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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寶有些不高興,撅撅嘴看著瑞王:「都說過了不許再叫我小胖子。」
年紀小些的時候喬元寶還沒注意,如今略大些了,自然知道生得太胖不大好。因著他比同齡的小少年胖些,書院裡已經有許多同窗愛嘲笑他了。
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的瑞王樂呵的笑了笑,沒說話,也沒答應。他叫順口了,哪裡能這麼容易改掉?而且,他本來就是小胖子呀。小胖子,小胖子。
喬氏見倆孩子投緣,也是欣慰,對上自家閨女投來的目光,這才道:「既然瑞王都這麼說了,你就出去走走吧。不過得記得早些回來,不許走遠了。」說著,又側過頭對著寶巾寶綠道,「你倆也不是頭一回進宮了,好生照顧著。」若是單單只有閨女,喬氏自然是不肯的,可畢竟有瑞王在,這宮裡頭,還不敢有誰敢得罪這位小魔王。
瑞王也拍拍胸脯,保證道:「夫人放心,本王一定會好好保護江姐姐的。」儼然一副小男子漢的架勢。
喬元寶也不甘示弱,分明是他的小表姐,要別人保護做什麼,忙道:「我也是,絕對不會讓人欺負小表姐的。」
江妙的心情原本有些沉重,瞧見這倆活寶,一下子就被逗樂了。難怪這段日子她胖表弟不向她訴苦了,這瑞王當真是個好孩子呢。
她跟著二人出去,走到殿門外,堪堪瞧見衛寶鈴進來。
衛寶鈴怎麼也說是景惠帝的表妹,今兒景惠帝大婚,自然得來的。不過衛寶鈴同景惠帝的事兒,整個望城都是無人不知的,今兒打扮得再如何的端莊貴氣,也掩蓋不住她臉上的落寞。瞧著眼眶紅紅的,仿佛才剛哭過呢。
她是站在霍璿這一頭的,目下見衛寶鈴不舒坦了,她心裡倒是舒服多了。甚至惡毒的想:若是日後進了宮,也這麼不舒坦就好了。
衛寶鈴同其娘親蘇氏朝著瑞王行了禮,之後一道進了殿內去。蘇氏轉頭一看,見自家閨女耷拉著臉,正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今日是大喜日子,就算心裡再不快,也不能表現出來呀。蘇氏黛眉一擰,覺著是自個兒把閨女寵壞了,忙拉到一旁偏殿,瞧著四處無人,才低聲訓斥道:「你瞧瞧,你這樣子像什麼?你若是不想來,現在就回府去,好好睡一覺,明兒就沒事了。」
哪裡是沒事了?
衛寶鈴委屈的緊,她的表哥娶別人為妻了,排場弄得這般大、這般風光。本來是屬於她的鳳袍嫁衣,如今卻穿在了另一個女人身上。而她呢?她要等到明年及笄,才能進宮當表哥的妃子。表哥分明喜歡的是她啊!
衛寶鈴看著蘇氏,喃喃道:「娘,我再同表哥去說說,讓他不要娶霍璿,成嗎?」
蘇氏氣得不行。雖說她從小就教育閨女,什麼事情都要最好的,穿得好,吃得好,嫁得男人,自然也要是大樑最舉足輕重的。可景惠帝登基這事之事,他們衛府沒幫上什麼忙,倒是這平津侯府和薛府,出了不少的力,先前還有人站在十一皇子這邊是,就屬他們這兩家最是立場堅定,後來魏王落敗,十一皇子登基,自然要論功行賞。可人家薛府是為了什麼?九公主自幼和薛府的嫡長子薛騰有婚約在身,自然得幫著十一皇子,平津侯府功勞比之薛府更甚,任何賞賜,都不及一個皇后之位來得誠心。
這一點上,蘇氏沒什麼好不服氣的。畢竟,若是景惠帝如今不是皇上,她這閨女想不想嫁,這事兒也說不準。
蘇氏好聲好氣勸道:「皇后你也打過交道,幼時同你關係也不錯,等明年入了宮,好好同她相處,別太嬌氣,到時候娘可幫不了你。」蘇氏知道自家閨女是個受不得委屈的,凡事非得自己佔便宜不可。可這宮裡頭,過得日子哪能如自家府上那般舒坦?
