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濯幾人最開始還在一起, 但是後來就全都跑散了,現在還和司徒濯在一起的, 只剩下兩個男生, 一個瘦瘦的趙文慶,一個高胖的王柯一。
他們躲在了食堂裡, 趙文慶蹲在灶下發抖, 兩腿顫個不停,是三個人裡最慌張恐懼的一個。王柯一稍微好一點點,那張大耳朵肥臉也是臉色難看,只有司徒濯最冷靜, 正在找著廚房裡能用得上的東西,他找到一把大菜刀, 應該是用來剁骨頭的,拿在手上比劃了兩下。
王柯一看他的樣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問:“司徒,我們、我們還能不能逃出去?李茂他們,是不是都、都死了?”
剛才和他們一起的本來還有一個男生, 但是過操場的時候,那塑膠的跑道忽然軟化, 變成了沙子, 從沙子裡伸出來很多隻手,把那個男生拽住了。王柯一到現在還覺得那個男生哭喊著求他們救命的聲音迴響在耳邊, 還有他在沙堆裡撲騰, 卻被沙堆裡的手掏出腸子綁在脖子上活活勒死的樣子, 王柯一真是後悔當時回頭看了那麼一眼,噁心得他吐了半天,肚子裡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司徒濯壓根沒理會王柯一的話,這些人一個個膽小成這樣,之前睡女生的時候不是厲害得很,一口一個大棒,這會兒卻像狗一樣,司徒濯看不上。要不是這兩個帶著還能以防萬一當當人肉盾,司徒濯早扔下他們了。
之前在操場,那些手要抓的是他,司徒濯毫不猶豫就把旁邊的男生拉了一把,讓他給自己墊了個底,踩著他的身體跳出了沙坑。
對於別人的死亡,司徒濯非常冷漠,這些人死就死了,他心裡沒有任何觸動,只有那些奇奇怪怪的鬼東西,讓他還有忌憚和恐懼。
“司徒!我們可是跟你一起來的,你必須把我平安帶出去!”王柯一見司徒濯不說話,又怒又怕,上前就抓住了他的手臂。
司徒濯看了他一眼:“小聲點,你想被那些鬼發現?”
王柯一的火氣立刻熄滅了,縮著腦袋往四周看了看。周圍靜悄悄的,仿佛沒有什麼異樣。
司徒濯拉開他的手,“暫時在這裡等著,等到天亮說不定就能出去。”
王柯一聞言終於放心了一些,他坐在地上喘著粗氣。食堂裡很空曠,外面擺滿了桌椅板凳,他們所在的廚房能透過玻璃窗看到外面。大廳裡有一口鐘,正指向晚上十點。
“現在十點了?不可能這麼快吧?”王柯一驚了一下,他們逃命一樣跑到這裡,也沒過多久,最多也就七八點鐘,怎麼可能已經十點了。
司徒濯隨意看了眼那鐘,“明顯壞了,秒鐘一直不轉。”
王柯一仔細看看,發現果然是這樣,可是過了幾分鐘,他下意識又看了一眼鐘,發現那個鐘現在指著的是五點鐘,他瞪大眼睛盯著看了一會兒,秒鐘確實沒動,但最短的時鐘在動,差不多是一分鐘動一格,最讓他奇怪的是,他感覺自己非常餓,好像一天沒吃飯那麼餓,肚子裡燒得慌。
“怎麼回事?你們有沒有覺得餓?”
