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優雅的邁開長腿便出了大門,而身後一堆女傭恭敬的目送他走遠這才回身做自己的事情。
程雨卻半晌沒有回過神來,陸雲景剛剛那句話雖然說的輕描淡寫的,可是卻讓她後背升起一股涼意。
只是在害怕過後她卻又詫異。這樣看來,陸雲景並不想和她離婚,這就是讓她不解的地方,以兩人的關係,如果今天換做是陸雲景來跟她提離婚,大概她不會多想就會答應,她原本以為陸雲景也如她一樣。
所以陸雲景拒絕離婚讓她很詫異。
真是莫名其妙啊這個人,完全就沒有感情,結婚的目的只是各自為利的兩個人,她真的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拒絕。
她真的很不理解,她身上究竟有什麼地方值得陸雲景維持和她的婚姻的。
前一世沒有和陸雲景提過離婚,只是程雨並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陸雲景畢竟幫過她,就算提也該是他來提,而她也一直以為陸雲景或許會有一天和她離婚的,畢竟兩人的婚姻只是一種形式,說白了只能算一種交易,只是她沒有想到那樣的婚姻一維持就是十年的時間。
難不成陸雲景真的是喜歡她?她仔細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又或者說陸雲景喜歡她,卻又深藏不露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但是她不覺得陸雲景這種人是羞於啟齒自己感情的人,而且她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大的魅力能讓陸雲景喜歡上。
說真的,她真的是不明白他的想法,說來也是慚愧,前世和他結婚那麼多年,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其實也並不是太瞭解,就連今天這樣簡單的交談恐怕都是前世今生加起來和陸雲景說話最多的一次。
陸雲景到底在想什麼,前一世究竟為什麼要拼了性命去救她,為什麼他對她沒有感情可是她提離婚他又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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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之後程雨去了一趟程家,程家在北城距離城中心不遠的別墅區,雖然是別墅區,但是這邊每棟別墅都是獨門獨院的。程雨並沒有將車開進大門,而是停靠在程家大門外。
站在門口,程雨望著前方新刷過漆的大鐵門,這些年來她一直很抗拒這裡,曾經以為這個地方她永遠都沒有辦法再面對了,卻沒想再站在這裡,她會如此平靜。
程家在遭受陸雲景打壓之前,在北城雖算不上數一數二的大家族但也能拍上得前五,程家祖上是賣水果的,後來慢慢發展積累起來,開了自己的工廠開始生產飲料,發展到現在已經成了一家集飲料和零食於一體的成熟大企業,再加上廣告投入得也不錯,所以在國內也有一定的知名度。
而那時候作為程家大小姐,程雨多麼令人矚目是可想而知。
她的爸爸是程家長子,頭腦聰明又懂得經營,程老先生一直有心要將程家的家業交到這個優秀的大兒子手上,而作為獨女的程雨,如果她的父親接手了程家家業,那麼她也有很大的可能成為程家再下一任接班人。有了這層關係,程雨從來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走到哪裡都是眾星拱月,在十八歲之前她永遠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程老先生有兩個孩子,除了程雨的父親之外還有個兒子,不過程雨這個二叔並沒有程雨父親聰明能幹,所以自來都沒有程雨的父親在程老先生跟前受寵。
程雨的二叔有兩個孩子,老大是兒子,名叫程飛,跟陸雲景同年,比程雨大了四歲,老二叫程思檬,比程雨還大了兩個月。
雖然父親非常得程老先生和程老太太的喜歡,但是和父親不同的是,作為父親的獨女,而且還是老來女的程雨並沒有因為父親的關係在兩位老人家跟前也同樣受寵愛,反而程雨感覺程老先生和程老太太從小就不太喜歡她,而對於她的堂兄和堂姐,兩位老人卻又都是和藹可親的。
程雨搞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為了得到爺爺奶奶的關注,她從小便比堂兄堂姐更努力,她努力讓自己和父親一樣優秀,努力成為讓所有人稱讚的程家大小姐,可是不管她怎麼努力,都沒法讓兩位老人向她投來讚賞的目光,甚至她還感覺,她越是優秀兩位老人就越是對她不滿。
程雨詫異極了,她去問父親,為什麼爺爺奶奶不喜歡她,父親只是安慰她,爺爺奶奶不是不喜歡,只是不想讓她太驕傲所以從來不會將讚賞之色流露在面上。
