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女歸來,傅品言出城十里相迎,一家人返程時,還沒走出一里地呢,他就消停了下來。
雖說小別勝新婚,到底月餘不曾領教妻子的嬌,加之在馬車上,一簾之隔便是車伕……
將香汗淋漓的妻子放到一旁,傅品言先側轉過身收拾自己。
喬氏趁機也抓過帕子拾掇,搶在丈夫轉過來前穿好衣物。
「你看,裙子一點褶都沒有吧。」將兩人用過的巾帕塞到一旁,傅品言湊到妻子身前討好。
喬氏臉上紅潤未退,想到丈夫就是用這個借口把自己當成筍剝了個乾乾淨淨,大白天也不怕被外頭人瞧見,越發羞惱,嫌棄地推他:「一身臭汗,別挨著我,我嫌熱。」
「現在嫌我臭,剛剛誰抱著我不肯放的?」
傅品言笑看妻子,一雙含笑的眸子像汪了春水,裡面的溫柔思念喜歡不摻半分假。這麼久不見,喬氏也想他啊,一時忘了與他鬧,就那樣軟綿綿靠在榻上,與丈夫含情凝望。
望著望著夫妻倆又一起剝了次筍。
「總算知道你為何迎出來這麼遠了。」喬氏慵懶地靠著背墊,一邊輕搖團扇一邊用小腳點了點傅品言胸膛,嬌聲罵他,「連這個都算計好了,傅大人果然老謀深算。」
傅品言抓起她腳親了親腳背,繼續給她捏腿,聲音已經恢復了平穩,「還不是為了你好,待會兒下車時走不動路,在孩子們面前丟人的可不是我,來,換那條。」
喬氏笑吟吟抬起另一條腿搭在丈夫膝蓋上。
傅品言從上到下來來回回幫她捏,消酸解乏,額頭鼻尖兒出了細汗。
喬氏便將團扇對準他扇,輕聲細語把京城那邊大事小事都說給丈夫聽。傅宸梁通封官之事傅品言都已經知曉,倒是慶國公府女兒被欺負妻子沒來及寫信告訴他,此時聽了,臉色立即難看下來,幸好手上力度沒受影響。
「剛剛等你們的時候,碰到他們了,世子還下車同我說話。」傅品言仔細想了想徐晏的態度,再有妻子回來路上與郡王妃的相處情形,歎道:「世子是個好的,品貌都與咱們濃濃相配,可惜……」
喬氏點頭附和,提到品貌,忽的想起一事,「上次信裡跟你說,正堂跟肅王攀上了交情,後來我們去寺中上香,竟然遇見了安王肅王兩位殿下。你不知道,那兩位才是真正的人中龍鳳,世子到了他們面前,也要略遜一籌。」
傅品言笑道:「我也見過兩位殿下。」
喬氏瞪大了眼睛,不信。
傅品言道:「當年皇上欽點我為探花時,兩位殿下都在旁邊,確實如你所說,有仙人之風。」
喬氏愣了愣,隨即明白,丈夫是打趣她呢,就算那會兒見到了,兩位殿下都是小孩子,看得出什麼仙人之風。狠狠瞪了丈夫一眼,喬氏不再給他扇風。
傅品言也不計較,只道:「那兩位再好,也看不上咱們的身份,你還是別惦記了。」
喬氏抿了抿唇。
家裡女兒們什麼都好,就是她跟丈夫……
「身份高有什麼用啊,都是王爺,女兒真嫁過去,將來受了委屈咱們也沒法幫忙。」怕丈夫心裡不是滋味兒,喬氏歡快地道,「還是少渠那樣的好,人老實,又有本事,咱們宛宛嫁過去吃穿不愁,少渠若是敢欺負她,宛宛有兄有弟,一起上門護她去。」
傅品言笑著看她,俯身親了親她唇。
耍嬌時如狐妖來纏,溫柔時似花可解語。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
馬車慢慢停了下來。
傅容先下了車,接過弟弟抱著。官哥兒現在不輕了,傅品言怕女兒受累,將兒子接到自己懷裡。傅容趁機打量母親,見她衣衫齊整,唯有眼角眉梢被滋潤過的嫵媚饜足騙不了人,想到父母竟然在馬車裡那樣,饒是她上輩子嫁過兩次,也不禁臉紅。
她跟徐晉沒有一起出過門,自然沒有這樣胡鬧的機會。徐晏呢,除了剛成親那會兒貪吃,後來鮮少會在白日求她,傅容晚上膽子大些,白天男人不來求,她最多也就是逗逗他,不會主動相邀。
傅容一直牢記母親的話,晚上要盡量放得開,白日裡卻得矜持些,不能叫男的看低了。當然,如果男人死皮賴臉求個不停,該順也就順了,總之就是要讓男的覺得哪怕她順從了,也是他纏得太緊的關係,不是她輕浮。
如此的話,這次定是父親……
瞥一眼前面儒雅君子模樣的父親,傅容偷偷笑。
一家人在廳堂裡坐了會兒,各自回去歇息。
傅容腳步輕快地回了自己的芙蕖院,進屋後先撲到熟悉的床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
外面再繁華再好,都沒有家裡安心自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肆無忌憚。
所以傅容寧可回家,也不願自己留在京城,那個她有更多機會見到未來天子的地方。
一路勞頓,傅容先泡了個澡,換身乾淨衣裙,這才將院裡大小丫鬟都叫了進來。現在她院裡有梅香、蘭香、琴香三個大丫鬟,此去京城只有蘭香跟著,傅容不能虧待了另外兩個香啊,親自選了禮物。
