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焯峰說完這話,就走了。
韓靖手卡在腰抽了口,衝著他背影鬱悶地吐著煙圈,有些沒弄明白,沒有什麼?沒有跟明燭談戀愛?還是沒有把人小姑娘甩了?
回到宿舍,明燭跟唐馨去洗漱,唐馨看她臉色淡淡,有些擔心:“你沒事吧?”
明燭搖頭:“沒事。”
唐馨嘆了口氣,忍不住說:“你這個戀愛談的……都不知道怎麼說了,在沒在一起過也不確定,隔了幾年確定了,變成了前女友,還不如沒談過呢。”
莫名其妙多了個前任。
明燭低頭笑笑,擰開水龍頭,掬了捧水往臉上撲,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但她發現自己最介意的不是時隔五年後的被分手,而是她對他一無所知。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她其實對他並不瞭解,光有悸動和喜歡又有什麼用,一擊就散。
“談了就是談了,我不後悔。”
前任這個詞,真的有些諷刺。
明燭把毛巾捂在臉上,輕輕咬了一下唇,她剛才算是被陸焯峰甩了吧?
唐馨搖了搖頭,讓她自己平靜一會兒。
過了會兒,林子瑜抱著臉盆進來洗漱,看見明燭臉上覆著毛巾保持了很久,忍不住問:“這是什麼新的美容方法?”
明燭扯下毛巾,彎起眉眼:“嗯,可以收縮毛孔,你可以試試。”
林子瑜看著她白淨細膩的皮膚,竟然有些相信了,也把毛巾敷在臉上,還問:“要多久啊?”
“十分鐘吧。”
“那不差不多跟敷面膜一樣嗎?”
“嗯。”
“噗——”
唐馨沒忍住,笑噴了。
也不知道怎麼說這林子瑜才好,有時候覺得她心眼壞吧,但有時候又很好騙。
明燭低頭笑笑,“騙你的。”
林子瑜:“……”
晚上臨睡前,林子瑜忍不住好奇:“明燭,你是不是跟陸隊的前女友認識啊?”
明燭把今晚的錄音導進手機裡,正戴著耳機聽,隱約聽見林子瑜的話,隨口嗯了聲。
林子瑜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但也沒辦法把明燭跟陸焯峰聯繫在一起,這兩人……也不太像談過戀愛的前男女朋友啊,她又問:“那陸隊女朋友漂亮嗎?”
“……談過。”
“心口中槍,失去意識。”
“……不記得了,人沒死就算了,誰還去數幾槍。”
耳機裡傳來陸焯峰低沉的嗓音,明燭抱著被子盯著天花板,像是沒聽見林子瑜的話,唐馨喊了句:“漂亮漂亮,別問了,睡覺吧,五點半要起床呢!”
……
清晨天未亮,起床號響起,寧靜被打破。
明燭已經很久沒這麼早起了,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整理穿好衣服,抱著洗臉盆準備去洗漱的時候,看見陸焯峰一身戰訓服站在前一個宿舍門外,看著他的兵一個個跑下樓。
他轉頭看她,提醒了句:“在部隊禁忌多,但也沒要求你們跟當兵的一樣,必須在時間範圍內整好內務。”
林子瑜和唐馨急急忙忙跑出來,正好聽見這話,鬆了口氣:“太好了,我還以為時間一到就關宿舍門呢。”
明燭臉上沒什麼表情,抱著臉盆越過他。
陸焯峰垂了下眼,又看向最後一個磨磨蹭蹭的新兵,罵道:“給我快點兒!”
雖然陸焯峰這麼說了,但主創團還是很快就整理好,下樓去了。
這一整天,明燭都呆在辦公室聽錄音,做筆記,嘗試列劇本大綱和人設。
男主角……
明燭腦子裡晃過陸焯峰的臉,不得不說,他長得確實好看,軍人總有種氣質,致命的吸引。
門口傳來交談聲。
“曹銘的手指很早以前就傷過一次,十年前吧,之前演習又傷了一次,所以他槍法不准,也可能是這個原因……”
“能治癒嗎?”
