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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鹿江妙雖然喜歡,但是昨兒在明秀山莊聽那位叫芙蓉的丫鬟說,這小鹿可是長公主的愛寵啊。江妙摸了幾下,看著喬氏,詢問她的意思。喬氏原本就因為昨日長公主送的幾籃桔子有些犯愁,今兒又送來一頭活生生的鹿,的確是太奇怪了。
喬氏想了想,說道:「娘也曉得那鹿不好收下,可方才送來的那小廝說了,若是你不喜歡,就扔了,或者宰了吃鹿肉,別送回去了。」
小鹿昨兒還趾高氣揚的,如今好像是聽懂了喬氏的話,立馬諂媚的蹭了蹭江妙的手臂,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就這麼可憐巴巴的看著它。江妙瞧著,心都軟了。這小傢伙,居然這般有靈性。
江妙輕輕拍了幾下,安撫道:「你放心,才捨不得把你吃了呢。」
小鹿歡快的甩甩尾巴。
江妙沒養過小動物,如今突然來了一隻大的,倒是絲毫都沒覺得不適應。而小廝那番話,顯然就是長公主的語氣,未料送禮都是這般霸道的。江妙開心的沖著喬氏道:「娘,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養著吧,總不好拂了長公主的面子。下回若是有機會見著長公主,女兒親自感謝她。」
喬氏點了點頭,覺著事到如今,也只有這法子了。不過喬氏喜歡乾淨,素來不喜歡這些動物,瞧著閨女同小鹿走得這般近,略微蹙眉道:「別離這麼近,當心把衣裳弄髒了。」
江妙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哪有?小鹿很乾淨,娘你瞧瞧,洗得乾乾淨淨……」她摸摸小鹿的毛髮,笑吟吟道,「剛洗過呢,對吧?」
見閨女同小鹿有說有笑的,喬氏吩咐了一番,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下午的時候,喬元寶專程過來了。
喬元寶已經九歲了,穿著一身綠油油的錦袍,帶著一頂瓜皮小帽,個頭比同齡的男孩子略矮些,不過他生得唇紅齒白,眼眸明亮,雖不像幼時那般圓滾滾的,卻也小臉圓潤,算得上是個白白嫩嫩的小胖子。
江妙是見過他上輩子九歲時候的模樣,可比現在胖多了,這輩子,她可是督促他少吃點兒多運動,這才胖得沒這麼誇張。喬元寶看著江妙院子裡養的小鹿,喜歡的不得了,伸出小胖手摸了摸,沖著江妙興奮嚷嚷道:「小表姐,這是哪兒買的?元寶也想要。」
江妙道:「今兒長公主送來的,才不是買的。」
買不到啊。
喬元寶略略垂眸,卷翹濃密的眼睫像兩把小扇子,有些失望。他年紀雖小,卻也明白君子不奪人所好的道理,而且是小表姐的鹿,他就更不能向她要了。喬元寶越看越喜歡,暗暗握緊小拳頭,決定以後多來鎮國公府看小表姐。
江承諺也跟著過來了,瞧見自家妹妹和喬元寶一起拿著草喂小鹿,也上前想親近親近。哪知這鹿還是有脾氣的,怎麼都不肯讓江承諺親近。
江承諺惱得雙手環著手臂,嘟囔道:「不識趣。」
喬元寶洋洋得意,沖著江承諺道:「小鹿只喜歡我和小表姐,不喜歡三表哥呢。」
江承諺嗤了一聲,之後一雙眸子略略含笑,拉著喬元寶過來,神秘兮兮的對著他道:「你瞧那是什麼?撿起來看看。」
什麼呢?喬元寶眨了眨大眼睛,朝著離小鹿不遠處的地方,有一堆黑黑的東西,一顆顆圓圓的,小棗似的。喬元寶本就好奇心重,瞧著這堆東西,拿了一顆,然後屁顛屁顛跑到江承諺旁邊,舉高高問道:「三表哥,這是什麼呀?」
江承諺捂著大笑。
江妙原本是在喂小鹿的,待聽到自家三哥的聲音,才轉過頭看了看,瞧見喬元寶手裡拿著的東西,才知道她三哥又捉弄她這個胖表弟了。