梅香沉穩喜靜,旁的丫鬟閒時湊在一起討論衣裳首飾,她就喜歡伺候花草,也格外擅長擺弄這些,現在傅容想養什麼花都先詢問梅香的意思,再交給梅香安排種養之地,她只管偷懶賞花。
「這是我從京城花市搜集的新鮮花種,每樣花種旁邊都有個小冊子,專門教你如何照顧的。」傅容笑著將梅香的禮物送了出去。
這份禮物太合心意,梅香喜不自勝,看那些花種的眼神如看珠寶。
傅容接著問琴香:「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麼?」
在芙蕖院住了一年多,面對傅容琴香早已沒了當初的拘謹,大方道:「姑娘送什麼我都喜歡。」
傅容輕輕笑了,將一本尺餘長的大冊子遞過去:「這是鳳來儀今年新出的一批首飾樣子。」
說 實話,傅容對琴香一直都有些愧疚,上輩子她便發現琴香不是一般的心靈手巧,除了幫她做花鈿,她也會用手頭東西做些小首飾,都是便宜物件,勝在精巧別緻,院 子裡的小丫鬟們都喜歡去她那邊坐,希望能討到一樣。重生後傅容認了柳如意做姨母,跟顧娘子走得也近,意外從顧娘子那裡得知,她身邊的三個小學徒裡,琴香是 最有天分的。
也就是說,如果傅容沒將琴香討來,琴香很有可能繼承顧娘子幾分真傳。
傅容打算用一輩子的花鈿的,她離不開琴香,只能照著顧娘子那邊做首飾的用具給琴香買了一套,平時多搜集關於首飾工藝的書冊,盼她自學成才吧。
「姑娘對我們真好!」
琴香興奮得臉都紅了。鳳來儀每年都會出首飾樣子,顧娘子那裡擺了一櫃,她身份低不敢求借,現在呢,姑娘竟然特意送了她一本!
兩個大丫鬟都滿意了,傅容也十分高興,示意蘭香幫著把其他小丫鬟的禮物發下去。
簡直跟過節一樣,芙蕖院裡喜氣洋洋。
傅容歇了會兒,又領著蘭香出門了,去海棠塢找姐姐。
進了院子,卻見巧杏跟白汀站在樹蔭裡說話呢。
「三姑娘。」兩個丫鬟笑著喊人。
「我娘什麼時候來的?」傅容隨口問巧杏,看看正屋,心中生疑,母親跟姐姐的大丫鬟都守在院子裡,莫非兩人在裡面說悄悄話呢?
念頭一起,傅容也不等巧杏回話了,眨眨眼睛吩咐蘭香:「你們都在這兒守著,我自己進去。」
蘭香白汀沒有阻攔,巧杏急了,「姑娘容我通報……」
「巧杏姐姐再說一個字,我就告訴官哥兒你那有好東西。」傅容底氣十足地威脅道。
巧杏蔫了。
小少爺簡直是個小財迷,看到誰身上有他喜歡的,定要搶過去,害得她們幾個丫鬟都不敢戴別緻的首飾了,生怕入了小少爺的眼。
她不攔了,傅容悄悄進了堂屋,掀開簾子往裡看看,發現外間兒沒人,又壯著膽子湊到內室屋簾後偷聽。
「娘你想什麼呢?爹爹這一個月來早出早歸,每次回來都過來看官哥兒,沒你想的那回事。」傅宛看不慣母親胡亂猜疑,背轉過身道。
喬氏當然知道丈夫沒偷吃,一來車上丈夫的猴急樣跟表現就穩了她一半心,二來她身邊的丫鬟也將丈夫的行蹤都告訴她了,她只是想用這個提起話頭,好指點女兒婚後夫妻相處之道。
「我知道你爹爹沒對不起我,但他如何做是他的,我心裡也得有個數是不是?免得將來他真做了什麼,我還把他當好人看。宛宛啊,你也要嫁人了…………」
「娘別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提到嫁人,傅宛紅了臉,怕母親繼續拉著她說,急急往外走。
傅容暗道糟糕,趕緊退後幾步,裝作剛進來,「娘,你跟姐姐……啊,姐姐臉怎麼這麼紅?」
傅宛沒想到妹妹來了,摸摸臉,扭頭敷衍道:「沒事,熱的,出來倒杯茶喝。」
傅容識趣地沒有追問,心裡暗暗發愁。
姐姐臉皮太薄了,母親才開個頭姐姐就不要聽,這怎麼成?婚後夫妻倆過得如何,不能光指望丈夫一直老實本分,妻子也要用心維持才是。好比梁通,傅容還是很放心的,但萬一姐姐身邊又有不安分的丫鬟呢?
往茶水裡下.藥,趁男人醉酒……
傅容聽過太多丫鬟爬.床的手段了。
姐姐信任姐夫沒錯,但她不能太過信任身邊人,提前防備著,至少能避免姐夫被家裡丫鬟算計。
「姐姐,今晚我想跟你睡一屋。」傅容坐到桌子旁,拿起一個茶杯朝姐姐討茶。
傅宛也想妹妹了,一邊給她倒茶一邊道:「好啊,不過你要是說點用不著的,以後別想再來。」
傅容故作不懂:「什麼叫用不著的啊?姐夫的事算嗎?」
「不許你這樣叫他。」傅宛紅著臉低聲斥道。
傅容嘿嘿笑:「就差三個月了,提前叫也沒啥,只是姐夫若知道他在姐姐心裡屬於用不著的,怕是要失望了吧?」
「你,你別跑!」傅宛說不過妹妹,追上去要撓她癢癢。
姐妹倆一個躲一個追,喬氏靠在內室門口看熱鬧,看著看著紅了眼圈。
兩個寶貝女兒,哪個她都捨不得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