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宴接過其中一張,反覆擦著雙手,從頭到尾,無比細致。看著他的動作,沈甄的心肝就像是被人攥住了一般,腦海中頓時湧現了昨日他替自己擦洗身子的畫面。
她抬手在自己眼前揮了揮,連忙打斷了這場令人面紅耳赤的回憶。
待陸宴拿起木箸動了一口後,沈甄地跟著拿起了瓷杓,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來。
半響過後,她這邊還在慢吞吞的咀嚼著,陸宴已經用完。
他放下了木箸,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昨日她身上的那股嬌蠻,已是找不到半點影子。
也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灼熱、太過刺眼,所以即便沈甄此時低著頭,也能猜到,他定是在心裡腹誹著自己,且內容還是和昨日有關。
她緩緩抬手,假意揉眼睛,然後透過指縫偷偷去看他,隻一眼,她便瞧見了他耳朵上的血跡,和明晃晃的齒痕。
沈甄身子一頓,立馬低下了頭。
少頃,她放下木箸,深吸了一口氣,故作驚訝地雙手一拍,然後起身,“大人,我忽然想起,昨日有個帳記錯了,我得趕緊改回來。”
陸宴見她要跑,他長臂一覽,一把將她摁在了自個兒懷裡,“我說讓你走了嗎?”也不知怎的,他最後那個上揚的尾音,竟是多了一絲調情的味道。
沈甄與他四目相對,硬著頭皮道:“可現在不改回來,一會兒沒準就忘了。”
他抬手捏了下她的臉,換成了京兆府大人的語氣道:“是麽,那你說說,是哪個帳記錯了?”
她的借口,就這樣被他毫不留情地揭穿開了。
倏然間,她的雙頰、耳朵、脖子皆染上了紅暈,一緊張,小手就忍不住握成了拳。
陸宴拉過眼前的小拳頭,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這遊刃有余的動作,就是在一步一步地摧毀她的心防,逼她乖乖就范。
他一邊把玩著她的手心,一邊直勾勾地看著她。
這樣的神情,再加上他嘴角噙著的笑意,便多了股玩世不恭的痞氣。
見她答不出。
陸宴又道:“依照晉律,在朝廷命官面前信口雌黃,起碼,得挨二十個板子。”
說罷,他又拎著她的食指,先去摸了他脖子三道淺淺的印記,然後又帶著她去摸了他的耳朵。
他每動一下,她的心跳就漏一拍。
“若是對官員動手,最輕,也是要吃牢飯的。”陸宴握著她的手,笑容裡帶著一絲輕慢。
也許是昨日的酒勁還沒過,沈甄的膽子也還沒下去。
聽了這番話,她竟紅著一張臉,目光灼灼地看著他的眼睛回懟道:“陸大人平時審案子,也是這樣抱著民女審嗎?”
語氣之認真,表情之嚴肅,不禁她眼前的男人啞然失笑。
半響,他低頭穩住了她的唇,保持這個姿勢不變,又端著她回了內室。
沈甄的身子驟然失重,只能圈著他的脖子。
不經意間,又撓了他一下。
陸宴勾了勾唇角,那樣子好似在說,沈甄,你這就是故意而為之。
——
時候一到,陸宴如約去了刺史府。
他沒有乘轎,而是直接步行去的。原因無他,兩家都在五裡鋪,離的並不遠,鷺園和趙府之間,隻隔著一條街,拐個彎就到了。
聽到有人敲門,小廝便緩緩打開了趙府的大門,他也不認得人,便道:“敢問公子是何人?”
“在下衛晛,勞煩通報一聲。”陸宴道。
趙家在揚州地位很高,訪客大多非富則貴。
小廝見他氣宇軒昂,英俊不凡,便很是客氣,他將竹掃帚放置在一旁,恭敬道:“您等一下。”
今日趙衝休沐,此時正在書房教大兒子趙年念書,趙年並不聰慧,一詞竟連錯了幾次,正預備發火,就聽外面有人道:“大人,門外有衛家公子求見。”
趙衝一聽,忙推開了書房的門,道:“速速請進來。”說完,尚覺不妥,又道:“你叫魏林帶他去前廳小坐,千萬看著他,不許叫他去別的地方,我回屋取件衣裳就來。”
魏管家接到指示,小跑著趕到門口,躬身熱情相迎,“是衛公子吧,您快請。”
陸宴頷首道謝。
行至內院,一陣風襲來,周圍湧上陣陣涼氣。陸宴入座後,魏管家給他倒了一杯茶,“這是今年的新毛尖,您嘗嘗。”
陸宴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趙府。
這裡比他想的要低調許多,一個三進三處的院子,奴仆甚少,從外面看,確實看不出這是個貪官的宅邸。只是不知道這地底下,有沒有暗房了。
可惜身邊有人,他也不好隨意走動,便拿起一旁的茶,掂了掂茶蓋,抿了兩口。
須臾後,趙衝便款款走了過來。
陸宴起身行禮道:“趙大人。”
趙衝笑道:“快坐,快坐,衛兄不必同我如此客氣。”
他看了看陸宴脖子和耳朵上的印子,隨即笑道:“衛兄這耳朵,可是讓家裡那位弄的?”
陸宴目光一滯,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被沈甄這麽一鬧,他這“沉湎酒色”的形象,倒是更有信服力了。
趙衝坐下後,魏管家又倒了一杯茶。
他一把端起,猛喝了一口道:“衛兄來揚州時日不長,大概還沒來得及看甚風景,我知道瘦西湖那頭有場戲不錯,不如衛兄隨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