之前的遲鈍。擺在我眼前的事實是,李華梅已經重傷,再沒可能敵得住心燈居士與黑巫天女,而這更將導致整體戰局連鎖敗退,我真的是做什麼都來不及了。
幸好,李華梅雖危不亂,在這緊要關頭,仍嘗試用眼神、用言語給我暗號,告訴我該怎麼去做。
「我有我能做的事,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他,我又不是萬能的……」
我能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每個人有每個人該扮演的角色,我只能做到這裡,接下來的事情,該由你擔負起來了。
你應該知道我的個性,就算是要敗亡,也不會讓敵人好過。無論我能做到什麼地步,你都要把握住那可能是一瞬間的機會,盡力去給敵人創傷,抓住勝利的尾巴。
單單只有智慧,不足以成事,還要絕對的冷靜來配合,所以……別灰心喪志,冷靜地發揮你的智慧,去找尋每一個機會,勝利絕不是不可能的。
「……還有,在某些時候,勝負對我而言,並不是最重要的……我喜歡我做的事,絕不後悔……」
一直到最後,李華梅也在給予我鼓勵,甚至在做出同歸於盡的一擊前,她都在告訴我,若是為了追求勝利,她可以不擇手段,犧牲一切,但某些情況下,她只想守護她重視的東西,並不是執著於勝利。
這堪稱是龍女的告白,而我確實接收到了這份心意。愣愣地站在那裡,我看著李華梅被黑巫天女的一擊打中,心裡激動不已,但卻必須把激盪的心情強壓下去,回復絕對冷靜,去找尋勝利的機會,因為這是我答應李華梅的承諾!
勝利的機會,確實是存在的,至少……別的不講,在我眼前,就有一個比我更激動的存在,黑巫天女。
「太古的性慾精靈們啊,我以約翰·法雷爾之名,與你們簽訂契約,請借予我你們的力量,服從於我,具體而現形,出來吧,地獄淫神·金銀蠶蠱!」
若在平時,我召喚地獄淫神時釋放的魔力波動,以黑巫天女這等高位魔法師,恐怕遠在一里外都能察覺,但當她正因為激動而失去理智,卻連近在咫尺的變化都沒能發現到。
李華梅所創造出的這絲機會,確實是很了不起,而我不得不承認,一個背對我的女人,那景象實在是太引誘人了,特別是……那個女人是敵人,還是一個很強的敵人。
金銀蠶蠱與手套結合,五百年前的異能再現,趁著黑巫天女失神的剎那,我雙掌一推,就直接轟了過去,當她回轉過頭,所看到的就是一道金芒、一道銀光交錯而來。
轟然一聲響,地上煙塵激起,黑巫天女甚至連慘叫的時間也沒有,就中掌金封,整個人化作一座銀底的金像。
一擊得手,我沒有什麼興奮的心情,因為這點小勝利實在微不足道,而且付出的代價太高,我若要領導整個局面出現逆轉,那還需要更多的東西,所以,我就朝有用能出現希望的地方趕去。
(畫眉她……那是什麼魔法?黑巫天女用的是什麼?)
我思索著這個問題,回想到李華梅被淡紫色光球擊中後,整個身影開始消失的現象。
如果以黑魔法來推想,這很可能是一種腐骨蝕肉,瞬間吞噬掉整具肉體的霸道魔法,但這類魔法發動時的效果極明顯,不會這麼無形無影,而且勢必會造成強烈痛楚,這點也和李華梅的表情不符,更別說這類術法不可能傷及靈體。
那麼,很大的一個可能,就是要從水系魔法去找著落,黑巫天女剛才連用了多次空間轉移,這正是水系魔法的範圍,不管她是配合水系神器施放也好,或是真的能使用水系魔法也好,這一擊很可能就是水系魔法,目標被命中後,直接被扔到某個永難回頭的空間。
這個可能性最大,所以李華梅與心燈居士的靈魂已一起被轉移,如無意外,他們可能在時空縫隙中永久地飄流,或者……在被轉移的瞬間,就已灰飛煙滅。
我沒有什麼傷感的時間,必須要強迫自己理智地思考,儘管我不能改變已造成的傷害,但從這一刻起,我要保護自己的親友,不能讓這些我所重視的人再被傷害,而目前最慶幸的一點,就是李華梅成功達成任務,因為她的關係,心燈居士的靈體被轉移,黑巫天女也被我金封,以一換二,這買賣已經是划算了。
我在混亂的戰場上奔跑,偶爾避過骷髏兵的刀劍,還要留心骷髏炮彈、投石器的攻擊,經過好一番迂迴之後,來到了祭壇邊緣。
六大黑暗神明的巨碩虛影,直立在祭壇邊緣,形成了結界光幕,阻擋住其他人入內,我雖然到了祭壇外圍,卻被擋住,沒法進去,只能透過光幕,模糊地看到內裡的景象。
外頭的人無法進入光幕之內,但光幕裡頭並不是沒人了,無頭騎士躍馬飛出後,本來在祭壇上的兩個人,仍在裡頭,而且已經甦醒過來了。
娜西莎絲努力掙扎起身,想要做些什麼,看那樣子好像是在試圖發動魔法,改變現有的魔法陣結構。阿雪則是在另一側輔助,表情很認真,但身上卻傷得不輕,動作有些搖搖晃晃。
「阿雪、娜西莎絲,你們兩個沒事吧?」
我站在光幕外頭大喊,聲音不知道能否傳透過去,似乎是不行,但娜西莎絲仍是發現了我,喊了幾句話,我聽不見,這光幕顯然能夠阻隔聲波。
這時,阿雪站了起來,朝我打了幾個手勢。我和阿雪都不懂得手語,但憑著彼此長期以來的默契,她的比手畫腳,我可以明白七八成意思,總算是看懂了她們兩個要傳遞的意思。
情況很糟,黑巫天女所啟動的魔法,一經啟動,就是一個完全不可逆的程序,連黑巫天女自己都不可能阻止,說得淺顯明白一點,境界重迭仍在不斷發生,最終將造成人間與冥府完全重迭,陰陽兩不分……或者,更大的一個可能,在兩個空間完全重迭之前,就因為不兼容的排斥反應,導致空間連鎖毀滅了。
什麼叫做滅世危機? 現在這就是再緊急不過的滅世危機!
讓人間與冥府發生重迭,這是黑巫天女瘋狂的作為,如今心燈居士閃電現身後,就被李華梅拖去玉石俱焚,黑巫天女一場辛苦等於是白幹,但已經發動的魔法卻沒可能停下,而若讓這魔法持續運作,那麼不只是在場的我們、伊斯塔,甚至整個黃土大地上的生靈都要完蛋。
問題是,危機迫在眉睫,我們應該怎麼做才好?
阿雪在光幕內大打手勢,表示黑巫天女的法陣結構複雜,又有許多倒施逆行之處,娜西莎絲在裡頭幾次演算,都掌握不到確切的運作模式,沒可能循正規管道把這魔法給停止,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蠻幹,直接摧毀整個魔法陣,看看這樣有沒有可能讓魔法停止。
「這……這還真是蠻幹啊,但你們要怎麼做?」
我一句話問出口,自己也發現那個答案不妙之至。阿雪、娜西莎絲身邊都沒有帶強力爆裂物,而這魔法陣又匯聚了六大黑暗神明、數千名魔法師的力量,魔力障壁無比渾厚,絕對不是輕易可以摧破的,在這種情形下,攻破此陣的方法就只有一個,那便是讓魔法師自爆!
這種自爆殲敵的技巧,原本是光明系的專屬密技,威力強大,但伊斯塔經過數百年研究,也能做到次一級的類似效果,尤其是娜西莎絲這樣的一流術者,施放起來更是恐怖,但與光明系有別的一點,就是自爆之後絕對沒有復生可能,連一丁點的機會都沒有。
「你們……你們不要亂來啊……」
阿雪在我心頭的重要,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取代,我絕無可能放她去自爆,至於娜西莎絲,這段時間以來大家生死與共,我也很難說她死她的,不關我的事。
然而,她們兩個都不是那種隨便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人,一旦下定決心,也不會輕易動搖,但我只是想不太懂,阿雪這個熱血笨蛋倒也算了,為什麼連娜西莎絲都會去玩自爆?
「生命當然是最可貴的東西……不過,我是伊斯塔人,這裡有很多我重視並且珍惜的東西,我……我要保護這裡。」
這段話透過阿雪的「翻譯」傳達過來,讓我明白了娜西莎絲的心情。哪怕是伊斯塔這樣的鳥地方,仍是有人願意為了它而付出,甚至犧牲,這個……或許就是國家的魅力吧。
不可否認,在這一刻……臉上掛著苦笑的娜西莎絲,那種鎮定與帶著覺悟的表情,彷彿與李華梅重迭,令我在震撼之餘,對這名伊斯塔的女魔法師生出敬意,畢竟……能在生死關頭有所堅持的人,是值得我尊敬的。
除此之外,我也留意到,阿雪正以一種依依不捨的眼神,滿懷依戀地凝視著我,如果說娜西莎絲是為了伊斯塔而犧牲,那麼……阿雪的犧牲理由裡,我一定佔了很大一部分。
我不可能放任她們去做這種事,然而,現在的我又什麼也做不到。懊惱之餘,我忽然見到阿雪一臉焦急的表情,對著我大喊,只不過聲音傳不過來。
(有危險!)
這個念頭閃過,我回頭一看,只見白瀾熊、萬獸尊者渾身浴血,被震得飛跌出去,兩人的連手終於被攻破,而無頭騎士策馬掠空,朝我這邊急衝趕來,手中黑劍凌空一揮,上百道銳利劍氣如雨射來。
「誰也不能傷我外孫!」
萬獸尊者虎吼一聲,不顧自身傷勢,揮拳試圖阻攔,但終究是鞭長莫及,拳勁轟潰部分劍氣,大部分仍是像疾雷驟雨般狂亂射來。
實力相差懸殊,我根本沒有能耐抵擋,眼看著就要被萬劍穿身,忽然一道金光破空而來,速度奇快,就只見金色劍光急掠,眨眼間便把無頭騎士的劍氣全給截下。
突如其來的劍光,令我為之愕然,但最想不通的一點,則是這道劍光似曾相識,好像曾在什麼地方見到過。
答案其實很容易找,放眼當今世上,有誰能夠這樣阻擋無頭騎士一擊?又有誰是最頂尖的劍道高人? 把這兩個線索一湊,這個神秘的救命恩人已呼之欲出,但……怎麼可能了?
「大威天龍,大羅法咒,般若諸佛,遍照三千。」
一聲清越高亢的佛唱,聲聞九天,伴隨著一個腳踏七葉蓮花光霞的神聖身影,光華燦然地自半空飄降而下。
慈航靜殿第一高手,心劍神尼!
金雀花聯邦一別後,我們就沒有再見過這個變態尼姑的面,也根本就不想再見到她,哪想到會在這個最關鍵的節骨眼上,與舊人重逢。無可置疑,有這麼一位身為當世最強者的高手出現,在這種時候,絕對是對我們的最大鼓勵,但……她是來幫我們的嗎?
