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如此說,沈甄眼裡的淚水忽然就收不住了,豆大的珠子,吧嗒吧嗒地落在了男人的手上。
陸宴忍著心口的疼痛看著她,也知道自己說的過了。
他只是在剛剛那一瞬,驀地想起了自己夢中臨死前的樣子……想起了,她另嫁他人的事。
隔了好半晌,他才低聲道:“沈甄,你怎麽同我鬧都行,但方才的話,再不準說。”
“記住了嗎?”
沈甄垂眸不看他,長長的睫毛濕漉漉的,低低嗚咽了一聲,又迅速咽回去。
被她這麽一哭,再冷的心都要軟了。
陸宴長籲一口氣,終究是伸手將人提到自己腿上。
沈甄一動不動地被他抱在懷中,頭靠著他肩膀上,男人一下又一下地拍著她的背,“許威是個什麽德行,母親心裡有數,別想那麽多,嗯?”
“我們三姑娘的性子這般好,誰會不喜歡你?”
“別哭了。”他吻了下沈甄的發頂,“睡吧,我在這陪你。”
沈甄睡下後,陸宴走出沈宅,臉色立馬沉了下來,他薄唇微抿,朝楊宗吩咐了幾句。
撂下馬車的幔帳,楊宗雙目瞪圓,在心裡默默替許家的大公子點了一支蠟燭。
陸宴為官數載,早已收斂了當年的脾氣,可收斂也只是收斂,一個人的脾氣秉性哪是那麽容易變的?
鎮國公府的世子爺,從來,就不是個良善之人。
不說錙銖必較,也是有仇必報。
動了他放在心裡的人,許威算是翻船了。
隔日晚上,許大公子正眯著眼睛,晃晃悠悠地從酒樓出來準備回府,就被人捂住口鼻,架上了馬車。
抵達曲江附近,幾個莽漢將許威拽下來,扔到了地上,幾根棍棒好不留情地揮在了他的身上,臉、手、腿,沒放過任何地方。
許家的大公子哪裡受過這樣的毒打,一邊疼的嗷嗷叫,一邊威脅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知道我阿耶是誰嗎!知道我姑姑是誰嗎?”
“我阿耶是左相大人!姑姑乃是當朝皇后娘娘,你們敢動許家的人,是不要命了嗎!”
“是不是長平侯叫你們來的!說啊!”
“媽的,有種你們就打死我!打不死我!明天你們誰都別想活!”
話音一落,他的腹部又遭到了重擊。一個時辰之後,囂張的氣焰果然消失,變成了低低地祈求。
“錢……我可以給你們錢……多少都行。”
可不論許威怎麽祈求,這些壯漢就似聽不見一般,直到夜色褪去,他們才收手。
許家人見到許威之時,許威真就只剩下半條命了。
許夫人拍案而起,“是哪個混帳東西敢動了我許家的人!居然還明目張膽送上門來!好生猖狂!”
許七娘看著自家哥哥被打成這樣,不由驚呼一聲。
須臾,院子裡跑進來一位小廝,許夫人顫聲道:“查出來了嗎?”
小廝躬身道:“夫人恕罪,眼下仍是毫無頭緒。奴才去問了昨日同大公子喝酒的那幾位,他們皆說,什麽都沒看到……”
許夫人深吸一口氣,道:“孟大夫,威兒狀況的如何了?何時能醒過來?”
孟大夫搖了搖頭,“頭部遭了重擊,再加上失血過多,能保住命,已是大幸,至於何時能醒過來,這不好說……”
許四娘紅著眼睛道:“阿娘,這歹徒囂張至此,背後必有靠山。此事依我瞧,光靠許家是查不出來的,咱們不能耽擱,還是報官吧!”
許夫人點了點頭。
“小七,我們現在去刑部給哥哥討公道,走!”
“慢著!”許夫人頓了頓,低聲道:“別去刑部,刑部眼下都是太子的人,他們又怎會盡心替許家辦事?你們去京兆府!找陸宴。”
許四娘、許意清頷首應是,隨後直奔光德坊而去,下了馬車,兩位姑娘提裙跑了兩步,拿起木槌便擊了鳴冤鼓。
陸宴坐在上頭,若無其事道:“你們二人擊鼓,究竟所謂何事?”
許意清攏了下頭髮,未語先流淚,哽咽道:“我家哥哥昨日被人拖至曲江附近,遭了襲擊,到現在還未醒過來,還請陸大人速速捉拿這惡徒!”
陸宴轉了轉手上的扳指,低聲道:“還請許姑娘將起因和經過細細說一遍。”
許意清聲淚俱下,將許威被帶走的時間、傷勢、以及是如何發現的,從頭到尾交代了一通,最後道:“那歹徒甚為囂張,竟將我家哥哥扔在了許府大門口!”
陸宴提了提眉梢。
許家大公子遭襲並不是小事,許意清本以為陸宴會立即下令全城追捕犯人,哪知他竟起身對孫旭道:“本官手裡還有要事,許家的案子就交給孫大人吧。”
聞言,許四娘怒道:“我兄長在長安遭人襲擊,眼下性命危在旦夕,這難道就不是要事?”
陸宴冷冷一笑,並未解釋緣由,直言諷刺,“許四姑娘以為京兆府是給你許家人設的嗎?”
許四娘、許七娘的臉,皆是紅到了脖頸。
孫旭走過來,笑道:“還請許姑娘,把昨日發生的經過,重新說一遍。”
萬般無奈下,許意清隻好耐著性子將方才講的話,又重新說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