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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養小首輔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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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假面的盛宴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8-26 15:52:34 来源:搜书1

==第十九章==

因為鄭裡正這番話,何喬兩個秀才的目光都**在薛庭儴的臉上。

他們自然不懂這其中端倪,只當鄭裡正突然提起,是不是其中有什麼隱晦。畢竟來之前他們都知道,這是同一戶人家兩個子孫的比試。

比的是學問,比的也是前程。

都是寒門出身,他們當然知道身在農家想要讀書有多麼難,所以之前薛庭儴說薛氏一族在安身立命的同時,一直不忘培養家中子孫,喬秀才才會大加讚賞。

因為他知道這件事看似微不足道,實則對農戶人家來說太難了,能有這種靠讀書來改變自身命運想法的人家又有幾個。

可以這麼說,鄉下寒門出身能身負功名者,無不是經歷大磨難,起點比旁人低太多,要花費無數力氣才能趕上他人,而同時他們還要面對各種競爭的殘酷。

這種競爭不光是同窗之間,同考之間,更是同宗族之間,甚至是自己的親兄弟。

成則海闊天空憑魚躍,自此不是一般人,敗則放下書卷拿起鋤頭,一輩子臉朝黃土背朝天。

就是因為瞭解這種殘酷,所以二人不免多想,是不是此子故意說弱自己學問,就是想拉著兄弟降低出題的難度。可這卻是一把雙面刃,畢竟學業落於他人,本身對自己就是一種不利。

這些念頭只發生在頃刻之間,而因為何秀才與喬秀才的突然關注,薛青山更是眉心一陣狂跳,生怕薛庭儴又口出什麼驚人之語。此時他已經顧不得去想,為何薛庭儴竟知道解經之說,也渾然忘了自己之前打的主意正是薛庭儴不明經義,自己兒子勝過他將是不費吹灰之力。

包括薛族長也是如此,族裡發生了什麼不能見人的事,也就僅限是族裡,若是大庭廣眾之下鬧出來,可就有些難看了。

兩人的目光像似帶了針似的,焦灼在薛庭儴的臉上。哪知他卻是靦腆一笑,道:“小子年幼時體弱多病,不免落下了些。”

薛青山忙陪笑道:“正是如此,不怕兩位前輩見笑,我這侄兒倒是天資聰慧,就是身體弱拖累了學業。”

薛族長也點頭附和。

旁人俱不知這是鬧哪一出,只是睜眼看著。只有鄭裡正似乎意識到其中有什麼不妥,可他也說不上來具體,只能保持沉默。

何秀才和喬秀才又是一番互相謙讓後,最後還是以何秀才為主。坐在上首的他對薛庭儴道:“既然你還不通經義,超出你所學範圍,未免有些失了公允。你二人尚且年幼,正是打熬基礎之時,便考考你二人基礎吧。”

聞言,薛俊才雖有些失望大材小用,錯失了自己表現的機會,卻也心生不屑。

不考經義,那薛庭儴也不是自己的對手!

何秀才手捏鬍鬚,略微沉吟後,道:“朱子有雲:學之大小,固有不同,然其為道,則一而已。是以方其幼也,不習之于小學,則無以收其心,養其德性,而為大學之基本。你二人便各自默一篇《弟子規》吧。”

兩人都沒想到第一題竟然是默《弟子規》,要知道《弟子規》乃是蒙學之初所學,全篇不過只有一千來字。除過總敘,共分為入則孝、出則悌、謹、信、泛愛眾、親仁、餘力學文七個篇章。

每個篇章都不長,三字一句,合轍押韻,朗朗上口。列述了弟子在家、外出及待人接物等應該恪守的種種規範,是童蒙養正、敦倫盡分,閑邪存誠,養成忠厚家風和對照自我的經典。也恰恰應證了何秀才之前所言的,學之大小,固有不同,然其為道,則一而已的道理。

