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 慕晚醒過來的時候, 柳謙修已經起床了。她在床上滾了兩下,腰身酸痛,最後扶著腰從床上起來。穿在身上的寬大襯衫落下,蓋住了臀部,隻露了兩條修長的腿在外面。
她半垂著肩膀, 朝著廚房走去, 柳謙修正在做飯,留了個背影給她。慕晚過去, 從後面抱住了他。
昨晚兩人聊完後, 又做了一次,慕晚昨晚沒吃東西,今早覺得餓了。柳謙修在廚台前奔走,她像個小尾巴一樣, 在後面一甩一甩地跟著。最後,將三明治放進烤箱,男人回頭, 將她抱了起來。
慕晚雙腿盤在他的腰間,還不怎麼清醒,頭歪塌在了他的懷裡, 手指把玩著他襯衫上未扣上的扣子。
烤箱指針滴答, 廚房開了窗,透著濕潤雨氣的風吹了進來,讓戀人之間的愛意更為濃鬱。柳謙修伸手將她的發別在耳後, 低頭親了一下她的臉頰。髮絲搔著脖頸,有些癢,聞著烤箱裡傳出來的香氣,慕晚睜開眼睛,小聲笑了起來。
懶洋洋地轉過頭,看向窗外,外面灰濛濛的,像是罩了一層灰色的霧。高樓隱在霧裡,有種人間仙境的感覺。
她剛起床,有些卷得頭髮蓬鬆開,毛茸茸的頂著他的下巴。柳謙修低頭印了一個吻在她的頭頂,女人的身體更柔軟了,臉頰貼合在了他的鎖骨間。
「今天下午拍完戲,我們去梅家吃晚餐。」柳謙修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望著窗外說了一句。
懷裡女人愣了一下,抬頭看過來,眼睛裡閃過一絲慌亂和驚嚇。
「這麼快麼?」慕晚有些措手不及。
唇角淺勾,柳謙修垂眸看著她,道,「不算快,他們已經知道你了。」
因為他一直沉迷被她包養著的樂趣裡,只有慕晚自己不知道而已。兩人說話的功夫,門口傳來一聲貓叫。慕晚回頭,大頭領著中分和二筒在門口,正衝著他們叫著。
慕晚突然想起了什麼,問柳謙修,「星空的丈夫是誰?」
「懷荊。」
熟悉的名字,慕晚記得在財經新聞上聽說過他,如果當時她去許星空家裡,見到懷荊的話,肯定也一眼看穿柳謙修的身份了。
「你是故意不讓他出現在我面前的?」慕晚望著男人問道。
「不是。」柳謙修否認,烤箱傳來「叮」得一聲,三明治做好,他道,「只有最後一次是,前面確實有事情沒有碰到。」
陰差陽錯的,就一直瞞到了現在,也確實夠傳奇的。若不是看到梅遙知,並且她先前見過他,她估計還懵頭懵腦的。
過去的事情不再去想,慕晚從柳謙修身上爬下來,站在男人身邊,她小小的身體被裹在寬大的襯衫裡,一臉擔憂。
「那去見……見你的親人,我應該帶些什麼?」慕晚仰頭看他。
「他們什麼都不缺。」柳謙修耐心地回答道。
啊,也是,梅家這麼大的家族,想要什麼沒有呢?
