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報告單的時候,黛寧趴在窗邊吃糖,時慕揚臉色卻一下白了。
他捏緊這薄薄幾張紙,紙上顯示黛寧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查不出重大疾病,但她身體的器官,正在以普通人數十倍的速度衰弱下去。
這意味著什麽,時慕揚幾乎瞬間明白。
他看向窗邊的少女,她似乎並不知道事情又多殘酷,見他看自己,下意識衝他一笑。
笑容純真又可愛,讓他疼得心立即緊縮了一下。
時慕揚勉力笑笑:“等我一下。”
他和醫生溝通去了。
黛寧知道自己沒救,也能猜到報告單上都有些什麽,所以半點兒也不失望。
她晃動著小腿,等時慕揚接受現實出來。
等了半個多小時,他過來了。
男人身上帶著一股很淺的煙味,他笑嘻嘻抱起她:“醫生說你吃好喝好病就沒事,走,回家。”
黛寧便也認真點點頭。
時慕揚若無其事,給她買了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從惡之島回來,明明有很多事情忙,可他每晚總能抽出時間,陪黛寧看沒有營養的電視劇。
他開會時,也把黛寧帶在身邊。
她坐在一室之隔的休息室裡,時慕揚在裡面架了一張公主床,還布置了一個水果架、遊戲機,甚至冷飲櫃。
他在的時候,不許她多吃,他一旦去開會,黛寧吃東西毫無節製。
大小姐對什麽都興致缺缺,也不關心時慕揚每天都在做什麽。
有一天,她的雪娃娃冰淇淋沒有了。她推開隔壁的門,一眼就看見時慕揚在噴人,他那樣子跟得了狂躁症似的,恨不得把人噴得狗血淋頭。
對面的人,抖得像他孫子。
門嘎吱一聲響,時慕揚身體一僵,瞬間扯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對門邊人道:“睡醒了,要什麽?”
大小姐說:“雪娃娃沒啦。”
“等一下,我去買,馬上好。”
眾人看見時二少人也不噴了,火山瞬間平息,說散會就散會。
他買回!回來雪娃娃,還不忘絮絮叨叨:“隻許吃一個。”
見大小姐不滿地嘟起嘴,他也沒妥協。
時慕揚監督完她吃東西,又從兜裡掏出她的藥:“來吃藥。”
他喂她吃完藥,兩個人心裡都清楚,那只是普通的維生素。她藥石無醫,這些東西,不知道是時慕揚用來騙她的,還是用來自欺欺人。
時慕揚固執地把越來越虛弱的黛寧留在身邊,她離開他視線一長,他的脾氣特別暴躁。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沒有離開t市。時慕揚阻止任何人靠近她,他像是把黛寧圈在了自己的領域,誰也不給觸碰。
而黛寧偶然間刷新聞,知道言景找自己快找瘋了。
她如今單線索,懸賞金就高達一個億。
不僅是言景,連她那個曾經狼心狗肺的弟弟,每周都開車到處在各地找人。
一個月前,紀墨玨正式入駐紀家公司,他身上股份不低,開始挑起紀家的大梁。
黛寧劃過新聞,竟然有好幾條都是關於紀墨玨的。
紀家大少疑似痛哭
紀少半夜尾隨女子,是怪癖還是另有緣由?
……
以往他一旦有什麽花邊新聞,紀墨玨總是很快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消失無蹤,可是如今,新聞爆出來幾個月了,他管也不管。
大小姐咬著冰棍,若有所思。
紀墨玨壞掉啦?
紀墨玨才下班,見李管家神情猶豫,他立刻道:“有紀黛寧消息了?”
李管家不忍騙他:“對,據說,在w市,有人看見過大小姐。但是消息來源並不可靠,紀少,我並不建議您前往。”
畢竟上個月那件事,還歷歷在目。
有人用一個疑似黛寧的背影,引得紀墨玨不管不顧跟隨了大半夜,他闖紅燈,瘋魔一樣跟著追,結果被人製住,險些被一刀捅死。
紀墨玨才接任紀家,樹敵眾多,他本就是紀家獨苗,要是他死了,得利的不知道有多少。
就在紀墨玨差點被捅死的時候,對方突然被人一腳踹開。
言景沉默著把他扔回了紀家。
言景看過監控,他厭惡!這個讓黛寧豁出性命去保護的弟弟。只不過那個肖似黛寧的背影,引來的不止是紀墨玨,還有抱著一線希望找人的言景。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才是最折磨人心智的。
紀墨玨瘦了不少,以往他活蹦亂跳,惹是生非,現在臉頰凹陷,幾乎能看見臉上的骨頭。
他似乎一瞬間長大不少,不再抱怨公司辛苦,不會的東西,拚命去學。他終於從不懂事的少年,蛻變成一個試圖守護家族的男人。
只是第二天,他又穿好西裝,照常去上班。
老爺子身體也沒以前那麽好,有時候半夜,還能聽見咳嗽聲。
紀墨玨變得孝順,不再喊他老頭,知道他腿腳痛,得空就給老爺子按揉。
李管家心中歎息,只是可憐了大小姐,她還那樣年輕。
他們是雙生子,曾經一起被孕育,她真的出了事,他一定會知道。紀墨玨不敢回憶過去的事,他曾經為什麽會那樣混帳,為了一個惡毒的私生女妹妹,去指責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姐姐?
