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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妙這雙小手素來不喜閑著。待親完了,這掛在男人脖子上的手,便順勢摸摸他的臉,捏捏他的耳朵,而後睜著濕漉漉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問道:「不生氣了?」
陸琉道:「你今日來,就是為了這個?」小姑娘被他吻得滿面酡紅,一雙明晃晃的眼兒如含秋波,是說不出的嬌美俏麗。雖說方才是為了哄他,可陸琉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挺樂意被她這麼哄的。他心情頓時豁然開朗,俯身含著她的小嘴又嘬了一下。哪知今兒小姑娘的確熱情,也湊過來,在他的唇上親了一口,討好似的。
陸琉沒轍,又問:「剛才哭什麼?受委屈了?」
這語氣,仿佛是在同她說,誰欺負她了,只要她一開口,他立刻就擼起袖子去揍那人。
江妙搖搖頭,將事情一五一十同他說了。
陸琉聽了有些想笑。她以為是小孩子鬧脾氣呢?他倆定了親,她是他的未婚妻子,就算和她鬧脾氣,岳父岳母那裡,該有的禮數也要有的。他若是兩三年不回來,他總得親自去鎮國公府知會一聲。她不肯跟他走,他雖然生氣,也體諒她,總不能將她拴在褲腰帶上帶走吧?雖然他想。
江妙是認真反思過的,語氣堅定道:「你上回說咱們早些成親,你打算多早?」她喃喃道,「我三哥的親事就在八日後,怎麼說……也得吃了三哥三嫂的喜酒再走。而且,我……」她哥哥們都有了嫂嫂,她想說自己捨不得爹娘,可想到那晚她因為爹娘一口拒絕了他,現下剛剛將他的毛也捋順了,這會兒可不能再提這事兒了,免得又惹他生氣了。
陸琉總算是聽出來她的意思了。他以為她沒將他放在心上,可如今她都做到這份上了。那麼,他還有什麼好不滿的。他揉揉她的小腦袋,道:「去岷州的事情,我再緩半年。咱們的親事雖然急,卻也不想委屈你,這親事得好好的辦。日子定在五月初,三個月後,你再隨我一道去岷州。」
倒是比她想像的好多了。江妙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五月初的話,還有足足兩個月的時間可以準備。而且她和他成親後,在宣王府也能待上三個月,足夠她熟悉宣王府了再走,畢竟日後她是這兒的女主人。準備妥當之後,再同他一塊兒去岷州赴任,時間倒也充裕。該準備的東西,都可以提前準備。不過江妙明白,這半年時間,怕他最大的讓步了。
他這般有誠意,那她還計較什麼呢?江妙雙臂牢牢的摟著他的身子,點點頭道:「好。」
陸琉一怔,問道:「你真的願意?」她畢竟才剛及笄,先前說要等個兩三年才肯出嫁,如今竟這麼爽快就答應了。她今日這般示弱,他原本想告訴她,已經找到解決的法子了。只是既然她點頭了,那他沒道理不早點娶。
他托著她的腦袋往心口一按,道,「明日我就去鎮國公府,同岳父岳母商量。」
岳父岳母叫得還挺順口的。不過已經下定了決心,江妙自然也沒什麼好猶豫的。她又聽話點頭「嗯」了一聲。
今日她太乖巧,陸琉心下歡喜,又忍不住,低頭堵著她的小嘴狠狠吃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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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妙重新從鎮國公府的後門溜進去時,本就提心吊膽的,忽然見樹後竄出來一個人影,登時嚇得她往後退了幾步。待看清來人,江妙才上前捏她的臉,惱道:「叫你嚇唬人。待會兒我去告訴二哥,叫他好好管管他媳婦兒。」
