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多就顯得熱鬧, 一個個小猴子似的跑進屋,站在炕沿前圍觀才滿月大的小初錦, 發現小初錦不會跑不會跳,只會躺在那裡,偶爾動動小手踢踢小腳,無趣地很, 孩子們就又一窩蜂地跑去院子裡玩了。
“昭哥兒怎麼不出去玩?”盧太公的孫媳婦梅氏見孟昭一直守在屋裡, 哪個小夥伴叫他他都不去,好奇地問道。
孟昭看看炕上的妹妹, 道︰“我陪妹妹玩。”
剛說完, 梅氏的兒子盧俊突然掀開門簾,也沒進來, 就在門口站著, 四處一瞅, 然後指著孟昭道︰“走, 咱們去玩老鷹抓小雞, 人少沒意思!”
孟昭不去。
梅氏替他解釋道︰“昭哥兒要陪妹妹, 你們去玩吧。”
盧俊瞪眼楮︰“她又不會動, 有什麼好玩的, 你快出來!”
孟昭仍是不去。
盧俊氣急敗壞,因為小初!clewx.發最快!錦害他少了一個夥伴, 導致盧俊都不喜歡趙家這個小妹妹了。
梅氏一眼就看出了兒子的想法,無奈地搖搖頭, 手搭在微微隆起的腹部,朝阿嬌道︰“你看我們家這個潑猴脾氣,等家裡的弟弟妹妹生下來,他不欺負弟弟妹妹我就知足了,可指望不上他幫忙照顧。”
阿嬌笑道︰“俊哥兒好動,等弟弟妹妹到了可以跟他一起玩的年紀,他肯定喜歡。”
梅氏只能期待如此了。
廳堂裡,趙宴平在招待盧太公。
辭官的盧太公,也是今日來趙家吃席的唯一一個成人男客。
剛剛阿嬌抱著小初錦過來給盧太公瞧了,女娃娃的名字乃盧太公起的,他對著孩子本就多了一些感情,如今看到小初錦長得白嫩漂亮,盧太公更加喜歡了。兒子孫子孫女需要他照顧陪伴的時候,他忙著斷案破案沒時間,現在他有時間了,兒孫都長大成人了,家裡就一個皮猴曾孫,整天上躥下跳的,還不怕他,盧太公管教起來都嫌累,隻盼孫媳婦這胎是個女娃,讓他可以優哉遊哉地哄著玩。
“跟你媳婦說說,等初錦大一點了,讓她多帶兄妹倆去國公府玩,我這把老骨頭,乾不動活了,可天天在家裡閑著也委實太悶,俊哥兒不聽我的話,昭哥兒倒是乖巧懂事,我替你教他破案的本事。”
盧太公已經從孫媳婦那邊聽說了,知道孟昭小小年紀已經立志要學趙宴平破案,盧太公當時就很羨慕嫉妒恨,恨孟昭怎麼不是自己的曾孫。
“恩師若肯指點昭哥兒,那是昭哥兒的造化。”趙宴平受寵若驚地道,還去將孟昭叫了出來,讓孟昭陪盧太公說說話。
孟昭久仰盧太公的大名,終於心甘情願地出來了,結果被院子裡的盧俊瞧見,一溜煙跑過來,打斷曾祖父的嘮嘮叨叨,拽著孟昭跑了。
盧太公的手若能變成繩子,這會兒定會將自己的曾孫綁起來,丟到外面大街上。
趙家小院的熱鬧一直持續到宴席後,阿嬌抽空去耳房給女兒喂了一頓奶,收拾收拾出來,與趙宴平一起送親朋好友離開。
客人們走後,柳氏去歇晌了,阿嬌與趙宴平回到屋裡,桌子上擺了滿滿一桌的禮物。
趙宴平洗了手,坐到炕上,才發現阿嬌竟然還有精力,不著急睡覺,反而去拆禮物了。
趙宴平便靠在炕頭,看阿嬌一樣一樣地拆開。
趙宴平的同僚家裡送的都是尋常滿月禮,阿嬌打開一樣就在帳本上記下一筆,往後都要回禮的。
姑母送了小初錦一條赤金瓖玉的長命鎖。
梅氏送了小初錦兩條繡工精美的肚.兜,一條繡著蓮花紅鯉,一條繡了牡丹彩蝶,那料子摸著順順滑滑,阿嬌開了幾年的繡鋪,自己雖沒買過這麼好的料子,可她進京後長了很多見識,知道這是刻絲緞子,乃宮廷禦用,就連達官貴人們也只有在得到皇上的賞賜時才能用上。
趙宴平見阿嬌托著一條娃娃肚.兜看,眼楮裡跟裝了金子似的,疑惑問︰“上面繡了什麼,你看成這樣?”