喬元寶不明所以,跑到許嬤嬤面前問,許嬤嬤同喬元寶說了,這才趕緊將手裡的東西扔掉,氣衝衝朝著江承諺跑去算帳,胖臉擰成一團,控訴道:「三表哥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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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養了小鹿,江妙的日子過得愈發充實。這小鹿生得聰慧機靈,極通人性,曉得自個兒成了它的新主人,在她面前乖巧的不像樣子,可若是換做旁人,想要親近它,便會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驕傲模樣,就如那日她在鹿園看到的那般。
這一日,薛今月突然約了她一道去法華寺。
每回江妙出門,都是由三個哥哥陪同的,只是一道出行陪著太過招搖,所以都是輪著來的。這回本該輪到她三哥,可江妙出於私心,便讓二哥陪著。若是上回她透露的話她二哥聽進去了,這回就是最好的機會,若是像上輩子那般,等到今月都定親了,那可就太晚了。
兄妹二人先到了法華寺,二人在涼亭內等薛今月。
江妙坐在自家二哥的面前,瞧著自家二哥今兒一身靚藍色綾鍛袍子,戴著墨玉發冠,長眉入鬢,五官硬冷,身量頎長,氣質絕塵,儼然一副極出色的貴族公子哥模樣。今兒前來上香的小姑娘也極多,瞧著她家二哥,有不少小姑娘忍不住駐足多看一眼。這令江妙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
「妙妙。」
是今月的聲音。
江妙起身去看,瞧著穿著一身兒淺藍色素面妝花褙子、梳著雙平髻的薛今月走了過來。薛今月生得嬌俏可人,目下含著笑意,自然一副人比花嬌的模樣。
江妙白皙的小臉上也是笑吟吟的,待看到薛今月身旁的年輕男子,登時就笑不出來了。
薛今月身旁的男子,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穿著一身兒月牙白錦袍,生得高高瘦瘦,模樣斯文儒雅,面容白皙清秀,眉宇間滿是笑意,瞧著就是一副偽君子模樣。
江妙袖中的手一攥,心道:祁澄這偽君子怎麼來了?
可嘴上卻沒說什麼,畢竟人家小姑娘這會兒還中意他呢,她不能當著今月的面露出對祁澄的不滿。
薛今月走到江妙和江承許身邊,朝著祁澄介紹了二人,又朝著二人介紹道:「這是我祁表哥,剛好遇見的,祁表哥擔心我,就親自送我過來。」
江妙也客客氣氣,叫了一聲「祁公子」。
祁澄身為薛今月的表哥,自然是見過江妙和江承許的,只是每回瞧著江妙這小姑娘,都是看到她被三個哥哥護著,他都沒機會說上幾句話。祁澄面上斯文君子,可到了這般的年紀,也是嘗過男女之事的,目下瞧著面前這小姑娘明媚嬌美,一雙眼睛漂亮的像是會說話似的,心裡自然有些癢癢的。祁澄故意裝作不經意的多看了幾眼,忍不住想摸摸這張嫩生生的小臉,心道:嘖嘖,這張小臉,生得比他身邊這位小表妹還要好看。
江妙的眉頭蹙了起來。
薛今月卻沒察覺,只握著江妙的手,小聲道:「這幾日我娘親身體一直不大好,我就想替娘親求個平安符。我原本想叫你和阿璿的,但是你也知道,阿璿平日裡事情多,就咱們倆了。」
江妙道:「嗯,我也想替我祖母求個平安符。」
薛今月笑了笑,沒怎麼看江妙身邊的江承許,只轉過頭看著祁澄,說道:「祁表哥,這兒有二表哥在,你就放心吧。你朋友還等著,過去吧,不用再陪著我了。」薛今月的語氣乖巧懂事,個子嬌小玲瓏,加之她本就是模樣出眾的小姑娘,這副聽話的樣子,更加激起人的保護欲。
祁澄知道小姑娘好騙。而這位小表妹,心思單純,對他素來是言聽計從的,他需要攀上薛家這門親事,所以早就明白,她日後會是他的妻子。不過這小表妹,不需要他花什麼心思,就乖乖聽他的話了。在祁澄眼裡,這位小表妹哪哪兒都好,就是太死板——都要談婚論嫁了,都不曾給他嘗過一點兒甜頭。
今日,倒是個好機會。
在佛門清淨之地,做偷香竊玉之事,也算是一樁風流雅事。
祁澄心裡想著風流之事,面上卻笑容溫和,對著薛今月道:「沒關係,你從小就粗心,我不放心,就陪你一塊吧。」
這般的溫柔體貼,倒是叫薛今月的臉頰有些紅,她不敢看祁澄的臉,急急忙忙錯開眼,無意間撞上了江承許冷冰冰的眼睛。她一見他就害怕,這會兒表情一滯,瞬間就冷靜了下來,哪裡還有什麼羞赧可言?