薛今月玩性重,因她不是長媳,喬氏這個婆婆對她的要求也低些。而且喬氏見這倆孩子成親之後,二兒子每天的笑意都比往常多了,便也隨她去。這麼個活潑可愛的媳婦兒陪在兒子的身邊,兩人的性子正好互補,也算是一樁妙事兒。不過薛今月一聽江妙提江承許,立馬求饒道:「好妙妙,你可別……」想著方才書房裡的一同胡鬧,薛今月這會兒還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燙呢。
江妙努努嘴,往自個兒院子走,想著先前她同二哥的事情,便隨意問道:「我二哥哄好了?」
薛今月得意的挺了挺胸脯,腰板直直的,眨眨眼睛道:「二表哥最好哄了。」她當然不會告訴小姑子,自己在書房裡有多遭罪,翻來覆去的,全身都被啃遍了,而且二表哥竟然還拿著湖筆在她那裡……薛今月搖搖頭不再去想,只好奇的問江妙,「你呢?事情解決了嗎?」
薛今月雖然單純,卻也知道,今兒小姑子偷偷溜出去,肯定是去找宣王的。宣王這人瞧著挺可怕的,可她以前也覺二表哥很可怕啊,如今親近了,卻明白其實以前都是自己嚇唬自己的。小姑子比她聰明,肯定更會哄人呐。
江妙也沒瞞她,除卻二人親近的事情沒提,其餘的都同她說了。聽完之後,她這位二嫂嫂才驚呼道:「天呐,那就是說,我剛嫁進來不久,你就要出嫁了。」這語氣簡直要哭出來了,她死死抓住她的手道,「大嫂雖然好,可我同她總聊不上話題,覺得自個兒在她有些自卑,之後要進門的三弟妹,也是個端莊溫婉的,我就指望你了,妙妙,你……」
可是薛今月也明白,小姑子總歸是要嫁人的。
江妙道:「這不還有兩個月嗎?而且——」她眨眨眼,瞅瞅自家二嫂的肚子,道,「你若是閑得慌,那就趕緊和二哥生個娃兒,甭管是男娃還是女娃,只要有了孩子,你每天都不會閑著。」上輩子她二哥和二嫂沒有子嗣,這輩子如膠似漆,這一籮筐的小侄兒小侄女,可是早晚的事兒。
也算是個安慰吧。薛今月癟癟嘴巴,咬著唇沒說話。
瞧著她這副生離死別的樣,江妙也覺得好笑,可之後一想,出嫁後就不能像現在一樣待在家裡了,一時也有些傷感起來。她爹娘怎麼也不會想到,她會這麼早出嫁吧?就算看在陸琉年紀大了些的份上,最早的打算也不過是今年年底。
江妙道:「這事兒我只同你一個人說,你先別告訴別人,我二哥也不成。」
薛今月乖乖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只是這廂薛今月回了綴景院之後,捨不得這位好姐妹兼小姑子,獨自坐在窗戶邊愣愣的發呆。
江承許進來時,便瞧見素來活潑的妻子安靜的坐著,以為是誰惹得她不快了,趕忙過去,坐在她的身旁將其摟住,低頭問道:「怎麼了?」
丫鬟卷碧正從寶巾那兒接過送來的枇杷甜羹,曉得二少奶奶愛吃,跟小饞貓似的,便笑著端進去。哪知剛到門口,就從門縫間瞧見裡頭親昵擁在一塊兒的二公子和二少奶奶。
卷碧在江承許身邊伺候了整整三年有餘,最是明白這位二公子,平日裡只對寶貝妹妹才會露出笑容,至於旁人,那是一個溫和的眼神都極吝嗇的。可自打這位二少奶奶進門之後,二公子變得愛笑了。
卷碧瞧了一眼,便識相的抬手將門掩緊些,含笑退下,不去打擾這恩愛的小倆口。
裡頭薛今月沉默了一會兒,小手攥著衣角,自然不好說小姑子的事兒。畢竟她答應了不說的。可她知二表哥聰慧絕頂,她若是說謊,他肯定會好好教訓她的。
薛今月心下犯難,只覺得自己為何這般笨,若是能和小姑子一樣,有個聰明的小腦袋,哪裡會處處被二表哥欺壓?而且欺壓的時候,還對二表哥道貌岸然的話深以為然。待她反應過來,早已是為時已晚了。
