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月就生下來了,這是不足月的孩子, 雖然生的時候董氏沒吃什麼苦, 但是卻格外小心,生怕這孩子落了病。
就連滿月酒都不敢大辦, 關起門來吃個酒就算辦過了。
在李郎中來診脈的時候,葉嬌專門問起來過:「春蘭的身子還好嗎,孩子呢?」
李郎中本就是藥鋪的郎中,對於董氏的身子自然是知根知底的。
聽了葉嬌問,便道:「孩子生下來時還不足月, 不過倒是不小,好在哭的響亮, 能吃能睡, 算是立住了。老闆娘身子也調養的好,現在出了月子,氣色養的不錯。」
葉嬌一聽就放了心,李郎中則是在心裡慶倖。
董氏這孩子七個月便生下是誰都沒想到的, 都說董氏這孩子艱難, 不足月就要出來未免過於著急了些,但是李郎中卻覺得這也算是董氏運氣好。
不僅僅因為孩子發育的還算齊全, 生下來並沒有不足之症,也因為董氏太寶貝這個孩兒,懷胎的時候養的仔細, 甚至因著上次是跌了跤才沒了孩子, 這次都不敢走動。
分明是比葉嬌晚了一個月的肚子, 卻比如今已經九個月的葉嬌瞧著還要大一圈。
若是真的足月,怕是要狠狠地吃了苦頭,現在孩子大概要嬌養一段時候,可總能養回來,起碼董氏的身子是沒吃大虧。
李郎中給葉嬌號了脈後道:「二少奶奶這段日子謹慎些,左右不過這幾天就可能發動了,」而後他看向了小素,「多注意些才好。」
小素應了下來,葉嬌則是摸了摸肚子,心裡也好奇孩子長什麼樣子。
沒草,就行。
瞧著李郎中開始收拾東西,葉嬌問道:「春蘭的孩子有名字了麼?」
李郎中笑著回道:「隻起了小名,叫虎子。」
明明是瘦了些的,偏起這個名字,也是個祈願。
葉嬌則是讓小素去取了個盒子,交給了李郎中:「這是我給春蘭的孩子準備的物件,滿月酒我去不成,李郎中幫我帶過去吧。」
李郎中立刻拱了拱手,把盒子收起來,這才離開。
在他離開後不久,孟氏便來了。
葉嬌已經有陣沒瞧見孟氏了,今天瞧見她,卻發現孟氏比上次瞧著氣色好了不少。
雖然看著還是纖纖細細的人,但瞧著臉色好了不少。
孟氏見她要站起來,忙快步上前扶著她重新坐好,笑著道:「莫要起身了,你現在身子重,可不能挪動,好好歇著。」
葉嬌就順勢坐回到了軟榻上,斜斜地靠著,眼睛瞧著孟氏,聲音溫軟:「慧娘,你怎麼沒去春蘭的滿月酒?」
「早上辦完了,我是等散了以後才來找你的。」孟氏輕輕地握著她的手,笑容溫和,「虎子現在養的不錯,春蘭也是想讓我來給你帶話,她現在好著呢,就是放心不下孩子,不能來瞧你。」
葉嬌倒是不在意這些:「她多養養,我現在好好的,不用總來看。」
這話說的直白,孟氏聽了也只是笑,而後她像是想到了什麼,拿出了個錦盒。
打開來,裡頭是一柄玉如意。
孟氏把盒子遞給她,道:「這玉如意是我的心意,也是我替葉提轄送你的,希望你這次也能順順利利。」
葉嬌看不出這如意的價值幾何,但她對待別人送的東西一直十分珍惜,笑盈盈的對著孟氏道了聲謝。
在小素去找地方放如意的時候,葉嬌輕聲問道:「慧娘,我哥何時能回來?」
如今分了家,葉二郎也就不是她的家人,葉嬌問的自然是葉平戎。
孟氏面上依然笑著,可心裡卻是沉了沉。
葉平戎到現在都沒回來,其實也出乎了楚承允和孟氏的預料。