阿嬌捧著娃娃肚.兜來到炕前,低聲給他解釋這料子的珍貴︰“梅夫人真是的,這麼貴重的料子,她留著自己用多好,別說咱們初錦才滿月,她就是長到三四歲,也不懂什麼叫刻絲,小小年紀穿這種料子,簡直是暴殄天物,多浪費啊。”
趙宴平不懂這些,聽阿嬌說這一條肚.兜比孟氏送的金子長命鎖都要貴重,他才坐正了,摸.摸那料子,眉頭微蹙。梅氏送這麼貴重的滿月禮,等年底梅氏生產時,自家拿什麼做回禮?可東西都做成孩子肚.兜了,還回去肯定不合適,光收著舍不得用,豈不是更加浪費?
“罷了,既然是給初錦的,天熱起來就穿上吧。”趙宴平摸.摸那料子,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只希望她不懂事,千萬別用了幾次好東西就養嬌氣了,以後非好料子不用。”家裡現在的條件再好,也供不起女兒件件都穿綾羅綢緞。
阿嬌笑道︰“今天穿緙絲兜兜,明天就換成棉布兜兜,混著穿,保證她不會嫌。”
說完了,她重新回到桌子旁,記下梅氏的禮後,又欣賞了那肚.兜很久,才戀戀不舍地放下去。
趙宴平從來沒有見阿嬌如此稀罕過一樣東西,比稀罕金子還喜歡。
可那刻絲料子,便是他有錢也買不到,只能盡職做事,爭取有朝一日也能得到皇上的賞賜。
他想著心事,阿嬌突然笑出聲來,趙宴平抬眸,就見她手裡捧著一隻腦袋大小的金光閃閃的豬。
趙宴平大驚,這麼大一塊兒金子……
阿嬌及時將金豬轉過來,讓作為開口的豬嘴對著趙宴平,笑道︰“這是老太公送咱們初錦的錢罐子,老太公說了,留著以後給初錦裝壓歲錢用。”
趙宴平松了口氣,原來金豬肚子裡是空的,不過,便是空心的金豬,這麼大一塊兒,也有大幾兩吧?換成銀子就是幾十兩銀子。
再看看桌子上的其他東西,趙宴平苦笑道︰“初錦才滿月大,私房已經比咱們的家底還厚了。”
阿嬌替女兒高興︰“說明她天生有福氣,會挑好時候生。”
趙宴平看著她道︰“國公府的禮這麼貴重,以後咱們拿什麼做回禮?”
阿嬌一點都不愁︰“咱們家的情況外面都知道,到時候咱們就盡量多花點心思,送他們肯定會喜歡的,情意到了就是,等以後家底厚了,再慢慢補回去。”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趙宴平再次意識到了肩頭擔子的沉重,既要做個好官,也要繼續拚一拚,將俸祿提上去,才能支撐家裡的人情往來。
禮物都整理好了,阿嬌終於感覺到一絲疲憊,洗洗手,脫了外衣,爬到了炕上。
又要五月了,家裡早就換上了薄被,白日小初錦跟著冬竹睡耳房,晚上才跟爹娘一起睡。
阿嬌擺好枕頭,隻穿中衣躺下了,無需蓋被子。
趙宴平從後面靠過來,鼻子探到她領口,深深地吸了一口。
阿嬌咬唇,發覺趙宴平確實有那個意思,阿嬌雖然也想,可她也有點怕,待趙宴平將她翻過去,兩人面對面的時候,阿嬌埋在他懷裡,小聲道︰“再過陣子行嗎,我怕。”
趙宴平停下動作,頭低下來,看著她問︰“怕什麼?”