「孽障! 你為著一己之私,塗炭生靈,為禍蒼生,我心劍豈能坐視?今天只要有我在,就絕不讓你為所欲為。」
心劍神尼的金劍出銷,遙遙直指向無頭騎士,這番話說得正氣凜然,如果不是我們太熟她底細,還真會以為她是有道之士,不過現在……我很清楚她是在享受偽裝有道高人的變態快感…
對於這樣的奇異敵手,無頭騎士似乎也顯得愕然,雖然是光之神宮的宿敵,但無頭騎士卻沒有被引動怒氣,也沒有立刻殺上來,似乎是難以判別這人到底是正是邪,這一點確實是很有難處,因為就連我們都有著同樣的困惑。
「沒腦袋的!再來大戰三百回合!」
萬獸尊者完全沒有思考上的判斷問題,彷彿一頭憤怒的猛獅,狂吼著衝向無頭騎士,獸王拳威猛地揮擊出去。
「孽障!看本座來收你!」
單純論武者之德,萬獸尊者未必樂意與人連手作戰,不過心劍神尼這一邊,我相信她很喜歡以眾凌寡、大石砸死蟹這一套,一見萬獸尊者發動攻勢,就立刻從側面配合。
雖然失去了李華梅,但兩大最強者合鬥無頭騎士的局面再次上演。心劍神尼的力量與武技,無疑是強過蛻變前的李華梅,但此番與萬獸尊者連手,卻佔不了多少優勢,因為無頭騎士的武學記億漸復,魔古忌流的神妙劍技連施,將兩人壓在下風。
不過,有一件事讓我覺得古怪,無頭騎士雖然能力壓兩大最強者,但在戰鬥時,對心劍神尼手中的金劍顯得忌憚,不欲硬拚。那柄金劍絕對是把神器,但之前在金雀花聯邦時,並沒有這麼強烈的神聖感覺,是什麼人改造過了嗎?
「……慈航靜殿幾千名高僧合力唸經加持,灌輸聖氣,必要時還能直接透過這把劍,把幾千名正在舉行梵唱大典的高僧之力接引而來,雖然只是一把劍,但卻代表整個慈航靜殿的背後資源,當然是厲害的。」
「誰? 是誰在說話? 何方高人在此?」
「哈哈哈,癡人愚昧,明明在你眼前,你卻看不見我,到底是你權欲遮眼? 還是你心不能靜,以致連這麼明顯的東西都看不到了?」
長笑聲近在咫尺,聽來距離我沒有多遠,但我卻看不到人,心下驚疑不定,不曉得是慈航靜殿的哪位高僧來了。
「咦?」
細想一想,慈航靜殿的高僧,說話會這麼鬼鬼祟祟?怎麼想都不對勁。回顧我生平所認識的所有人,喜歡這麼裝神弄鬼的變態人物,似乎就只有…
「大叔!」
「哇哈哈哈!」
長笑聲中,一道人影破土而出,在我身前昂然站立。一身紅袍,腰懸酒壺,肩扛黑劍,看似一派豪邁的劍俠打扮,剛毅沉穩,但我們全都很清楚,這個人其實手無縛雞之力,為人奸狡卑鄙,剛才還用地行道具趴在土中故弄玄虛,大扮烏龜,就連上次臨別分手,都還欠了我大筆債務不還。
魔法陣之內的阿雪,看到茅延安離奇出現,眼睛都快要凸出來了,一臉喜色,差一點就要衝過來; 茅延安對她揮了揮手,再拍拍我肩膀。
「賢侄,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嗯,一段時間不見,你好像長高了,哈哈哈哈…哇,有話好商量,別一見面就拉我去撞結界啊!」
「誰鳥你啊!一消失就給我跑那麼久,完全也不替我們著想,連欠了我的債都沒還,現在終於肯死出來了是嗎? 好啊,欠債我先擱下,先收利息,用你的血去祭這個結界,看能不能打出個洞來!」
「別鬧、別鬧,你也知道,大叔老骨頭一具,撞結界連個蚊子洞都打不出,哪幫得到你什麼忙呢?其實大叔也不是全虹覓貝獻,這次一聽說你們在伊斯塔遇險,立刻就和大和尚商量,不但發動慈航靜殿全體作支持,甚至還請動了神尼,親來伊斯塔當援兵,嘿嘿,這也算得上及時趕到吧。」
「哪算啊!你們就不能早一點來嗎? 你還不曉得,畫眉……畫眉她……」
我抓住茅延安的衣領,想要說李華梅遇難的事,但卻心情激動,怎麼也說不出口。
茅延安靜靜地看著我,一語不發,墨鏡後的眼神,溫和卻穩重,在無聲、無言之中,讓我鎮定下來。
「賢侄,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們現在應該有別的任務要做吧?」
「嗯,我明白……但我們可以做些什麼? 你有什麼主意嗎?」
「其實……並沒有。之前我們只聽說無頭騎士作祟,慈航靜殿匆匆調集人手,進行準備,但沒想到你們會搞到境界重迭這麼大件事。這種滅世危機又不是天天有,倉促間你要我有什麼主意?」
茅延安皺眉道:「對了,魔法陣外的那塊石牆是什麼? 我一來就看到了,那東西好像有些門道,上頭的字……」
「哦,那面石牆啊!」
我還記得,石牆上的字是那個怪異矮人所留下,當時我不以為意,現在看茅延安一副慎重表情,再回憶到石牆上的字,頓時一驚。
「黑龍潛翔,金劍舞空,魔師騎士,百年遺恨,法陣無解,唯願重生。」
那個紅眼矮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我並不清楚,但石牆上所刻的文字,如今卻已一一應驗,黑龍王一度重生,金劍或是指李華梅、或是指心劍神尼,無頭騎士正在瘋狂殺戮,而持續運作的魔法陣,變成一個無解難題,正在將這個世界推向破滅。
彷彿是最準確的預言,石牆上的文字都已應驗發生,但在這絕望的情境中,最後的一句話似乎也點出光明方向。
法陣無解,唯願重生。
唯「願」重生!
一瞬間,我整個明白過來,察覺到石牆上文字所代表的涵義,也知道它所做的暗示。
這個暗示之前我不是沒有想過,但總是覺得太過荒唐,因為我們現在所面對的危機實在太大,就算是把當世五大最強者集合起來,都未必能夠讓失控的魔法陣停下,區區一個小惡魔的力量,又怎能…
不不不,我絕對不相信,這一定是我想偏了,事情真相該在別的地方,我要從頭再想起…
「嘿,賢侄,你知道嗎? 奇跡這個東西,很多時候真是他媽的有意思。」茅延安笑了笑,出奇地,這時的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文弱,反而有著一股頂天立地的男人味,讓人覺得分外值得信賴。
「你認為……只有強者才能創造奇跡嗎?」
「……無頭騎士好像快要殺到這邊來了,你我死到臨頭,還在那邊掉什麼書袋?」
「聊聊嘛,有些東西不找機會說一說,哪怕是死,我也死不瞑目啊。」
茅延安笑著說話,在他這麼說的同時,心劍神尼、萬獸尊者連手組成的防線,終於被突破,萬獸尊者身上多了十餘道血痕,心劍神尼也嘔血重創,只是兩人仍未放棄,試著打出最後一擊,阻截無頭騎士。
「大叔我是這麼認為,奇跡的出現,往往是冥冥中一股天意,未必要很強的人才能創造奇跡,只要你自己有一股信念,一股堅持到最後,無論如何都不放棄的信念,就有可能順應天意,召喚奇跡出現……」
「你……你要說什麼就快點,我們這邊就快撐不住了啊!」
這實在不是開玩笑的,阿雪、娜西莎絲的傷勢都不輕,時間長了,兩個人都有些搖搖欲倒的樣子,隨時會昏死過去,委實不妙之至,再這麼下去,她們兩個不用搞什麼自爆,就要先倒下去了。
「……說到底,所謂的奇跡,只是把適當的人,放在適當的地方,該發生的就會自然發生,與力量強不強一點關係也沒有,重要的是,你肯為這個奇跡付出多少東西?」
多少東西已經不重要,因為這時發生了一件非常要命的事。無頭騎士黑劍縱橫,卻始終無法逐退兩大最強者,久戰之下,無頭的身軀因為極度憤怒而顫抖,失落的生前記憶又回復了部分,於是,驚天動地的巨爆再現。
劇烈的爆炸中,萬獸尊者、心劍神尼兩大絕世高手,就如斷線風箏般遠飛墜落,徹底的慘敗,暫時失去作戰能力了。
一招之內擊敗兩名最強者級數的高手,這是何等驚人的絕世神技? 但最令我們驚愕萬分的一點是,無頭騎士重挫兩大最強者的一招,並非是什麼魔古忌流神技再現,而是強之又強的絕對力量。
顛峰的第九級力量!
第二十五集 伊斯塔篇 第六章 法陣無解 唯願重生
五大最強者,這是當今世上公認最強的五個人,雖然這是只論武技,不論魔法的排名,但魔法也好,武技也罷,被世人所共知的最強力量,是無堅不摧的第八級力量。
單單只憑第八級力量,便足以橫行大地,但數百年來,卻從未聽說有人能夠突破萬難,將力量提升至恐怖的第九級。
能擁有第八級力量的強人,無一不是才智雙全的精英之士,這些人勤修苦練,卻始終望之不得的力量,可以想像那個難度有多高。如果說第八級力量是無堅不摧,那麼第九級力量簡直就是毀天滅地。
傳說,五百年前戰國時期,曾經有強人把力量推至第九級的至高境界,但傳說終究只是傳說,沒人親眼見過,也沒人能夠證實,從沒有人想到,今天會在這裡目睹。
無頭騎士的第九級力量,真是一種毀滅性的力量,黑劍一揚,巨大的劍氣沖天切雲,沙爆九霄,方圓百尺之內的所有事物,全被摧毀,不管那是什麼伊斯塔魔法師、羽族女戰士,甚至就連冥府的骷髏兵團都不能倖免,大批骷髏兵、鬼怪都在這一劍之下被消滅,粉身碎骨。
巨大的黑色劍氣,在造成大破壞之後,仍沒有衰竭的徵兆,筆直衝天,在半空中釋放出一個與地相連的大黑十字,縱使在百里之外都清晰可見。
這麼強絕的一劍,眾生莫敵,在場的人全被這一劍給震懾住,而我大感不妙,覺得下一劍肯定是直接劈在我頭上。
( 媽的,再這樣下去,我就死定了……每個人都有自己該站的位置,適合的人站在適合位置上,就能創造奇跡,那……我該站在哪裡?有什麼事是只有我才能做的?)
(只有我能做的事?想來想去,就只有許願了,這確實是只有我能做的,但…之前已經許下三個願望,得到阿雪、擺平蛇族、回到過去,現在如果再許願,就是第四個,那……那就只剩下最後一個了。)
五個願望用掉四個,這倒是沒什麼,畢竟每個願望都用在刀口上,我不覺得可惜,但約定的願望剩下一個,再用掉就沒了,到時候菲妮克絲就要和我算總賬,照我們簽訂的契約,收取靈魂還是什麼的,這樣一來,我就完蛋了。
可是,雖然我不想變成那樣,但擺在眼前的事實,我又不得不接受,要是我不先設法解決無頭騎士,那麼別說以後,我現在就要完蛋了!
