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劈啪的落雨聲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依舊清脆。
倪景兮回過神準備先去洗澡再回來,誰知她剛解開襯衫的扣子,身後傳來一句還夾裹著睡意的聲音,「星星。」
這是倪景兮的小名,唯有家人才知才能叫的小名。
倪景兮正解襯衫扣子的手停住下意識轉頭,連帶著半邊身子轉了回來。
坐在床上的霍慎言明顯剛睡醒,短髮並不像之前視頻上那樣梳成一絲不苟的背頭,反而格外隨性地搭著,身上那股子深沉穩重的氣質瞬間衝淡了大半。
他眼眸落在倪景兮的身上,本來是看著她的臉,可是胸口那一處太過誘人。於是他視線微微往下挪了幾分。
她穿著淺藍色襯衫剛解開兩粒紐扣,修長雪白的脖頸連著鎖骨胸口,還有淺白色文胸邊緣若隱若現。無意間露出的風光,卻勝過無數誘惑。
霍慎言黑眸微縮,狹長眼型平日裡瞧著薄情涼薄,此時因眼底的**染上了幾分亮色。
是那種想要吃人的亮。
他微抬頭終於把臉衝著倪景兮,本來陳潤的一把嗓子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過來。」
倪景兮看著他的眼睛,順勢低頭,這才發現自己胸口處的風光。
她伸手把襯衫拉攏在一處,雪白的頸和鎖骨一下又被擋住。可是她的動作似乎已經遲緩,擋不住滿室生香。
霍慎言掀開被子從床上起來。
他坐在床上的時候還不覺得,這麼一站起來,一米八五的英挺男人哪怕是穿著拖鞋站在這個房間裡,依舊顯得憋屈。
倪景兮家的這套房子是她外公在的時候,單位裡分發的老房子。
在上海這樣的地方,這裡的地段是沒有挑剔的好,可惜現在房產商都拆不動,隨著日新月異的房價,之前指著拆遷買新房的人家,如今是再也指望不上。
外婆去敬老院之後,這個房子一度只有倪景兮一個人。
後來她跟霍慎言結婚,她並沒有搬進霍慎言的別墅裡,反而依舊堅持住在這裡。霍慎言理解她的堅持,並不反對,竟是時常跟著她一起住在這裡。
當然這同樣成為霍家長輩對她十分有意見的一個理由。
畢竟霍慎言出生顯貴,哪怕是出國留學也從未吃過苦,如今卻陪著她住在這個只有五十來平米的小房子裡,當真還沒霍家的一個游泳池大。
霍慎言兩步就到了她跟前,倪景兮微仰著頭,仔細盯著他的臉。他工作太過忙碌,之前在美國待了半個月再輾轉香港又是半個月。
說起來兩人之間確實有一個月沒見面。
霍慎言工作強度大,又不是那種愛發資訊聊天的性格。以至於做了那個夢之後,倪景兮回公司的路上堵在高架的時候翻自己的手機,這才發現兩人之間發的資訊,居然僅限於早安和晚安。
況且兩人中間還隔著時差,往往他的早安發過來的時候,她在睡覺。
夫妻做成他們這樣,應該也不多吧。
倪景兮胡思亂想的時候,霍慎言伸手捏著她的手腕,只是這一捏他眉頭蹙起,本來打算抱住她,這會兒反而垂眸探究起她的手腕。
襯衫袖子被她往上拉了小半截,露出白皙手腕,本來還不覺得,可是伸手一捏才發現實在太過細骨伶仃。
「怎麼瘦了這麼多?」
霍慎言的聲音溫沉有力,是那種一開口就能引起一幫小女孩尖叫聲的低沉男神音。
倪景兮被他問得略晃神,之前她病毒性感冒反復高燒,偏偏又趕上報社有人出差人手正緊張的時候,她白天上班晚上去掛急症。
這麼折騰下來,硬生生瘦了十來斤。
