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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養小首輔 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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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假面的盛宴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8-26 15:52:34 来源:搜书1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定海後所中, 彙聚一堂。

謝三坐在首位, 面色十分陰沉。

也是他實在倒楣,本就是因為好奇,才會親自押著貨前來。出貨那日, 本來也用不上他出面, 可他因為實在太閑,便跟著走了一躺, 誰曾想就是這趟出了事。

此時的他, 哪還有以前的從容自若,臉上多了些細小的刮傷,有一隻手也被傷了。

他身側坐著耿千戶。耿千戶也沒比他好到哪兒去, 肩膀上和胸前都纏著白布,卻是也受了傷。

其下兩排太師椅上, 各坐著數個打扮不一, 但年紀俱都不小的人。

都是在浙江一帶經營多年的本地大戶,打個噴嚏浙江都要抖三抖的幾個世家,雖都不是家主, 但在族中也是數一數二能當家做主之人。

“這該死的紅幫!”耿千戶罵道。

紅幫便是這一次出面劫走這批貨物的一夥海盜。

與普通的海商不同, 紅幫專門靠打劫過往海商為生。不過蛇有蛇路,蝦有蝦道,福建及廣東沿海一帶才是紅幫的地盤, 誰都沒想到他們會撈過界來了浙江。

且來得無聲無息。

這定海口和雙嶼島本就是近幾年方興起, 早些年雙嶼島港口被填, 以至於慢慢泯滅於歷史洪流之中。而外海形勢錯綜複雜, 稍微小點的勢力但凡做大,迎來的就是各方勢力的吞併。

是基於商人本性中的逐利,也是想躲避紛爭,這些浙江當地的大戶們才會聯手掘開了雙嶼港。

事實上他們這麼做是對的,與掘開雙嶼港付出的代價相比,其得到回報用暴利相比也不為過。而雙嶼島也在近幾年漸漸又有了繁榮之態,眼見恢復往日的昌盛指日可待,沒想到又迎來這一場事。

小股的海盜他們根本不怕,卻沒想到會是紅幫。

那個在南海一帶讓人聞風喪膽,坐擁幫眾數萬,數百艘戰船的紅幫。

紅幫的事蹟太多了,也許內地人不清楚,沿海一帶卻無人不知。他們膽大至極,哪有銀子就往哪兒鑽,自打滿刺加被滅國,船堅炮利的佛郎機人就無人敢惹,唯獨紅幫視若等閒。

後,佛郎機人輾轉來到濠鏡,曾和紅幫的人幾次交手,都敗於下風。無奈之下,只能服從紅幫的規矩,但凡從南海經過,便必須得向紅幫繳納保護費。

“三爺,這次的事該怎麼辦?貨物被劫走的那幾家,頗有一番興師問罪之態,若不是一直壓著,恐怕……”

“興師問罪,他們想找誰興師問罪?往回撈銀子的時候,怎麼挺高興,今日損了一批貨,就換了張臉?”謝啟榮冷道。

“這……”

其實若認真來說,別人想追責,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幾大世家以下的那些人家,可沒少被人從中抽水頭。

所謂抽水頭,也是行話,意思就是從所賺利潤中抽取一定的辛苦費。而這邊的水頭格外高,不管賺與否,都要給上面抽一成。

這一成可不是盈利中抽一成,而是抽總貨物價格的一成,也算是十分高昂的了。

歷來都有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說法,按理說即抽了這麼高的水頭,應該保護貨物的安全,可這次貨卻被劫了,還傷亡了不少人,不怪那些人會生惱。

不過走私這行當,到底和其他的不同,也不能按尋常規矩視之。之前在入行之時,便知會過了,這買賣見不得光,且風險大,若是不能承擔風險的還是不要入行,而這些人以前都是滿口答應的。

“如果只能賺,賠不起,這門生意他們不做也罷。”

若是換做以前,謝三可不會如此意氣用事,大抵也是這次損了面子,格外沒有耐心。

“當初咱們幾家之所以會從中拉攏這些人,不外乎勢單力薄,如今紅幫之事還未解決,老夫覺得還是不宜節外生枝。”

謝家雖是領著頭,到底其他幾家也不是完全不管事,丁家的人才會如此說。丁家這次的來人是丁家十三爺,丁華東。

看似排行很低,可若按輩分來算,還比謝三高一輩。

柯家的一個老頭子也點點頭,看來和丁家是同樣的意見。

耿千戶見謝三臉色有些不好,忙從中插言道:“現在說他們做什麼,現在該說的是這事怎麼解決。事情到底報不報上去,報上去該怎麼辦,不報上去又該怎麼辦。”