慕晚仍然焦慮,她撓了撓毛茸茸的頭髮,繼續仰頭,問柳謙修,「那他們喜歡什麼樣的……就是,我打扮成什麼風格的?」
她話音未落,男人俯身一吻,吻在她的唇角,帶著清晨的清爽。
柳謙修慢條斯理地將她毛茸茸的頭髮整理明確,漆黑的眸子裡盛著淡淡的寵溺和笑意,道,「他們喜歡我喜歡的。」
「你就是我喜歡的。」
心尖兒像是涮了蜜,慕晚低頭,勾起唇角,耳垂泛了紅。都在一起這麼久了,該做的事情都做了,但他的情話,總能讓她害羞和心動。
今天沒有下雨,天一直沉著,霧在中午的時候散開,下午又起了厚厚一層。慕晚今天戲份不少,緊趕慢趕地拍著,也拍到了下午四點多才結束。
拍完之後,慕晚去了化妝間卸妝,化妝間內有幾個一起做配角的同行,慕晚還跟他們閒聊了幾句。
也不知道是她心理作用,還是事實確實如此,自從昨天確認柳謙修的身份後,慕晚感覺劇組的人對她都格外客氣。從導演開始,一直到製片、監製,甚至米瑜,雖然話依然說得直來直去,但比起以往好聽了不少。
昨天上午拍戲她還沒什麼察覺,只覺得有些不對,今天才全面感受到了。
這部戲的投資是柳氏集團下屬的一個公司,柳謙修戲做的挺足,一開始慕晚看公司名字,還不知道這是柳氏的。不過仔細想想,這麼一個小公司,能夠逼到沈氏娛樂撤資,肯定有什麼貓膩在裡面。只是當時她戀愛腦,完全沒心思想這些罷了。
拆掉假髮,慕晚去戲服室換衣服,進去的時候,碰到了米瑜。米瑜還有夜戲要拍,現在正在換衣服。因為是貼身的衣服,她自己在換,看到慕晚進去,她抬頭看了一眼,又低頭將肚兜後面打了個結。
「我不知道你在這裡。」慕晚看著她的紅肚兜,解釋了一句。
套了一層薄衫,米瑜沒所謂地說,「在這裡怕什麼,要說回避,也應該是我回避才是。」
從昨天慕青角色被截,米瑜就過來找她說了些意味不明的話。她在娛樂圈滾打多年,有著敏銳的嗅覺,或許昨天,或許更早以前,她就已經察覺到了。
兩人同公司,戲路不同,也不牽扯利益,話也說得明白。
慕晚笑了笑,沒有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掩飾,她只道,「也不能這麼說,這部戲你是主角。」
將薄衫穿好,米瑜沒有離開的意思,她坐在那裡,拿了根煙出來。女式香煙細細長長,夾在她塗了紅色指甲油的手上,畫面格外有感覺。
「你怎麼不做主角?」打火機「啪」得一聲響,米瑜點燃香煙,吐出白霧。
「我不喜歡被打擾的生活。」慕晚也坐在了旁邊,和米瑜閒聊,「我想安穩點生活,能拍戲,賺得錢夠花就行。」
「你不賺錢也夠花。」米瑜笑了一聲,細長的眉眼挑起,帶了些刻薄。但她沒有刻薄的意思,只是長相如此。
「那倒是。」慕晚厚著臉皮承認了。
享受到柳謙修提供的一切,慕晚並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她以前是為了掙快錢拍戲,現在則是享受拍戲。工作的同時,嘗試突破不同的角色,這樣人生也會變得多姿多彩得多。
「真是奇妙,世界上這麼多人,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想法。你一把資源,卻想做配角。而我人老珠黃,拼搏半生,想做主角卻一直是女二號的命。」米瑜低頭說著,又吸了一口煙。
「你現在是主角了。」慕晚笑道。
「謝謝你。」米瑜抬頭,看著她突然說了一句。
她說得認真,慕晚一愣,隨即明白,她搖頭,道,「瑜姐你不用跟我道謝。以前的時候,一直都是你有戲就帶著我,該感激的人是我。」