衛寶鈴難受極了,急得直跺腳:「那我要眼睜睜的看著表哥去睡那女人嗎?」
「寶鈴!」蘇氏的聲音都顫了起來。未出閣的姑娘家,竟然這種事情掛在嘴邊,若是被別人聽了去,那哪裡還有什麼名聲可言?蘇氏深吸了幾口氣,說道,「若是你再說出這種話,娘日後就再也不管你了。寶鈴,人家是皇后,待你明年入了宮,就算皇上再寵你,你也該低調些。」
這會兒衛寶鈴哪裡聽得進去?
可見蘇氏一副要氣壞了的樣子,也就閉嘴不說話了,而且,她也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太過粗俗。衛寶鈴鼻尖一酸,忍不住將小臉埋進蘇氏的懷裡,弱弱道:「娘,女兒知道了,日後女兒會敬著她的。」不過是敷衍蘇氏的話,心裡卻想著,等明年她入了宮,一定要讓霍璿看看,誰才是後宮真正的主人。
瞧著懷裡閨女的身軀顫抖著,委屈得抽泣著,蘇氏平靜下來,也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撫了撫閨女的腦袋。平心而論,若是她站在閨女這立場上,怕是今兒也沒法笑出來。
帝后大婚,饒是景惠帝崇尚勤儉,這皇家派頭還是要顧及的。走在長廊上,見高高懸掛的宮燈皆是嶄新喜慶,連沿途的花草,都纏上了紅綢喜帶,分明是晚宴,燭火卻照得整個皇宮猶如白晝。
瑞王手裡捧著一包栗子糕,邊上的宮婢欲替他拿,他搖了搖頭說不用,然後拿起一塊遞給旁邊的小胖子。
喬元寶習慣接過,想了想便問江妙:「小表姐要吃嗎?」
江妙瞅了一眼自家胖表弟手裡的栗子糕,搖頭道:「你吃吧。」這會兒宮裡人多,這偌大的御花園,也不曉得會碰到什麼人,她哪裡敢吃東西呀。
喬元寶哦了一聲,自顧自吃了起來。
不過——
江妙看著自己的胖表弟和瑞王相處和諧,還是挺開心的。至少以後她胖表弟被人欺負的時候,這暴脾氣的瑞王,肯定會幫自己的好朋友的。有些事情,就是要以暴制暴。說話不管用,拳頭就管用了。
三人在御花園吃東西散步,路過一處涼亭時,瑞王才伸手一指,興奮道:「是皇帝哥哥和堂兄!」他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喬元寶和江妙,道,「咱們過去瞧瞧吧。」
喬元寶素來崇拜陸琉,目下一聽陸琉在那兒,倒也真的有些想過去。他看看自家小表姐,小聲試探道:「小表姐?」
瑞王這孩子眼太尖,那地兒黑漆漆的,竟然也能分辨出是景惠帝和陸琉來。不過江妙是姑娘家,不好貿然過去,正打算找個由頭回去,卻聽那邊傳來一個聲音:「誰在那裡?」
江妙步子一頓,雙手交纏著,下意識覺著這回是跑不了。她施施然跟在喬元寶和瑞王的身後,走近後,果真見一身喜袍的景惠帝和陸琉站在那兒。桌上還擺著幾個小酒罈子。景惠帝孩子氣,這種事兒仿佛也不足為奇,加之今兒他娶得皇后不是心心念念的小表妹,心裡難免不痛快。這麼一來,她忍不住為霍璿抱不平,暗道這景惠帝當真沒眼光,怎麼偏生看上那衛寶鈴了呢?
