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阮啾啾未能察覺到即將爆發的危機。
她坐在後排玩手機,白龍馬又在叫她上線吃雞,阮啾啾動作迅速地回復道:“等我回去,你們先玩。”
白龍馬:“好滴,那你快點兒~”
最近一有時間就吃雞,阮啾啾自己都差點兒變成了黃鼠狼。遊戲害人!
塗南會順路把程雋送回去,因此司機直接駛向家所在的地方。望著兩旁的道路漸漸地熟悉起來,阮啾啾把手機塞到口袋,準備著等會兒停車下車。
這時,一輛車疾馳著,從身旁擦過,不待阮啾啾反應,對方猛地擠上來,只聽嘭地一聲撞擊聲,坐在後排的阮啾啾沒坐穩,伴隨著慣性一頭栽倒在座位上。頭部重重撞在柔軟的墊子上還是很疼的,阮啾啾沒控制住發出一聲痛呼,隨即,她動作極快地拽住靠背,免得自己再遭受第二次撞擊。
前排的司機情急之下發出一聲怒吼:“您坐穩了!”
阮啾啾連忙問:“怎麼回事?!”
“那個人是故意的!”
司機第一時間聯想到的就是綁架,怎麼能料到坐在另一輛車上的徐碧影是抱著同歸於盡的心情。越野車在黑暗中發出低沉的咆哮,拐了個彎,正對面朝著他們沖來!
徐碧影一腳踩在油門上,已經是絲毫沒有要給自己留活路的餘地了。
她此刻的心中只剩下了無邊的恨意。
路人發出驚慌失措的尖叫,車窗開了一道縫,把她的頭髮吹得肆意飛揚。她的眼睛緊緊盯著對面的車輛,似乎想透過玻璃戳穿坐在後排的阮啾啾,讓阮啾啾意識到惹怒別人是有多麼危險。
徐碧影想,自己這輩子算是毀了。顧遊和她斷了關係,她還跟家裡的人鬧翻,只因為他們要她早點想開,勸她多去相親,嫁給一些平平無奇生活如一潭死水的普通人。
徐碧影的嘲笑幾乎要溢出來。她怎麼可能嫁給那些一無是處的失敗者?
比起平平淡淡,她更寧願嫁給除了有點兒錢一無是處的南宮傲天。她從出生就告訴自己,一定要有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徐碧影一生中最大的期待都是她夢想中的婚姻。
她會和自己愛的人攜手踏入婚姻殿堂。要麼嫁給愛情,要麼,嫁給錢也是好的,這兩個之中至少得選一樣。
上輩子因為錯把寶壓在程雋的身上,讓她流離失所,窮困潦倒,又怎會意識到程雋竟然是嘉澄的老闆。一想到自己上輩子生活如此困苦,幾乎要走不下去的時候程雋都心硬著對她不聞不問,眼睜睜地看著她最終走到死亡的一步,徐碧影就更恨了。
她恨程雋的冷漠,更恨程雋的差別對待。若是程雋對所有人都是如此的冷漠,或許她還沒有如此的絕望和憤怒。但當她目送著程雋揭開真實身份,讓阮啾啾那種女人坐在了嘉澄老闆娘的座位上,徐碧影就有種被羞辱的彷彿當街被扒得一乾二淨,**裸地躺在大街上的恥辱感。
正是因為這對比太強烈,讓徐碧影愈發地感到痛苦。
阮啾啾得到了錢,得到了無一處不完美的程雋,竟然還勾搭走她唯一的希望顧遊。
她不甘心啊!
重來一回,怎麼可能變成這樣,這和她預想中的生活簡直是天差萬別!
既然如此,為什麼上天還會讓她重生?為何還要讓她遭受比上輩子更加痛苦的人生經歷?眼睜睜看著自己本應該擁有的東西盡數被搶走,幾乎每一天都讓她在煎熬中掙扎。
若不是南宮傲天徹底地將她拋棄,徐碧影還不至於崩潰到如此地步。
——連那種廢物都嫌棄她,憑什麼!
徐碧影在兩人吵架的時候,惡向膽邊生,一時氣極,竟然隨手拿起水果刀捅了一刀南宮傲天。刀口不至於致命,徐碧影本想自我了斷,徹底結束這荒唐的第二次人生,這時她想到了阮啾啾,她不甘心只有自己一個人離開,阮啾啾那樣毫無羞恥得意洋洋的女人也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所以,她找上門來。
“錢是我的,人也是我的啊!”徐碧影發出一聲幾近咆哮的嘶吼。
兩車距離相撞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阮啾啾心跳如鼓,不知為何,一股從未有過的死亡的危機籠罩著她,讓她渾身戰慄。她聽到司機在極力地打方向盤,她聽到車胎因為突兀地轉向,在柏油馬路上發出吱呀地一聲刺耳聲響,車子以從未有過的幅度劇烈甩到一旁。
驚險的一瞬間,阮啾啾的腦海竟然浮現出程雋的臉。
她想,如果她出了事,程雋沒飯吃怎麼辦?會不會蹲在雪地裡等她回來,就像那次一樣,一直一直地等著她?
他說,別走。
他說,我喜歡你。
他說,抱一下。
而她該回應點什麼比較好。
“砰!”
