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忽然安靜下來。
謝丞眼睛瞪得宛如銅鈴, 怎麼都不敢相信自己心心念念這麼久的姑娘居然被人當!面!吻!了!
這對他來說是何等的打擊和羞辱。
震驚過後便是被打臉的惱羞成怒,謝丞說不出話, 直接拂袖而去:
「一群瘋子!」
他邊說邊往外走, 剛拉開器材室的門, 周欽堯不慌不忙從身後踢了一腳。
門又被重新關上:
「站住。」
謝丞怒氣衝衝地回頭:「你幹什麼?!」
周欽堯面色淡淡, 微傾過來壓低聲音:「今天的事,我不想有人在學校裡議論棠悠。」
知道他這是在警告自己別亂說話,謝丞心高氣傲地動了動唇:「你憑什麼管我。」
周欽堯驀地一笑。
十七八的熱血年齡,喜歡的女孩當面被吻,臉上自然是沒面子的。
這種情況下,還想要他聽自己的話, 更是難上加難。
周欽堯比謝丞高,從氣勢上就蓋住了他。他不想花時間去跟一個學生說太多,拉開外套拉鍊, 手搭到謝丞肩膀上, 似是而非地丟下一句話——
「看清楚, 哥哥不好惹。」
謝丞眼神順著一瞟,臉頓時不自然地嚇白了。
周欽堯穿得太少了,外套裡面只有件黑色的工裝背心, 結實飽滿的肌肉, 和肩頭忽隱忽現的充滿暴力感的紋身。
哪哪都像個社會哥。
良家少爺,學薩克斯的儒雅男生,哪裡見過這些。
謝丞雙唇張合了幾秒,剛剛還清高的臉色瞬間染了幾分恐懼。可餘光看到程泫和棠悠都在看著自己, 又強行鎮定地閉上嘴。
幾秒後——
「你贏了。」謝丞儘量讓自己很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周欽堯淡定微笑:「知道就好。」
「……」
雖然各種不甘心,但謝丞還是哆哆嗦嗦地離開了器材室。
他走後,程泫很好奇地問:「堯哥,你跟他說什麼了他嚇得那個鬼樣?」
周欽堯若無其事地拉好外套:「我祝他學習進步,門門第一。」
「信你才有鬼!」程泫笑著從乒乓球桌上跳下來,很解氣地說:「不過你剛剛那招太他媽爽了,我看謝丞的臉都氣歪了。」
說完又衝棠悠擠了擠眼:「有有,你爽不爽?」
棠悠也不知道程泫這個爽是指什麼。
這個字眼讓她一陣尷尬,不知如何回應,只好反推給她:「還不是你出的主意。」
「關我什麼事?」程泫撇得一乾二淨:「我讓堯哥來幫忙,沒讓他吻你啊,哈哈哈。」
她說完識趣地離開,關門前兩個大拇指彎曲在一起碰了碰,做著曖昧的暗示:「你倆要是剛剛沒過癮,可以繼續。」
棠悠:「……」
程泫又跑了。
啪一聲關上門,就留她和周欽堯兩個人。
之前的激烈氣氛慢慢消退,教室裡變得空蕩安靜,一絲微妙的情緒也隨之在棠悠心頭浮現出來。
她臉皮薄,循規蹈矩十八年,剛剛先是被公然一吻,後來又被好朋友說著曖昧不清的話。
莫名的羞恥感襲來,小姑娘的思緒鑽進了牛角尖,面色通紅。
周欽堯走過來,她卻低頭躲開。
「我也要走了,楊叔還在等我。」
「……」
周欽堯怔了怔,察覺她的情緒好像有點不對。
伸手擋住棠悠,「怎麼了?」
棠悠卻推開他的手,去拉教室的門。
「沒怎麼。」
三個字說得輕輕軟軟的,好像真的沒什麼。
但周欽堯卻敏銳地察覺出了這其中的不妥,只是現在棠悠不願意說而已。
小姑娘加快了腳下的速度,刻意想要走在前面。
周欽堯看出了她的意圖,腳下停住,沒有再跟上去。
他在原地皺了皺眉,思索是哪裡出了問題。
明明剛剛都還好好的。
棠悠一口氣跑到校門口,上了保姆車。
心裡還在怦怦的跳著,靜不下來。
直到車開出了一段距離,她慌亂的思緒才逐漸平靜了幾分。
剛剛的情況讓她尷尬又懊惱,尤其是程泫離開前的那句話,更是讓她不知所措的情緒成倍發酵。
可當棠悠到了家,楊叔給她開門下車時,當頭的冷風吹下來,又讓她冷靜清醒下來——
她把周欽堯拋下了。
十分鐘前,她把一個來幫他趕走麻煩的,自己喜歡的人,拋下了。
棠悠回到家,矛盾的情緒交錯在腦中,出神的想了很久很久,心裡漸漸冒出幾許愧疚。
一點二十的時候,容姨來問她:
「小姐,楊叔在等你,到你健身的時候了。」
棠悠被提醒,才想起已經快要一點半了。
最近一個月的每週日下午,棠悠都會以健身的理由跑出來跟周欽堯出去玩,周欽堯也是變著花樣的帶她去各種地方放鬆解壓。
一點半,已然成為兩人之間默契的時間。
