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漆黑,寂靜無聲。
杜晏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連手指都不能動彈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甚至連收集資訊的方法都沒有。
這種情況下,杜晏也沒有太慌張,而是在把所有能獲取資訊的方法嘗試一遍之後,選擇了聯繫小捌。
“小捌,夢境世界的資料怎麼樣?”
小捌和杜晏合作那麼長一段時間,反應非常快,在發現情況不對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資料分析。
不過幾分鐘過後,小捌的完整回饋就已經來了。
“資料穩定,我們的確是進入了下一層夢境之中,這個夢境世界完整而且穩定,並非是混亂的夢境縫隙。”
杜晏眉頭微皺,問道:“那眼下這漆黑一片是什麼情況?”
小捌回道:“這就不清楚了,不過你是通過賀瑾進入這層夢境的,會出現在這個地方,證明夢境之主的位置離你不遠。”
杜晏聽完,沒有在多追問其他。眼下的情況不明,再多說也無益,看來只能等這個夢境中的邵凌恒自己找上門來才能得知真相。
只是在這被剝奪了視覺聽覺的一片漆黑中,時間著實變得有些難熬起來。
杜晏只能確定,這次自己大概又不是人,卻不知是變成了什麼。
在這種環境中,人的情緒很容易焦躁,為了防止自身情緒被影響,杜晏開始和小捌聊天。
“邵凌恒強制入睡之前,我說的那句我不是人,還真是把我坑得夠慘。”
一提起這事,小捌就有些心虛:“上一層夢境還是挺順利的……”
“呵。”杜晏冷笑一聲,“你是覺得發情順利還是覺得絕育順利?”
小捌沉默片刻,又說道:“你要相信夢境之主的腦補能力,之前難點在於接近賀瑾,現在夢境之主會主動過來,還算比較好……”
杜晏冷笑一聲:“我倒是覺得,變成一隻貓起碼還能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裏,比現在兩眼一抹黑好多了。”
小捌越聽越心虛,打了個岔說道:“現在這麼無聊,要不我放場電影給你解解悶吧?”
杜晏直接拒絕:“我都不是人了,還看什麼電影?”
小捌說道:“杜晏,我怎麼覺得你進入這一層夢境以後變得有些,嗯,毒舌?”
話音剛落,杜晏也反應過來,他此時是有些不對勁。
在沒有進行人物設定的前提下,他的性格怎麼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伯奇的血脈天賦是在進入每個夢境世界中,都會加強性格中的某個特質,以符合入夢之前杜晏設定的人設。
在上一個夢境中,即使是作為一隻貓,他的性格也是更貼近於冷淡到幾乎沒有情緒的謝晏。如此說來,這個夢境世界應該也是曾經經歷過,而非一個全新的夢境。
杜晏仔細把經歷過的幾個夢境都回憶一遍,倒是基本確定了這個性格的自己是來自於哪個夢境。
古代夢境中,刁蠻任性的長公主原晏。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杜晏突然聽到轟的一聲巨響。
整個密閉的空間似乎被人強行打開來,隨即便有火把照亮了整個室內。杜晏尚來不及去看那些闖進來的人是什麼情況,就從逐漸明亮起來的視線發現了自己此時的處境。
這是一個墓室,牆上精美的壁畫,墓室中央的巨大棺槨都說明了這一切。
只需一眼,杜晏就辨別出來壁畫上人物的服飾,棺槨的制式和花紋,都是來自于成瑜建立的王朝。
所以,這是什麼情況?這個夢境居然是成瑜死後的事情?
那具棺槨大得有些不合常理,看起來應該是合葬棺槨,加之冥殿的規模和棺槨的制式只有帝王才能使用。
杜晏完全可以合理推測出,棺槨中的屍骨應該就是來自于成瑜和原晏。
他的視線隨後又移到了闖進來的人之中,果然現在已經並非是成瑜存在的夢境世界。
來人雖說是皆是舉著火把,但衣服卻並非古代的款式,而是更類似於民國期間。
杜晏依舊是不能動,也不能出聲。
他就像是一個被禁錮在牆上的旁觀者,看著那些人闖入墓室之中,對著中央精美的棺槨嘖嘖稱奇。
“老大,這棺槨一看就價值不菲,裏面肯定有很多好東西。”
“廢了老子這麼大力,前面一無所獲,要這棺材裏還翻不出什麼值錢的玩意兒,老子非得一把火燒了這窮酸皇帝的屍骨不可。”
幾人應聲上去就動作熟練地要掀棺槨,杜晏眉頭緊皺,心中升起強烈的厭惡感來。
他不想讓那些人碰那具棺槨,也不想讓人打擾裏面人的安寧。
只是,他現在什麼都做不到。
就在這緊要關頭,槍聲響起,準備動手的幾人一頭栽倒在地。再然後杜晏就看著穿著軍裝的士兵從墓門處湧入,將此前的盜墓賊悉數制服。
一切歸於平靜之後,杜晏聽到外面響起行禮的聲音。
“督軍!”