……
……
……
彷彿宇宙開天闢地之始的一場爆炸般的轟鳴炸開。耳膜不堪承受發出巨大的嗡嗡聲,身體劇烈的撞擊,讓整個人的神經都跟著遲鈍下來。不過短短的幾秒鐘,卻隔著漫長的而又久遠的銀河系,天上的星辰紛紛炸裂開,化為人世間最燦爛而壯麗的煙火,簌簌地落在地上,毫無聲息。
“呼——”
“呼——”
“夫人?夫人!”
就像腦袋被塞到一口大鐘裡,聽別人敲了一首新年快樂,震得她昏天黑地,偏偏又無比清醒。死寂的黑色在掀開眼皮的一刹那,露出車頂的顏色,以及司機焦急的臉在晃動。
“您還好嗎?我已經叫了救護車,您別害怕,先生在趕來的路上……”
阮啾啾呆滯地眨了眨眼睛:“我沒死?”
司機找出一塊布巾按住阮啾啾額頭的傷口,小心翼翼地說道:“恐怕額頭要暫時破了相。”
原來,那一聲撞鐘的燦爛轟鳴,是頭重重撞在了擋風玻璃上。
阮啾啾遲鈍地捂住頭上的布巾,渾身上下發麻,彷彿劫後餘生般,這時才緩過勁來,長長地吸了口冷氣,渾身僵硬得厲害。
她啞著嗓子問道:“你沒事?”
駕駛座更容易受到傷害才對。
司機說:“我沒事,我打方向盤避開了,但是車尾被撞到,才讓您無辜受害。”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阮啾啾顫顫巍巍地坐直了身體,果然,擋風玻璃上有一塊凝固的血跡,看起來竟有幾分駭人。
破相了就破相了,她又不是明星,也不靠這張臉活,命留下來就好。
有那麼一瞬間,阮啾啾幾乎以為自己要死翹翹,或許就回到另一個世界了。
“對了……兇手呢?”
司機指了指阮啾啾身後的某處:“撞到牆上了。是個女人,已經昏迷不醒。”
“女人?”
阮啾啾有了不好的預感:“我下去看看。”
“夫人……”
“沒事沒事,這會兒就是有點腦袋暈,不礙事的。”
被司機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下了車。車禍現場的周圍圍了一些路人和吃瓜群眾,正朝著他們指指點點。司機打擺刹車到馬路中間,車尾被損壞得十分嚴重,若是真的面對面撞上去,大概能把她撞成肉餅。
阮啾啾心有餘悸地望向徐碧影的車。黑色的越野車撞在牆上,碎裂的玻璃散落得到處都是,破碎的零件外殼飛濺到一邊,可以想到對方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阮啾啾緩步走到事故車的面前。
車頭扭曲變形,坐在駕駛座上的女人滿面鮮血,被緊緊地卡在駕駛座,生死未蔔。那張臉蠟黃,泛著黯淡的灰,臉上被破碎的擋風玻璃劃了幾道口子,愈發顯得觸目驚心。
徐碧影這輩子是徹徹底底地完蛋了。她的罪行足夠她被判刑,哪怕花錢撈出來,蓄意謀害嘉澄老闆娘這種事情,必定會讓她的一切曝光在世人面前,被翻來覆去地一遍遍炒作,讓她這一輩子都不得安寧。
阮啾啾依稀還記得,故事裡是這麼描述徐碧影的。
說她不太單純是因為早年間經歷了家庭變故,對於情感和歸宿的追求比一般人更渴望。但那時候已經是故事經歷到後期,阮啾啾當時本想吐槽作者強行扭回的人設早就崩塌得體無完膚。
從一開始,徐碧影的人生就註定充滿了無限的不確定和容易失敗的可能性。
她把自己的人生寄託在別人的身上,就得承受這樣的後果。她的未來並非與自己緊密相關,而是和自己“賭石”的男人緊緊聯繫在一起。
阮啾啾記得,當時她看完整本書只有一個感受——
徐碧影從小長大並沒有半分特長,不論是去追求程雋,還是想留住顧遊,她始終都是與社會脫節的存在。她沒有什麼興趣愛好,她的朋友也在苦心鑽研嫁給好男人,還給她支招。她不喜歡工作,只想做一名全職太太,想像菟絲花一樣給予丈夫最大的溫存和溫柔,而自己,將會是成功男人背後的女人,永遠溫溫柔柔地支持著對方。
儘管中的男主是永遠不會離婚的,他會一直愛著對方,不離不棄。阮啾啾卻忍不住想到,和顧遊生活毫無關聯的徐碧影,和他除了家長里短沒有任何共同語言的婚姻究竟能維持多久。
若是某天離婚,她還會有活下去的勇氣嗎。
現在看來……徐碧影,未必能做到如她自己所說的那麼堅不可摧。
阮啾啾望著她淒淒慘慘的模樣,一時間竟不知該說點什麼,只是長長地歎了口氣。
身後響起120急救和警車的鳴笛聲,彷彿在說——關於“未來”、“希望”、“美好”的詞彙,都在漸漸與徐碧影接下來的人生背道而馳,漸行漸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