“能是能,但是還是會有些影響。”
“我知道了。”
明燭抬頭看,陸焯峰低頭看著手裡的報告,跟彭佳霓一塊兒走進來。
陸焯峰一抬眼,就看見她。
明燭笑了一下,慢慢收拾面前散落的A4紙張,全是她塗塗畫畫的人物關係圖,亂糟糟地,她低頭一邊整理一邊說:“你們要是談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這辦公室好像一直是陸焯峰在用。
陸焯峰能感覺到她對他的態度比之前糟糕很多,他微微蹙眉:“辦公室你用著,我放個東西就走。”
彭佳霓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明燭,笑道:“明小姐。”
明燭已經把東西塞進包裡了,站起來,看向他們,“快到吃飯時間了,我先去食堂等唐馨。”
唐馨跟姜導去看無人機了。
她背著包,越過他們走到門口。
陸焯峰迴頭看了眼,彭佳霓也跟著回頭,不過卻是看著他,大概是女人的直覺吧,總覺得他對明燭不太一樣,她忍不住問:“之前我爸爸說讓你一起過來吃飯,你怎麼沒來?”
明燭剛走出門,聽見這話,面無表情地走了。
陸焯峰看著人從門口消失,心裡梗了一般,把報告放進抽屜裡,也沒看彭佳霓,不冷不熱地說:“那是我領導的飯局,跟我沒什麼關係。”
彭佳霓難掩失落,她喜歡陸焯峰很久了,五年前剛回國進軍醫院的時候,做的第一場手術就是陸焯峰的,雖然她不是主刀,但陸焯峰後面幾次搶救她都參與了。
這個男人生命力強悍到令人震驚。
後來因為工作原因,經常接觸到,時間長了,就越發覺得這個男人特別有吸引力,穿戰訓服的時候身姿挺拔,眉眼漆黑,硬朗俊氣。
其實彭佳霓沒有正式表白過,但只要聰明些,都能看出她喜歡他。
彭佳霓自己也知道,陸焯峰不喜歡她,什麼事情都是公事公辦,平時她偶爾的試探也被他不動聲色地拒絕了,沒有弄得很難看,至少保全了她的自尊。
她低頭,自嘲地笑笑,沒有再在這個問題糾纏,轉開話題:“曹銘現在的情況不太適合練槍。”
“是不太適合,還是最好不要再開槍?”
“最好不要。”彭佳霓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他:“曹銘之前想讓我幫著隱瞞的,怕被淘汰,這樣吧,讓他再到醫院檢查一次。”
陸焯峰皺了下眉,“我知道了。”
……
晚上,明燭和唐馨看見曹銘沮喪地坐在辦公樓梯口那裡,有些奇怪,這時候不是還有訓練嗎?
唐馨問:“曹銘,你逃訓啊?”
曹銘抬頭笑了下,撓著腦袋:“哪有啊,陸隊讓我在這裡等他。”
明燭想起下午聽見彭佳霓的話,看了眼曹銘,有些男人天生熱血,想要當兵,保家衛國,大概曹銘也是這樣的人。
她站在他面前,問:“你為什麼一定要堅持當兵呢?”
手指好不了,槍開不了,過不了審核,就進不了突擊隊。
這是很殘酷的現實。
曹銘低頭,“十年前汶川地震,我被埋在下面,當時是陸隊和他的戰友一起把我挖出來的,我還記得陸隊長什麼樣,進部隊的時候一眼就認出來了,還有另一個戰士……陸隊說任務的時候犧牲了……”
明燭有些恍惚,他說的另一個人,是徐睿吧。
十年前徐睿入伍第一年,汶川地震的時候參加了救援任務,那時候電視上新聞上全是報導,明燭跟徐奶奶很擔心,每天守在電視機前看新聞,有時候鏡頭轉到累癱在地上的戰士時,她看見了徐睿,還看見徐睿身旁躺著的男人,他沒像別人那樣一倒地就睡,而是睜著一雙漆黑的眼看著灰暗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鏡頭一晃而過,明燭也不知怎麼的,就記住了那一張臉。
八年前徐睿殉職,那個男人去了鎮上,他說他叫陸焯峰,是徐睿的戰友。
曹銘繼續說著,說他才十一歲,身上皮外傷多,最嚴重的是右手手指被壓迫了很久,神經有些壞了,日常生活沒問題,幹點重活也沒問題。但在部隊高強度的訓練下,慢慢就不行了,開不了槍,就執行不了任務。
他可能要面臨退伍。
說著說著眼睛就紅了,抬頭看明燭:“明小姐,你能不能幫我跟陸隊求情……”
明燭回過神,有些為難:“我……跟他沒熟到這個程度。”
主要是部隊有部隊的規定。
曹銘愣了一下,看向她們身後,立即站起來:“陸隊。”
陸焯峰瞥向明燭,目光有些深遠,顯然是聽見她剛才的話了,明燭衝他笑了一個。
他:“……”
這個時候,他並不想看她笑。
那笑藏著刀,比罵他還讓人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