果然是民國年間,杜晏才確定心中的想法,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進入墓室之中。
每個夢境世界的夢境之主,都是邵凌恒的臉為基礎,但是因為際遇和氣質的不同,每個人外形區別還是很大的。
杜晏一眼就認出,走進來的那個人是成瑜。
只是眼前的成瑜,穿著線條俐落的軍裝,穿著黑色軍靴,整個人看起來英武不凡。
他看著成瑜一步一步走過來,隨後停在了自己面前。
成瑜沒有說話,就這麼沉默地看著杜晏。
杜晏依舊不能動,也不能說話,甚至不知道成瑜看到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形象。
此刻的時光,彷彿穿越到許久之前,在原國宮殿的雪地之中。初見那天,成瑜也是這麼仰頭看著他。
就這樣不知過了許久,從外面進來的副官打破一室沉寂。
“督軍,那些人怎麼處置?”
成瑜這才如夢初醒,卻沒有移開視線,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動。
對於那十幾個人生死,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敢挖我成家祖宗的墳,直接拉出去斃了。”
他的聲音溫雅,說起話來不緊不慢,像是彬彬有禮的紳士。只是話語之中的淡薄,讓人知道這是一個手中握有無數人命的軍閥。
一旁的盜墓賊們一聽,全都臉色蒼白,戰戰兢兢地紛紛求饒。
士兵們對於他們卻沒有絲毫同情之意,押著他們就要拉走。
“等等。”
成瑜漫不經心地聲音再度響起,就在盜墓賊們臉上露出些許希望的時候,他又開口了。
“拉遠點,別髒了我成家祖先的墓。”
墓室之中,再度恢復平靜。
成瑜的視線終於移開,副官又開口問道:“督軍,那側殿裏那些陪葬?”
成瑜看了他一眼:“我成瑜還不至於窮酸到要刨祖先的墳墓發財,把山炸了,把盜洞填平,派些人看好這一塊地方,不要再讓盜墓賊進來了,知道消息的人都處理了。”
副官行禮接令,隨後兩人轉身,似乎準備離開。
杜晏還沒有什麼反應,小捌急了。
“杜晏,你想想辦法啊,這個是在墳墓裏,成瑜要走了可真完蛋了!”
杜晏也知曉現在是關鍵時刻,只是他現在不能動也不能說話,能有什麼辦法。
就在成瑜跨出墓室大門的時候,他突然回頭說道:“找個行家來,把那副畫帶走。”
杜晏愣住了,什麼?畫?
成瑜來的時候,為了防止墓室之中的東西有所損壞,便帶了這這行當的行家過來,方便及時修復。
現在他心血來潮要帶走古畫,倒是趕巧了。
古墓裏的畫卷都不能隨便移動,一個不好就會碎成豆腐渣。好在這幅畫保存得極其完好,也不知為何還新得像是剛畫好的那樣,連色彩都沒有褪去分毫。
即便如此,成瑜手下的人也不敢怠慢,輕手輕腳地把那幅畫給取了下來,用最好的檀木盒子裝了,準備拿到外面去給老師傅裝裱。
畫?
直到被取下,杜晏的視角發現了變化,他才勉強接受自己變成一幅畫的事實。
在檀木盒子被蓋上,視線重歸黑暗之後,杜晏才回過神來。
他冷冷淡淡地說道:“這次還真是連一隻貓都不如,貓起碼是活的,這次居然成死物了?”
小捌訥訥開口:“別,別這麼悲觀嘛,夢境之主可以改設定,說不定哪天你從畫裏面出來了呢。”
杜晏回答小捌的是一聲冷笑,在他看來情況並不怎麼樂觀。
在上一層夢境裏當貓的時候,起碼在自己手中還握有主動權,可以設法靠近賀瑾,並且通過各種潛移默化暗示賀瑾白貓和謝晏之間的聯繫。
而現在?
杜晏只不過是一幅畫,不能動不能說話,他該如何讓成瑜覺得這幅畫可以變成的活物,簡直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事情。
不管怎樣,杜晏此刻也只能作為一幅古畫,被帶出了墓室之中。
再次見到成瑜的時候,是在他的書房裏。
杜晏依舊沒能得到足夠的資訊,弄清楚眼前這個夢境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為何會變成了一幅畫,成瑜卻變成民國時期的人,並且依舊是同樣的臉同樣的名字。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看著成瑜每日清晨都會走進書房,怔怔看著自己許久,然後開始處理公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