已經有人準備了方桌和筆墨,每人一張桌案置於堂前,甚至連墨都幫著給磨好了。

兩人來到桌前,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提筆書寫。

隨著兩人急筆狂書,嘈雜聲漸漸淡去。哪怕是鄉下人不懂什麼大道理,也知道讀書人做學問時是不能打攪的。

這對薛庭儴來說並不是什麼難題,因為他僅只有一本書,所以對於這些蒙學所學過的東西,都是花過大力氣背過。

不光是背,還要牢記,這樣在學堂上被提問,方能對答如流,因為他根本沒有參照物。

沒有書,卻勝過有書,因為這些都是刻在腦子裡。尤其自打做了那個夢以後,為了怕記憶被影響,他曾在腦子裡將自己背過的書,來回默了無數遍。

薛庭儴奮筆疾書的同時,也對這何秀才有一絲改觀。

他能看出對方出這麼出人意料的題,並不是對方刻意放水,而是想打個出其不意。因為這弟子規對讀書人來說太淺顯了,初蒙學時便學過,可恰恰是學過便扔過。

除了初蒙學之時,之後先生並不會考這些東西。可能是考三字經,甚至百家姓,千字文,也不會是這弟子規。

薛庭儴甚至有些等不及想看薛俊才的反應了,也許對方能大致將這篇文章記下,可能否千餘字通通記下,且一字不錯,順序不錯?且何秀才讓默這弟子規,恐怕也不只是默下,應該還應了小學中‘書’之一說。

僅憑自己的字,就足以勝過對方了。

誠如薛庭儴所想,起初薛俊才確實起了輕視之心。他甚至覺得這何秀才腦子是不是有病,竟然考《弟子規》。

這弟子規誰不會?入學之初便是要學的。可真默了下來,他才發現自己好像真沒自己想像中那麼會。

謹為去之後,是親愛我,還是身有傷?要知道這弟子規可不像其他文章,還能承前啟後,互相印證,前面錯一句,後面一段都會錯。

薛俊才越默心裡越煩,總覺得自己是不是默錯了。若是有人提問,他自然可對答如流。可默,還是一字不錯的默!

起先,他下筆如飛,之後卻越來越慢,甚至到了提筆不下,明顯就是不確定自己的記憶有沒有出錯。

反倒是薛庭儴從一開始就是不疾不徐,此時依舊是不疾不徐的寫著,但能看出他筆勢十分連貫,幾乎沒有停頓。

上首處,喬秀才目含感歎地看了何秀才一眼,一點都沒有掩飾自己的吃驚。對下面的情形,他自然盡收於眼底,也不得不讚歎何秀才的心思巧妙。

何秀才微微一哂。其實他會出這種題,不過是就是想人出錯,這是一種很微妙的心態,萬萬沒想到竟會因此得到喬秀才的折服,讓他頗有幾分得意的同時,也對自己的靈機一動,感到十分自豪。

他撫著鬍子,淡笑道:“兩位小友不用著急,有一炷香的時間,足以寫下了。”

一炷香寫千餘字,貌似倉促了些,但可默寫弟子規這種淺白的東西,只要抓緊一些,也不是不能寫完。

可那是之前,此時聽到有人提及時間,薛俊才不禁更急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他不停地去看那柱香,因為看得太過頻繁,讓他的速度更是慢了。

“好了,時間到。”

隨著話音落下,薛庭儴大筆一勾,放下了手中的毫筆。

薛俊才並沒有動,直到有人去了他身前,才發現他整個人僵硬如石,竟是大汗淋漓,而面前的那張紙只不過寫滿了一半。

因為兩人是背著大門,而薛青山及楊忠都是陪坐在末端,並沒有發現這其中的蹊蹺。在他們的想法中,一篇《弟子規》再簡單不過,薛俊才怪異的樣子倒也引起兩人的側目,可他們依舊沒想到薛俊才竟是未能寫完

直到何秀才和喬秀才分別看過兩人的卷子後,互相對視一眼,由何秀才宣佈這一場是薛庭儴勝出。

薛青山詫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怎麼可能?”

同時下面和門外都是議論紛紛,似乎都不敢置信薛俊才竟然輸了。內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鬧。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村民們可不懂考的什麼,只知道秀才老爺說薛俊才輸給薛家狗子了。

薛俊才輸給了薛狗子?

