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如何?”程鈺調轉馬頭,與他面對面,“告訴阿洵他真正的姐姐早就死了,讓他從小在孤苦裡長大,恨生父一輩子?告訴楚傾,他女兒因他照顧不周,讓他內疚一輩子?不對,楚傾從來沒有把表妹當女兒看待過,他現在對含珠好,是因為含珠溫柔懂事,如果表妹沒有死,表妹還是那副性子,就算她再摔破頭幾次,楚傾也未必會心疼這個女兒。或許你現在告訴他,他也不會自責,大概只會恨我們騙了他。楚淵,含珠是無辜的,這事你有不滿,你盡管找我,是個男人,就別置一介弱女子於險地。”
楚淵忽的笑了,抬眼看他,“那你算什麽男人?她落到如今這步田地,被顧衡威脅挑釁,難道不是你害的?”
程鈺並不否認,坦然道:“我是對不起她,所以我要娶她,用下半輩子補償她。”
楚淵目光一寒,“你娶她只是為了補償?”
“我娶她是因為我喜歡她。”程鈺平平靜靜地糾正道,“她心裡也有我,因此請博遠成全。”
楚淵沒有馬上答話,冷聲道:“我若不成全,你打算如何?”
程鈺笑了笑,望著京城的方向道:“那我現在就與你一道回去,帶她離開。楚傾不放人,我與她一起留在侯府,直到楚傾放她走,楚傾不許我守著她,我便與他魚死網破,我敵不過侯府一眾侍衛,他也將淪為京城的一大笑柄。”
“你在威脅我。”楚淵眼裡閃過殺意。
程鈺朝他拱了拱手,“確實是威脅,不過也是相信博遠的為人,若你是那種冷血心腸只知道愚忠罔顧親人一家安寧的人,我不會說上面那一番話。”
他臉上帶笑,楚淵看了刺眼,催馬疾馳而去。
程鈺原地停留片刻,這才跟了上去。
回到京城時,天色已暗,兩人在城門分道揚鑣,未曾再多說一字。
楚淵熟門熟路地回了侯府,從正門進的,下馬後,直接去了楚傾那邊。
馬上要用晚飯了,院子裡早早掛上了大紅燈籠,含珠牽著阿洵過來用晚飯,兄妹三個正好在院門口撞上。
“大哥。”阿洵笑著跑了過來,熟練地張開手。
楚淵一把將小家夥抱了起來,站穩了,看向對面的姑娘。
冬日天冷,含珠披了一件雪青色的狐毛鬥篷,兜帽邊緣的一圈雪白狐毛襯得她眉如墨畫,眸似星子,紅唇輕抿露出淺笑,輕聲喊他大哥,目光卻落在了他懷裡的弟弟身上,有些無奈地勸道:“阿洵小心點,別弄髒了大哥的衣裳。”
小腳丫子亂蹬,這事不是一次兩次了。
阿洵低頭瞅瞅,嘿嘿笑道:“沒髒!”
含珠不再理他,對楚淵寒暄道:“大哥是來找爹爹的嗎?那快進去吧,要是還沒用飯,我讓廚房再添一副碗筷。”仔細打量楚淵一眼,瞧著像是剛從外面趕回來的,發髻都被風吹亂了些。
她笑得客氣,客氣也溫柔,嬌嬌小小,像是開在寒冬裡的花,因為周圍靜謐,安心地呈現她的美,卻不知突然來一陣寒風,便能要了她的命。
楚淵不想做那陣風,不想做摧花的人,也不想做打破二叔一家平靜生活的人。
他朝上房看去,那裡燈光柔和,他的二叔定是坐在裡面,等一雙兒女過去。
楚淵勉強笑了笑,放阿洵到地上,揉揉小家夥腦袋道:“不了,不是什麽急事,妹妹也不必對二叔說,明早我再找二叔談。外面冷,你們快進去吧。”
說完轉身離去。
含珠有些奇怪,天黑了楚淵還過來,應該是有急事吧?怎麽就走了?
想不明白,含珠不再費心,牽著弟弟往裡走。
“妹妹留步。”身後忽然傳來楚淵略顯遲疑的聲音。
含珠好奇地回頭,問重新走回來的男人,“怎麽了?”
楚淵距離她十步時頓住,看著她眼睛道:“有句話想問妹妹,不知可否移步?就一句。”
他目光誠懇,含珠雖然心裡犯疑,還是低頭哄阿洵留在這裡等她,她隨楚淵往遠處走了幾步。
“大哥要問我什麽?”男人停下來了,含珠隔了三步問他,面帶疑惑。
楚淵低頭看她,似是怕錯過她任何表情變化般,朝她走了一步,“聽二叔說,你要嫁給令表哥了?”
含珠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微怔之後,紅了臉,本能地低頭,未語先羞。
還沒想好默認還是否認,頭頂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看來是真的了。天冷,妹妹快進去吧。”
待含珠抬頭,男人已經走出四五步了,腳步匆匆。
含珠茫然地望著他高大的背影,他,就為這樣一句喊住她,問完馬上走了,難道只是因為好奇?
冷漠寡言的堂兄,竟然也好奇這種事?
“姐姐走了!”阿洵脆脆地喊她,含珠最後看一眼那道被夜色模糊了的身影,趕緊去陪弟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