可剛剛在學校,她那麼對他,他今天應該不會去了吧。
棠悠很煩的抓了抓頭髮。
其實等剛才那陣情緒消化過去後,她心裡已經後悔了。
還記得周欽堯問她怎麼了時的眼神,大概是有些受傷的。
雖然不知道他會不會去,棠悠還是如常的換好運動裝,趕去了健身房。
下車後,她慣例來到健身房後他們經常碰面的那個地方,往常周欽堯都會提前在那等他,但今天……
一條狹窄小道,只有偶爾過往的客人。
棠悠站在那看了許久,眼簾垂下來,內心悄悄自責著。
這種失落感讓她很難受,一想到這種情況是自己造成的,那種難過又加重了幾分。
呆呆站了會,棠悠只好決定回家。
卻沒想到一轉身,那人不知已經在身後站了多久:「來了?」
棠悠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周欽堯。
男人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眼裡的光寬容而溫暖。
棠悠的心忽然就塌陷了。
「對不起。」她走上前,雙手不知所措地絞在一起,想要解釋自己,表達自己,卻又不知怎麼說出口:
「我中午……我只是……」
周欽堯卻很平靜的摸了摸她的頭頂,「我知道。」
棠悠雙眸清潤而驚訝的看著他:「你知道?」
「你同學和朋友都在,是我太直接了,沒有考慮你的感受。」周欽堯說完朝她微微彎了彎腰,哄似的聲音:
「我道歉,不生氣了好不好?」
「……」棠悠鼻尖倏地一酸,被理解後卻更加愧疚,「我也不該不理你的,我應該好好跟你說,對不起。」
棠悠平靜的生活在遇到周欽堯後就像站在了跳水板上,一次比一次高,一次比一次刺激。
中午那個當著大家面前恣意又大膽的吻,讓她的承受到達了極限,極限過後,便是強烈的反彈。
她的思緒在那一刻亂了,找不到釋放的點。驚訝,羞澀,難堪……各種矛盾的情緒在心裡打架,所以才將周欽堯當成了那個宣洩的出口。
說白了,就是內斂的姑娘一時沒能接受私隱柔軟的感情用那麼強烈的方式展示給別人看的舉動。
周欽堯後來回去也後知後覺得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棠悠就像一朵溫室裡的花,從小接受著優雅高貴的教育,內心雖然渴望自由,但這麼多年養成的思維和習慣還在。
男人和女人不一樣。
是周欽堯太衝動了。
「抱歉,我下次會考慮得更全面一點。」
周欽堯道歉,卻還是告訴棠悠:
「但對待謝丞那種死纏爛打的人,講太多是沒用的,必須要粗暴果斷一點。」
「嗯。」
棠悠若有所思地點著頭:「我知道了。」
之後心情瞬間陰轉晴,抿著小梨渦笑開:「那我們今天要去哪兒玩?」
本來就只有不到三個小時的自由時間,兩人又因為這件事耽誤了,再開車出去也玩不了多久,周欽堯思索片刻,視線落在她一身運動裝上,忽然有了決定:
「今天不玩。」
「啊?」
周欽堯把人往健身房裡領:「今天我們真的來做點運動。」
「……」
把健身房當做地下碰頭地點這麼久,今天棠悠是第一次進來健身。
辦了兩張卡,有私教聞訊過來,看了眼周欽堯的身材,首先放棄了遊說他的打算,將目標全力鎖定在棠悠身上。
「小姐,需要私教嗎?私教可以更好的根據你的體質和需要設計課程哦。」
「不用了。」周欽堯冷冷推開一身腱子肉的猛男,「我就是她的私教。」
「……?」
猛男落淚:這年頭還有來店裡搶生意的同行?
健身房裡的器材很多,棠悠是第一次來健身,周欽堯先讓她做了十分鐘的熱身運動,等身體得到一定的舒展後,才把她帶到一台跑步機上。
「你第一次,先練跑步吧。」
周欽堯從最慢的速度開始,棠悠跑了幾步覺得身體很輕鬆,很好適應,她甚至覺得,健身好像也沒什麼難的。
可當周欽堯慢慢提速後,她逐漸開始感到吃力了。
幾分鐘後,開始喘氣。
再幾分鐘後,小姑娘轉頭小心翼翼地:「我跑不動了……」
年輕人第一次往往能跑一公里。
就算女孩打半折,半公里都得跑到吧。
可她才跑了三百米。
周欽堯皺眉:「堅持會,再跑兩百米。」
棠悠兩手耷在跑步機的手柄上,人好像要掛下來,直搖頭,帶著一點撒嬌和求饒:
「不行了,我真不行了。」
「……」
她聲音酥軟酥軟的,聽得周欽堯身體裡莫名滾過一道電,在最中心的位置點起一把火。
操,又想什麼呢!
