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了好一會兒才能用一種正常的語氣問她:“你怎麼跟一個小孩子一樣?”
程雨抬頭向他看去, 問他:“那你覺得我該是什麼樣的?”
他看她的眼神漸漸迷離起來, “你該是驕傲得像一個小鬥士一樣,走到哪裡都發光。”
程雨知道他所說的是以前那個驕傲的她,她有些失落, 問他:“所以, 你喜歡的是以前的我嗎?”
他覺得她很好笑,他忍不住笑起來, 可是他不想她看到他傻氣的樣子,他便將她的腦袋按在懷中,這才說道:“只要是你,你什麼樣我都喜歡。”
不知怎麼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調竟有些變調, 可是正因如此反而顯得他的話特別真摯, 程雨心情大好,暗想這傢伙眼光很不錯。
“坐到我腿上來,你這樣蹲著腿會酸的。”陸雲景又說了一句。
程雨便乖乖坐上他的腿,不過想著她剛剛進來的時候他在忙,於是她便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事要忙, 我這樣沒有打擾到你吧?”
不料他卻是想都沒有想一下就道:“不忙。”
程雨:“……”
他雙手圈住她,將她完全抱在懷裡,他的懷抱溫暖又舒適,和他冰冷的氣質一點都不一樣, 而且他這樣抱著她給她一種他深深寵愛著她的感覺, 她非常享受這種感覺, 尤其想到抱著她的男人的強勢和手段,他這樣的男人卻這樣愛著她,她覺得特別幸福。
程雨靠在他懷中簡直舒服得想睡覺,她的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程雨摸出手機一看是養母打來的,忙接起來。
那頭養母的聲音有點焦急:“寶寶你下班了嗎?”
聽到養母這話,程雨也不由得一怔,忙從陸雲景懷中坐起來問道:“我已經下班了,怎麼了媽媽?發生什麼事情了?”
那頭林佳人停頓了一會兒才道:“如果你現在有空的話就來這邊一趟,這邊有點事情。”
程雨感覺她語氣不對勁,直覺出什麼事情了,她的面色也不由得凝重下來,問道:“什麼事情?”
林佳人卻沒有明說,只道:“電話裡不好說,你過來就知道了。”
程雨掛斷電話之後便從陸雲景懷中起來,一邊將手機放到包包中一邊道:“我得去程家一趟。”
兩人坐得近,林佳人剛剛在電話中說的話他也聽到了,他也沒有多問,只道:“我跟你一起去。”
程雨忙道:“不用了,我一個人去就行了,更何況你去也不太方便。”
陸雲景看她堅持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半個小時候後程雨開車來到程家,在程家大鐵門外,她看到有兩個男人正站在那裡,他們一個年老一些一個年輕一些,年老的那個正不斷往大鐵門裡頭張望,而年輕的那個則靠在門口,皺著眉頭抽煙,表情有點不耐煩。
程雨開車過來的時候兩人下意識往這邊看了一眼,不過他們此刻還不認識她,看她的眼神只帶著些疑惑。
程家保安認得她的車,她開過來,大鐵門便自動為她打開,她直接將車開進去。程雨看到門口站著的那兩個人差不多猜到了林佳人此番叫她回來的目的。
果然來到林佳人所住的小院,程雨一進門就看到客廳中多了兩個人,一個是年老一些的婦人,一個是身材微有些發福的年輕女人。
程雨一進門,那年老一些的婦人便猛地站起身來,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會兒,然後雙眼一紅,痛徹心扉地哭道:“小鳳?你便是小鳳吧?”
程雨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體內的怒火壓下去。
林佳人站起身走到她身邊,目光複雜望著她,好一會兒才說道:“這位很有可能就是你的親生母親,當年我撿到你的地點還有你身上那長命鎖上的刻字她都對得上。”
那婦人好似想起了什麼,哭得更是傷心了,一個勁抹眼淚,她身邊那個是她的兒媳婦,忙幫她拍著背安慰她,然後又衝程雨笑了笑道:“小鳳,我是你的大嫂,當年的事情我也聽媽說了,這些年她們一直都很後悔,滿世界找你,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她話音剛落,便見樓梯上又走下來一個女孩,她看上去大概十八歲左右,一邊跑一邊興奮道:“媽媽,這邊真的好大好漂亮啊,我們以後就住在這裡了嗎?”