江承許見她不肯說,心下有些不悅。他們是夫妻,還有什麼話不好說的?這個小笨蛋,莫非還想說謊騙他不成。江承許靜默不語,等著她自己挖坑,卻見這妻子抬起眼,面色羞赧道:「我方才去看大嫂了。大嫂懷孕了,娘每日都精心給她準備吃的,二表哥……咱們也生個孩子,好不好?」
江承許不是長子,子嗣上不像大哥那般有壓力,且妻子性子單純,比小她兩歲的妹妹更像個孩子,哪裡能當娘親照顧人?只是目下聽她期盼的想要孩子,江承許便覺得自己該努力讓妻子如願,自然不做他想,只摟著妻子往臥房走去。
薛今月將臉埋在自家夫君的懷裡,曉得待會兒又是一番折騰,只道自己太蠢,除了這個,竟想不出旁的法子來。
薛今月被江承許抱上榻,卻趴坐在榻沿沒脫衣裳,反倒面色憂愁的歎了一口氣。裡頭已經脫了褲子的人卻等得不耐煩了,才伸手捏著她的小腿直接將人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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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陸琉果真上門來了。
起初江正懋和喬氏還待這位准女婿客客氣氣的,可之後一聽登門的原因,臉色登時就沉了下來。
喬氏看了看自家夫君陰沉沉的臉,也覺得這婚期太急了,便道:「這……會不會太快了。」
陸琉明白當父母的心情,只稍稍透露近期興許會外放,江正懋和喬氏這才重新思忖了一番。
江正懋也明白陸琉和景惠帝之間的關係,現下他能主動放權,不由得對他多了幾分讚賞。權傾朝野並不是好事,這也是他先前不願閨女嫁給他的原因之一。如今閨女嫁給他,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就算去別的地方,遠離朝堂紛爭,日子過得清苦些,也無大礙。不過江正懋當然明白,閨女跟著他肯定不會吃苦的。
喬氏卻是捨不得。原想著,這准女婿已經二十有二,親事不能再拖,今年年底就將閨女嫁過去。可再怎麼急,也沒想過是五月就出嫁。她終是婦人,除卻不舍之外,只坐在一旁聽夫君的決定。
江正懋已經接受了這個女婿,現下這成親提前是有原因的,他一番考量,自然點了頭。
陸琉起身,朝著江正懋和喬氏拱了拱手,道:「伯父伯母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妙妙。」
江正懋同陸琉在前廳繼續說話,喬氏走了出去,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淚,方去錦繡塢將這個消息告訴閨女。
這廂江妙正拿著花澆給院子裡的花草澆水,小鹿長福繞著正在澆水的小姑娘跑來跑去,一人一鹿玩得頗為開心。
走在廡廊上的喬氏步子一頓,靜靜看了一會兒,才過去。
江妙聲音脆脆的喊了一聲「娘」,然後將花澆遞給了寶巾。她見自家娘親表情凝重,又知陸琉已經登門,想來是言明瞭成親的事兒。果然,她還沒問,便聽她娘親已經開了口:「……今兒宣王過來了。妙妙,你和宣王的親事就定在五月初一。」
她本就私下點了頭,這會兒也不想瞞著娘親,便道:「娘,我已經知道了。」
喬氏一怔,立馬反應過來,想來宣王此番前來,定然是同閨女提前知會過的。女婿如此尊重閨女的意見,喬氏哪裡還有不滿意的?
她捉著閨女的手輕輕拍了幾下,瞧著面前這張略顯稚嫩的小臉,微笑道:「娘能教你的都教了,以後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原本江妙已經做好了準備,現下一聽這話,登時就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