人家隨便說句話而已。
周欽堯藏住自己一閃而過想歪的念頭,面不改色地咳了聲,慢慢調整跑步機速度,直到停止。
小姑娘一頭的汗,是真的很辛苦了。
「擦擦汗。」周欽堯把毛巾遞給她,儘管克制了,腦子裡卻還忘不了剛才那句話。
頓了頓,下意識開口:「你的體力有點差啊…」
棠悠以為他在嘲笑自己,有些難為情,馬上認真地給自己找臺階下:
「我從小體育考試就不及格,可能是天生體力差,沒辦法……」
「那以後做別的運動怎麼辦。」
「啊?」棠悠眨了眨眼:「什麼運動?」
「……」
姑娘真的是比手裡的水還純。
算了。
周欽堯搖搖頭,唇角微斂藏住笑意,把準備好的水遞給她:「先補充點水分。」
「噢。」
喝完水,棠悠去了衛生間。
周欽堯在跑步機旁的皮質沙發上坐著等她,自己也打開一瓶水,剛喝了兩口,一個嫵媚的聲音傳入耳裡:
「小哥哥,你忙嗎?」
周欽堯側眸。
一個穿著運動文胸,線條異常豐滿的女人站在他對面,站不像個站的樣子,水蛇般依附在跑步機上。
他淡淡收回視線,擰回瓶蓋:「忙。」
常人聽了這個字,一般就知道這是拒絕的意思了。
可水蛇不是常人。
她是健身房出了名的撩漢高手,身材火爆,膽子又大,來這裡健身的男人,只要被她盯上,就沒有過失手的時候。
健身房一眾私教暗自封她為「撩神」
周欽堯這樣回復的男人水蛇見得多了,只不過是在維持表面的假清高,讓自己在進入遊戲前顯得自己比別人更自持一點罷了。
周欽堯進來的時候水蛇就把他定成了今天的目標,在辦卡處問了下,據說是陪同來的私教。
既然是健身教練,水蛇這種混跡健身房的撩神自然更有把握。
好不容易等他身邊的人走了,水蛇才找到機會下手。
又怎麼會因為一個「忙」而放棄。
換了個角度,她聲如媚絲:「剛才看你教別人很專業,能教教我嗎?」
她微微俯下,假裝看周欽堯手裡的水:「你喝的是哪種水?」
胸器隨著她俯下的角度大殺四方的墜過來,熱情似火,瘋狂挑逗著男性的視覺。
周欽堯一陣厭惡地身體往後仰,「離我遠點。」
那邊,棠悠從一樓上完廁所回來了。
剛走到二樓轉角處,她就看到一個性感的女人站在跑步機旁和周欽堯說著什麼,一臉曖昧的樣子。
她登時頓住,不知道要不要過去。
可那個女人很快還彎腰,離周欽堯特別近,胸都快貼到他臉上去了。
棠悠看到周欽堯明顯很反感的躲了一下。
她捏著一張擦手的紙巾,在手裡揉了好幾秒鐘,忽然想起周欽堯跟她說的:
【對待死纏爛打的人,必須要粗暴果斷一點。】
小姑娘好像瞬間得到了真傳,暗自吸氣,很重的把紙巾丟到旁邊的垃圾桶裡,朝跑步機走過去。
水蛇看到她回來了也沒要走的意思。
倒是棠悠,一聲不吭的上了跑步機,裝作要跑步的樣子,推開了水蛇搭在上面的手。
「這是我的。」
就像小時候誰搶了自己的玩具,小氣吧啦一把奪回來還要宣示一下主權的表情。
水蛇訕訕收回胳膊,順便瞥了一眼棠悠的運動衫。
她嗤笑。
裹得那麼嚴實,一看就是個小女孩,還是個不解風情的小女孩。
水蛇也沒把她太當回事,頓了頓,又扭到周欽堯旁邊,「小哥哥,不如我們——」
她話還沒說完,旁邊那個不解風情的身影忽然又閃了過來。
緊接著,在她面前坐下。
水蛇:「???」
棠悠一屁股坐在了周欽堯腿上,像把自己的地盤占住了似的,兩手張開,安靜乖巧地擋著意圖侵入的濃妝女人:
「這也是我的。」
周欽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