「媽的,我的人生總是被迫接受選擇,怎麼來來去去都那麼無奈啊!」
眼看著天上的大黑十字閃耀,並且以驚人的威勢朝這邊墜下,我曉得自己再無選擇,唯有把一切希望,寄托在那個尚未現身的小惡魔身上。
「菲妮克絲! 我向你許願,用我的第四個願望,把這邊的整個問題擺平。」
這個願望許得很籠統,但對方是玩文字遊戲的職業高手,哪怕我把願望說得再詳細、明確,如果她存心偷懶,那再怎麼說也是沒用,反之,說得再含糊籠統,只要她明白就夠。正因為如此,我甚至連許願的聲音都沒有很大,深信菲尼克絲一定能聽到我的願望。
許願誓辭出口,之前的幾次,菲妮克絲把願望實現時,都沒有搞得太驚天動地,但這一次,幾乎是我才出口許願,魔法陣中央就發出一聲震天巨響。
聲響很大,但不是爆炸聲,也不是雷響,而是一種……好像是許多種不同樂器一起鳴奏的聲音。
巨大聲響,震動魂魄,所有呆滯中的人們都身軀劇顫,就連無頭騎士即將斬來的一劍。都好像被什麼奇異的力量給影響,沒有斬落下來。第九級力量,委實可畏可怖,但這座運作中的魔法陣,卻是有六大黑暗神明的魔力守護,足以與之抗衡。
聲響是來自魔法陣內部,所有人被這巨響一震,紛紛回頭,望向光幕之內的魔法陣中央,想要瞭解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卻只看到娜西莎絲呆呆地站著,一道若隱若現的七彩光虹,繞著娜西莎絲週身旋動,像是要把什麼東西給具體成形。
也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娜西莎絲身上,但我所關心的目標,卻只有阿雪一個。
本來站在娜西莎絲身邊的阿雪,這時已經因為傷重而昏死過去,我固然是異常焦急,但卻看到一道淡淡的粉紅色幽光,自天而降,迅速地飄落在阿雪身上,消失不見……看起來,好像是某種幽體附身的現象。
(為什麼是附阿雪的身? 是想要利用阿雪做什麼? 重點……在阿雪的血裔嗎?)
這個魔法陣之所以能夠運作起來,是以阿雪為整個魔法陣的中心樞紐,這就是阿雪的特殊性,而現在……選擇阿雪為附身目標,那實際的意圖……是為了再一次啟動境界魔法?
我吃了一驚,陡然間意會過來,就看到本來已經重傷暈死的阿雪,忽然站了起來,雙手平舉,輕巧地一下旋動,繞在娜西莎絲周圍的七彩光虹,忽然延伸了長度,出現在阿雪的手指下方,迅速聚合成具體的形象。
黑色、白色的琴鍵,被七彩光虹所包圍,形成了一幕瑰麗的燦爛景象,雖然只有琴鍵,沒有琴身,但是當那雪白無瑕的十指在琴鍵上飛快滑過,陣陣悠揚動聽的樂聲流瀉而出,聽見樂聲的人都停下動作,驚歎地望向這幕神跡般的畫面,就連那些冥軍都不例外。
我從不知道阿雪會彈琴,但此刻她的指頭以高速在琴鍵上敲彈,快得幾乎讓人看不清楚。音符一個接著一個在空中奔馳,彷彿象徵希望的白鴿,在無窮黑暗中帶來光亮。
快節奏的琴聲,雖然音色如水晶般清脆,但高速彈奏所造成的效果,聽來卻比巨跋、大鼓的敲擊更撼動人心,一聲又一聲,像是大海裡一濤比一濤更高的浪潮,震擊得人心狂跳,情緒激昂,在無形之間,更有一股神奇的異力,影響著全場眾生,無論是生靈或死物,都被樂聲感染,停下動作,一起望向魔法陣中心的光源。
站在整個魔法陣的中心,阿雪雙目緊閉,看起來彷彿陷入深沉的美夢,表情一派恬靜,但她雙臂平舉,十指飛快動作,那一圈魔法光琴在她指下,彷彿是號令天下的軍旗,用激昂飛揚的樂聲,指揮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在這首似乎不會完結的樂曲中,我也沉迷了一陣子,整個心神被樂聲給「吸」了進去,渾然忘我,直過了好一會兒,才驚醒過來,想到事情不太對勁,阿雪莫名其妙彈起琴是做什麼?在這裡開個人獨奏會嗎?
這個答案就在不久後出現,當樂曲的音調一再拔高,到了一個難以攀越的顛峰後,阿雪重重敲了一下琴鍵,她美麗的身影陡然一分為二,再分為三,模糊的光影迅速變得清晰,三個同樣美麗的阿雪站在魔法陣中央,整個人被一層晶瑩的白光包圍,好像三個同一相貌的美麗女神。
化一為三,三個阿雪作著不同的打扮,雪亮的白袍、魔法師服、性感的武鬥袍服,更持著不同的樂器,三個阿雪將娜西莎絲圍在中心,開始了新一輪的演奏,而娜西莎絲好像與她們有了默契,隨著樂聲響起,再次開始翩翩曼舞,在魔法陣的中心點上,曼妙地擺動著她火辣辣的肢體。
「啊! 原來如此……」
這時我大概明白過來,阿雪是在進行某種召喚,剛才的一輪琴音,是用來進行元靈分化,「召喚」著另外兩個自己,然後,憑藉著三靈分化的魔力,作更高層次的復合演奏,召喚更高難度的某種東西。
明白了阿雪做的事,我卻搞不太清楚,什麼大召喚需要搞到如此陣仗,難道是要再次開啟別的境界通道嗎?阿雪此刻所施行的大召喚,已經超越了我的知識與見聞範圍,是我猜測不到,甚至想像不到的東西,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又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要召喚的東西……是太古魔神嗎?或是……什麼被封印起來的超級神器?」
困惑一閃而過,但發生的事卻讓我們目瞪口呆,在整個魔法陣的方圓十數里內,赫然出現了無數光影,漸漸凝化成具體形象:半毀的房屋、燃燒中的營賬、滿地的破損兵器與屍骸……片刻之後所形成的場面,就是一個結束戰鬥後的戰場,一個建立在地獄上的戰場。
「有……有沒有搞錯……這種事……不可能吧?」
我無法置信眼前看到的事,但仔細觀察後,無論是那些半毀的房屋,或是各種毀損的兵器、盔甲,都不是時下風行的款式,而是幾百年前的舊款式,換句話說,阿雪竭力召喚出的……是一個古戰場?
一個古戰場,非人、非物,是不能成為召喚目標的,如果硬生生要召喚一個古戰場出來,從魔法理論而言,這就是把不同的時空軸重迭於一處,換句話說,就是第三度的境界重迭!
這簡直是火上加油的找死行為,我驚駭莫名,卻看到三個阿雪不約而同地抬頭,睜開了她們的眼睛,儘管都是我熟悉的面孔,但慧黠、靈動的眼神,我立刻認了出來,操縱這三個阿雪的共同靈魂,就是菲妮克絲這個小魔女。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之前,菲妮克絲開口了,就像之前阿雪所唱的咒文歌,這次一開口,便是清亮歌聲傳遍八方,直透雲霄。
「每次在這舞台上唱著我的歌,總是孤獨一個人:每次說著我的話,總是希望能夠讓你聽見。」
這顯然不是咒文,但魔法陣中的能量卻同樣被引動,一瞬間,方圓十里範圍內的一切發生改變,無數光影出現,而陣陣喧嘩吵鬧聲也隨之發生,當這些光影清晰起來,赫然是成千上萬的征戰士兵,正在交互殺伐,旁若無人地戰鬥著。
古戰場、古士兵,這樣一來,「戰場」就整個活了過來,變成我們置身於古代時空、古代場景,實際回到了數百年前的一場大戰中。如此匪夷所思的事,真是聞所未聞,在魔法史上恐怕從未發生過,非但我方人馬目瞪口呆,就連所有冥軍都是一副癡呆樣子,反應不過來。
所幸,這些古代士兵似幻似真,一下子像是有實體,一下子又像只有幻影,從我們這邊穿透而過,沒有造成什麼太大困擾,或許是因為次元不完全重迭,才造成這種現象,若非如此,這種境界重迭不但會造成滅世危機,搞不好還會改寫歷史。
不過,在最初的震撼過了以後,我心中忽然生出一種不祥的感覺。
要做到這種創歷史紀錄的事,絕非兒戲,所需要的魔力之強、肉體的負擔之重,都到了一個難以想像的程度,別說是區區一個小惡魔,就算是黑龍王、黑巫天女連手施法,我都不曉得能否做到這種事。無論如何,這肯定是要拿命去拚才做得到的。
那麼……施法的阿雪,她沒事嗎? 施法的菲妮克絲,她可以沒事嗎?
奇跡從不會平白無故出現,一定是因為某些人付出了什麼,才會引來奇跡,我現在只是許願,並沒有付出什麼,那付出的人就是菲妮克絲了。為了實現我的願望,菲妮克絲是不是正在犧牲什麼?
這樣的念頭,讓我胸口像是被一塊大石壓著,非常地不舒服,而當我擔憂著望進光幕的另一頭,則是見到三個阿雪朝我眨了眨眼睛,齊聲唱出了滿載著魔力的歌聲。
「望著你對我的笑容,不知道那是真的,或者只是我一廂情願? 你啊,總是一聲不出,躲在這小酒吧的角落裡……」
很奇怪,菲妮克絲所唱的歌,非但與魔法扯不上關係,反而很像是一般流行歌曲的旋律,還可能是一首情歌。這真是令人不解,難道惡魔隨口發聲唱歌,也等於是咒文歌嗎?
「喂,阿雪在唱些什麼東西? 我從沒聽過唱流行歌可以當咒文的,你這個師父真是有一手。」
茅延安在我肩上拍拍,笑道:「看看小雪兒的眼睛吧,真情流露,一直繞著你打轉,大叔的經驗,女人只有愛極了一個男人的時候,才會用這種眼神看他,嘿,我可不是說什麼師徒愛或是親戚愛喔。」
是這樣的嗎?
阿雪的眼神,我看得出來,那確實是一個戀愛中少女的眼神。滿溢的愛火與依戀,能把戰場上的冰冷殺氣全數焚化,讓人看了心裡暖洋洋的,非常舒服,不過,無論別人眼中看到的是什麼,在我眼中,看到的人不是阿雪,而是一個叫做菲妮克絲的女惡魔。
惡魔是專門騙人的,一個女惡魔的愛……我可以相信嗎?
