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慎言將她抱在懷裡, 心底的那份擔憂才總算卸下。
在車裡聽到說她在警局的消息,那一瞬間,他心臟猶如停滯般, 隨後連讓司機立即調頭去警局的聲音都有點兒變調。
唐勉沒敢回頭, 從前頭鏡子裡看了眼後面的情況, 霍慎言擰著眉坐在後座。
臉上的憂心, 溢於言表。
唐勉是霍慎言的學弟, 兩人不管是工作上還是私生活裡關係都近,說起來知道霍慎言跟倪景兮結婚這件事的,他是第一人。
至今他還記得那天, 他開車去浦東機場接霍慎言。
霍慎言獨自一人前往中東, 誰都沒告訴, 唐勉一直瞞著霍家長輩, 對外也只說他是出國休假一周而已。
可是當唐勉站在接機口, 看到霍慎言牽著一個女孩的手從貴賓通道裡走出來的時候,他先是一怔。
霍慎言走到唐勉的跟前, 臉上的笑意是他從未見過。
「這是唐勉,我的助理。」霍慎言轉頭對身邊的姑娘說。
唐勉小心地打量了對方一眼, 她穿得特別簡單襯衫和牛仔褲。可是唐勉是真的覺得驚豔, 這姑娘的長相是那種漂亮裡透著英氣, 長眉黑眸,高挺又嬌俏的鼻子是多少女孩做夢都想要的。
況且對方個子很高, 配上這一身襯衫高腰牛仔褲, 細腰長腿, 還透著一股颯颯之氣。
此時唐勉心底還只是驚詫。
直到霍慎言看著他淡笑著說:「唐勉,這是我太太,倪景兮。」
唐勉這輩子終於嘗到什麼叫做五雷轟頂的滋味。
……
司機知道事態嚴重不敢耽擱,馬不停蹄地開到警局。車子剛停下,霍慎言的手掌搭在車門鎖上,準備下車。
唐勉趕緊轉頭輕聲喊了一句:「霍總。」
霍慎言身形微頓,抬頭看他。
唐勉望著自家老闆,雖然心知自己勸了未必有用,可還是忍不住說道:「這裡人多口雜,萬一要是有認識您的,影響不太好……」
他沒有把話說透,可是霍慎言身份確實不一般,要是被人拍到他出入警局,萬一弄出個什麼誤會傳出謠言,少不得又要解釋。一個弄不好,甚至還會影響恒亞集團的股票。
霍慎言最後終於開口:「無妨。」
說完,他推門下車。
直到見到倪景兮完好無損地趴在他懷裡,霍慎言才算徹底安心。
一旁的林清朗早站了起來,他視線在霍慎言和倪景兮之間來回打量,看了一遍又一遍,臉色已經不算好了。
因為他剛才清楚地聽著這個男人說,他是她的老公。
霍慎言沒看他,或許比起打量徹底的無視反而更能打擊這樣的年輕人。他低頭看著倪景兮,輕聲說:「我讓唐勉去辦保釋。」
倪景兮點點頭,到嘴邊的謝謝硬生生被她咬了回去。
還是旁邊的林清朗實在憋不住,開口喊了一句:「老師。」
倪景兮偏頭看著他,青年眼底的焦急已經流露了出來,她想了下望著對方說:「林清朗,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先生。」
林清朗徹底愣住。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可是最後半天隻憋出一句:「你才多大就結婚了?」
林清朗是真的震驚。
說實話,之前在那個公司看到倪景兮的一瞬,他是興奮,就是那種眾人尋她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感覺。
如今很多家長都不愛給男孩請年輕又漂亮的女家教,生怕他們會產生什麼感情瓜葛。
別人他不知道,可是林清朗年少時第一個讓他產生好感甚至喜歡的女孩,就是他曾經的家教老師倪景兮。
林清朗家境優越,可是父母關係就像那些電視劇裡演的豪門一樣,相敬如冰。
以至於把他養成了叛逆不服管教的性格,在學校裡更是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好在林家早決定在他高中之後送他出國。
可是也不能真的一灘爛泥就送出去吧。