而程雨也一直信了父親的話,直到她十八歲成人禮那一天。
程雨和程思檬的成人禮只差了兩個月,程思檬的成人禮辦得可真是豪華又奢靡,而兩個月後程雨的成人禮卻簡陋太多,甚至讓人覺得這成人禮完全就是一種敷衍。
一般來說,負責成人禮的都是當家的長輩,而她和程思檬的成人禮都是程老先生一手操辦的。
那時候的她是何其驕傲啊,請了同學來自己家中,然而如此簡陋的生日宴卻讓她在同學面前顏面掃地,從小爺爺奶奶就偏心堂兄堂姐她很清楚,可是平常就算了,如今卻是她的十八歲成人禮啊,連這麼重要的日子為什麼還要如此明顯區別對待,竟然連一點樣子也懶得做。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積累了這麼久的不滿在這一刻突然爆發,她將程老先生請到後院聲淚俱下問他為什麼從小就如此冷眼對她,她和程思檬都是程家的孩子,為什麼他們卻如此偏心!偏心得這麼過分,辦出如此敷衍又簡陋的生日宴,簡直就沒有將她當成是程家的孩子。
她難過極了,心裡的委屈膨脹到了最大,她不顧一切說出了這些年的委屈和不滿。
然而她並沒有得到程老先生合理的解釋,反而還因此觸怒了他,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陰沉著一張臉拉著她來到大廳的宴會場地,他拉著她走到樓梯上,站在高處,讓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
然後當眾宣佈,她並不是程家的孩子,只是程家長子在外面撿來的被父母扔掉不要的野孩子。當年真正的程家大小姐不幸夭折,因為傷心過度這才將偶然撿到的她當成是自己的孩子來撫養,他們也一直看在程家長子的面上沒有說破她的身份。而她,卻一點都不顧念程家對她的養育之恩,居然還來質問程家人的不是,程老先生聲色俱厲的罵她是個白眼狼,是個不懂感恩的東西。
天知道啊,這個消息對她的打擊有多大,她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知道自己並不是程家的女兒,一直疼愛自己的父母並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自己這麼多年所受到的寵愛,不過是建立在他們早早夭折的孩子身上。
她只是一個被親生父母拋棄不要的野孩子。
原來程家所有人都跟她沒有一點血緣關係,她不過是一個來路不明的外人。
她哪裡來的臉把自己當成程家大小姐呢?
在十八歲生日宴那一晚,她的整個世界都在她的眼前坍塌。然而屋漏又逢連夜雨,就在她被這個如晴天霹靂一般的事實震驚得無以復加的時候,在她站在樓梯上被各種複雜的目光注視著的時候,她又遇到一場“人為”的意外。
她被人“無意”中推了一把,她從樓梯上滾落下去,將一條腿摔斷,而她的人生從此也跌落深淵。
她在家裡躺了幾個月才能勉強走路,然而愛好打排球的她卻再也不能英姿颯爽站在排球場上了。
再出現在人前的她也不再是那個受人矚目被眾星拱月的程家大小姐,她成了所有人嘲笑奚落的物件,就連程家那些幫傭也開始不將她放在眼中。
這樣的變化讓她憤怒又無可奈何,她於是慢慢的收斂了自己的鋒芒,慢慢變得沉默,慢慢變得對一切都忍氣吞聲。
這才是她應該做的,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憑什麼擁有程家人的驕傲?
程家曾經是她最溫馨的港灣,可是自從知道真相之後,她便想逃得遠遠的,再也不想回到這個地方。
而她的父母,從小最疼愛她的人,在得知他們對她的疼愛也不過是一種感情寄託之後,她心裡的難過是無法言說的。
沒有隔閡是不可能的,甚至有時候對他們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怨恨,如果他們從一開始就告訴她,她只是領養的,那麼她也不會像今天這般難以承受了。
所以她逃避著程家的同時,也逃避著這世上最親近的兩個人。
時隔這麼多年,再想起這些的時候內心已經沒有太大的波瀾了。
曾經,她覺得如果可以的話,她永遠都不會再踏進程家的門了,可是現在,再站在程家門口,也並沒有她想像的那樣不可面對。
她低頭看了看那條曾經斷過的右腿,當時它被摔斷的時候她痛了很久,甚至差點就永遠站不起來,可是好在上天還沒有完全絕她,最起碼她還能正常走路,正常開車,只是再激烈一點的運動卻是再也不敢做了。
前一世,因為重大的打擊,她沒有力氣再為自己討回公道,後來慢慢變成了一個忍氣吞聲的人,懶得再為這些舊事再和那些人糾纏不休。
可是現在……
當經歷過一次生死之後,當知道自己的人生或許就只剩下八年之後……
是否還是會和以前一樣,沉默,忍耐,麻木,忍氣吞聲默默咽下所有委屈呢?
不!
那樣的人生過一次就夠了,重來一次,她不會再毫不作為忍氣吞聲,她要過得恣意過得痛快,她欠的人她會慢慢彌補,欠她的人,她會一絲不差全部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