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沉,冷風呼嘯,城市璀璨的燈光盡在眼底。
天臺上坐著個穿白色毛衣的姑娘,風吹亂她的長髮,在夜裡像水裡飄動的海藻,帶著一絲詭異的恐懼感,修長纖細的小腿懸空垂下,輕輕一晃,仰著白皙的臉看向天空,真是個寂靜的夜晚,適合死去。
忽然轉過身,盯著身後的男人:「不要過來。」
陸延州臉色沉冷,語氣極為嚴肅:「你先下來,死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你這是逃避,我會幫你。」
裴鳶輕盈地笑出聲,挑眉看著他:「誰說我要自殺?我只是覺得坐在這兒刺激。」
陸延州:「等你的精神對這種刺激麻木了,就會想往下跳。」
裴鳶忽然不笑了。
衛忠盯著監視器,皺眉喊了聲:「哢——周宜寧你再放鬆些,你眼底還是有絲恐懼的,裴鳶已經到了連死都不怕的地步了,再放鬆點。」
周宜寧深吸了口氣,懸空的小腿有些發抖,「好……」
季東陽正看著她,兩人目光相觸,他眼底沉靜,黑亮,專注地盯著她,奇跡般地,她忽然有了勇氣。
曾經她也是連死都不怕,現在,怕高,更怕死。
周宜寧咬了下唇,撇開視線,仰頭盯著黑沉沉的夜空,如果天上有顆星星,那一定是季東陽給她的。
再次開拍。
最後一刻,裴鳶忽然站起身,纖瘦單薄的身形站在邊緣,張開雙臂,在邊沿走了幾步,只有幾公分的距離,她就會踏空墜落,陸延州緊張得心口都要跳出來了,卻不敢大聲吼她,嗓音幹啞:「裴鳶,下來,我拜託你。」
他緩緩靠近,忽然,她轉過身,低頭看向他,嫣然一笑:「我不會跳的。」
下一秒,她忽然從天臺邊緣跳下來,陸延州連忙伸手接住她,狠狠將人往門口那邊拽。
……
周宜寧腿軟得不受控,季東陽一拽,她整個人直接往地上摔去,季東陽還沉在角色中,手上一沉,猛地反應過來,回過身,彎腰,手穿過她腋下,把人提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狀況之外,衛忠只能擺手喊了「卡」,朝這邊走過來。
季東陽低頭看她,她的臉煞白,剛才應該是強忍著拍完那一段,一拍完就堅持不住了,她腿軟地站不住,差點想抽筋,身體開始下滑,季東陽順勢彎腰,蹲著讓她靠在他腿上。
周宜寧覺得自己挺沒出息的,但還是顫聲道:「我剛才差點以為我要掉下去了……」
衛忠來到跟前,正好聽見這句話,「剛才那段已經過了,等會兒直接從平地開始拍,不用再站邊緣了,先休息一下,如果可以的話,等會兒我們繼續,今晚把這場拍完。」
周宜寧點頭,手心裡全是汗,掙扎著要站起來,「腿軟了,站不起來……」
季東陽:「我抱你?」
她點頭。
他抱起她,跟衛忠說了句:「我先把她帶回休息室,讓她緩和一下。」
衛忠盯著季東陽看了幾秒,「去吧。」
人走後,工作人員議論紛紛:
「別說周宜寧,剛才我一個大男人看著都覺得腿軟,一不小心就會踏空,雖然安全措施做得萬無一失,但真掉掛在半空,還是挺可怕的。」
「是可怕,不過她也夠能忍的,剛才我還以為她真不怕了,沒想到一下來就腿軟了,這演技也是服。」
「不過,東哥今天難得……溫和啊。」
「基本的紳士風度啊,要姑娘走不動掛你懷裡,你不抱?」
「說的也是啊……」
……
季東陽抱著人走進電梯,電梯裡空無一人,門一關上,周宜寧就抬起頭去吻他的唇,很快離開,直直地盯著他:「剛才,你拉我的時候手抖了一下。」
他視線看向正前方,「沒有。」
她頭揚得更高,「你有。」
「沒有。」
「你有,我感覺到了,你肯定是擔心我了,對不對。」
「……」
「你怕我跳下去是麼?」
「……」
「我不會跳的,我怕高。」
季東陽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嗯。」
「叮——」他抱著她走出電梯,往辦公區走,留住前臺的人可能上廁所去了,前臺沒人,他帶著她徑直走進休息室,沒走幾步,身後聽見幾個姑娘說話的聲音,是下樓上廁所的。
回到休息室,周宜甯被季東陽放在椅子上,他正要起身,被她勾住脖子,只得撐在椅子兩側,彎下腰,「怎麼,還要抱?」
她用力將他往下壓,頭仰上去,親他的唇。
季東陽既不回應也不推開她,等她親了幾下,鬆開掛在他脖子上的手,動了動腿,站起身。
