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咸不淡地過, 轉眼就到了十月下旬。
天氣漸冷,寧蓁在校服外套裏面加了件自己衛衣, 嫩黃的衛衣, 掛了兩個白色的絨球。
她整個人看起來暖呼呼毛茸茸的,童佳就愛捏著她的毛球玩。
舞蹈事件奇異地平靜下來, 緊張的高三生活也逐漸邁入正軌。
教室前面貼上了高考宣言。
附帶一個可撕日曆, 紅色加粗數字是223,明年六月份他們就要進入高考了。
寧蓁經歷過一次, 看得淡了些,但常年養成的習慣讓她不會懈怠。
童佳常常看到寧蓁下課也在練題, 一班的氛圍總是要緊張很多的, 童佳小聲嘟囔:「都這麼努力啊, 感覺我要狗帶了。」
她有好好學習的心,可是又忍不住想浪。
這種枯燥乏味的生活對童佳而言太難熬,她如今每天的樂趣就是看蓁蓁被表白。
高一到高三的各色少年, 隔那麼幾天總會來一個。
寧蓁往往禮貌地拒絕,如此一來相安無事。
只不過沒過幾天, 學校里傳出了一則流言。
——高三七班的陸執喜歡寧蓁。
一時間好多人看寧蓁的眼神都變了,不敢沾染不敢不敢。畢竟是大佬的心上人。
童佳咬著蘋果和寧蓁笑言:「還真不是流言。」恰好就是事實。
但陸執人還在家裡,這話怎麼傳出來的呢?童佳咽了口口水:「是不是陸執自己傳出來的啊?」
越想越有可能, 童佳趕緊看寧蓁的反應。
少女神色淺淡,聞言笑彎了眼睛,眸中帶著幾分溫柔:「他有點著急吧。」
童佳愣住,看著她的笑顏。
很奇妙啊。
蓁蓁語氣很包容, 完全沒有一點兒生氣的意思。
「蓁蓁,我覺得你變了很多誒?」
「哪裡變了?」
「嗯……我也說不上來,你活潑了些,但是吧,又似乎更加溫柔了。啊對了,你勇敢了很多啊,以前你從來不敢逃課,不敢晚歸,規規矩矩得像個小學生,現在這些事你竟然都敢了!」
「……」怎麼聽童佳這麼一總結,她不斷在往壞處發展?
但她既然決定不輕易放棄他,那總得勇敢些的。
寧蓁一直沒能想起來前世的更多事,往往一些稍縱即逝的小片段,在她腦海里一掠而過,再仔細回想,就串不起來了。
她有幾分苦惱,第一次覺得,要是她這個重生,和別人一樣,金手指巨粗就好了。
她實在太被動了。
真正的轉機發生在周六下午,唐琢來找她。
他之前上學放學從來不和她一起回家,這次卻在校門口等她。
十五歲的少年,眉目清雋,個子和她差不多。
寧蓁走過去時,有種不真實感:「你是在等我嗎?」
唐琢垂下眉眼,「嗯」了一聲,隱隱有幾分煩躁。
兩人沿著回家的那條路走,瀰漫著難以形容的尷尬。唐琢一路眉頭緊鎖,她終究想當一個好姐姐,主動問他:「唐琢,你有什麼事嗎?」
「你是不是,在和陸執談戀愛?」
「……!」她這個繼弟,一開口就是這麼直白爆炸性的問句,她心理還不夠強大,抑制不住地紅了臉。
唐琢也沒指望她回答自己,徑自說:「他不是什麼好人,你最好還是離他遠一點。」
「你為什麼這麼說?」她皺眉,語氣肅了幾分。
唐琢冷冷一牽唇角:「他是什麼人你了解么?」
畢竟經歷了兩輩子,她覺得她還是很有發言權的,寧蓁點點頭。
唐琢諷刺道:「那你知道昨天下午去他家的那個女人是誰嗎?」
寧蓁愣住:「你說什麼?」
「你不是很了解他?為什麼他什麼都不和你說?你對他的事情一無所知。昨天下午,大概五點五十多的時候,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去了他家。」
寧蓁停下步子,擰緊眉頭:「二十多歲的女人?」
唐琢以為她心有疑慮,總算開竅,嗯了一聲:「化了淡妝,身材高挑,精心打扮了去的。」他想表達的是,那是特意去見情人的裝扮。
寧蓁抬起眼睛看著唐琢,帶著幾分古怪:「你的觀察好細緻。」
也很可怕。
好像身邊發生的一切事都瞞不過這個少年。
她的關注點奇異地跑偏,唐琢深吸一口氣。
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是半點都不了解這個繼姐,「你不生氣?」