一提這茬,所有人都不說話了,而是看向了謝三。

他們這些人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在浙江隻手遮天。

大昌行省乃是三司行政,其上又有巡撫和總督。三司分別是都指揮使司、承宣佈政使司與提刑按察使司。

其中都指揮使司分管一省衛所軍務,對上聽命於兵部;提刑按察使司負責監察司法的,聽命于刑部;而承宣佈政使司,主管一省民政,直接對應六部。

巡撫和總督又分短駐和常駐,隨著改朝換代慢慢沿革,巡撫已經成為了每省常置,而總督則是因地制宜。像分管浙江軍政大權的總督乃是閩浙總督,不光管著浙江一帶,還有廣東。

“裴總督被召回京述職,我估摸著這閩浙總督莫怕是要換。”謝三沉吟一下後,道。

聞言,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好了,要知道打通一個關節可不只是說說而已,每年要往上進貢多少銀子,才能保一方太平。

裴克儉的態度一直不明,不過卻也沒有拒了他們的銀子。沒有拒就是默認,也是代表會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是鬧到上面去,都會視若無睹。可若是鬧大了,隨時都會翻臉。

一般所謂的‘大人’,都是這般行事,做人做事滴水不漏,好處沒少收,責任不多擔。可這樣的情況,已經算是極好了,總比那些連你的銀子都不收的人,那才要讓人心驚膽戰。

再換一個來,會是什麼樣,誰也不敢說,那以後這門買賣到底還能不能再做?

即使不能做,也要做,若是沒有這點兒狠氣,沿海的一帶的海商們早就該死絕了。所以謝三很快就換了一副臉色,沉著道:“京中那邊的情況,我會密切關注。至於這邊的事,還是能瞞著就瞞著吧,那些大人不會願意下面人給自己多找事,往上報只會橫生枝節。”

也就是說不往上報了?

這想法迎來丁家等人的一致贊同,做商人的就沒有幾個願意和官打交道的,因為每一次打交道就代表要脫幾層皮。

可這事卻讓耿千戶有些不悅了,他衛所裡死了不少兵士,這可不是死雞死鴨,死了也就死了,死了人是要往上報的。

到時候怎麼報?

還有戰船,一艘直接沒了,另一艘就算還在,也是滿目瘡痍。這些東西可不是蘿蔔白崧,說處理就能處理的。

耿千戶將這些事道出,迎來一眾人的面面相覷。

最後還是謝三拍了板:“報還是要報的,就看怎麼報,不如就照以往慣例來吧。至於戰船,也不是不能再造,這筆銀子就由我們各家出。”

聞言,耿千戶當即不做聲了,倒是丁家等人卻說要往上稟報,得了上面的話,才能決定。

不過稟不稟,這事也就這樣了,除非打算接下來的生意不做了,估計誰家都捨不得。

如此以來,今日該商議的事,差不多也算是商討完了。如今接下來該做的就是善後,例如那些沒拿到貨的夷人那邊該如何交代。還有就是經此一事,以後務必還要防範紅幫再度來襲,各種安防準備都是要做的。

不過這些事也不是一朝一日能完成,只能後續再做商量。所以說這海盜真不是東西,隨便進來攪合下,就能攪合壞許多事情。

就在這時,一個兵卒匆匆進來稟報:“大人,那姓薛的知縣來了,吵著一定要見你,我們怎麼都攔不住。”

“他來做什麼?”謝三和耿千戶面面相覷。

之後在謝三的示意下,耿千戶打算見見薛庭儴,至於丁家這些人則避開。

堂中空了下來,謝三也避去了隔壁,薛庭儴很快就被引進來了。

還沒站定,就聽他道:“怎麼?就耿大人一人?我明明聽下面人來報,幾家商行的管事,可都來了定海後千戶所。”

這話裡的意思可就多了,耿千戶面色一陣陰晴不定,方堆著笑道:“薛大人是在說那幾個商行的管事?他們倒是在衛所中,只是本官覺得沒有薛大人重要,便將他們丟下了,還不知薛大人找他們何事?”

