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離帝怎麼可能這樣好說話,他最見不得明若拒絕他了,尤其還是在她身子不適的情況下。大掌牢牢扣住纖細的腰肢以支撐她趴在床邊的重量,他大喝一聲:「來人!」
安公公立刻帶著幾名宮女衝了進來,須離帝沒心思去看他行禮行的多麼膽戰心驚,只是難掩緊張害怕地吼:「傳太醫、快些傳太醫!」
她怎麼就這樣嬌,怎麼身子就這樣弱,短短不到一載的時間他就傳了兩次太醫,她還想怎樣折磨他?!
「若兒、若兒你好點兒了沒?」溫柔的嗓音在轉臉後就變了個語氣:「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倒茶來!」他眉頭擰的極緊,內心深處的惱怒使得他整個人都染上了一層濃重的殺氣,如果明若不是吐得氣暈八素,定然會被嚇得不輕。
接過宮女戰戰兢兢呈上的茶水,送至明若唇邊讓她漱漱口,她卻搖了搖頭,推開了他的手,然後臉色猛地一變,剛回到他懷裡不到十秒鐘的身子就又趴回了床沿。
眼瞅著她吐出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須離帝看得心都要碎了,他抱著明若的雙手都在顫抖,時間過去不到一刻,但他卻覺得像是已經過了數百年一樣漫長。太醫為何還不來,是不想活了嗎?!「若兒、若兒--」
明若顫巍巍地抬起頭,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連眉眼間似乎都淡了許多。須離帝瞧著瞧著,心裡愈發酸澀,他這輩子從未嘗過心痛是什麼滋味,自從把她綁在身邊,酸甜苦辣算是都嘗過了。但他卻從未後悔過,反而甘之如飴。
「父皇……」小手捂上肚子,明若虛弱的模樣像是一枝被風雪侵襲的桃花。「我是不是要死了?」
「胡說什麼!」他立刻低低地咆哮,明若瑟縮了下,須離帝又立刻抱緊她。「怎麼會呢?我的寶貝福大命大,閻羅王也不敢收。」因為他不許。
聽了他的話,明若掩不住笑容。她低下頭輕輕地咳了幾聲,就沒再說話了。太醫也剛好在此時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見到須離帝第一眼時還不忘行禮,被須離帝一句罵了回去,便立刻放下藥箱前來給明若把脈。
安公公站在一旁亦是緊張的不行,他眼睛眨都不眨,直勾勾地看著太醫放在絲線上的手。
明若的手被握在須離帝掌心攤開著,紅線束著她的皓腕,太醫的額頭已經緊張的開始流汗。
須離帝始終沒有將視線從明若身上移開,不知道是不是安公公的錯覺,他總覺得娘娘的臉色似乎不是很好,但若要說哪裡不好……卻也說不大上來。
把脈整整用了近一刻鐘的時間,安公公看著太醫的表情從如臨大敵到如釋重負,然後是狐疑、重新把脈、不確定、再把脈……就這樣折騰了一刻鐘,他才起身對著須離帝行了大大一禮:「恭喜皇上娘娘、賀喜皇上娘娘,娘娘不是身患怪疾,而是懷了龍種了!」
此言一出,明若同須離帝不約而同的一愣。
須離帝愣了,這是多麼令人不敢置信的一件事。雖然讓她受孕這事兒他早就在做了,但是一月前她剛服下硃砂水,按理說應該沒有受孕的可能才是,怎麼會--
明若也愣了,她怎麼也沒想到原因會是這個,太醫的話對她的打擊實在是太大,導致她已經完全忽略了須離帝是怎樣笑著賞了在場的宮女太監各一千兩黃金,並擢升面前的太醫為太醫院的首席,還賜了其一座府邸和黃金萬兩了。她只知道,原本應該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它居然發生了!
小手撫上尚且平坦的看不出什麼的肚子,她有孩子了……這裡有孩子了!
硃砂水也沒能去掉這孩子的命……是天意如此麼?明若不懂,她也不想懂,此刻她已經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除了須離帝,她再無依靠。小手茫然的伸向須離帝,摟住他的脖子,身體則在他懷裡不住地顫抖,連說話似乎都帶了哭腔:「讓他們走、讓他們走--」
須離帝揮了揮手,安公公便心領神會的將在場的太醫以及一眾宮女太監都帶了出去,只留他們夫妻兩人。
「他們已經走了,若兒,讓父皇看看你。」溫柔的嗓音似乎可以融化不安,明若癡癡地抬起頭,望進一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紫瞳,小嘴一扁,她又覺得悲從中來,淚珠一下就掉了下來,打在須離帝的手背上,灼熱的嚇人。
他將她抱得緊些:「若兒、我的好若兒,你哭什麼?父皇就在這兒陪著你,咱們的孩子也很快就要來到這世上了,未來多麼美好,你怎麼可以哭呢?」
咬住嘴唇,明若不住地搖頭。雙手在須離帝脖子上摟得更緊,但他卻不讓她偎進他胸膛,而是捧起了她梨花帶雨的臉蛋,眼神是難得一見的認真:「這孩子既然來了,就說明與咱們有緣,若兒難道還想不要他不成?」
怎麼會呢?她怎麼會不想要孩子呢?!之前不想要是因為自己沒有受孕,現在、現在孩子已經在她腹中開始成形,她又如何很得下心腸打掉他!「沒有、沒有、沒有……」話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
「乖,那若兒以後就好好調理身子,把自己養的健健康康,這樣才能把孩子好好的生出來,嗯?」須離帝溫柔地抵著她的額頭循循善誘,手掌則覆在她背上不住輕輕地拍著,像是在照顧一個小嬰兒。
她還能怎樣呢?除了點頭應允。
對於她的乖巧,須離帝很高興。他抱著明若來回搖晃,心裡想著許是剛剛自個兒追著她跑才讓她心裡不適,再加上晚上逼著她抿了口酒,自然要不舒服了。不過這樣卻讓他知道了一個長期以來自己都夢寐以求的事情,所以到底算好算壞呢?
折騰的時間太長,又得知了如此驚人的消息,明若很快就乏了。她眨巴著眼睛,覺得兩隻眼皮都無比的沉重。昏昏欲睡的模樣映入須離帝眼瞼,他便輕手輕腳地為她解開衣服,又給她擦了身子,卸了胭脂,然後才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把她摟進懷裡,在她額上印了一吻,也跟著睡去了。
在夢裡,明若似乎看到一個人站在她面前流淚。她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孔,但卻知道他很傷心。因為他的眼淚似乎每一滴都打在她的心上,讓她又疼又愧。
疼什麼,又愧什麼呢?
她不知道。
那人似乎也知道她的茫然,只是伸出了手,然後就漸漸遠去了。明若想開口叫他,他彷彿也不想走,但他們中間卻像是隔了一堵透明的、厚重的牆,一點點將他們分開。後來那透明的牆就變成了兩堵,而那人也被隔開的老遠老遠--直到再也見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