司徒濯也感覺到了,但他沒有王柯一這麼嚴重,他有點餓,但更口渴,是一天沒喝水那種口渴。在差不多半個小時前進入這個食堂的時候,他還半點不覺得口渴也不覺得餓。這安靜的食堂不對勁,在這裡面時間的流速和外面好像不一樣
“我怎麼回事,好餓。”王柯一又高又胖,喜歡吃,他是受不住餓的,沒過兩分鐘他就覺得餓的受不住了。
好在這裡是食堂,他從地上爬起來,找到了視窗邊上放著的麵包和牛奶,撕開包裝袋狼吞虎嚥起來。
司徒濯舔了舔唇,但沒有貿然動作,看著王柯一開始吃了,這才試著過去也拿了一瓶包裝完好的牛奶,剛準備紮下吸管,他就聽到王柯一嘔一聲,把吃下去的東西都吐出來了。
“什麼鬼,這不是牛奶,是豆腐花嗎,放壞了?怎麼這麼腥。”王柯一被那‘牛奶’的腥味給噁心到了,把牛奶盒子往旁邊一扔,仍然是去吃麵包。
司徒濯沉下臉,撕開了自己手裡的牛奶盒子,他看到盒子裡確實是類似豆腐花一樣的東西,只是,上面的血絲和細小經絡,讓它看上去更像是另一種東西。
他立刻把手上的東西嫌惡地遠遠丟開。“別吃了。”
可惜他說的太晚,王柯一已經吃了兩個麵包。
“什麼?”王柯一茫然地看著他,手裡還拿著一個撕開的麵包準備吃。
司徒濯只看了他一眼就露出了想吐的表情。王柯一的肚子不知不覺越漲越大,可他自己渾然不覺,不是吹氣球那樣漲大,是注了水那樣漲大。
司徒濯也感覺到越來越饑餓,這樣下去不行。他提著刀準備離開這裡,王柯一見狀,連忙爬起來要跟上他,可是他才走出去兩步就摔倒了,這才發現自己的肚子大的不像話,活似一個水球。這‘水球’讓他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一不小心撲倒在灶台邊,肚子噗一下被擠破了,裡面稀裡嘩啦流下黃色的濃水。
他大睜著眼睛,撲倒在一片惡臭的黃色濃水裡,嘴裡突然嘔出大股的血。
一直縮在角落發抖沒出聲的趙文慶大叫一聲,爬出來繞過四肢大張像死豬一樣的王柯一屍體,追著司徒濯跑出去。
司徒濯出了食堂,發現自己猜測沒錯,外面還是和他們進食堂差不多的天色,顯然時間沒過去多少。
接下來要躲到哪裡?哪裡才最安全?司徒濯考慮著這個問題,他當然不想和那些鬼遇上,可這個學校裡幾乎到處都古古怪怪的。
他走出去兩步,趙文慶跟了出來,司徒濯聞到他身上一股尿騷味,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趙文慶畏畏縮縮,低著頭不說話,只死死跟著他。
忽然間,大地一陣顫動,司徒濯的眼睛猛然瞪大了。他看到一個黑影,那黑影非常大,比六層的主教學樓還要高大一倍,仿佛是突然間從地裡長出來的,像一個噁心的肉瘤,肉瘤上面有一根根肉刺,仔細看才發現那些肉刺頂端有一顆人頭,每個人頭都發出令人頭暈目眩的哭聲。
司徒濯沒有防備,幾乎是一下子就被衝擊地跪下了,暈頭轉向吐了一地。
他抬起頭,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那東西好像看到了自己,巨大的肉瘤迅速地靠近了過來。
司徒濯心裡一驚,要是遇到普通的鬼,他還真想用手裡的刀試試,可是這麼一個巨大的東西,他根本無法對抗,只能逃跑。
看司徒濯跑了,趙文慶也哆嗦著跟上,兩人朝著遠處的學校禮堂跑去,試圖拉開和肉瘤的距離。