原本他們讓葉平戎去京城,只是為了到孟丞相的府上報個平安,並且把楚承允在這裡的事情告訴孟丞相,到時候兩邊也能有個照應,若是京城裡變了天,也能有個幫襯。
可是前陣子孟丞相來信說,葉平戎根本沒有去他府上。
去京城一去數月,這麼久不可能還不見人影,畢竟這段時間都足夠打好幾個來回,而葉平戎這一去不僅沒去孟丞相府上,甚至是音信全無,連封信都沒有,孟氏來走這一趟也是想要瞧瞧他和葉嬌有沒有聯絡。
現在看來,是沒有的。
孟氏沒想到居然會斷了和葉平戎的聯繫,她的心裡除了焦急,還有著歉疚。
縱然葉平戎現在本就是端王府的人,給主子辦事理所應當,可從一開始孟氏就沒有把他當個普通的護衛看,這是未來能幫到楚承允的棟樑之才。
如今對著葉嬌,孟氏越發覺得自己該更妥貼的考慮才是。
孟丞相在找,是因為葉平戎跟著楚承允的時間久,萬不能落到了其他幾個王爺的手上。
楚承允和孟氏也在找,是因著葉平戎護了他們一路,現在不能對他不聞不問。
但孟氏現在卻不能照直說,生怕讓葉嬌擔心,她只是輕聲笑道:「快了,放心吧,他可捨不得你。」心裡卻打定主意,無論如何要把葉平戎尋回來。
葉嬌看著她,也笑著點點頭。
而這柄玉如意被擺在了內室的案子上,瑩白的顏色,倒是好看。
不過祁昀回來卻沒發現屋裡多了個東西,他現在滿心滿眼都是葉嬌,旁的什麼都瞧不見了。
尤其是聽李郎中說這幾天葉嬌可能就要發動,他更加緊張,片刻不敢耽擱。
或許對著旁人依然是冷淡沉穩,但是一到葉嬌面前,就像是火燒化了冰,暖的就剩一汪水,處處小心事事謹慎,半點不敢疏漏。
小素最近也不回去睡了,而是睡在外間屋,時刻準備著過去照顧她。
作為被所有人緊張著的葉嬌卻不著急,大概是因為肚子裡的孩子格外老實,不吵不鬧,她也就沒有太多擔心。
就這麼數著日子過了幾天,晚上,祁昀突然感覺有人在推他。
祁二郎在葉嬌身邊時總是睡得很好,可是最近擔心葉嬌的身子,祁昀睡得也淺了些,稍微推推就醒了過來。
他直接坐起身,第一件事就是看向葉嬌:「是不是疼了?」
葉嬌聽得出他的緊張,忙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道:「沒有,就是餓。」
聽了這話,祁昀臉上的神情鬆快了些,俯身親了親她的額角問道:「想吃什麼?」
「雞湯面吧。」
懷著孩子的時候容易餓,只是自家娘子晚上餓這還是頭一遭。
祁昀卻半點不敢懈怠,坐起身來,打開了內室的門,就看到小素已經聽到動靜起身,正在點著蠟燭。
「小素,去叫人下碗雞湯面來。」
小素聞言,立刻撂下了燭臺,拽著外衣一邊披著一邊往外跑。
而祁昀則是回去扶著葉嬌坐起來,小人參有些困,不過還是堅強的扶著祁昀撐起了上半身。
可剛剛起身,她就摸了摸肚子。
有點疼。
祁昀忙坐下攬著她:「怎麼了?」
葉嬌低了低頭,覺得剛剛有些疼,但是很快就沒動靜了,便搖搖頭,嗚噥著:「餓了。」
祁昀去一旁拿了衣裳來給她披著,因著現在已經入了秋,晚上還是有些寒意的,他怕葉嬌著涼,第一件事就她裹嚴實。
葉嬌同樣夠了衣服,圍在祁昀身上:「相公也要好好穿衣裳。」
祁昀笑了笑,捉起她的手放到嘴邊輕吻:「好,聽嬌娘的。」
不多時,小素推門進來,手上捧著碗,裡面是熱騰騰的雞湯面。