喉間一聲哼笑,帶著些慵懶和散漫,米瑜看著她,說,「倒是沒白提攜你,不是白眼狼。」
「那是。」慕晚也笑了起來,抬腕看了看時間,說,「我要走了,今天約了人。」
話已經說完,米瑜沒有多挽留,衝她揮了揮手,帶起一陣白霧。慕晚告別後,從戲服室推門出去了。
出了攝影基地,慕晚就看到了坐在車裡等她的柳謙修。她小跑著過去,糊了一臉霧氣,打開車門上了車。
她今天拍了一天戲,但絲毫沒有疲累的神色,上車系好安全帶,慕晚說:「先回家,我得換身衣服。」
柳謙修同意,發動車子離開了攝影基地。
坐在車上,慕晚回頭看柳謙修,問道,「你今天怎麼有時間來接我?」
平視著前方的道路,柳謙修安靜地回答,「想和你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一些。」
慕晚笑起來,剛剛小跑竄了一身的熱氣都被安撫下了些。她轉頭看著窗外,笑著說,「你是怕我緊張吧。」
她早上表現得確實挺緊張的。
車子停在紅綠燈口,柳謙修回頭望了她一眼,問道,「那你現在緊張麼?」
搖了搖頭,慕晚誠實回答,「沒有。他們都是對你很好的親人,所以應該會很好相處。」
這是慕晚自己今天想明白的。
其實按照社會地位來說,她一個十八線演員確實配不上柳家家主。但柳家的話語權全在柳謙修的手裡,他說喜歡她,想跟她在一起,其他人沒有不同意的資格。
而至於梅家,柳謙修儘管叫梅老太一聲外婆,但他不算梅家人,他想做什麼,也不受梅家牽制。
仔細一想,也沒什麼好緊張的。她到了梅家,表現得好一些,懂禮貌,會說話就可以了。其他的,柳謙修都會處理好。
這樣一想,慕晚越來越覺得她男人優秀了。
回家換過衣服,化了妝,柳謙修開車去了梅宅。梅家從上世紀開始,是做百貨生意的,如今是開商廈。夏城乃至全國都有梅家商廈連鎖,高端又宏大。
梅宅在夏城的北區,坐落在梅山上,整片山群都是梅家地產。除了梅宅外,還有另外的建築,分別是遊樂場和滑雪場。梅家比起柳家,更注重親人的親情,家庭氛圍其樂融融。
梅宅是哥特式的建築,週邊是花園,裡面分不同的建築群。柳謙修輕車熟路,將車停好,門口梅遙知已經在等。除了梅遙知外,還有梅遙知的大哥大嫂。梅家現在主要是梅遙知的父親在掌管,底下梅遙知大哥幫忙,梅遙知算個散仙,整天在外遊蕩。
「過來了。」梅遙知和大哥梅致知說了一句。
梅致知今年三十六歲,比柳謙修要大了幾歲。柳謙修帶著慕晚下車,叫過大哥大嫂後,被梅遙知領進了梅家。
梅家裡面的建築是民國風格,端莊典雅。家裡的陳設多是古物,所以看著比慕晚在民國劇劇組裡的陳設要精緻得多。
梅家家裡人不多,有柳謙修的外婆梅老太,還有舅舅、舅媽,另外就是梅致知一家,還有梅遙知。
一家人見面,並沒有電視裡演得那般拘謹,梅老太十分慈祥,拉著慕晚的手說著話。慕晚像是新媳婦一樣,有點害羞,有點無措,但更多的是開心。
餐桌上吃過飯後,梅遙知拿了一瓶紅酒過來。
「我朋友從法國酒莊帶回來的,嘗嘗。」
他話音一落,家裡傭人倒了酒,一家人端了酒杯碰杯,邊品酒邊閒聊了起來。
「聽遙知說,你下周去奧地利?」梅致知問道。
「嗯,先前出過幾起拍賣贗品的事件,我回去處理一下。」柳謙修抿了口紅酒,淡淡地說道。
「讓遙知陪你去。」梅父安排道。
「不用。」柳謙修淺笑一聲,說,「我自己能處理。」
「你舅舅還當你小呢,什麼事情都想要背後幫一把。但我們謙修現在已經是柳家家主,有能力處理好事情。」梅老太慈祥而端重,說完後,看向慕晚,道,「那晚晚呢?」