「我昨晚在這裡,還是唱著那首老歌,一遍又一遍唱給你聽;這是我最後一次在這等你嗎?也許是,也許不是。我好喜歡你那樣害羞地偷看我,嘿,你知道嗎? 其實……我的眼睛也一直追著你跑。」
穿著一襲性感的小禮服,菲妮克絲露著白晰的雙肩,頭髮盤起,雍容典雅有若貴婦人,淺淺微笑,撥弄著面前的大豎琴,十指在那銀絲般的琴弦上揮過,在琴音流洩的同時,唱出美妙的歌聲。
「我深愛的人啊,你總是用這種表情站在那裡,好像你從沒受過傷,好像你真的那麼堅強。我可以……成為你生命中的那個人嗎? 堅定又溫柔地抓緊你,如果你皺起了眉頭,我就知道你不是在夢中。」
作著魔法師裝束的菲妮克絲,雙眼微閉,長髮披肩,背後的披風如波浪般抖動,七彩光虹所形成的環狀琴鍵,在她週身旋繞,看來就是一幕超現實的魔幻光景,她輕唱著歌,不時向我這邊眨眨眼,用那滿載著愛火的熾熱眼神,送來只有我們兩人明白的訊息。
「……所以,讓我靠近你吧,近到我滿意,近到我能聽見你加快的心跳聲,站在那裡輕輕對你說:我好喜歡你那樣靜靜地看著我。哦,你知道嗎?我眼睛一直沒離開過你的背影。」
黑髮綁成一條長長馬尾,一身武鬥袍裝扮的菲妮克絲,精神抖擻,看起來是前所未有的俏麗,戴著護腕的一雙雪臂,沒有持用刀劍,卻把一具提琴扛在肩上,用幾乎要冒出火花的高速,拉出飛揚的樂聲。當她察覺到我的目光,燦爛的笑容便在臉上綻放,嘟起可愛的小嘴。遙遙對我飛吻。
「我深愛的人啊,把你的一切都與我分享吧;那些你已經擁有太多的愛、那些你強忍住的淚、那些深埋在你心裡的痛,我將與你共同承擔。」
三個不同的菲妮克絲,做著不同的動作「卻有著一樣的眼神。人們都說,戀愛中的少女最美麗,所以現在的菲妮克絲,確實是堪稱天下第一美人,身在光幕中的她,搶盡了所有人的目光,成為最燦爛的明星。
女惡魔確實是很不得了的存在,三種不同的神韻,發揮出萬種風情,在這魔法祭壇所化成的舞台上,顛倒眾生。
或許是受到歌聲、歌詞的影響,就連我自己也是一樣,在這個絕對不適宜胡思亂想的戰場上,克制不住思緒飛馳,想了很多我不該想的東西。
與菲妮克絲在南蠻的初識、締結契約、在阿里布達的合作、東海上為我承受災厄、幻境之中生死與共……許許多多的回憶與往事,就在這一瞬間閃過腦海。若是論犧牲與付出,菲妮克絲為我所做的甚至不輸給月櫻、阿雪,是對我極好的女人,但我卻始終存有一個疑慮。
我……我可以相信菲妮克絲嗎?
再怎麼說,菲妮克絲始終是一個女惡魔,惡魔是以騙人為天職的,或許這一切只是一場人性較勁,當我百分百相信菲妮克絲、認為這個女惡魔對我存在著真心,那時她就會回復惡魔的身份,給我冷冰冰的徹底背叛。
這點,是我心中的最大恐懼,也是我理智的底限,每次當情感開始動搖,我就用這個提醒著自己,但這一次……雖然我的理智連連發出提醒,但胸口的悸動卻停止不住,一**地襲來,腦裡不停地想起與菲妮克絲柑識的種種,怎麼也克制不下。
「到底……我要怎樣才能讓你曉得,在這裡的我,不是只有漂亮的外表、動聽的聲音……」
不知不覺間,一樣不該存在的東西出現,也不曉得為什麼,眼淚開始在我臉上奔流……
奇怪?為什麼我會流淚? 這些東西……有什麼好哭的?為什麼……明明知道她是一個女惡魔,卻仍是讓她打動了我的心。
「只要你大膽地伸出手,把我抱住,你就會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喔! 」
唱到這一句時,三個菲妮克絲一同向我伸出手,彷彿在邀我上台似的,一起展露美麗的笑容,簡直燦爛到耀眼奪目的程度,若不是我眼前早已被淚水弄得朦朧一片,一定會被逼得無法正視。
出於本能的動作,我不自覺地伸出手,想要響應這份呼喚,走到她們的身邊去,但就在我把這念頭付諸實際之前,半空中一聲霹靂炸響,旁邊茅延安緊張地一喊。
「那……那個是……」
我轉頭一看,只見無頭騎士像是被什麼驚動,撇下心劍神尼、萬獸尊者不理,策騎大黑馬掉轉回頭,朝著戰場的另一側疾馳而去。
到底是什麼東西驚動了無頭騎士,這點我也非常好奇,但當我順著茅延安驚愕的目光看去,赫然見到一道黑色騎影,從戰場另一側風馳電掣般飆來,所經之處,黑色披風飛揚,無數顆頭顱被劍氣斬下,沖天飛起,形成一陣血腥狂暴的頭顱雨,可畏可怖。
(對了,這是五百年前的古戰場,所以那邊衝來的騎影,就是五百年前的絕世殺神夏洛堤了?她是幻影還是實體?若是實體的話,這……這會怎麼樣?)
我錯愕不已,想到事情的嚴重處,禁不住冒出一身冷汗。這時,彷彿蒼天也體認到事情的嚴重性,天上電光閃動,一道怒雷轟劈而下,直射向人頭血雨中的黑色騎影,就看到無頭騎士的策騎速度飆增一倍,竄入人頭血雨中,跟著便是轟然一聲巨響,地面炸裂,沙揚九天。
如果我們天真一點,大概就會以為天雷把無頭騎士給消滅掉,可以開始慶功了,不過很可惜,我們之中沒有這樣的蠢蛋,看到這情形,只是每個人都暗叫不妙,眼睜睜地看著煙塵消散後,那道恐怖的黑影出現在大黑馬上。
手持黑劍,策騎駿馬,在馬背上的黑甲騎士,與我們先前所熟知的有兩點不同。第一,軀幹之上再非空蕩蕩的一片,一個戴著黑頭盔的首級,正以森寒的目光朝這邊倪視而來;第二,之前那爆發性的怒氣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自內斂的怨毒,與那冰冷視線混合在一起,令每一個被那視線觸及的人,都打從心裡發著寒顫。
既非生者,亦非死靈,死白眼的擁有者,如今真正成了跨越於生死兩界的存在,雄立大地,將所有人的生死操作掌中!
「呀~~」
令人發寒的一陣輕響,彷彿地獄中萬魂所發出的痛苦呻吟,夏洛堤再次拔出了黑劍,在手中隨意一揮,驟然出擊,第九級力量再現。
魔古忌流·大佛母影黑劍·百刀殺!
與另一個自己結合後的夏洛堤,肯定已經得回了所有記憶、所有武學心得,第九級力量在她手中再非蠻勁,而是有絕世武技配合的恐怖力量,足以創造神跡,當這一劍刺出,夏洛堤周圍百尺內的所有目標。無分是人類、獸族、冥軍,背後突然出現一個小洞,接著影子般的黑劍透出,無聲無息之間,將所有目標紮了一記透心涼。
無可防備的一劍,真是魔武合一的完美暗殺技,本來可以讓目標死得不明不白,毫無徵兆,但發招的夏洛堤卻不是一個喜好安靜之人,滿腔激憤與怨毒,一旦有了宣洩的對象,就會像火山般激烈爆發。
冷冷的一刺,滅魂取命,跟著就是一股摧毀性的內勁轟來,把斷絕生機的屍骸炸成粉碎,剎時間,夏洛堤週身被染成了一片血海,就連跨下的大黑馬都忍不住興奮嘶鳴。
首一擊只是試劍,確認自己回復實力後的程度,在確認完畢之後,夏洛堤望向了她的仇敵……不只是我,在場的所有生者,似乎都成了她的目標,五百年前暗之神宮一的絕世殺神,這次要一舉滅盡她眼前的每一條生命。
「嘿…不管是什麼怪物,我不會讓我外孫受到傷害的!」
掄拳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頭,萬獸尊者就有著舉世無雙的豪勇氣概。為了保護家人,獸人們可以豁出生命,不顧一切,燃燒出最強力量,這正是南蠻自古以來的傳統。
看在我的眼中,萬獸尊者彷彿是一個不倒的天神,威風凜凜,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男子漢形象,不過……若是他身上的傷能夠少一點,血別流得那麼多,我應該會更有安全感一點。
「嘿,老獸頭,這麼刺激的事,可輪不到你一人獨享啊,為親人而拚命去戰,嘿嘿,這種事情聽起來很過癮啊……」
心劍神尼站前一步,與萬獸尊者並肩而立。這位正邪難分的絕頂強人,身上亦是傷痕纍纍,或許是因為情況嚴重,失去玩心,她臉上再也沒有那種神聖表情,反而很陶醉似的,舔了一口金劍上的血痕,看來已回復本性,露出了邪惡的魔鬼面孔。
兩大強人的攜手作戰,卻不能給予我們多少安全感,因為他們連手所要面對的,是第九級的無敵力量,縱是當世兩大最強者的連手,莫說抵抗,別給夏洛堤秒殺就不錯了。
雖然我很不願意看到自己的預見成真,但該來的東西始終還是要來,下一刻,夏洛堤黑劍破空斬出,第九級力量催動,一道巨大的十字黑劍破空斬下,劍氣主體未到,掀起的衝擊波已經直逼兩大最強者,攻破他們連手的防線。
萬獸尊者、心劍神尼合作,其他人力量差得太遠,連站在他們身邊的資格也沒有,但是與夏洛堤相比,當世「最強」這兩個字,簡直是個不值一哂的笑話。眼看這逼命一劍斬來,我只有一種非常荒謬的感覺。
(有沒有搞錯?這麼大陣仗的召喚,到了最後,獲益的只有夏洛堤,菲妮克絲你到底是來幫誰的啊?)
這個念頭閃過,我的腦袋忽然劇烈疼痛起來,彷彿千針齊刺,瞬間的痛楚,快要把頭顱給爆開了。
是夏洛堤的劍氣影響?
不,顯然不是這個樣子。
劇痛的同時,同化於我魂魄中的一件異物也在騷動……法米特的黃晶石。
第二十五集 伊斯塔篇 第七章 星辰之門 末日天譴
作為法米特最後遺產的黃晶石,經過我多次參詳與試驗後,已經與我的魂魄結合,成為一個不可分割的存在。
黃晶石的形成,有融合法米特的魔力在內,我相信把黃晶石與魂魄合一,能夠助長我的修為,所以才毅然決然地這麼做,不過,要是我當初曉得吸納黃晶石後,會搞得我自己的頭這麼痛,我想我絕對會有所顧忌。
黃晶石因為某種共鳴而震動,這個情形非常詭異,我想不通有什麼理由,會引動黃晶石的共鳴現象,但我腦內的疼痛卻是實實在在,如果這麼繼續疼下去,我肯定自己很快就會七孔流血。
不過,在我頭最痛的時候,忽然聽見身邊一片吵雜聲音,不曉得是為什麼,周圍好像很亂,人們在吵些什麼呢?
略帶著迷恫,我順著人們凝視的方向看去,赫然驚見把魔法陣與外界隔絕的光幕,開始迅速消減了規模,以極快的速度縮小,而光幕的源頭,那六座巨大的黑暗魔神虛像,也隨著光幕而迅速萎縮,由巨大參天的雄偉姿態,轉眼間就變成與常人同高,形體也發生了變化。
魔神像劇變,是為了什麼緣故?更重要的一點是,普通的魔法師大概只能看到魔神像變小,但真正高位的術者、武者,能夠感應到魔神像在縮小的同時,能量卻沒有絲毫削減,換句話說,並不是因為能量消失而萎縮形體的。
總能量不變,容納能量的軀體卻縮小,這會造成什麼結果?又為什麼要這樣?最理所當然的答案只有一個:壓縮形體,增加能量運作時的爆發性,這亦即是……最佳戰鬥型態!