「我氣什麼?」寧蓁好笑道,「事情都沒定論我隨便生氣,這對別人來說是很不公平的一件事。我選擇相信他,就得有點信心,不能一遇到事情就懷疑啊。」
「……」呵呵。他要氣死了。
早知道就不管這個閑事。
這麼蠢個繼姐,愛被人騙就被人騙吧。
「謝謝你啊,唐琢。」她笑著道謝,語氣很真誠。唐琢反而不好冷諷著臉了,最後只能說:「隨你吧。」
其實寧蓁的心思遠比表現出來的複雜。
唐琢的形容,讓她突然想起了前世怎麼也忘不掉的那句話。
——你不認識他多好。他不會痛苦,你也不會痛苦。
那是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像要把這句話牢牢刻在她的靈魂里。
寧蓁在想,前世的一切是不是要提前開始了?那個女人,很可能關係到他們以後的命運。
會是誰呢?她能感覺到,肯定和陸家有關聯。
唐琢告訴她這件事,讓寧蓁決定提前做準備。
他們不能重蹈覆轍。
她翻出自己之前記錄零星記憶的本子,感覺自己能推測出一部分事情了。
清秀的字跡,羅列著她記得的大體走向。
1,陸家,B市名流陸家。陸執與他父親有很大的矛盾,但我並不知道那是什麼。
寧蓁把最後一句「不知道那是什麼」劃出來,備註上:我猜,應該和陸執父親後來找的那個女人有關。
之前在陸執家,他和自己提過。
她的目光落在第四五點上。
4,陸執會在大二之前,回到陸家。
——加上備註:我覺得可能會提前發生。
5,有個長相很妖嬈的女人,她找過我很多次,出事之前,我見過她。那句話好像就是她說的。
——備註:直覺告訴我,有可能是今天出現的那個人。
她做完這一切,越發覺得應該是這樣。
這些東西串成一條線,其實已經在發生了。寧蓁吐出一口氣,加油,都會改變的。
這一晚,陸執家的燈光依舊亮得很晚。
她怔怔望著那點微光出神。
他上輩子和這輩子,是付出了多少努力,最後才能和她走到一個地方啊。
可惜她應該永遠不會知道了。
因為再也不會遇見上輩子的陸執,聽不到他的付出與心酸。
這輩子她想試著保護他。
陸家來了人以後,果然第二天,陸執的「禁足」徹底解除,他可以去學校了。
何明傷得雖然重,但是養一段時間應該沒事,陸家親自出面解決了這件事。
陸執去學校那天,七班好多人都偷偷盯著他看,目光帶著一股子難以言說的畏懼感,少許敬仰感。
年少的時候就是這樣,畏懼感的背後,還會藏著莫名的崇敬。
彷彿是因為別人能活出不一樣的人生。
但林子川看出來了,陸執心情很不好。
非常不好。
他表情一直冷冷的。
「來的人是秋靈?」
「嗯。」
「……」好吧他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好擔心秋靈是被陸執扔出去的。
陸明江真的是被秋靈迷得暈頭轉向。
也怪不得陸家老爺子一直不讓秋靈進門,這麼個女人,要真成了陸夫人,是相當可怕的。
他都替陸執捏了把冷汗。
陸執揉揉太陽穴,陷入了沉默。
秋靈說,陸明江的身體不好,這才讓她來看他。
身體不好?身體不好,呵。
他這幾天閑在家,把七門科目都惡補了一遍。高三不會再上新課,講的都是複習的內容,相當於老師會把高一高二的知識再重新講一遍。
他凝神聽,發現一小部分他能聽懂。
這也算個很大的進步了。
放學之前,他胡亂拿了本書準備回去。
陳東樹突然:「執哥執哥,pusi~」
陸執回過頭:「說人話。」
「你往斜後方看,對,窗外。」
陸執順著他的話,從窗外往後看。
目光在一瞬間凝滯住。
少女見他看過來,沖他盈盈一笑,大眼睛彎成月牙兒。
她站在走廊外面,兩個教室中間的地方。
什麼都不必做,只用那樣微微一笑,心上驟然開了滿園的花兒,全是芬芳。
像驅散陰霾的陽光。
他也忍不住笑了。
寧蓁衝著操場方向遙遙一指,然後沖他點點頭,下樓往那邊走。
陸執領會了她的意思。
他竟然有幾分受寵若驚的感覺,難以自抑生出幾分期待。
她……這是要約他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