老人家叫得十分親切,慕晚心裡一熱,回笑道,「我在國內,還要工作。」
對於她的職業,剛才餐桌上大家已經交流過。梅家人並沒有看不起她的職業,而是十分尊重她能有自己的事情去做。
「那還是工作為重。」梅老太笑道,隨後道,「謙修去奧地利,你自己在家吃飯挺無聊,不如就住在梅宅吧。家裡有阿姨照顧一下,你可以更好的忙工作。」
「啊。」慕晚愣了一下,笑著看了柳謙修一眼。
柳謙修看著梅老太,回絕道,「算了外婆,家裡還有貓要照顧。」
「那有時間可以過來吃一頓飯嘛,我自己在家也是無聊。」梅老太有些遺憾,說完問了一句,「你會搓麻將嗎?」
慕晚笑著點點頭,「會一點。」
「那你就當來陪著我搓麻將,臨走吃頓飯就好了。」梅老太笑眯眯地說,「我們都是一家人,謙修不在,當然是我們照顧你。」
「好,謝謝外婆。」慕晚大大方方地道謝。
梅老太笑容加深,和梅母道,「她叫我外婆啦。」
一家人又笑到了一起。
慕晚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家庭溫暖,一家人閒聊著,或是談工作,或是談紅酒,話題想到哪兒說到哪兒,總有人會接住你,然後大家一起大笑。
她像隻無家可歸的鳥,柳謙修帶著她歸巢,讓她也能有了親人,且被親情環繞。
兩人晚上都喝了酒,索性就在梅宅住下了。既然住下,時間也就不怕早晚,梅老太當即把麻將桌支了起來。
慕晚會玩兒麻將,玩兒得還算聰明。但她沒想到,柳謙修比她還會玩兒。他沒有上桌,隻坐在她旁邊指點著。最後玩兒下來,他們還贏了些。
小賭怡情,到了休息時間,大家開開心心散了。
整整一個下午加晚上,慕晚都覺得十分開心,她像是許久沒有玩耍過的小孩,在遊樂場玩兒完以後,身心依然亢奮。
兩人一起洗過澡,柳謙修將她納入身下。兩人抱在一起,小心而謹慎地做了一次。做完以後,慕晚的亢奮揮發乾淨,只剩下了疲勞,她蜷縮在男人懷裡,聽著他的心跳,昏昏欲睡。
「柳謙修,我今天很開心。」
「我和你在一起後,每一天都很開心。但這種開心像做夢,每次想到你去奧地利,我總有種夢醒了以後那種空落落的下墜感。」
她聲音因為發困而有些沙啞,說完後,她往他懷裡又蹭了兩下。毛茸茸的頭髮,像一頭小棕熊。
「柳謙修,你會按時回來的對嗎?」小棕熊睜開了眼睛看她。
她的目光裡裝著直白赤、裸愛意和希冀,還摻雜了些害怕和慌亂在裡面,這是她現在說這些話時的心緒和感覺。
因為從未擁有,擁有後會更加患得患失,才有了現在這樣的直覺。
柳謙修望著她,抬手撫摸著她溫熱的臉頰,心底像是被點燃了火把。
「嗯。」他應了一聲。
得到保證,慕晚又蹭了他兩下,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在她呼吸變得勻稱而深長後,柳謙修從床上起身,套上襯衫出了門。
房間走廊,梅遙知拿了瓶紅酒,正往自己房間走。抬眼看到柳謙修,他眼睛一亮,待看清楚他的神色,梅遙知的臉色也凝滯了些。
「要一起喝點嗎?」梅遙知晃酒瓶。
柳謙修點了點頭。
兩人去了酒廳,替柳謙修倒好酒後,梅遙知給自己倒了一杯,邊倒邊問,「這次是不是很棘手啊?要不我跟著你一起……」
「幫我照顧好慕晚。」柳謙修抬眸看他,沉聲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幫我照顧好她。」
手上紅酒瓶微頓,梅遙知眉心微蹙,點頭應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