這事兒她沒跟霍慎言說,都是成年人,哪怕是夫妻總也不能事事依靠。
他有他的事情,倪景兮還沒矯情到指望自己一個電話,讓霍慎言放下一切工作趕回上海隻陪著她吃藥打針。
畢竟他又不是醫生,她哪怕看到他也不會立馬生龍活虎。
所以她開口說:「不好看嗎?」
「太瘦。」霍慎言沉沉兩個字,情緒自在其中。
倒是倪景兮聽得有點兒發笑,大抵是這位元身處高位太久,身邊哪個不是小心謹慎地對待他說的每一個字,對他的每個細微表情都是極盡察言觀色。
以至於養成他說話言簡意賅,能說幾個字,絕對不會多說一句話。
反正自會有人揣測上意。
倪景兮輕笑一聲:「我覺得還挺好的,別人嚷嚷著減肥還沒有這樣的效果。」
「你不許跟她們學。」這次霍慎言倒是直說了。
她笑了下,輕推了他一下,指了指自己:「身上粘乎乎的不舒服,我先去洗澡。」
霍慎言聞言,並未說什麼。
倪景兮拿上自己的睡衣和內衣,直奔洗手間。她洗澡的時候順便洗了頭髮,因為長髮太過濃密,光是吹風機吹了半個小時,這才是半幹的效果。
等她回臥室的時候,一推門發現床上的人竟是再次熟睡。
她無奈地眨了眨眼睛,這次很是小心地關掉燈,躡手躡腳走到床邊,輕輕掀開薄被的一角,這才躺在床上。
這張床還是她上中學時候買的,寬只有一米五的床,平時一個人睡的時候還覺得寬敞。
如今旁邊多了一個人,男人的身體猶如熱烘烘的爐子,哪怕沒有緊緊貼著,源源不斷地熱氣依舊傳遞過來。
霍慎言極不喜歡空調的聲音,他在的時候倪景兮都會遷就他不開空調。
九月上海的夜晚依舊有幾分沉悶,哪怕此時外面正下著雨。
倪景兮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有點兒睡不著,直到身後的人不知何時靠了過來,輕輕伸手將她抱住。她的後背貼著他的胸膛,兩人的身體曲線猶如兩個匹配的齒輪,登時嚴實密合地緊貼著。
不知不覺間,她漸漸陷入熟睡。
*
清晨,下了一夜的大雨早已停了下來,而且陽光正好,把正好被大雨衝刷了一遍的城市照成黃橙橙的金色。
連這個平日裡看著十分逼庂的弄堂,此刻都顯得敞亮。
窗外是晨起的喧囂聲,家裡大人催促孩子趕緊出門上學的,吆喝著樓上衣服一直在滴水的,還有偶爾穿窗而過的清脆鳥鳴。
倪景兮猛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伸手往床頭摸,待看清楚手機上的時間,七點半。
還好,沒遲到。
她輕噓了一口氣,掀開被子穿上拖鞋,直接出門準備去洗手間洗漱。
然後她拉開房門一眼看到客廳裡站著的男人,他正背對著臥室的房門,兩條長腿包裹在深色長褲裡,淺藍色襯衫挺括板正,連一條衣褶都沒有。
過於優越的身材比例,腿長的叫身高一米七的倪景兮都忍不住想給他鼓掌。
此時她腦海中昨晚的種種畫面,這才又重新浮現在腦海中。
好在這次她與昨晚被嚇得險些魂飛魄散的自己相比,著實要進步不少,最起碼還有閒情逸致欣賞她丈夫的長腿。
她斜靠在房門旁,只差雙手環抱在胸口。
也就一會兒功夫,站在餐桌旁的男人像是有了感覺似得,下意識回頭看,待瞧見房門旁靠著的倪景兮,本來溫沉的面容緩緩舒展。
霍慎言臉上表情雖未大變,但是深邃眼眸裡透著淺淺笑意。
「醒了。」他先開口說。