季東陽也站直身體,走向咖啡機,開始煮咖啡。
張然就站在門外守著,之前她也沒發覺周宜甯跟季東陽的關係,前幾天萬薇給她打電話交代了才知道,剛才她本來要跟著周宜寧一起進電梯的,被阿銘拉住了。
兩人的助理就守在門外,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好提醒裡邊的人。
阿銘看了看張然:「他們這地下戀,弄得我總是緊張兮兮的。」
張然無奈:「之前沒發現還好,現在……跟你一樣。」
阿銘笑笑,「沒事,別人不都沒發現不是嘛。」
話是這麼說,阿銘還是有些擔憂,東哥從來不會跟同劇組女演員談戀愛,這麼多年都沒破例,遇上小魔女就不行了。
周宜甯走到季東陽身後,抱住他精瘦的腰,腦袋在男人結實硬朗的背上輕蹭,「剛才撞見我們的那個人是誰啊?如果他/她說出去怎麼辦?」
之前太緊張了,現在後悔沒看一眼。
季東陽動了一下,倒了兩杯咖啡,指腹摩挲著杯子邊沿,「應該隻認出了我。」
周宜寧「咿」了聲,當時他的身體將她遮得嚴嚴實實的,確實不可能看見她,季東陽的背影並不難辨認,如果是劇組的人,肯定能認出來。
「你緊張嗎?」她問。
「沒有。」
這是實話,如果瞞不住,那也沒辦法,季東陽只希望這件事別影響到她,別影響劇組進度,其他一切好說。
休息過後,今晚剩下的戲份順利拍完。
……
快過年了,劇組正在安排放假的事兒,周宜寧一點也不喜歡過年,今年過年正要碰上周佳蕙生日,她不想回周家,她問季東陽:「今年過年,我跟你一塊過行麼?」
季東陽轉頭看她,「不回家?」
她搖頭:「不回,你呢?」
季東陽:「不回。」
她沉默了一陣,想起網上的那些謠言,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謠言,如果是真的,那他們還真是同病相憐?很快搖頭,不,季東陽他不一樣,他面色沉冷,脾氣不太好,但他是正常的,很正常,還很溫暖,他的吻能讓她平復。
季東陽轉身看向她,忽然問:「你想去哪兒?至少五天假。」
小姑娘眼睛一亮,「你答應了?我們一塊過年?」
他點頭,反正也是一個人,如果不是她,他今年大概會去阿銘家吃年夜飯,家,是不會回去的。
她追問:「那如果我不說,你準備去哪兒?」
「去阿銘家。」
「……」
真沒勁兒,還以為他會說想跟她一起過什麼的,果然不能期盼這男人嘴裡能吐出一句好聽的。
放假前一天,周宜甯跟季東陽要拍第一場吻戲,她數過了,有四場吻戲,兩場激情戲,這還是她第一次拍吻戲,不過對像是季東陽,她絲毫沒有緊張感,甚至有些期待。
這天,沈言均來劇組探班,一起跟來的還有周佳蕙,周宜寧朝那邊看了一眼,瞬間蹙眉。
沈言均立即走向她,解釋道:「不是我帶她來的。」
周宜寧皺眉,沒說話。
周佳蕙揚起下巴,傲氣地看她一眼,然後看向四周,看見季東陽,笑得很開心,快步走過去。
「東哥。」
季東陽正在看劇本,聞聲撇頭看過去,看見個陌生的姑娘,一身名牌站在他面前,他淡淡點頭。
周佳蕙笑得有些靦腆:「那個,你還記得我嗎?我18歲生日你還去過我生日會的。」
季東陽這才正眼看她,想起來了,那個小公主,周宜甯同父異母的妹妹。
周佳蕙聲音小了幾分,「過兩天就是我生日了,你能再來參加我生日會麼?」
「抱歉,我沒時間。」
「……那好吧。」
季東陽目光重新回到劇本上,周佳蕙不好再打擾,悻悻地往一旁走。
周宜寧從她身旁經過,徑直走向季東陽,挑釁道:「東哥,可以一起對一下戲嗎?」
季東陽抬眸看她,緩緩將劇本放下,漫不經心道:「沒必要。」
周佳蕙停下腳步,有些幸災樂禍地看向周宜寧。
周宜寧急了:「為什麼?」
他筆直地盯著她,周宜寧瞬間明白過來了,吻戲就沒必要了,因為他們已經試過很多次了。
「我說的是別的戲份。」
別把她想得跟個女流氓一樣行嗎?
她靠近他,緊緊盯著他,快答應她。
季東陽總算點頭了,「可以。」
兩人對了一下臺詞,周佳蕙盯著兩人看了一會兒,憤憤地回到沈言均身旁,賭氣道:「她以為她現在是演員就了不起啦,不是不喜歡東哥嗎?還對戲。」
沈言均面色難看,看向站在一塊對戲的兩人,臉色更沉了。
過了一會兒,衛忠過來跟他們說戲,等那邊機器調好,讓男女主各自就位,場記打板聲一下,衛忠喊了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