於是林父叫秘書給他找了個家教,本來林清朗死活不願意。況且之前林家給他也找了不少家教,來一個氣走一個,來一雙氣走一雙。
別看林清朗長著一張清俊陽光的臉,可折騰起來那些家教老師都扛不住。
偏偏倪景兮是第一個管住他的人。
霍慎言在聽到他這句質疑,臉色徹底冷了下來。他一身高級面料裁剪的西裝,筆挺服帖,冷眉肅臉周身氣勢全開。
林清朗也是出身不俗,自然認得這男人滿身的行頭沒一件是便宜貨。
況且對方不說話時整個人有種天然氣場,讓人造次不得的感覺。
倒是倪景兮微微一笑淡淡道:「有了想結婚的人,自然就結婚了,跟年齡有什麼關係。」
林清朗內心低吼,當然有關係。
當初他出國之前不是沒想過跟倪景兮表白,可是她卻搶先一步消失在他的生活中。在他拿到國外學校offer之前,她就辭職離開。
他曾經跟父親秘書鬧著吼過,讓他把倪景兮給自己找出來。
可是對方隻轉述了倪景兮一句話。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祝你以後一生順遂。」
一句多妥帖又客氣的祝福,但是見面卻是免了。
唐勉辦事很妥帖,律師是先他們一步到這邊的,很快替倪景兮辦理好了手續,可以離開。
「事情都辦好了,夫人現在可以離開。」唐勉走過來說道。
霍慎言握著倪景兮的手掌,準備帶她離開。
倪景兮回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林清朗,開口問:「你朋友還沒來嗎?」
「這小子做事兒不靠譜,沒事,老師你先走,咱們再聯繫。」林清朗一手搭在耳朵上,做了一個打電話的姿態。
還特地衝著霍慎言看了一眼,眼神挺挑釁。
倪景兮想了下,抬頭問霍慎言:「能幫他也辦一下保釋嗎?今天幸虧他,我才沒吃虧。」
何止是沒吃虧,兩人差點兒把人家公司鬧得人仰馬翻。
反正都不是好惹的主兒。
霍慎言面無表情地朝唐勉看了一眼,唐勉見狀,沒說話直接轉身又去處理。
林清朗立即說:「唉,真不用。」
「飯我就不請你吃了,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倪景兮向來分得清楚,林清朗今天確實是幫了她的忙,讓她自己先走,把人家留在這裡不地道。
唐勉站在不遠處跟員警握了握手,顯然是都處理好了。
等他回來之後,看著林清朗輕笑道:「林先生,你現在也可以離開了。」
「謝了啊。」林清朗摸了一把後腦勺挺尷尬,心底已經把死黨好友罵了個半死,關鍵時刻給他掉鏈子。
走到外面之後,司機剛把車開到這邊停下,倪景兮剛回頭說:「林清朗,再見。」
霍慎言已經打開車門把她送進車內,自己從後面繞到另外一邊上車。
林清朗站在原地望著汽車留下的尾氣,深深歎了一口氣。
如果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是在不經意中碰到自己初戀。
那麼最痛苦的莫不過,他又親耳聽到她結婚的消息。
*
這會兒正好到了下班高峰期,路面上的車一輛接著一輛,眼看著連成一條汽車長龍,慢得叫人絲毫沒有脾氣。
可最叫人受不了的是車裡頭的氣氛。
司機老許一向沒話,只管安靜開車。
至於唐勉他則是心驚膽戰的。
剛才警局那個小夥子看倪景兮的眼神太不對勁了,連他都能瞧出來,自家老闆沒理由沒看出來。
更何況如今這氣氛,實在太過詭異。
倪景兮安靜地坐著眼睛微垂著看著自己的手掌,似乎也沒什麼想說的。
最後居然還是霍慎言開口問:「今天怎麼回事?」
聽到他開口了,倪景兮這才緩緩抬頭小心地看過去,輕聲說:「你生氣了?」
「你還在意?」霍慎言被她氣笑了。
她要是真在意,就應該一上車就哄他。
倪景兮很認真地點頭,看著他輕聲地說:「在意的不得了。」
霍慎言哼笑了一聲,明顯還是有不滿,可是本來冰冷的臉色已經被她的幾句安撫地大半。總說這世上天生便有相生相剋,或許倪景兮天生就是來克他的。