老婦人抹著眼淚嗔了她一眼道:“你別這麼沒禮貌。”
而林佳人聽到這話面色卻有些尷尬,不過倒是沒說什麼。
前一世她們大概也是這個時候出現的,剛剛門口那兩個就是她的親生父親和哥哥,而眼前這兩人便是她的親生母親和大嫂,至於從樓上跑下來的那女孩,是她的親妹妹。
前一世,她們也是這樣出現,追悔當初丟掉了她,如今終於找到她了,要她和她們相認,程雨當然不會和她們相認直接讓人將他們打發走,不料沒過多久她們又出現,說家裡出現了困難,讓她拿錢幫忙,她實在懶得應付她們,就隨便給了一點錢打發,不料沒過多久她們再次出現,這一次更過分,想和她一起住,程雨當然想也不想就拒絕,然後她們沒辦法又換了個要求,要她供她妹妹上大學。
程雨被她們搞煩了,揚言要報警,她們大概也是被嚇到了,大罵了她一陣她怎麼無情無義,最終還是離開了。自那以後她們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也不知道是因為被她要報警的話嚇到了還是什麼原因,她們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沒有出現在她面前給她找過不痛快,當然程雨也沒去在意,對她來說他們不出現反而更好。
女孩站在樓梯上看到樓下的程雨,她興奮的表情稍稍收斂了一下,然後歪著腦袋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隨即噠噠噠跑下來沖她笑道:“你就是二姐吧,我是你的小妹,我叫廖念鳳。”
她說著就要過來拉程雨的手,程雨卻冷冷避開,她目光冷淡在在場眾人臉上掃了一眼,語氣冰冷道:“不管你們是從哪裡來的,不管你們和我是什麼關係,不過既然當初拋棄我,在拋棄我的時候我們之間的關係便就此了結,所以,要我認祖歸宗,這是不可能的。”
這三人大概沒料到她說的這麼決絕,都愣了一下,那老婦人回過神來,哭得更傷心了,“小鳳,你怪我我能理解,是我們當年不好,不該因為家庭困難就丟下你。可是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家裡窮得快揭不開鍋了,我們實在沒有能力再撫養一個孩子。可是我們從來沒有忘記你,這些年我和你爸爸每每想到你就難過得睡不著覺,後來家裡條件好了才決定又要個孩子,這才有了你三妹,就是為了寄託對你的思念啊!”
她身邊那個年輕一些的婦人也勸道:“小鳳啊,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但是當初丟掉你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你也要為爸媽想一下。”
要她為她們想一下?行,她體諒他們當初家庭太窮養不起她丟掉她,這也算是無奈之舉,可既然丟掉了那就該丟得徹底不點,不應該再沒臉沒皮得知她過得好之後又湊到她跟前說要她認祖歸宗的話!
程雨實在懶得和她們扯了,便如前世一般說道:“如果你們真要認我,真覺得愧疚的話,就先去警-察局自首吧,遺棄嬰兒可是要判刑的,等你們判了刑接受了你們該有的懲罰,贖夠了罪出來我再考慮認你們。”
三人被她這話給嚇懵了,幾人相互看了一眼,那小女孩沉不住氣,便一臉不快沖她道:“二姐,你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我爸媽可是你的親生父母。”
那老婦人做出很傷心的樣子,又開始嗚嗚哭起來,那年輕婦女也勸道:“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麼大的仇恨?”
程雨不為所動,繼而又冷淡道:“要麼我現在報警,要麼你們自己走。”
聽到報警這兩個字,她聽到那老婦人嚇得倒抽一口涼氣,她一臉驚惶看了程雨一眼,然後又轉頭看向林佳人,忙又哭道:“貴太太,你能不能幫我們勸勸她?”
林佳人卻避開她的目光,一向溫和的她此刻說話也透著冷淡,“要不要認是寶寶自己的事情,她自己決定就好,我沒有權利干涉。”
程雨不想和她們廢話,她拿出手機說道:“我只給你們三秒鐘的時間,要麼自己出去,要麼我馬上報警。”
那老婦人明顯有些心虛,不過她大概不捨得就這麼走,又有些猶豫,那女孩卻不樂意了,怒道:“二姐,你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不贍養父母也是犯法的!”
程雨冷冷掃了她一眼道:“我的父母我自然會贍養,別忘了我不姓廖而是姓程。”她一把摟住一旁林佳人的肩膀說道:“她才是我合法的母親。”
三人被她給堵了一下,程雨沒給她們任何考慮的時間,開始數數,“一,二……”
數到二的時候,那老婦人明顯有些害怕,忙擦了擦眼淚道:“我們先走吧,等寶寶消消氣我們再來。”
那年輕的婦人和小女孩明顯有些不甘心,不過老婦人大概也真怕她會報警,忙拉著她們離開了。
她們離開之後屋裡總算是安靜下來,林佳人一臉擔憂望著她,問道:“寶寶你決定了嗎?真的不認她們?”