突來的劇變,代表著一場惡戰即將展開,我很想多思考一些東西,偏偏頭痛得像是要裂開,什麼都無法想。然而,當那六道強光逐漸從模糊變成穩定,顯露出具體的外型後,哪怕我仍是頭痛,卻不得不目瞪口呆地望向那邊。
劇變之後的靈體虛像,並不是六大黑暗神明,而是六具閃耀著白光,曲線火辣辣的**女體。
六具不同的女體,各有不同的美貌,或是清純可人、或是冶艷風騷;**的胴體也是美得讓人捨不得轉開目光,隆臀、**、蜂腰、長腿……真是集天下女體之美於此,彷彿是一座美麗女體的展覽館。
如斯美麗,讓人血脈賁張,不單單是那些**、隆臀魅力十足,其中還有一具女體,那個誘人的小蠻腰,每一寸都充滿了爆發力,我一眼就看出,這肯定是萬中無一、天生媚骨的絕佳體質,若是能與她銷魂一次,肯定是飄飄欲仙的極樂享受。
不過,這種垂涎的心動感受只有短短一瞬間,火辣辣的興奮感很快就降溫冰冷,因為當刺眼的光芒漸斂,所有人都看了個清楚,那六具火辣辣的美人胴體並不完整。
倒不是說看見美艷碎屍,而是那六具美人胴體,只有一半算是人,胸部、臀部等軀幹部位,都還保存著人類特徵,但四肢部分卻全都是蟲體,好像是昆蟲與人體的完美結合,既邪惡妖異,又美艷絕倫,展現出一種令人心悸又心動的黑暗魅力。
在場九成五以上的人,都還沒意會過來,但我立刻就明白自己眼前的東西是什麼。
法米特無敵於天下的六大暗黑召喚獸!
東海封靈島之戰,我曾意外召喚出暗黑召喚獸,對它們的邪異形體記憶猶新,一看到這個形體就認出來了。再仔細看一看,六具胴體其中的兩具,呈現蜘蛛、蜂尾的明顯特徵,正是我在封靈島上所驅使的兩頭暗黑召喚獸。
六大暗黑召喚獸,奇跡似的在這個時候重現,如果奇跡的發生,是一連串因果牽引下的現象,那麼我相信,目前所發生的事只不過是奇跡一部分,因為召喚獸是不可能在召喚者不存在的情形下出現,封靈島一役時,召喚者是我,但現在我只是個局外人,所以真正的召喚者是……
我抬起頭,望向魔法陣的中心,發現娜西莎絲已經坐倒在地,而站在她身邊的人,並非阿雪,也不是菲妮克絲,是一個穿著魔法學徒服色的青年。
單看長相,我想沒有人會相信這青年是個大魔法師,因為他溫和……甚至說得上靦腆的表情,看來就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學徒,如果不是因為他出現得太過突然,大概沒有人會留意到他的存在。
但我卻感到一陣強烈的興奮,因為這場仗打到現在,終於有一種「得救了」的興奮感受。
「……感、感謝老天爺啊,師父……不,是祖師爺現身顯靈了!」
黃晶石的共鳴現象,是因為黃晶石的創造者出現了。能夠令黃晶石共鳴,更驅使著六大暗黑召喚獸,這就足以證明他的身份,五百年前六大暗黑召喚獸無敵於世,現在就能夠對付夏洛堤,菲妮克絲以這樣的形式,響應了我的願望請求,雖然不知她是怎樣做到,但她真的做到了。
「……唉,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你真的想把大地弄成這樣嗎?」
或許是因為黃晶石的共振,我居然能夠聽到法米特在魔法陣中心的低語,接著,就看到他緩步邁出,平舉起雙手,像是指揮一個樂團演奏似的輕輕擺動。
回應法米特指揮的,不是什麼交響樂團,而是比一支軍團還要強悍千倍的暗黑召喚獸。
六頭絕世的暗黑凶獸,在法米特的指揮下,瞬間從原地消失,再出現時,已經分別位於不同地方,有兩頭開始自主行動,對象是冥府軍團,進行猛烈的攻擊,所用的招數非常驚人,我只看到那兩具女體的手臂一動,天上風雲變色,雲層彷彿漏斗似的旋轉,跟著就是巨大雷電自天上轟下,直劈地面。
天雷一轟,地面炸裂,我看到上百名冥軍像是稻草般被強風吹起,至於被這一擊打得魂飛魄散、灰飛煙滅的犧牲者,就更是不計其數。暗黑召喚獸的戰力非同小可,更具有高度智慧,兩頭召喚獸輔助作戰,力量不下於最強者連手,過不了多久,就組成了防禦火線,把人類一方與冥軍一方隔開,算是護住人類這一邊,不讓我們因為被冥軍圍攻而完蛋。
兩頭召喚獸,壓制住冥府軍團,看似威風,但既在地府,冥軍根本就是無窮無盡,就算暗黑召喚獸再厲害,相信也不能長時間支撐,換句話說,這勢必會是一場速戰速決的戰鬥。
在冥軍被牽制住的時候,四頭暗黑召喚獸已經與夏洛堤戰了起來。得回首級的無頭騎士,記憶回復、思考能力回復,赫然比身為無頭騎士時要強出許多,每一劍斬出,都切裂大氣,造成大破壞;四大暗黑召喚獸連手所結成的防線也極強,有攻有守,聯合起來,更將力量推上第九級,與夏洛堤全力拚殺。
兩股絕世力量的相互比拚,把這個人間地獄弄得大亂,才短短一刻鐘過去,我們面前的景象就整個變了。
雷電狂劈,金光竄閃,還有八道龍捲風掃地狂舞,把什麼刀山、血海瘋狂破壞,吸扯得拔地而起,凡是被這些龍捲風給掃到的,無分什麼鬼怪、怨魂、屍骸投石器,全數被扯入旋風中心,很快就粉身碎骨,半點殘渣也沒剩下。
雖然冥府與人間重迭,我們此刻正在地獄,但我卻覺得……我們眼前所看到的這場戰鬥,才真正算得上地獄景象,一片鬼哭神號、天愁地慘。
夏洛堤的武技強橫,劍斬劈天,黑色騎影快如煙塵,在封鎖線中神出鬼沒,幾乎是以一人之力,反過來封鎖四大召喚獸。
遠遠看去,四具各具曼妙體態的女體,身擺手搖,在做出無數美妙姿態的同時,發出毀天威能,確實是一幕讓人看得著迷的光景,而遠遠指揮著她們的法米特,雙眼閉起,神情無比專注,手臂優雅地上下擺動,像指揮樂團一樣,讓召喚獸隨著他的操控而戰。
(這個……他只是一直遠遠地指揮,難道說召喚獸雖強,但召喚者本身卻是弱點,為了不被戰鬥波及,召喚者要保持距離,是這樣嗎?)
我感到好奇,但這疑問很快出現答案,在法米特的周圍,大氣忽然發生異樣波動,在毫無預兆的情形下,空間裂出百餘道縫隙,黑色劍影由縫隙中刺出,疾斬向中心的法米特。
魔古忌流·大佛母影黑劍·百刀殺!
適才重創冥軍的強招,現在用來攻擊法米特一人,以第九級力量推動的集中一擊,如果我的擔憂屬實,這一下足夠把法米特斬成血肉模糊,而他雙眼仍閉著,好像什麼也察覺不到一樣,繼續揮動著手臂。
「唔,六大召喚獸的力量能夠貫串匯流,交互使用,而匯合的中心點即是召喚者,換言之,我這裡是能量最強的一點,這件事你該早就知道了啊……」
輕聲這麼說著,法米特臉上浮現一抹微笑,雙臂陡然揚起,像是要敲響什麼東西似的彈了一下手指。
一下輕敲,周圍百道黑刃的刺擊,驟然間整個被封凍起來,時間彷彿停頓,百道黑刃再沒有吋進。
「……世界終結!」
法米特輕輕的一聲笑,百道黑刃同時碎裂,這一記突破空間而來的殺著,就被法米特給輕易粉碎。
就憑這一手,足以鎮住在場的所有人。想要在精英輩出的戰國時代生活,果然不是容易事,若是一個單單只有魔法強,本身沒有近戰能力的魔法師,根本沒可能在那一個競爭激烈的時代生存,更別說得到「無敵」名號了。
法米特的強大,絕不是僅僅在於六大召喚獸,再怎麼說,淫術魔法的理論在他手上大成,他可以說是這套魔法的「創造者」,與我這個盲從追隨者不同,他的實力絕不光靠六大召喚獸。
可是,話雖然是這麼說,法米特也沒有佔到上風,夏洛堤手中的那柄黑劍,形若鬼魅,根本是無從防禦,最恐怖的一點,是那麼快、那麼飄忽不定的劍,居然可以瞬間爆發出這麼強的力量,一劍橫斬,切天裂地,恣意蹂躪著這個崩壞中的世界。
四頭召喚獸組成的封鎖線,越來越壓制不住夏洛堤。可以明顯看出,夏洛堤非常想突破封鎖,殺到我們這邊來,自從法米特現身之後,她就像是被點著了火藥引線,怒氣騰騰,一直想往這邊殺來,只不過被四頭召喚獸給擋住,衝不過來而已。
「法米特! 你以為自己能夠躲到幾時? 出來見我!」
這還是第一次,在幻夢以外聽見夏洛堤的聲音,隔著鐵甲頭盔,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但那種咬牙切齒的憤恨,卻是再清楚也不過。
以這股強烈的怨與怒,夏洛堤悍然發招,我們眼前瞬時一花,那些被龍捲風所破壞的刀山、血池,忽然間回復完好,還更具威勢,緊跟著,一股地獄現世般的恐怖力量,將四頭召喚獸組成的防線擊潰,四頭召喚獸都給震開。
魔古忌流·九死邪劍!