阿嬌紅著臉道︰“怕還沒恢復好,疼。”
趙宴平想到了她生孩子那天的情形,確實凶險,所以他也能理解阿嬌的畏懼,他再想,這事都要兩個人都享受到才行,如果只是他暢快了,阿嬌卻身體不適,那趙宴平寧可不要,寧可繼續等她,等她覺得可以了再一起來。
“是我太著急了。”趙宴平拍拍她肩膀,哄了她一會兒,然後自覺地拉開了距離。
阿嬌側躺著,看著他俊美的側臉修長的脖子,突然湊過去,親了他一口。
趙宴平詫異地看過來。
阿嬌臉紅紅的,垂著眸子道︰“只是怕那樣,親親抱抱還是可以的。”
懷孕九個多月,坐月子又是一個月,這麼長時間夫妻倆都沒有親.熱了,阿嬌也想。
她才說完,趙宴平便重新壓了過來。
說是歇晌,但這個晌午夫妻倆片刻都沒有睡,關著門窗,做了好多久違的快樂事。
沒過幾日,又到了朝廷發俸祿的日子。
趙宴平月俸八兩,算上各種補貼,到手十兩。
下值之後,趙宴平沒有像往常一樣馬上回家,而是去了京城主街,有一段路兩側全是綢緞鋪子,趙宴平挑了一家生意最紅火的,進去了。
在裡面逗留了兩三刻鐘,趙宴平才走了出來,手裡並沒有多什麼東西。
他今日回來的晚了,回屋洗洗手便出來陪家人吃飯,飯桌上一家人主要就是聊孩子,聊孟昭的功課,聊小初錦今日的情況,簡單又舒心。
吃完飯,趙宴平又陪孟昭玩了一次捉迷藏的遊戲,才去西屋沐浴。
阿嬌已經洗過了,坐在東屋陪女兒。
趙宴平洗完過來,將錢袋子交給她,這也是每個月發俸日的慣例。
阿嬌笑著接過錢袋子,可是錢袋子到手,她就察覺了分量的不對,打開一看,裡面果然只有五兩銀子。
阿嬌驚慌地看向自己的男人,難道是這個月他差事辦得不好,朝廷克扣俸祿了?
趙宴平調侃道︰“你怎麼不懷疑是我用掉了?”
阿嬌不假思索道︰“你每個月一兩的月錢都用不完,幹什麼能一口氣花掉五兩?”
趙宴平笑了笑,走到衣櫃前,拿了一塊兒疊好的綢緞交給她。
阿嬌做繡鋪生意,一雙手不知摸過多少綢緞,這緞子一入手,阿嬌便知道是好東西,就算不如緙絲珍貴,在各處綢緞莊裡也算得上頂級的好料子了。展開緞子,只有三尺見方,大紅底,中間繡著栩栩如生的青鳥,這麼小的一塊兒緞子,給大人做衣裳的話,只能做一條肚.兜。
肚.兜?
阿嬌難以置信地看向趙宴平。
趙宴平道︰“女兒都穿上刻絲兜了,你當娘的,也不能穿的太差了。”
確定自己沒有猜錯,阿嬌甜蜜歸甜蜜,可還是心疼銀子,仔細端詳過那隻青鳥的繡工後,阿嬌咬牙問他︰“這麼一塊兒料子,就花了你五兩?”
趙宴平目光微閃,但還是道︰“八兩,我之前還攢了三兩多月錢。”
八兩!
八兩就買了一塊兒肚.兜!
阿嬌撲上去就要掐他,被趙宴平高高抱起,直接抵到衣櫃上去了,一口氣親得她暈頭轉向,無力再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