程雨搖搖頭,握著她的手道:“你才是我的母親。”
林佳人聽到這話,從她進來就一直擔憂的神色這才放鬆下來,她好似有些激動,眼眶中有眼淚打轉,不過大概是怕她擔心,她強忍住,只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程雨在這邊陪了母親一會兒便離開了,在離開之前她特意跟程家保安交待,以後再看到剛剛那群人立馬將她們轟走,因為程雨如今有陸太太的身份,程家幫傭保安都對她敬著幾分,所以她的話還是比較管用的。
程雨回到風嵐雅望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這個點陸雲景大概已經睡了,她輕手輕腳回了房間,將燈打開,不料一開燈就看到陸雲景正坐在床邊的躺椅上抽煙,躺椅旁邊有個放書籍資料的茶几,茶几上有個煙灰缸,裡面已經堆了滿滿一堆煙屁股,程雨見狀驚道:“你做什麼抽這麼多煙?這麼晚怎麼還不睡覺?而且連個燈都不開。”
“不困。”陸雲景簡單應了一句,立馬將抽到一半的煙摁滅。
家裡一股子煙味,程雨便走過去將窗戶打開,不料陸雲景竟跟著她追上來,問道:“程家那邊出什麼事了?”
程雨一想到剛剛那幾個人就覺得心煩,而且一想到那些無賴的一家人很可能就是她的親人她就覺得丟臉,尤其是在陸雲景面前。
不過她還是如實對他道:“有幾個疑似是我親人的人去我養母那裡,想認我。”
實際上連程雨也不明白他們究竟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她不無陰暗的想,又或者說她們一直都知道程雨被收養到了程家,只等時機成熟了便上門認她,當然認她只是為了她手上的錢。
聞言,陸雲景面上倒是沒有多大的變化,只問道:“要不要做一下親子鑒定確認一下?”
程雨搖頭:“不用,不管她們是不是我的親生父母我都不想認,沒必要去做什麼親子鑒定。”
不知怎麼的,程雨腦海中突然跳出那一次去烏拉國看到的那個人,那個和她長得很像的男人,想到此處她又沖陸雲景道:“你說這世上會不會有長得很像的兩個人?”
陸雲景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他又問道:“怎麼了?怎麼突然問到這個?”
程雨伸了個懶腰,笑了笑道:“我之前沒有告訴你,那次我和你去烏拉國的時候,在烏拉國街上看到了一個和我長得很像的人,還是個男人,你說是不是很神奇?”
陸雲景眉頭微蹙,“很像的人?這麼說來,他也是亞洲人?”
程雨點點頭。
陸雲景沒有說話,擰眉沉思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沖她道:“時間不早了,先休息吧。”
程雨想到她回來之時看到他抽煙的事,便又道:“你今天怎麼這麼晚了還沒有睡?而且還抽那麼多煙,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陸雲景走到一個裝飾用的櫃子前,櫃子上攤開放著一本書,他一手插兜,一手隨意翻著書頁,聞言只漫不經心說了一句:“不困。”
程雨走過去,很意外的發現那攤開在櫃子上的書是倒放著的,可是他似乎並沒有發現異樣,目光掃完了一頁然後又翻一頁,而且動作還這麼自然。程雨簡直驚呆了,沒料到他這種謹慎的人居然會犯這種錯誤,可是他偏又站得那麼筆直,一本正經的樣子,程雨仔細想一想就明白了過來,她覺得他很好笑,而且他這種一本正經又失魂落魄的樣子甚是可愛,她忍不住走上前去從背後抱住他。
他身體僵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放鬆下來,轉頭問道:“怎麼了?”
程雨抬頭,眼睛彎成兩彎月牙,笑眯眯問他:“你該不會是因為我不在身邊所以睡不著吧?”