這,這實在是太令人吃驚了,要知道薛俊才可一直是余慶村年輕一輩中最為出色後生,哪個提起他不是豎起大拇指。

“何前輩,喬前輩,這是不是弄錯了,一篇弟子規……”

何秀才用目光示意了一下,便有兩人上前將薛俊才和薛庭儴的卷子展開並持起,展示給眾人看。

就見其中一張宣紙上,字跡筋力豐滿,端正美觀。而另一張宣紙上,字寫得也不差,卻是虎頭蛇尾,越到後面越潦草,上面甚至有墨蹟點點。

“薛庭儴一字不差,卷面上無塗改墨蹟,乃是上佳的品相。而薛俊才並沒有默完,其中也有錯漏,所以這一場薛庭儴勝。”

“俊才!”薛青山詫異道,目中充滿了不可置信,他還想說什麼,卻被楊忠拉了一把。

薛俊才一直沒有抬頭,直到此時他才僵硬地抬起頭來,紅著眼睛看了薛庭儴一眼。

……

接下來是第二場,這一場就回歸到正常的考校功課了。

由何秀才發問,兩人答。

“求古尋論,散慮逍遙何解?”

“探求古人古事,多讀至理名言,就可以排除雜念,自在逍遙。”薛俊才上前一步,答道。

“孟軻敦素,史魚秉直。庶幾中庸,勞謙謹敕何解?”這句話是問薛庭儴的。

他微微一沉吟,道:“孟子崇尚樸素,而史官子魚秉性剛直。講的是做人要盡可能合乎中庸的標準,必須勤勞謙遜,謹慎檢點,懂得規勸告誡自己。”

“省躬譏誡,寵增抗極下一句是什麼?”問這一句時,何秀才並未看向兩人中的任何一人。

薛俊才還在發愣,薛庭儴已經答道:“殆辱近恥,林皋幸即。”

“罔談彼短,靡恃己長何解?”

這一次薛俊才沒有落下,忙說:“不要談論別人的短處,也不要依仗自己有長處就不思進取。”話音還未落下,他卻是臉頰發熱,不知是羞惱還是自慚。

“好!”何秀才擊掌一下:“答得都還不錯。”

忽然,他又道:“水榭。”

薛俊才愣了一下,薛庭儴目光閃了閃,答:“山齋。”

聞言,薛俊才方反應過來,何秀才這是在考對子。

學童未入大學之前,除了基本的三百千千,還要學《聲律啟蒙》、《龍文鞭影》、《幼學瓊林》、《增廣賢文》等。

而其中像《聲律啟蒙》、《龍文鞭影》,便是教授學童懂得聲律規則,及排比對仗。在學習平仄切韻的過程中,同時開始瞭解和掌握詩韻,並習得大量的詞彙和古人典故。

時下有這麼一種說法,蒙學過的的學童,沒有幾個不會對對子。

尤其是這種簡單的對子和對聯。

在連吃了兩次虧後,薛俊才明顯學聰明了,幾乎是何秀才方問罷,他不再等候觀察是問誰的,便搶先答了出來,以至於薛庭儴連著幾次都沒能搶答成功。

看得出薛俊才學業學得不錯,何秀才出的對子,幾乎沒有他答不上的。

“老夫最近因心生感歎,偶有所得,得出一上聯,至今未能得到合適的下聯。此番說來考考你二人。對你們如今來說,可能有些太難,但嘗試一下也無妨。”何秀才收回目光,看向喬秀才:“喬老弟若是有興趣,也可以試一試,以解為兄多日冥思之苦。”

喬秀才微微一哂,知道這是何秀才生了較量之心。

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附近幾個村裡,就他和何秀才考中了生員。何秀才在外頭的名頭一直不顯,會心存比較,他也能理解。

“何兄但說無妨。”

何秀才一撫鬍鬚,道:“一人是大,二人是天,天大人情,人情大過天。”

薛庭儴目光一閃,眼神在上首兩人的臉上劃過,又落在薛俊才臉上。見其低頭做沉思狀,他便也垂下了頭。

堂中一片寂靜,都不敢出聲,怎麼也想不通明明是考校兩個小的,怎麼這兩位也對上了。

忽然,一聲清脆的擊掌聲響起。

就見喬秀才撫掌道:“雙木成林,三木成森.森林木茂,木茂林化森。”

薛庭儴暗忖:其實這對子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平仄對仗都不難,難的是化字。

何秀才的一人化為大,二人化為天,其後對仗兩句有畫龍點睛之效。而喬秀才用雙木成林,三木成森對之,可謂是絕佳。

其實他也對上了,在喬秀才之前,只是清楚這一題主要考的並不是他和薛俊才,才會默不作聲。如今喬秀才既已對上,他自然也就不用怕專美在前,畢竟追根究底,考得還是他和薛俊才二人。

他抬起頭來,道:“小子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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