倪景兮把今天保健品公司的事情簡單說了之後,沉默了幾秒又說:「其實本來沒想到鬧事兒,我就是見不得老人受委屈。」
特別是那個老太太讓她想到了外婆。
霍慎言伸手握住她的手掌,輕輕地手背上拍了兩下,低聲說:「你沒做錯,這也不是多管閒事。」
倪景兮抬頭朝他看了一眼,笑容溫軟。
他總是這樣縱容她。
不過話鋒一轉,霍慎言問道:「剛才那人是……」
倪景兮嘴角憋著一點兒笑意,她就知道他不會不在意的。不過她和林清朗確實沒什麼,也沒什麼不好說的,大方承認道:「我大學的時候當過他的家教老師。」
霍慎言眉梢輕挑起,輕聲說:「家教老師?」
「對呀。」倪景兮似是回想起當初的情況,笑著說:「說起來我打過的工裡,家教是最輕鬆賺錢的。」
霍慎言似乎被她成功轉移話題,「你還打過什麼工?」
倪景兮輕笑了下,還真認真想了想:「那可就多了,剛開始是在學校找了勤工儉學的崗位,後來就是找的是咖啡店裡的兼職啊,家教啊……」
「哦,對,我還賣過啤酒。」
霍慎言明顯一愣,倪景兮說起來倒是語調輕鬆,笑著說:「我賣啤酒是所有人裡最厲害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霍慎言給面子的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倪景兮:「因為我長得漂亮。」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笑意,眼睛彎起來,一雙黑眸亮亮的,猶如璀璨星光落在她眸子,是真的好看呐。
霍慎言有些錯愕又好笑地看著她,本來還有些冰冷的神色徹底融化,終於露出些許笑意。
倪景兮見他總算露出笑意,再接再厲道:「你別不信,雖然我不會說好聽也不會撒嬌,可是我真的很會賣酒。」
這話她確實沒吹牛,她所在的是一個清吧,不過往來的人都不簡單,富二代居多。
她本來沒在那裡上班,是幫一個朋友頂替了一天吧台服務員的位置。誰知那天好幾個人在她那兒點了酒。
於是老闆問她願不願意在她那裡幹,倪景兮實在太需要錢了,每天一睜開眼睛,外婆每個月四千多的養老院費用,她自己的生活費還有每年的學費,都如一座大山似得壓在她頭頂。
倪景兮就在那裡幹了幾天。
「你隻幹了幾天?」霍慎言順著她的話問道。
倪景兮眨了眨眼睛,歎道:「我也不想辭職的,可是每次他們來賣酒都跟我要聯繫方式,我就把我們那兒一個酒保的電話給了他們。我給了這個酒保五百塊錢,讓他負責跟他們聊天。」
說到這裡她微頓了下,輕笑著說:「我怕時間長了露餡,被人揍。」
霍慎言聽得都氣笑了。
他這姑娘膽子大還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忒敢玩了。
待笑完之後,霍慎言偏頭望著她,狀似不經意地問:「打工累嗎?」
倪景兮眨了眨眼睛,累嗎?
最後她輕輕地靠在他肩膀上,低聲說:「霍慎言,你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多打工種類。」
多到讓她覺得每一天都那麼漫長,那麼難熬。
這句話說得霍慎言心底泛起了酸,他伸出手握著她的手掌,緊緊地包裹在他的掌心裡。他來得太晚,晚到讓她歷經了生活的挫折和磨難。
有些話不必說出口,因為從他決定娶她那一刻起。
他就會護著她一輩子。
*
等到了地方下車,倪景兮剛從車裡下來,剛轉身準備往會所裡走,霍慎言突然拉住她的手腕開口說:「你跟剛才那小子交換聯繫方式了嗎?」
倪景兮抬頭吃驚地望著他,見他神色認真。
她怔住,這人只怕是憋了一路上吧。
終於她忍不住說:「霍先生,你是陳醋成了精嗎?」
霍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