見他要走過來,倪景兮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洗漱,三兩步直接跨進洗手間,扔下一句話:「我先洗漱。」
霍慎言看著她的舉動,臉上總算露出明顯的一絲笑意。
「先過來吃早餐。」見倪景兮又要往房間走,霍慎言開口道。
倪景兮歎了一口氣:「要遲到了。」
「不會。」霍慎言語氣淡淡,倒是透著一股斬釘截鐵地篤定。
倪景兮站在原地看著他,最後還是乖乖地走過來,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早餐已經擺好了,旁邊還有個食盒看起來是裝這些早點用的,典型廣式早茶,蝦餃、腸粉、酥皮蛋撻還有生滾魚片粥,鮮香味道剛坐下時就聞到。
「早點是唐勉送來的?」倪景兮順嘴問了一句。
唐勉是霍慎言的助理,就是那種二十四小時待命,隨時應付他所有需求。在倪景兮跟霍慎言結婚之前,唐勉是在他身邊時間最長的,當然就算是現在他們兩人相處的時間,也比她跟他長。
誰知這句話叫霍慎言聽了,眉間輕蹙,雪白筷子剛落在蝦餃籠上,頓了下,這才輕輕夾起蝦餃放在倪景兮面前的白瓷碟裡。
他說:「是我讓他準備的。」
倪景兮怔住,思忖了半晌,他這是邀功呢?
早飯吃完的時候,倪景兮瞧著滿桌子的東西,正準備收拾總不能這麼擺著一上午吧。誰知唐勉躺著司機上來了,司機把東西收拾乾淨,拎著個食盒下去。
「去換衣服吧,我送你去上班。」
霍慎言這麼說,倪景兮沒拒絕轉身進了房間換衣服。等她出來的時候,唐勉還站在客廳,倒是霍慎言手中多了一根領帶。
倪景兮瞧見,走過去主動接過他手裡的領帶,替他系領帶。
沒跟他結婚的時候,倪景兮可沒給人系過領帶,第一次瞧見他打領帶的時候,倪景兮倒是想幫忙,結果反而是幫倒忙。
好在她骨子一直有股不服輸的勁兒,哪怕是打領帶,她都要學到最好。
如今她什麼結都會打,一根領帶在她手裡沒一會兒就能變成漂漂亮亮的模樣。
待她認真整理好領帶抬頭望著眼前的人,從黑髮到眉梢,再到鼻子、嘴唇。
霍慎言自然注意到她這眼神,一寸一寸看地仔細,像是在打量著什麼。不過他心思沉,輕易不會開口問看什麼這種話。
最後還是倪景兮忍不住笑了聲,主動說:「我昨晚在敬老院陪外婆的時候,不小心睡著,然後夢到你。」
霍慎言安靜地聽著,就聽倪景兮輕籲了下:「你的臉是糊的,就像那種被打了馬賽克一樣,我怎麼都看不清楚。」
別說霍慎言怔住,一旁的唐勉實在沒憋住,露出一絲笑。
霍慎言親自送倪景兮上班這種情況挺少,不過也不是沒有,每次倪景兮都會讓車子停在離公司一條街的地方,怕同事撞見。
這次眼看著要到停車的地方,霍慎言突然伸出一隻手,「手機拿來。」
倪景兮微愣,片刻後,乖乖從包裡把手機拿出來遞給他。
霍慎言靈活地輸入密碼,是他的生日。
等他乾脆利索地一通操作之後,手機被塞回倪景兮手心。倪景兮不明所以,低頭重新按亮了螢幕,亮起一瞬,屏保上的照片出現在眼簾中。
這是一張抓拍照片,螢幕的背景是藍天碧海,幽幽海水泛著澄澈碧綠。
照片裡的男人手裡握著方向盤,這是一艘小遊艇的駕駛艙,一身白衣的霍慎言微偏著頭,顯然是注意到旁邊人舉著的手機,他偏頭的瞬間倪景兮拍下了這張照片。
倪景兮沒想到他會親手把這張照片找出來,還設置成屏保……
「這樣就不會忘了吧。」
男人淡淡的聲音從旁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