強之又強的一劍,破去了四頭暗黑召喚獸的封鎖,夏洛堤催動黑騎,就要一口氣飆衝過來,但將要奔出的馬蹄瞬間止住,卻只為了一個理由。
本來站在魔法陣裡頭的法米特·修·卡穆,緩步朝著夏洛堤走去,主動去面對這情孽糾纏百年的宿敵、愛侶。
「……何必那麼急呢?該來的東西總是要來,該還的東西……也總是要還。」
事關重大,法米特卻彷彿閒庭信步,一派悠然地漫步走來,那種平和的氣度,像是根本不把這戰局放在眼裡,這讓我覺得有點奇怪,因為我記憶中的法米特,是一個甘於當個小術士、魔法學徒,這輩子也不想成大功、做大事的人,但這次現身出來的他,無論舉手投足,都是一副絕頂高手的風範,氣勢懾人,這……實在是很不尋常。
另一個讓我感覺很不妙的地方,就是法米特這樣的表現,更刺激了夏洛堤的怒氣,那頭大黑馬高聲嘶鳴,好像立刻就要衝奔過來,把敵人踐踏殺死。
「法米特!當年你背信毀諾,欺騙於我,更導致我派子弟兵全軍覆沒,暗之神宮敗亡,這筆血債,今日就要你償還!」
夏洛堤厲聲喝問,空中雷聲大作,更顯得不凡威勢,令所有聽見喝問聲的人都是心頭一震。
不過,我曾經在菲妮克絲所提供的幻夢中,接觸過夏洛堤的心聲,所以這聲喝問聽在我耳中,覺得與其說這是指責,其實更接近質問,是在向法米特討一個交代。
假若我所料不錯,那麼,夏洛堤勢必要失望了,因為法米特聽見這聲喝問後的反應,竟是哈哈大笑,笑得無比張狂。
「哈哈哈,你出身暗之神宮,怎麼腦子還會這麼迂腐?難道不曉得兵不厭詐、成王敗寇這個道理嗎?如今拜月教已亡,勝負既分,你還要個什麼交代?」
法米特的話在大笑聲中說出,得意又自負,任誰聽到這段話,都會覺得他是個絕世的梟雄,而話說到這個程度上,講什麼別的都再無意義,除了死戰之外,沒有任何其他方法可以解決問題了。
「……不要再浪費時間了。你我用這種半調子的力量交手,哪怕是再打上十天,也分不出勝負來。」
法米特道:「把力量催至最盡,我大概能夠發出三擊,你那邊的狀況也該是這樣,就把一切的恩怨寄托於這三擊,用實力來界定是非曲折吧。」
這句話一出口,這段糾纏五百年的情孽,就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刻,一切將於接下來的三擊之內作出分曉。
從剛剛的話聽起來,法米特應該是要和夏洛堤正面對撼。照一般的道理來說,魔法師最擅長的就是拉遠距離,遠遠地使用魔法,把敵人轟個灰飛煙滅,這是魔法師的典型戰鬥模式,至於說傚法武者那樣,與人近身對轟,這絕對是自殺的行為。
不過,這些常識也只能說是個通則,不是定理。修習魔法術數的人,通稱為術者,當術者的修為脫離「術」而進入「道」的境界,一法通,萬法通,就不能用所謂的常理來臆度,法米特會這樣提出約戰,自信十足,到底會有什麼通天手段,已經成了全場每個人都關心在意的事。
無可否認的一點,和這對在戰國時代叱吒風雲的男女相比,如今在場的所有人都顯得渺小,即使是得到「最強」稱號的絕頂高手,也不夠格參與他們兩人的戰鬥,只能站在一邊,用平靜的心情去記住這場決鬥。
「好!」
夏洛堤冷冷地哼了一聲,騎影驟然化作一道黑電,疾馳而來,我們還沒來得及看個清楚,夏洛堤已經殺來,鬼哭神號的第一劍也蓄勢待發。
黑劍縱橫,剛才一度出現的地獄氣勢,增強千百倍地重現,隨著黑劍揮來,夏洛堤身後出現一道數十尺高的海濤之壁,彷彿海嘯一般,遮天蓋地,只不過這道波濤是無垠血海所化,在數十尺高的血浪中,還可以看見無數怨魂翻浪掀波,令血海充滿戾氣,要將整個世間一舉沉淪。
九死邪劍·血海劫獄!
在地獄裡頭,引導地獄之力,夏洛堤的滅絕一劍,相信會比五百年前更厲害,而面對這強招的法米特,雙手再次像指揮樂團一樣動起來,六大暗黑召喚獸頓時轉為黑色,瘋狂吸納整個空間的黑暗元素。
九死邪劍的原理,是引導冥府的邪氣發招,如果說,夏洛堤因為此刻的特殊環境,使得九死邪劍的力量激增,那麼法米特也在這裡得到好處,現在等若是三個次元境界重迭,他在這一個特殊點上吸納空間能量,所能吸納到的黑暗元素將是平時三倍,大幅提升本身的力量,而當黑暗元素瘋狂彙集於六大召喚獸,再融入法米特體內,他的殺著也隨之發出。
先是一股股黑氣往外散出,整個空間的大氣劇烈波動,當感應到這股不尋常的波動,在場的所有術者臉色登變。法米特所發動的殺著,應該是黑暗系的魔法沒錯,不然暗元素的鼓蕩不會如此激烈,但這股魔力波動我們從沒感受過,難道法米特借力的對象……是無人供奉的太古魔神?或者……是別塊大陸上的黑暗神明?
沒有太多的思考時間,夏洛堤的滅絕一劍,已伴隨血海斬至,而法米特不避不閃,以身接劍,只見黑劍斬落,竟然從法米特的腦袋劈下,直砍至腰部。
這一下,幾乎把我的心臟嚇得跳出來,想不到法米特一招之間就被夏洛堤斬殺,但看得再仔細一點,法米特的身體模模糊糊,彷彿幻影,夏洛堤的一劍應該是斬在幻影上,根本沒有殺傷力。
一劍落空,滔天血浪卻傾洩而下,法米特的身形再變,幻化成一個巨大的幻影,頭戴黑色高帽、臉上掛著一個慘白的小丑面具,面具上詭異的笑臉,眼睛下方各有一滴鮮紅色的淚珠。手執一把巨大的次元刀,刀身放出妖邪的綠芒,身體被暗紅色的斗蓬遮蓋。
當祂提刀上舉,斗蓬飛揚,內裡竟然看不到身體,只有無盡的漆黑,深不見底的
黑霧,中間有一個銀河般的漩渦,令人以為是在凝望宇宙一般,隨著空間扭曲,小丑的笑臉變得恐怖猙獰。
五極天式·星辰之門!
一個彷如上半身人形的巨大黑色空間便毫無預警的打開了,一瞬間,所有的風,所有的聲音都不再存在,被那黑色的人形吸入:就連光線也無法逃過,更別說那滔天血浪,瞬間就被巨大吸力拉入,連同翻湧於其中的無數怨魂,一股腦地全給吸了進去,乾乾淨淨,點滴無存。
(哇!這是什麼招數……我連聽都沒聽過啊!)
曠世奇招,看得我都快傻了眼,相信全場術者都有與我一樣的驚歎,而夏洛堤一招失利,更不多作停留,提腕收劍,在那恐怖的強大吸力下說走就走,沒有半分窒礙。
「好!且看這一擊你又如何應付!」
那麼強大的一招甫發,夏洛堤竟無需回氣,立刻就能組織第二擊,力量果真是強得可怕。
這時,星辰之門的吸力消失,法米特的身影重新出現在我們眼前,表情沒有了剛才的從容,看來甚是疲憊,但仍是自在地預備見招拆招。反觀夏洛堤,第一擊無功而返,滿腔怨怒無法宣洩,積鬱之下,頭盔開始發生變化,遮臉的鐵面具扭曲幻動,變成了一個猙獰的鬼面具。
百年遺恨、最深刻的怨憤,在黑劍的舞動中再次爆發。這一回,極熱與極凍的劇烈溫差,把週遭環境瘋狂破壞又重整,一邊是黑色岩漿滾動的焦灼地獄,一邊是冰雪寒風怒吼的刀山地獄,冰與火,兩個各走極端的力量,在一劍之中完美結合,伴隨著無數被召喚而來的屍偶、怨魂,一起向法米特發動攻擊。
九死邪劍·寒冰·焦灼劫獄!
兩式劫獄合一而發,非獨威力驚天動地,更還發生了一件奇事,在無數被召喚而一來的怨魂中,最前頭的一排,我隱約看見有些陰魂的形象特別清晰,更還依稀有些眼熟,好像是我在夏洛堤記憶中曾經看過的人……法米特的親朋故人!
這樣的一著,確實是陰損之至,我相信法米特一定會受到影響,而當我回望向他,只見他搖了搖頭,雙手在胸前合掌結印,無聲無言中,六大召喚獸的身體驟放雪白豪光,三個次元空間的光元素,瘋狂匯聚於法米特掌心的三角形中。
「對不起,我的朋友……我的親人……這已經不再是我們的時代,請你們先行一步,到天上去安息吧。」
法米特雙掌結印而成的三角形,驟然釋放出強盛豪光,這個剛剛才在使用黑暗系究極魔法的大魔導士,現在全身滿溢著神聖氣息,赫然打破魔法定律,催運著光明系的究極魔法,而滿天的厚密烏雲中,開始釋放出電光,最奇特的地方是,這些電光既非紫色、紅色,也不是慣常該有的金色,而是如傳說中的白色電光,故老相傳,這種純白的閃電,只會在一種時候出現……
光明系究極魔法·末日天譴!
成千上萬道白色的電光,猶如萬龍天降,瘋狂地由天上劈向大地。這一著「天譴」是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光明系魔法,引動九天神雷、光明聖焰,狂轟地上一切不潔罪業,渡化眾生,倘若轟擊目標是身無業障的善人,這一招將命中人而無傷,但若目標是一群罪人,那麼,罪人這一生所造的殺孽越多,天譴的威力就越強,萬雷齊發,無堅不摧。
夏洛堤是暗之神宮的首席殺神,一生所殺之人難以計數,又是使著九死邪劍這種黑暗武技,這樣一來,末日天譴威力到達史無心刊例的程度,無數道雷電瘋狂苔擊大地,洗滌罪孽,無窮無盡,凡是被挨著一下的屍偶、怨魂,立刻就化成一團白色蓮焰,瞬間淨化,幸運的可能就此升天,倒霉一些的大概當場神形俱滅。
天譴降臨地獄,對所有冥軍而言,更是絕對的噩耗,白色電光轟擊的範圍甚廣,這些性質屬陰的冥軍首當其衝,放眼望去,只見一大片的白焰燃燒,猶如朵朵白蓮盛開,幾乎是瞬間就被消滅過半。
就在這無數的哀號、爆裂聲響中,黑色騎影與法米特錯身而過,雪白神雷如怒龍
擊下,夏洛堤所製造的冰、火兩重劫獄被粉碎,雷勁餘勢未止,不但她的黑色盔甲破損多處,就連那柄伴隨她殺戮戰場多年的黑劍,都硬生生斷成兩截。
傳說中的光明系究極魔法,確實是恐怖的招數,破去了夏洛堤兩式合一的強著,更將之創傷,這是我們之前想像不到的戰果,但法米特也付出了代價,全身好像被烈火燒過,冒起了陣陣青煙,發出焦臭。
「唔……好像也快到極限了……」
法米特橫移目光,圍繞住他與夏洛堤的六大召喚獸,其中有三頭的形影開始變得模糊,正是即將崩潰消失的前兆。第九級力量的連續對拚,在目前這樣的狀況下,不完整的召喚獸並無法發揮完全力量,所以,已經是到臨界點了……
「再多戰下去,就會發生我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這場應該只屬於你我的戰鬥,會令別人得益,成為亂世的火種……九死邪劍你還有一式未出,就用這一劍,把我們的事了結吧。」
第二十五集 伊斯塔篇 第八章 百年遺恨 情仇一劍
九死邪功,伊斯塔皇室的鎮國武學,共分九重,每一重都以一層地獄為特徵,修練者必須冒著生死大險,每練一層,就嘗一次身入地獄之苦,歷經九次生死險關,方可大成。功成之日,每一招發出,便能使敵人猶如身墮地獄,受盡苦楚,尤以最後一層無間劫獄最是厲害。
從歷史淵源來推,伊斯塔這套名動大地的鎮國武學,就是源自於昔日暗之神宮的絕學,九死邪劍。現在這套絕學由夏洛堤親手施展,傳聞中天下無敵的最後一層,無間劫獄,究竟有多少威力,連我也非常好奇。
「哦……原來如此啊,居然如此苦心孤詣,世上的男人真是不易做……」
出奇地,最後決戰爆發之前,我旁邊的茅延安摸著鬍鬚,高深莫測地說了一句話。
「喔,你在幹什麼? 扮神扮鬼的,很了不起嗎?」
「沒有,不過,等一下你記得仔細看,要看到最後啊! 會有讓你嚇一跳的事情發生。」
「廢話!」
我沒有多理會茅延安,事實上也是無暇理會,因為夏洛堤在馬背上慢慢舉起了劍,一股龐大的壓力迅速往外延伸,令我汗毛直豎,作聲不得,再也無暇理會茅延安的胡言亂語。
這一式……運用的方式極為特別,夏洛提橫劍在手,真氣源源不絕地灌輸進去,那柄折斷的黑劍赫然飄離她手掌,浮翔於空,同一時間,一股「黑暗」自劍上冒出。迅速地溢往四面八方,令整個空間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黑暗裡,不僅光線被消滅,就連聲音也被吞噬,萬籟俱寂,我半點聲音都聽不到,只能感受到胸腔的劇烈心跳,卻聽不見心跳聲。就在這樣無聲、無光的絕對黑暗下,那股恐怖的壓迫感越來越強,彷彿吞天蝕地,無物可擋。
瞬間,我明白了過來,地獄最底一層的阿鼻地獄,也就是所謂的無間地獄,那裡沒有什麼恐怖的刑具或刀山,也沒有血海、岩漿,唯一存在的,就是「無」,無邊無際、無形無相,什麼都不存在,只有永恆的虛無,這才是怨魂們最痛苦的懲罰。
而當這層意義化為武學,那就是捨棄一切的繁瑣花俏,把力量專注於一個「純」字,以最純的力量來推動此招,反璞歸真,締造出最強橫無敵的一式。為了把這一式回歸到最純,發招者甚至不再用手持劍,而是以氣馭劍!