言景討厭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他痛苦地抱緊自己的頭。
他就是混帳!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能再見到黛寧,他要把世上最好的東西給她,她打他罵他都好,是他忘記了保護她一輩子的初心。
時慕揚不希望黛寧回去京市,但她已經許久沒有好好透過氣。
這幾天大小姐表現得格外懶惰乖巧,時慕揚對她放松了警惕,於是今天,她慢吞吞跑出房間,下樓出了門。
她還有個計劃,總不能真悄無聲息死在時慕揚身邊。
她走在下午的大街上,冬日陽光繾綣,t市的冬天並沒有雪,相比較京市,這裡格外溫暖。
大小姐一張小臉粉黛未施,卻惹得街上的人頻頻回頭。
她對許多東西,總是抱有強烈的好奇心,看見路上的鍋包餅想吃,看見半米長!的奶酪香草酥也走不動路。
但她身上沒錢,時慕揚生怕她不要他,不敢讓她經濟自主,平時都是要什麽給什麽。
大小姐目不轉睛看著人製作半米長的香草酥,她眼睛也不眨。青團突然想起,有一年,她也是身無分無,然後靠臉騙吃騙喝。
眼看往事就要重演,大小姐又要賣節操來換吃的,身邊一個人輕輕給她系上柔軟的圍巾。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休閑服,恍然間,還是杏花村初見那個少年,可他眉宇已經褪去青澀,完全是成熟男人的模樣了。
因為她的出現,他提前好幾年,成為了不得了的大佬。
他買了一個香草酥,讓店家切成小段,拎在手中,邊走邊喂她。
他沒問她去哪裡,黛寧啃著香草酥亂晃,他就默默走在她的身邊。
大小姐軟軟撲在他背上,他背起她,問她:“去哪裡?”
“不知道,一直往前走。”
他步子不停,黛寧的香草酥落了他一脖子,他沒生氣,擦都沒擦,真就帶著她,一路往前走。
黛寧悄悄看他,她以前便最討厭他這幅波瀾不驚的模樣,如今同樣討厭,她這樣好看,他怎麽就不如別人那樣,重逢見她,激動萬分呢?
好個老王八,肯定不愛她啦。
她手上的點心也不吃了,去咬他脖子處的碎屑。
男人的身體果然僵了僵,他無奈地把她放下來,輕歎一聲,捧住她的臉。
這個吻猝不及防,她睜著清透的眼,眼睛裡映照出t市清朗的天,和男人略微動情的臉。
大小姐總算有種自己得到了重視的感覺,她哼哼唧唧,又不給親了,想把他臉拍開。
趙嶼沒由著她,他緩慢吻完,唇上還帶著大小姐嘴角的香草酥碎屑。他寡淡著神色,先給她擦完嘴,再把自己唇上亂七八糟的糕點抹掉。
青團在黛寧腦海裡驚歎:“我屮艸芔茻!趙嶼竟然把氣運養回來了!”
它團生不短,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
萬物皆平衡,失去氣運就失去!了,沒見紀恬越來越倒霉嗎?可這是第一次,它見到憑借一己之力,把氣運培養回來的。
放任這樣下去,趙嶼的成就,半點兒不會比前世低。
大小姐瞬間好氣:“你怎麽不早說!早說剛剛就偷他氣運啦!”
白被他親那麽久。
她拉起他衣襟搖了搖,絲毫不提這幾年的事,一味用糯甜的語調撒嬌。
“晚上想吃糖醋排骨,可樂雞翅,趙嶼,你給人家做嘛!”
趙嶼低眸,在給她擦手上的糕點屑。
他的語調很平靜:“時先生那裡,晚上不回去了?不是說,不離開他嗎?”
青團看著眼前的趙嶼,心虛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我去!趙嶼什麽時候知道黛寧回來的,他不是沒找她嗎?
還好它的契約者臉皮厚:“我騙他的,我當然更喜歡你啦!”
趙嶼似乎笑了下,可它看過去時,又沒在他臉上找到殘存的笑意。
黛寧的耐心向來淺薄,別人如果不依她,她也不會等著同意,只會甩手就走。
“可以。”趙嶼說。
其實青團最怕這個人,趙嶼看起來平靜,可他才是真正的心思難測,瘋起來連自己都殺。
既然趙嶼知道時慕揚的存在,黛寧乾的好事,估計他心裡都清楚個七七八八。
換個男人,估計對這頂程亮的綠帽子,氣得七竅生煙,可他的態度竟然十分詭異平和。
仿佛只是放一個不懂事的孩子,獨自闖蕩幾年,等她覺得餓了,又接回家給她喂飯。
青團弱弱道:“黛寧,咱們不去他那裡,回時慕揚那兒吧!”
畢竟現在時慕揚已經不打算傷害黛寧,要是被時慕揚知道,黛寧轉眼就不要他了,那時候修羅場該多恐怖啊!
時二少不是言景,暴躁得說砍人就砍人。
黛寧十分期待:“不要,雖然趙嶼找到我,在意料之外,可是明天一定很精彩。”
青團給跪了,你都活不了幾天,不搞事會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