祁昀接過來,用筷子挑起來,感覺有些燙,便道:「放涼些再吃吧,這麼熱,吃進去會不舒服的。」說完,祁昀準備把碗放到外面的桌上去。
小素則是快步進去,準備扶住葉嬌。
而葉嬌卻誰都沒看,或者說,她的重點已經不放在面上了。
小人參低著頭,有些茫然的動了動身子,肚子有些疼,而後感覺到一陣濕意襲來時,她對著一旁的小素道:「我這是要生了麼?」
小素一聽,立刻低頭去看。
她在家的時候,是見過阿娘生孩子的,一眼就瞧出這是要發動了。
顧不上許多,小素扶著葉嬌坐好,而後一陣風似的跑出去。
外間屋的祁昀原本端著雞湯麵碗,眼睛看著小素奪門而出,微微蹙眉。
下一刻,就聽到小素嚷嚷開了:「二少奶奶發動了!穩婆,快去叫穩婆!」
「嘩啦!」
葉嬌原本在屋裡坐著,肚子雖然疼,但疼一會兒就不疼了,她還記掛著雞湯面呢。
聽到外面有動靜,葉嬌不由得道:「相公,面呢?」
祁昀看起來有些恍惚,他兩手空空的進了內室,想要去扶葉嬌,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手懸在半空,像是定住了似的。
等葉嬌發問,他才想起來說話:「面……我摔了。」
葉嬌眨眨眼睛,有些可惜:「怎的摔了?」
祁二郎也忘了自己剛剛到底做了什麼,努力回憶了一下:「你說你要生,我急的。」
這話說的真心實意,祁昀當時腦子一片空白,平時的沉穩淡定全都扔到了九霄雲外,滿心都是葉嬌,旁的什麼都想不到了。
手一抖,碗落了地,就摔沒了。
葉嬌也看得出祁昀擔心,她不再說話來嚇他,可還是覺得餓。
誰知道剛一抬頭,便卻瞧見祁昀開始滿屋亂轉。
一會兒圍著她轉,嘴裡念念叨叨的似乎是在背醫經上的句子,一會兒又圍著桌子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可祁昀又不敢來挪動葉嬌,畢竟他沒見過女人生產,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弄壞了自家嬌娘。
明明過去了還不到一盞茶的時候,祁昀卻覺得度日如年,恨不得一閉眼一睜眼葉嬌就生完了才好。
葉嬌就眼睜睜的看著他滿處溜達,雖然還時不時的有疼的感覺,臉上卻笑起來。
平時最是沉穩不過的人,現在卻亂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她相公,真的是頂好的。
葉嬌又熬過了一陣疼,軟聲道:「不吃麵也行,有點心麼?相公,我餓得很。」
這話,葉嬌說話的聲音和平時一般無二,但是聽在祁昀耳朵裡就覺得自家嬌娘可憐得很,怕是疼得厲害。
如今祁二郎的腦袋已經是一團亂,安定不下來。
等有了葉嬌這句話,祁昀才小跑著去給自家嬌娘拿點心,又小跑回來,哄著她吃。
葉嬌見他這樣,不由得伸手拽了拽祁昀的袖口:「你先去坐坐,我現在還不太疼呢。」
祁昀應了一聲,去一旁的榻上坐著,可是坐著坐著就站起來,又開始不自覺得走來走去。
葉嬌無法,只能拿著點心塞進嘴裡,眼睛跟著他來回轉悠。
等柳氏急火火的帶著穩婆過來時,就瞧見了氣定神閒坐在床上吃點心的葉嬌,還有滿頭大汗還有些喘粗氣的祁昀。
一時間,甚至分不清,這到底是誰要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