在這濃烈的黑暗中,我看不見法米特發動什麼樣的究極魔法來防禦,但從氣機感應上,我察覺到法米特那邊正有強大能量匯聚,六大暗黑召喚獸無視元素差別,瘋狂吸取空間內的六種構成元素,所汲取的能量之巨大,我肯定法米特要發動的魔法,比末日天譴的規模更大。
「死!」
夏洛堤只說了這一個字,手中黑劍就彷彿閃電般破空而去。適才兩擊沒能消散她的怨氣,在怨憤之下,她的鐵甲變得更猙獰可怖,尤其是遮臉的面甲,甚至生出獠牙,流出血淚,在無比怨毒中斬出這滅絕一劍。
九死邪劍 無間劫獄!
黑劍有若一道墨色閃電,瞬間飛射向敵人,我看不見整個過程,只是猜測著法米特該要如何拆解這一劍,腦中還沒有答案,眼前的黑暗驟然放亮,只見法米特仍是站在那邊,週身散發著微弱的光亮,而黑劍正停在他左胸,不是插入,是從左肩硬生生砍至心口上方的。
這情形與剛才法米特以星辰之門化虛體接招時類似,但是當驚人的出血量一下湧現,大量鮮血染紅了法米特的半身,我才意識到,眼前的法米特並非虛體,他是結結實實地被這一劍斬中,身負重創了。
( 怎麼會?無間劫獄真的有這麼厲害?他怎麼好像是一點都不抵抗才被斬中的?還有……軀體受的傷害要怎麼算? 阿雪她…… )
我心急如焚,卻看到黑劍上的「黑暗」迅速淡化,全數被吸入法米特的體內,因為激烈痛楚而滿頭大汗的他,好像正拚著身受重創,吸納夏洛堤灌注劍上的絕世力量,將這股力量納入體內,化作己用。
「還、還不夠……再給我來啊!」
夏洛堤的最後一招已發,但法米特卻還末發招,不僅如此,之前不住積蓄力量的他,似乎覺得吸納夏洛堤全力一擊仍不夠,呼喝一聲,六大暗黑召喚獸一一消失形影,連同所吸納的巨大能量,全數回歸法米特體內。
這等若是兩大絕頂強者合力以第九級力量推動的一招,空前絕後,世上無雙,若這一擊發出,相信夏洛堤絕對無法抵擋。她也看出了這一點,所以不顧自身在使完無間劫獄後力量大幅下降的事實,策馬狂奔向法米特,想做最後一搏。
力量遜於之前,夏洛堤的一腔怨血卻更為澎湃,連盔甲都長出了尖剌,高速飆馳,一瞬間就來到法米特面前。
這時的法米特,全身都蓄滿力量,只待一擊發出,絕對可以把夏洛堤一招擊殺。夏洛堤的最後一擊雖快,但法米特卻先一步發招,右手揮出,強大的力量如海嘯般宣洩出去,雖然不曉得是什麼樣的絕招,但戰局到了這裡,整個大勢可以說是己經確定了。
然而,儘管我們都是這樣想,但局勢卻不照我們的推想來進行。在一眾錯愕的驚歎聲中,法米特揮出的右手從夏洛堤側面掠過,沒有造成傷害,而夏洛堤在逼近法米特的瞬間,忽然從馬背上消失,鬼魅般閃動,出現在法米特的面前,右手一推,就推刺在法米特胸前的那截斷劍上。
「嘩啦!」
一聲輕響,法米特的背後像是噴泉一樣灑出大蓬血雨,剎時間血灑長空,成了一一幕怵目驚心的畫面。這種事若是發生在普通人身上,肯定當場碎屍斃命,即使是法米特這樣的強人,一下搞不好,也會是致命重傷,換句話說,他剛剛做的事情根本就形同自殺。
到底是為什麼,在已經取得勝利的時候,要做這種事?這個疑問不僅是我們,就連夏洛堤也錯愕不已。
「你……你這麼做是在幹什麼? 你不是要辟邪守正,誅妖滅魔嗎? 那你現在這樣做又算什麼?」
「這麼做是為了給你個交代,早在五百年前,就該還這一劍給你了,我……我想告訴你,和你約定的事……我從沒有打算騙你……」
傷勢嚴重,法米特才說了幾句話,口中就激烈嘔血,但這些話並沒有能夠打動夏洛堤,她手上發勁,法米特的背後又是一道血箭飛射,劍上力量應該已經破壞了他的五臟六肺。
「都到了這種時候,你還想騙我!當初是你和我約定,只要我協助你毀滅拜月教,你就會把前事一筆勾銷,我們可以像最初約好的那樣,乘船出海……但是拜月教亡了以後,你在哪裡?凱瑟琳號召大地所有高手圍殺我的時候,你在哪裡? 當我突破百萬大軍封鎖,到了東海之濱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是的,我沒有保護好你……拜月教總壇被滅的那天,我本來要去接你,但凱薩琳約見我,說是要告訴我暗黑召喚獸的秘密。這件事……太重要了,我不能不去,後來我才知道她號召大地所有高手圍殺你,我聞訊後立刻趕去,但你們已經不在戰場上,我遲來了一步……」
從法米特斷斷續續的說話,我們大概瞭解了五百年前這樁懸案的真相。
在大戰的末期,法米特為了減少傷亡,曾與夏洛堤約定,只要她倒戈相向,協助消滅暗之神宮,法米特就放下兩人之間的血仇,重拾乘船旅遊世界的美麗夢想。
權勢對夏洛堤根本不重要,聽到能夠與法米特和解,她幾乎是立刻就欣喜地答應了,倒過來協助慈航靜殿,殲滅拜月教。但是在拜月教覆亡之後,應該要現身的法米特卻失約沒來,出現在夏洛堤眼前的,是凱薩林女皇所號召的大地正道聯軍,這些理應配合她把拜月教餘孽斬盡殺絕的人,卻把矛頭指向她,而一場淒厲慘絕的廝殺就這麼爆發了。
夏洛堤雖強,卻已經在剿滅拜月教總壇的戰役中受重創,面對正道聯合的百萬 大軍,她戰得異常吃力,但美夢破碎的傷痛、遭到背叛的怨憤,卻比肉體所受的傷害更為難熬,就在這樣的狀態下,夏洛堤單槍匹馬,獨對百萬大軍的圍剿。
同一時間,法米特卻赴了凱瑟琳女皇的邀約,去瞭解暗黑召喚獸的真相。這點非常奇怪,但也暴露出一個問題,暗黑召喚獸的完成,肯定不只靠法米特一人之力,其中大有借助他人之處,否則不會連法米特自己都不清楚整個真相。
當法米特結束約會,得知夏洛堤那邊所發生的事,全力、全速趕去,卻是已經遲了一步,夏洛堤勇悍無雙,硬生生突破百萬大軍的圍殺,逃逸而去,慈航靜殿的高僧率領高手群銜尾追殺,法米特所看到的只是戰場痕跡,兩邊人馬早已遠去。
遲到一步,法米特隨後追去,希望能夠制止戰鬥,但始終是緣鏗一面,每次他抵達戰場時,決戰的雙方早已結束,轉戰他方,再加上凱瑟琳女皇同時也派出手下精英,不住誤導、阻攔法米特的追趕,幾次下來,法米特快追繞過半個大地,終究是沒能追上。
最後戰役於東海爆發,法米特抵達時,夏洛堤已自刎身亡,怨絕千古的幽靈船詛咒就此成立,法米特空望茫茫大海,雖有當世無敵之力,卻已無力回天,什麼也做不了。
這些……就是五百年前的真相,雖然法米特與夏洛堤的交談,只是寥寥數語,
但我們卻不難推測出這些事實。從我對法米特的瞭解,我是百分百相信他說的這些話,然而,我信不信他不重要,夏洛堤會否相信他,這才是最核心的問題。
「這種話……你說給三歲小孩子聽都沒人信,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非常遺憾,事情是往最糟糕的那個方向發展,夏洛堤似乎不打算相信法米特的話,握著劍的手再一次要發勁,而大量的冥軍從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湧現,重新把所有人類包圍起來,順從死白眼王者的支配,要把在場生靈盡數屠戮殆盡。
「媽的,這些鬼魂、殭屍都是不要錢的嗎?死了一批又一批,比武林中的正道人士還多!」
身在冥府,除非以特殊手法把鬼魂、妖物打得形神俱滅,否則它們本就會不斷重生,這點我本就知道,卻仍是忍不住抱怨起來。眼看情勢惡劣之至,我也不得不掏出百鬼丸、破魔槍,作好戰鬥的準備。
「哎呀! 賢侄,太令大叔我感動了,你這樣拿劍又拿槍,是要保護大叔嗎?我好感激啊!」
「感激你娘,我是要殺出一條血路,去投奔我外公,請他救我的狗命,誰要保護你?」
「啊? 但我一介文人,手無縛雞之力,你不保護我,那豈不是要我死?」
「死是不見得,你可以立刻飛奔出去,投靠神尼,憑你中年男人的魅力,說不定她會看在你屁股的份上,奮力掩護你殺出重圍。」
「這個主意倒是……哇哇哇哇哇!」
茅延安忽然一副誇張的表情,大聲叫起來,我還以為是冥府軍團殺到身邊了,但回頭一看,只見眼前景像一片模模糊糊,某種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力量,正在發揮作用,扭曲著周圍的空間,令次元連結髮生變化,爆發時空震。
這種現象的發生,本來應該是極其危險的事,境界重迭所導致的連鎖反應,會讓整個大地都陷入危機,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卻是另一種狀況,產生了負負得正的效果。
本來重迭在一起的三個次元,因為這一記足可回天的強大力量,在劇烈的時空震之中開始分離,非但解除了滅世危機,就連那些張牙舞爪、揮舞刀劍要衝殺過來的冥軍,都在我們眼前迅速消失了蹤影。
時空震發生的原因,是因為又有一個新的次元境界被召喚扯來,這個新的次元境界是哪個時空,我們並不曉得,但我卻知道這一切發生的理由。
法米特揮空的最後一擊!