“當然有事,事不小,你最好將他們叫出來。”

見狀,耿千戶也不好改口,只能命下屬去請人過來,又招呼薛庭儴坐,讓人與他上茶。

謝三等人很快就到了,耿千戶正想從中說點什麼緩和氣氛,就見薛庭儴站起來道:“閒話我也就不說了,本官事務繁忙。這次出了倭寇劫貨之事,別的也就不提,定海工會的人也死傷不少,這些撫恤安撫之事你們各大商行需得負責。當初用工之時便說過了,如若你們還有什麼不明,可看看當日簽署下的那張契書。”

“這——”

一聽說當時簽了契,契上有撫恤之說,所有人都沒有什麼印象,也是這些都沒有經過他們的手。

可很明顯今天這個薛知縣來此,就是為了撫恤之事,知曉此人雁過拔毛的性格,指望縣衙出面是不可能了,索性都是些小錢,幾家也沒人會在乎,便都點頭答允下來。

也是非常時期,不願節外生枝。

“還有這次倭寇肆掠,不知耿千戶打算如何處置?本官作為當地父母官,此事是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本官打算先報給府衙和都指揮使司,定要嚴厲打擊這些作惡為害老百姓的倭寇!”

這邊薛庭儴說得義憤填膺,那邊耿千戶和謝三臉色都不好了起來。

他們所有都算到了,唯獨沒算到還有個薛知縣。

按他們慣性思維來想,主要的就是上面,重點也是上面,而一個七品小官自然不是上面之列。可偏偏此人就像是那攔路的門檻,看似不起眼,也引不來多少注意,可每次從那門前經過,若是一個不注意,總會被他絆一下。

如今,不就來了!

兩者的想法明顯互相抵沖,這薛知縣到底想幹什麼?

這話自然不該由謝三等人來說,畢竟目前他們的身份不過是個商行的管事,要說也該是耿千戶。

耿千戶看了謝三一眼,在對方的示意下,才皮笑肉不笑地對薛庭儴道:“薛大人真是年輕不懂事啊,這種事怎麼能往上報。”

“不往上報,那你們打算如何辦?被劫了就劫了,死人了也就死人了?”

這話明顯是在眾人心口上插刀,尤其薛庭儴那表情那語氣,簡直就是在說眾人是個冤大頭無疑,只差赤/裸/裸的嘲笑了。

耿千戶僵著臉皮,道:“薛大人大抵還不懂官場上的一些規矩,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百戰百勝不如一忍,萬言萬當不如一默?你新官上任不久,治下便出了這種事,若是報上去,不利於考績……”

薛庭儴打斷了他的說辭:“本官的考績不重要,本官既作為當地父母官,自當以老百姓的安危為首要。這些倭寇張狂無忌,竟敢來犯我大昌邊境,傷我治下老百姓,劫我治下商戶的貨物,本官勢必不能放過他們!

“還有耿大人,虧你乃是行伍出身,竟如此膽小怕事。什麼百戰百勝不如一忍,萬言萬當不如一默,本官雖乃是一介書生,但也恥與你等有這種想法的人為伍!”薛庭儴一擺衣袖,一副不屑鄙夷之態,可把耿千戶氣得,鋼牙都恨不得咬碎了。

這兩日發生了這麼多事,個個都是精疲力盡,心累不已。耿千戶被這般唾駡,也失去了與之周旋的心態,索性挑明瞭說:“薛大人你到底想做什麼?本官不信你不知道這買賣見不得光。既然見不得光,自然不能往上報,你執意要往上捅到底是為何意?你若是有什麼話就明說,不用如此兜圈子。”

這是當薛庭儴又想開訛了。

不光是耿千戶一人這麼想,其他人都差不多如此,看著薛庭儴的目光充滿了厭惡。

“原來耿千戶也知道這買賣見不得光啊!”薛庭儴哈哈一笑,總算是挑明瞭?

這話說得太刺人,將薛庭儴領進來的陳百戶當即暴起:“姓薛的,此地可不是你定海縣衙,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嘖嘖,這主人還沒說話,狗倒是吠上了!”薛庭儴連連嘖道。

“你——”

耿千戶使勁地擺了下手,制止了陳百戶,才陰測測地對薛庭儴道:“薛大人不愧是個讀書人,牙尖嘴利得厲害。可你要知曉咱們這些做武將的可沒讀過什麼書,尤其本官這些屬下,個個大字不識一個,也不通什麼大道理,若是被薛大人挑動得失了控,到時候發什麼事,本官可就不能保證了。”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薛庭儴哂然一笑,撣了撣衣袖,道:“沒想到耿千戶如此經不得玩笑,我聽人說行軍之人素喜玩笑,原來都是騙本官的。既然如此,本官索性就挑明瞭,這定海縣既然是本官的治下,本官又是這裡的地方官,就容不得以後再發生那晚之事。

“千里為官只為財,本官銀子想要,但小命也想保。本是想來和耿千戶商議一二,是不是上報都指揮使司那邊增添些援手,可耿千戶又說不宜上報。既然如此那本官打算就地招募些民壯,再多造幾艘戰船,總是不能再發生倭寇在海上打,我們站在岸上連邊都夠不上的窩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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