薛今月忙走到江妙邊兒上,讓倆大男人跟在後頭。
越是看到薛今月在祁澄面前嬌羞,江妙的心裡越發不是滋味兒。可轉而一想,她二哥若是瞧見自己喜歡的姑娘在別的男子面前露出這副嬌羞的模樣,還無動於衷的話,那她就真的不幫他了——她不會讓今月嫁給祁澄,但也不會強行撮合她和二哥,這媳婦兒,還得他自己親自出手。
江妙同薛今月坐在前頭,倆小姑娘嘰嘰喳喳的,聊得很是起勁兒。
祁澄走在後頭,目光落在倆小姑娘身上,想好好逡視一番,可一想到身邊還有一個江二公子,便端出一番君子風範,目光直視,不敢亂看。
江妙同薛今月挨個兒大殿拜了菩薩,之後才到後院的客房休息。
江妙坐在窗邊的紅木雕平頭桌旁,接過寶巾手裡的天青色汝窯白瓷茶盞,吹了吹,問道:「今月呢?」
寶巾回道:「方才我瞧見薛姑娘好像出去了。」
出去了?江妙斂了眉,沒心思在喝茶。今兒在這裡遇見祁澄,純屬偶然,祁澄那傢伙,上輩子她是見過他翻臉不認人風流無度的模樣,也見過今月被這個混帳欺負後的委屈樣子,畢竟要令性子軟弱的今月狠下心和離的,定然是這祁澄做得太過分了。
江妙想了想,將嘴湊到寶巾的耳畔,吩咐了一番。
寶巾對江妙忠心耿耿,自然是姑娘吩咐什麼,她就照做,可這會兒聽到這個,倒是令她有些詫異。她翕了翕唇,蹙眉道:「姑娘,這樣……不好吧?若是被薛姑娘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
江妙卻道:「你放心,我就是為了今月。你趕緊去安排。」
寶巾福了福身,便過去安排了。
過了兩刻鐘時間,寶巾就回來稟告,道:「奴婢已經安排好了。」
江妙點點頭,跟著寶巾一道走了出去。法華寺她從小打到來過好多次,自然熟得很,主僕三人走到放生池邊的假山後,偷偷從縫隙中看。過了約莫半刻鐘,便見祁澄獨自一人過來了。
寶巾朝著寶綠對視一眼,而後朝著江妙低聲道:「姑娘,這位祁公子,果真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啊。」
方才寶巾想法子給這位祁澄寫了一封信,上頭滿是小姑娘仰慕翩翩佳公子,今日在寺中遇見,抑制不住激動之情,欲見面討教詩詞的內容。若是祁澄是正人君子,收到這等來歷不明表達愛慕的信,定然會不理不睬,可若是動了色心,想瞧瞧這位小姑娘,肯定會偷偷出來與佳人私會的。
祁澄手裡捧著一枝桂花,站在樹下等人,等了半刻鐘,就有人自身後用布團堵住他的嘴,而後將麻袋套到他的身上,最後扔到地上,一頓拳加腳踢。
被套在麻袋裡的祁澄發出「嗚嗚」的聲音。
正在揍祁澄的,是今兒跟著江妙和江承許一道來的鎮國公府的侍衛。江妙出門時陪同的侍衛,自然一個個都是功夫不錯的,這拳腳功夫了得,揍起人來也是實打實的。江妙並不是粗魯之人,可覺得,對於祁澄這種偽君子,甭說什麼,只管往死裡揍就成。
總算是出了一口氣。
江妙抿唇偷樂,一張小臉笑容洋溢。
瞧了一會兒,江妙便笑吟吟的轉身,準備回客房,哪知剛一回頭,卻看到處立著一個錦袍男子,正目光淡然的看著她,不知看了多久。
江妙登時就斂了笑,趕忙走過去,朝著他行禮:「王、王爺。」
陸琉看著面前小姑娘一副極乖巧的樣子,因她生得嬌小,眼睛又大又亮,這般乖乖巧巧的模樣,還真讓人覺著她是個文靜聽話的小姑娘。可前一刻,還像只小狐狸似的偷著樂呢。
江妙頭一回做壞事兒,就被逮個正著,有些局促不安。卻見陸琉仿佛沒注意似的,只隨意同她說著話,朝著客房的方向走去。
江妙一面回話,一面悄悄打量他的表情,見他果真與平日無恙,才確定他壓根兒就沒瞧見她派人揍祁澄。
江妙胸前一起一伏,長長松了一口氣。
雖說她同陸琉並無往來,可她好歹是鎮國公府的嫡女,若是被一個外男看到她這般粗魯的模樣,她的面子往哪兒擱啊?
走了一段路,江妙身上的緊張感漸漸消除。跟在江妙身後的寶巾和寶綠,也松了一口氣,畢竟這可是影響姑娘閨譽的事兒。
江妙嘴角一彎,像個極乖巧溫順的小輩,語氣尊敬的對著陸琉道:「王爺日理萬機,沒想到也有空來這兒。」
陸琉點頭「嗯」了一聲,輕啟薄唇道:「本王今日同元印大師有約,方才一道喝了茶……」說著,忽然停下了步子,漆黑狹長的眸子看了一眼身邊略略低頭的小姑娘,盯著她腦袋上的發旋,長輩般關心道,「……剛才那男子,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