陸雲景:“……”
陸雲景眼神直勾勾的盯在她的臉上,過了一會兒他突然一把將她摟在懷中抱著,他抱得很緊,似乎有些激動。
“你說錯了。”他湊在她耳邊說。
“什麼?”程雨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你才是勾人的小妖精。”他的聲音有一點沙啞。
程雨:“……”
兩人就這般抱了一會兒才上床睡覺,第二天一早程雨就被陸雲景捉起來鍛煉,她跟他一起鍛煉也有一些時間了,身體好了不少,如今一天不鍛煉反而覺得不舒服。
吃完早飯兩人照例是各坐各的車去公司,不過今天在走之前陸雲景對她說了一句:“等我公司搬到你公司附近我們就可以一起上下班了。”
陸先生要將公司搬到她公司附近好像是鐵了心的,對此程雨也不好再說什麼,只道:“也是呢。”
程雨和陸雲景的車子一前一後駛出大門,這邊是北城很著名的別墅區,名叫風嵐雅望,住的都是像陸雲景這種頂級權貴。
這邊很大,卻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座別墅佇立其間,在北城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這樣的佈局無疑顯得太過奢侈了。車子開了一會兒才出了別墅區的正大門,這邊屬於富人區,房屋很少,綠化卻很足,車子從路上開過,一路上都碰不上什麼行人,再加上早晨有霧氣籠罩,行在這樣的路上難免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她的車子開過一個路口的時候卻見那路口上突然竄出來幾個人,程雨嚇了一跳,下意識踩上急刹車。她抬頭看去,在看到來人之後她的面色就更是不好了。
是姓廖的那一家人,這一次是全家都出動了。看到程雨車子停下之後,那上了年紀的一個頭髮花白的男人便上前來敲著車窗,用一種哭腔對她說:“小鳳,小鳳你快出來讓爸爸看看。”
程雨昨天開車回程家的時候他看到過她的車,他們應該猜到了裡面坐的是她,所以偷偷記下了車牌,她猜測他們之前應該是打算直接去風嵐雅望找她,不過風嵐雅望治安森嚴,他們根本進不去,然後就蹲守在這裡等她出現。
雖然這群人極有可能就是和她血脈相連的親人,但是程雨對她們實在是一點感情都沒有,而且想到之前自己被拋棄了更是心存怨恨,她實在是一句話都不想跟他們說,不料這群人就像是狗皮膏藥一樣,怎樣的擺脫不掉。
陸雲景的車子還在後面,他們在這邊擋著車子過不去,程雨沒辦法,只得下了車來,那頭髮花白的男人看到她,愣了一下,隨即便大哭道:“小鳳當年是爸爸不好,是爸爸對不起你。”
他身上的穿著很質樸,再加上花白的頭髮和過於黝黑的皮膚,一看就知道是工地上做苦力的那種,如果什麼都不知道,看到一個這樣的大男人在她跟前哭,大概也會生出幾分同情。
然而程雨只覺得噁心。
“我不是說過了嗎,讓你們不要再來打擾我,當初扔掉我的時候,我和你們便再也沒有關係了。”
頭髮花白的廖老頭哭得更凶,而他身邊的年老的婦人也跟著哭起來,廖老頭的兒媳婦見狀便勸道:“小鳳,家人哪有這麼大的仇恨,爸媽都知道錯了,你就原諒他們吧。”
廖老頭的兒子廖老大也說道:“小鳳,我是你大哥,你昨天沒見過我。你嫂子說得對,家人哪有隔夜仇,既然爸媽都跟你認錯了,你就不要再恨他們了,你回了家,我們會好好補償你的。”
補償?他們所說的補償就是一次次向她要錢,一會兒讓她給錢他們要修新房,一會兒讓她給錢供廖家小妹上大學。
廖老大話才說完,廖老大的妹妹便一臉興奮湊在程雨車前打量了幾眼,讚歎道:“二姐,你這車很值錢吧?我認得這個標誌,是瑪莎拉蒂。”她說著便要去拉車門,一臉理所當然道:“我進去坐坐感受一下。”
程雨不等她拉開便直接用鑰匙上鎖,廖小妹見狀有些不高興,吐了吐舌頭道:“都是親姐妹,這麼小氣做什麼?你是在有錢人家生活久了嗎,知道自己親爹媽是窮人就不想認,你說你恨他們,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有他們你能過上這麼好的生活嗎?”
廖老頭聽到這話,覺得廖小妹不太像樣,便嗔了她一眼道:“不要這樣和二姐說話。”
廖小妹雙手抱胸,挑了挑下巴,並沒有太當成一回事。
正在這時候,陸雲景的車子也開了過來,看到眼下這情形,他從車上下來,走到程雨身邊,他實在是太過引人注目了,他走過來的時候眾人目光都不由得落在他身上。
廖老頭望著眼前高大的男子,不知道是不是被陸雲景的氣場震到了,竟也忘了繼續傷心難過流眼淚,只呆呆望著他,好一會兒才結巴著問程雨:“這……這位是?”
“我是她丈夫。”陸雲景回答,他的面色很冷,沉冷的語氣也透著一種強勢的氣息,他直挺挺的站在那裡,一個簡單的眼神便讓人覺得有一種風雨欲來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