同時,在宿舍旁,辛小路看向那個可怕的肉瘤,古怪地笑起來,“它又出來吃東西了。”
辛晏來靜靜看著她,什麼都沒問,神情若有所思。他抓著辛小路的手,能感覺到她的手毫無溫度,就像抓著一塊冰塊。和往常那種微涼但還有人類溫度的觸感不一樣,現在的感覺就像是握著一具屍體的手。
他的大腦理智那一端讓他對面前的一切感到懷疑和畏懼,迫使他放開面前這個奇怪的‘辛小路’,但他的身體下意識更加緊緊地抓住了辛小路冰冷的手,甚至在感覺到那個肉瘤停止片刻,試圖向著他們這個方向過來的時候,辛晏來沒有任何考慮就把辛小路攔在了身後。
他下意識做出這個動作,辛小路也愣了下,她垂下眼睛,臉上古怪發冷的笑變成了一個少女的笑容。她同樣緊緊拉住辛晏來的手,再次說:“沒事的,我不會讓你死。“
死在這裡,實在太可憐了。
辛小路拉著辛晏來的手,朝著那個肉瘤的方向跑去,辛晏來發覺她的力氣非常大,他根本就是被拖著往前走,那感覺有些不太真實,他仿佛是在平地上飛行一般。
而那個肉瘤在他們接近之後,反而沒有再試圖靠近他們,一心一意追著什麼往禮堂那邊去了。
轟轟轟的聲響,和細細的哭聲,成為了校園裡唯一的聲音。
司徒濯發現自己根本逃不過那個巨大的肉瘤,臉上的冷靜和鎮定隨著肉瘤越來越近,慢慢崩潰。他迅速跑到大禮堂門口,一刀劈壞了門鎖,趕緊跑了進去,立刻就想把門鎖了。追在他後面的趙文慶差一步,反應很快地伸出手擋了一下,被司徒濯毫不客氣用門壓住了手。
“啊——”趙文慶一聲痛呼,但他竟然拼著一點力氣,硬生生擠開了只剩一條縫隙的門,擠進了禮堂裡面。司徒濯懶得和他糾纏,一腳把他踢到一邊,把門徹底關上了,又到旁邊搬椅子把門堵上,旁邊還放了兩張桌子,也被他推過來堵門。
做完這一切,他稍稍松了口氣,額頭上的汗不斷往下滾。
“我們是不是安全了。”趙文慶抱著自己的手掌縮在一邊,聲音虛弱。
他們在禮堂裡面,看不到外面發生了什麼,但辛晏來看得清楚。那個肉瘤在到禮堂之後,就整個散開,像一團橡皮泥,裹住了整個禮堂,那些長著人面的肉刺不斷拉長,向著四面八方慘嚎,在這種叫聲裡,辛晏來看到各處都有黑影和奇怪的東西不斷接近,有的停在肉瘤外面,有的迫不及待投身到肉瘤一起。
眼看著它們融合在一起,無數可怕的東西穿過肉瘤,進入到禮堂裡面,辛晏來忽然覺得那個禮堂像是一個囚籠,現在它被鎖住了。
隨著來到這裡的奇怪東西越來越多,還有些蠢蠢欲動試圖靠近辛晏來。和這裡格格不入的辛晏來,也是這些非人之物們垂涎的物件。
辛晏來站在那,忽然腳下一緊,有什麼拉住了他的腳踝,那是一隻從地裡鑽出來的手掌。他剛想掙脫,身邊的乾乾淨淨的辛小路突然又變成了那個可怕的殘肢模樣,隨著她的變化,辛晏來腳下出現一片濃稠血泊。
血泊以他為中心鋪散開去,那些有生命一樣的血泊往四面流動,給辛晏來隔出了一個區域,周圍的鬼怪們再也不能靠近辛晏來一步。之前抓住辛晏來腳踝的手掌融化在了血泊裡,辛晏來看到血泊邊緣陸續冒出了許多一模一樣的手掌,它們似乎很憤怒地扭動著手指,血流則安安靜靜往外蔓延,那些手掌被逼著越退越遠,不敢再停留在血泊周圍。
站在血泊中間,辛晏來臉色蒼白,但他還是半跪下,把身邊的殘肢抱了起來,緊緊抱在懷裡。
“我不知道你這是怎麼回事,但,我也會保護你。小路,我會帶你離開這裡。”辛晏來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