她未多想,屈膝行了禮。
景惠帝有些喝多了,雙眼朦朧,澄澈乾淨,一張稚嫩的俊臉還有些孩子氣,儼然還是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孩子。他聽到江妙的自稱,這才怔了怔,問道:「你就是鎮國公府的姑娘?」鎮國公府只有一位姑娘,那便是長房嫡女江妙,這個景惠帝自然只知曉的。撇開幼時的事情不說,這段日子,江妙也是時常進宮陪他皇姐做繡活兒的。景惠帝倒是看到過他皇姐的繡活兒,繡得小鴨子也是像模像樣了。
江妙不知景惠帝為何這般問,抬眸看了看陸琉,便朝著景惠帝點頭道:「回皇上,正是臣女。」
瑞王也附和道:「是呀是呀,她就是惇兒說得漂亮的江姐姐。」
喬元寶轉頭看了瑞王一眼,笑了笑,仿佛是贊同他說自家小表姐生得漂亮。
瑞王撓了撓頭,跟著笑笑。
景惠帝到底沒太遲鈍,自然能明白,面前這個纖細玲瓏、美貌嬌小的姑娘,同衛寶鈴口中說得那個胖得過分的小姑娘不符。這位江姑娘,美得惹眼,只個頭略矮些,這臉頰兩側有些嬰兒肥,卻同胖完全不搭不上邊,饒是他欲替小表妹找藉口,也是尋不出來的。只是這于景惠帝來說,這事兒一樁小事罷了。不過,這也令他明白,原來他單純可愛的小表妹,並非事事都同他說實話的。
一時景惠帝的心情有些悶悶的。
江妙被景惠帝的灼灼目光看得有些發毛,只安靜的垂下眼,袖中的雙手攥了攥,不曉得這位少年天子的心裡在想什麼。
景惠帝這才反應過來,輕咳了一聲收回目光,待側頭看陸琉時,卻見自家堂兄面無表情。也是,他堂兄這性子,哪裡會專門糾正他對江姑娘的印象。他可是從來不會主動過問他的私事兒。景惠帝打了一個酒嗝,身子有些搖搖晃晃。
要倒下了,可離他最近的陸琉卻沒伸手扶他,一副任由他倒下的架勢。
得虧邊上的元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景惠帝。他是景惠帝身邊的貼身太監,也是能說得上話的,忙道:「皇上,皇后還在等您掀蓋頭呢,您看……」
景惠帝俊臉通紅,又連著打了兩個嗝。
這時陸琉才道:「送他去坤和宮吧。」坤和宮是皇后的寢宮。
元福曉得宣王是個能做得了主的,得了令,立馬點頭哈腰,然後喚來了暗處的侍衛,幫著將景惠帝抬到禦輦上,送到坤和宮去。
陸琉高高瘦瘦的一人,靜靜立在那兒,大晚上的,又不說話,影子落在地上,陰惻惻的,還是挺嚇人的。喬元寶側過頭瞅了瞅瑞王,意思是讓他開口說話。瑞王會意,忙道:「堂兄,那……我們就先走了?」他問了問,瞧著自家堂兄嗯了一聲,這才沖著喬元寶和江妙笑道,「咱們走吧。」
喬元寶和瑞王走在前頭,寶巾和寶綠在一旁替他們打著燈籠,江妙則走在最後頭。江妙也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陸琉肯定不會同她單獨說話。只是她剛轉身走了幾步,便察覺到身後男人的氣息逼近,在她耳畔低聲說了句:「待會兒過來,本王有話同你說。」
溫熱的氣息拂到她的臉頰,江妙的臉登時燙的不成樣子,他太大膽,她生怕前面的寶巾寶綠會轉過頭來瞧見,剛想說不要,便察覺到男人拍了拍她的翹臀,還輕輕捏了一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