正確來說,法米特並沒有打空,他甘冒奇險,以自己身體硬接夏洛堤全力一擊,將那一擊的力量完全吸納,歸並體內,合兩大最強者之力所發的究極大召喚,此刻正在發生作用。
這個大召喚,肯定是法米特深信能夠對付夏洛堤,才這麼拚命去做,而大召喚所召來的空間,迅速出現在我們眼前,不久之後,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什麼刀山、血池、熔岩海,都已經隨著冥府遠離而消失,但天上的烏雲依然濃密,陰氣森森,無數怨魂在烏雲裡鑽來鑽去,一起發出痛苦的悲嘯聲,甚至形成陰氣漩渦,令天上風雲旋動,慘絕千里,這種恐怖的景象……與剛才地獄現於人間的情形簡直一樣。
但在地面上,我們卻沒有看到那些地獄所應有的特徵物,眼前所見到的東西只是一片浩瀚無邊的茫茫大海,而且還很眼熟,雖然大海的本身沒有特徵,可是我真的覺得,這片大海我很熟悉。
忽然間,我明白過來,曉得法米特到底召喚了什麼東西來,也曉得為何我對這片海洋如此熟悉了。
這是東海!
法米特扭曲時空,像是把一張紙的兩端對折黏起,竟然把巴格達、東海之濱給黏貼在一起了。
連這種荒唐事情都做得到,我不得不寫個服字,或許魔法這種東西,只要有足夠的意志與力量去推動,就真的可以無所不能。不過,法米特做出這種事,應該不是為了想吃海鮮想得要死,而是有其他的重要理由,那個理由我一時間想不到,但是…
「咦?」
我忽然發現,此刻天上鬼哭神號的恐怖情景,與當日幽靈船之戰甚為類似,而左側隨海洋一同出現的崖壁上,又莫名其妙多出大批人馬,看來服色混雜,像是來自各門各派的聯軍,這些似曾相識的畫面,讓我終於知道眼前所見代表了什麼。
轉過頭,我看到了那個應該存在的東西,就在海之濱,一具無頭的屍體傲然站立,血流遍地,握劍的手猶自擱放在肩頸上,猶如一座不屈的斷首雕像,滿懷怨怒地作著控訴。
地點是東海沒錯,但時間……是五百年前,夏洛堤自刎於海岸邊,幽靈船剛剛形成的那一刻。
法米特把那時的場景重現一遍,到底是想幹什麼?從一般情理來說,他這麼做只會更刺激夏洛堤,雖然他老兄這個大情聖不在乎自殺,但我們這些無辜的善良人士就要一起陪葬了,這點事先也沒問過我們一聲,我實在是很有意見。
才剛剛這麼想,忽然一個聲音傳進耳裡,很細微,好像是來自很遠的聲音。
「你……你們……」
顫抖中的聲音,聽得出聲音主人的極度震驚,整個情緒處於最緊繃的狀態,我大概花了七秒鐘的時間,才認出那是法米特的聲音,想不通正被夏洛堤一劍刺穿的他,怎麼還能這麼有感情地說話,這聲遠遠傳來的顫抖低語,忽然間變成了炸雷大吼。
「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這一聲震天大吼,彷彿空中無數個怒雷一起炸開,山動地搖,驚得我們一身冷汗,有些修為比較淺的魔法師,當場被震暈在地,屎尿齊流,我想大概就連萬獸尊者縱聲長嘯,都未必有這等威勢,含著無比的愧疚、傷心、憤怒於一吼之內,情至深處,金石為開。
那些被這一下吼聲給震暈的人,其實應該要讚歎一下本身的好運道,因為他們只是聽見吼聲,不用近距離面對怒吼的那個人。
傳來吼聲的那個山崖上,忽然閃起電光,十數道怒雷受到魔力牽引,自天上狂苔而下,擊打在山崖上,立刻就是山石炸裂,血肉橫飛,幾十道人影被炸得四分五裂,一起飛上了天去。
在雷電之後,龍捲風也出現在山崖上,瘋狂肆虐,山崖上的眾多高手相爭走避,想要逃開,但又有幾個人可以和龍捲風比速度?許多人都給龍捲風吞噬進去,也不知是怎麼的,龍捲風裡竟然生出熊熊烈火,那些修為略強、仍在龍捲風內苦苦支撐的高手,都燒成了烤肉串。
天雷怒震、狂風呼號、烈火繚燒,在這三種不同的殺傷力交相掃過後,空中忽然下起了雨。
血雨!
無數的鮮血,在軀體碎裂的同時灑向天空,化作點點血雨落下,形成一幕血腥光景,不過,更為殘忍的畫面,卻是更之後的那一場人頭雨。引風成怒箭,幾十箭瞬間射出,就是幾十顆頭顱離體飛空,那種慘絕人寰的辣手,我差點以為是無頭騎士從那個方向殺來了。
「哈哈哈哈~~」
一聲聲理智瀕臨瘋狂的大笑,越來越清晰,造成這場大殺戮的人終於出現在我們眼前。
狂風、烈火開道,無數高手爭先恐後地竄逃,殺戮者踏過長長一條血路,直直地走向崖邊,身上魔法學徒的長袍飄揚,應該看來瀟灑從容的自在風範,卻因為通紅的眼神、顫抖的狂笑,渾身充滿了危險氣息。
危險的信號,不只來自他本身,也來自環繞他身邊的六頭召喚獸,正是這六大召喚獸的一起出動,才引動天雷地火,敗盡聚集於此的天下英雄。
這是結束戰國時代的最後一仗,卻也是本來不應該發生的一仗!
法米特·修·卡穆,這個平生只願安安靜靜待在屬於自己的角落,平和度日的青年,在完全失控的情形下,一次殺了比他這輩子累積殺過更多十倍的人。
因為此役,六大召喚獸被冠以「黑暗」之名,法米特更成了舉世無敵的第一人,天下豪傑無分正邪,從此對他聞名喪膽,望風而逃,淫術魔法師的燦爛傳說於焉完成。
不過,在這個時間點上,法米特只是獨自踱步到崖邊,當他終於看到下方沙灘上,那具僵立不倒、持劍站定的無頭屍身,不堪打擊的心神再也支持不住,跪倒下來,眼淚不停地流著。
儘管遲到一步,但身為魔法師的特殊感應,不只讓法米特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更還「讀出」了一些平常人所不曉得的訊息。正是因為如此,他跪倒在崖邊,對著陰風怒號的大海痛哭失聲。
「……為什麼……嗚嗚……明明就是我,害得你眾叛親離,家破人亡……和孩子一起……死在這裡……嗚……為什麼……你詛咒了整個世界,卻對我……為什麼,你……」
雖然是問著為什麼,但在痛哭之中,那個道理他是再明白也不過的,既然如此,他就不能像個廢物似的跪在這裡。假若自己當真是史上最強的魔法師,那麼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該為她、為那個沒出世的孩子做些事…
想到這一點,他站了起來,眼中燃著鬥志的火焰,揚起手臂,對著天空大聲起誓。
「天上全能的神明啊,無論是哪一位,我法米特·修·卡穆在此與爾締結契約,只要……」
話就只說到這裡而已,下面的部分不是沒有,而是整個畫面、聲音突然之間消失不見,連同那些不應該存在於這個時代的東西,全數消失,只餘下一望無際的滔滔大海,還有那面對面站著的一雙男女。
血,仍在流;僵持著的姿勢不曾改變,仍是那麼劍拔弩張,生死一瞬,但在無聲之間,那個氣氛卻發生變化。
「……你……真的有來……」
同樣激動而顫抖的聲音,這次是從夏洛堤的口中說出,從這句話出口的瞬間,夏洛堤身上所散發的怨氣大幅削減,本來猙獰的外表,迅速改變,盔甲上突出的尖刺、面甲上的血與淚,全都消失不見,化作梟梟青煙,蒸發散化。
「……我說過,我沒有騙你……」
法米特沒有太多的言語,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已不能。強行吸納夏洛堤的全力一擊,等若是以自身為容器,用血肉精魄去承受,造成的傷害非常大,再加上剛才夏洛堤的破體兩劍,法米特已受致命重傷,奄奄一息,每說一句話,就是大量墨色污血嗆噴而出,說到最後,他整個人再也站立不住,頹然跪倒,被面前的夏洛堤給接住。
只是輕輕一碰,插在法米特胸口的半截黑劍便化為灰飛,縱使力量大幅虛耗,夏洛堤仍有著強橫實力,但無論她怎麼灌輸力量,法米特的狀況卻似乎沒有起色。
「……不、不必了……我是沒有得救了……但能夠讓你明白,我就沒有遺憾了……」
再沒有什麼高手氣勢、強者風範,這時的法米特,看來就像是一個初出江湖的草包魔法師,之前的種種做作,只是為了刺激夏洛堤全力發招,彙集兩人的極限之力,才能精確地召喚那一刻的時空軸。
雖然菲妮克絲剛才也做出時空召喚,但若要做到以分鐘為誤差的精確,那麼所消耗的魔力便是天差地別,法米特也需賭上性命,傾盡力量才能做到,而當心願已了,他再也無須支撐什麼了。
「……不用浪費力量去做些什麼,這是我應該要付出的代價,不能改也不能變,這是……我當初締結契約,所付出的代價……」
聽見法米特的話,我才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法米特看來不像死靈,是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存在,但為何一個已死在五百年前的人,會忽然重生於此時此刻?
重點一定是當初東海之濱,法米特向天祈願,與神明所締結的那份契約。
傷心於夏洛堤亡故,悔恨自己來得太遲,法米特定是願意用盡一切來彌補這段遺憾,雖然我不知道他付出了什麼代價,也不知道他是與什麼神明締結合約,但這肯定就是他能夠重生於此刻的關鍵理由。
五百年前,他的死亡可能只是一種假象,死亡瞬間直接連結契約的發動,之後他便以不生不死的渾沌狀態存在五百年,直至今日被召喚出來。不過,再高位階的神明,也不能長久逆轉生死定理,法米特的重生……應該只能維持很短的一個時間,所以縱使夏洛堤不重創他,他也活不了多久。
「對不起,我沒有相信你……」
輟泣的聲音,從黑色的面甲下發出,跟著,夏洛堤毅然決然地摘下了頭盔,露出了她秀美姣好的面容,只見一頭金髮傾瀉下來,淚眼盈盈的少女,清秀可人,哪裡有半分暴戾兇惡的樣子?
「如果……如果我……」
少女輕泣聲中,法米特蒼白著臉,吃力地伸手拂去少女面上的淚痕,極為苦澀地一笑。
「……事情總是這樣……你總是先走一步,我總是遲來一步,現在大家沒路走了,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後記:
很慚愧,預估錯誤,這一集居然沒能結束伊斯塔篇,又是預算的超支,幸好這不是拍電影,不然片子還沒拍完,預算已經把公司搞到破產了。
不過,這一集寫起來的感覺,很滿足,有很多想寫的東西,都表現出來,以作者的角度而言,這真是一件很充實的好事,要是每一集都能寫得這麼有滿足感,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那麼,下一集再見吧,伊斯塔篇將在下一集肯定完結……( 應該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