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女院的一系列變化,原本入學的儀式後是應當直接安排座次,下午便會上課。
如今安排了座次後,到一位劉姓的女師傅那裡做了登記,定下四人一舍,周若苒做了登記後,笑著同簡寶華說道:“你猜猜看,我剛剛看到了什麼?”
“邱瑩瑩和十公主一間?”
原本是興致勃勃,一下便怏了下來,“無趣,這麼快就猜到了。”
琅邪王氏所住之地並不在京都,而是在京郊西側往外走不遠的冀州,王清媛對簡寶華的話有些不解,歪了歪頭,“她們一間有什麼問題?”
周若苒見著王清媛感興趣,彎眸笑道:“十公主的性子不好相與,你覺得那個邱瑩瑩是服軟的性子?”
“自然不是。”說話的是左秀蓉,因為擔心結交不到好友,加上委實被邱瑩瑩的話有些傷到了,所以才露出那般的神情。
她素得父母的寵愛,就是容貌上與一般女子有些不大一樣,總是自我排解,做瀟灑的模樣,日子一久,性子也當然灑脫了些。
這會兒,揚眉而笑,“恐怕熱鬧著呢。”
左秀蓉笑起來的時候,更像是男兒了,讓周若苒一時看著有些呆了,心中更是可惜左秀蓉身為女子,若是男兒,今後定然是玉樹臨風一般的人物。
“是了。”周若苒笑道,“可有熱鬧瞧呢。”
王清媛也跟著溫和笑著。
熱鬧說了會兒話,眾人就散開了,簡寶華回了趟齊府。
齊府上下也都候著簡寶華,熱熱鬧鬧一塊兒吃過了午飯,簡寶華捧著茶盞就同齊家人說起了女院的變化。
“這是好事。”賀氏溫聲說道,“雖說苦了些,但也能學到真本事。”
外祖母也是微微頷首。
“我想。”簡寶華的手轉動著手中的瓷杯,澄澈的茶湯蕩起一圈圈的漣漪,“如此以來,我的妹妹也可以入女學了。”
簡寶珍啊……
齊家所有人的腦中浮現了她的面容,削肩細腰,容色楚楚,雙眸凝露,水一般的女子,怯生生如同她的母親似的。
“她的性子……去了不是什麼好事。”外祖母緩緩開口。
簡寶華溫聲道:“妹妹有她自個兒的想法,我若是說多了,反而不好。”
到底隔著一層,何氏溫聲說道:“若是入了女院,你作為姐姐,要多照看些。”
她需要自己照顧?
簡寶華心中這樣想,對舅母的話仍然是乖乖點頭。
女院儀式上的那本冊子內容,京都中人大半都已經知曉,簡寶珍原本就嚮往女學,自然也知道。
她定下了要去女院,也同父親說了,簡延恩只是沉默半晌說道:“那須得勤勉。”
簡寶珍對女院的執著與執拗他看在眼中,既然她魂牽夢縈便是那女院,如今也有了機會,那就試一試。
況且人若是多了,除了那些世家女,還有勤勉的小戶出身姑娘,簡寶珍也不至於過於艱難。
這是應下了?簡寶珍的心中狂喜。
簡延恩的應諾並沒有出乎簡寶華的意料,淺笑對簡寶珍說道:“就像是爹爹說得,妹妹需要日日勤勉。”
簡寶珍點頭,她不比那些已經入了女院的貴女。
如今既然有了希望,這幾個月定然要勤勉,好入那女院的。
誰知道簡延恩與簡寶華不曾說些什麼,不讓她去女院的,是她的娘親。
等到晚飯過後,肖氏留了簡寶珍,與她說話。
“寶珍,他當時的神情你也看到了,你去女院是不合適的。你的生父姓的是劉,不是簡,怎麼能入女院?……”
“……我也是為你好,你去了自己不自在,被人欺辱了怎麼辦?要有自知之明。”
“那些世家女眼高於頂,你的身份是受人詬病,定然是過得不好的……”
“你想學什麼,請的女師傅不能教你嗎?你先前同我說,師傅懂得許多,你長了見識……”
簡寶珍料到了肖氏的話,她端坐在紅木太師椅上。
雙膝併攏,一雙手交握放在膝頭。
肖氏絮絮叨叨,她雖然聽著,卻絲毫沒有被她話語之中的內容動搖。
“你為什麼不說話?我知道你的性子執拗,看上去溫溫柔柔和我一樣,其實內裡是有主意的,你是要上女院。算是娘求求你,不要去女院了好不好,你若是去了,你也讓寶華為難了,你讓她如何自處?”
旁的話她都已經料到,簡寶珍對肖氏的話只是沉默,一直到最後一句,她面色慘白,眼眶漲熱,唇瓣蠕動,“娘,你只想著她?”
“她是正經的嫡出大小姐。”肖氏細聲細氣地說。
“我難道不是?”簡寶珍低聲道,“我現在叫得是簡寶珍。”
肖氏原本就眼眶噙著淚,此時一眨眼就落下,紅了眼眶,她別過臉,用手帕擦了眼角,聲音裡也有些哽咽,“你命不好,托生在我肚子裡頭。”
“娘。”簡寶珍的淚水也落下,心中是被針紮過密密的疼,“我是命不好,這消息一放出,誰家不是想著自家女兒能有出息,去那女院。唯有生我的娘,不肯見我出息,不肯見我好。”
“不一樣的……”肖氏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你與她們是不一樣的。”
心中像是被重重石塊壓住,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因為她的生父姓劉,她是被肖氏帶過來的,這就是她的原罪。
“我不認命。”簡寶珍低低地說道,“只要有向上之心,只要勤勉,過了考核,都可以入女院,憑什麼我不可以。”
“珍珠……”
原本簡寶珍的淚水已經止住,聽到了肖氏的稱呼,心中的那點火被撩撥得旺盛,那胸腔之中的火烤的她眼發疼,淚水都乾涸,“別叫我珍珠。”
她霍然站起身子,居高臨下,看著肖氏,“我叫簡寶珍。”
她咬著唇,那火點燃了她的眸,“女院,我是一定要去的。”
肖氏愣愣地看著簡寶珍,繼而是淚水更加洶湧,“娘不是不想見你好,只是……你已經很好了,為什麼一定要入女院,你這是讓大小姐為難。”
簡寶珍聲音冷淡,“娘,是我簡家二小姐,她是簡家僕人口中的大小姐,而不是我的,她是我姐姐。”
她的聲音太過於清冷,讓肖氏愣愣地看著女兒。
一瞬間竟是覺得女兒十分的陌生。
簡寶珍對著肖氏行禮。
她總是覺得自己的儀姿比不過簡寶華,女師傅教了她禮儀,她終於行禮的時候少了心中的惴惴不安之感,簡寶珍覺得自己的動作優雅。
“我當真去了女院,姐姐一定是會照看我的。”
她含笑看著肖氏,肖氏的心中竟是升騰起一股子冷意,這冷意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娘,我先告退了。”簡寶珍退了出去。
打開門,深吸一口夜風微涼的風。
女院,她是一定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