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與靜敏妃心內都是一驚,因為他們壓根不知瓊娘是何時來的,按理說此時江水南岸的郡縣盡在二皇子的掌握中,此時這個郡城更是鐵桶一般,怎麼這個瓊娘說來便來了?
胡大人此時決定做力挽狂瀾,安國定邦的名臣,高聲道:「韶容公主,休要故作驚人之語來為琅王開脫。要知道琅王犯下殺君之罪,他心知有罪,故而命死士身綁爆竹鋼釘,別人怕死,老夫卻是不怕,今日便要跟他同歸於盡!」
說著便作勢要往常進的身上撲,想要用自己的肉身擋住鋼釘。
他要做死節名臣,別人還活得有滋有味呢!當下幾個人忙不迭將胡大人按住。
尤其是大皇子劉熙,從方才群臣只顧著擁立二皇子為新皇起,心裡就不是滋味,現在更是立眉高喊:「父皇的冤情未雪,你們倒是一個個都都爭搶著當新朝的擁王孤高之臣!怎麼不讓人把話說完?本王倒是要聽聽韶容公主說些什麼!」
瓊娘也不理這鬧劇,冷冷道:「妾身非但知道凶手另有其人,還知道她是何人。這便證明給兩位皇子和諸位大人。」
說著,轉身從翠玉手中接過一小壇酒,道:「這便是琅王府侍奉聖上所飲的地龍酒,此酒往往陳釀十年,是以當初配料時,為了讓酒陳年香醇,便放入了地龍草,此物無毒,但是若遇到了赤紅蛇的蛇膽汁,便會讓人身中奇毒,一夜之間便會一命嗚呼,是以又叫『一晌仙』。這赤紅蛇的膽汁能經由面板如體內,精通藥理之人,通常會把控分量,做按摩之用,只是不可多用,不然時日久了,便會浸入積累於體內,久之不散。若是此時飲用地龍酒,當然會身中劇毒……」
二皇子打斷了她的話道:「韶容公主既然知道的這麼清楚,難道與琅王也是從犯你們二人勾結謀害父皇,當車裂之!」
他雖然先前傾心於瓊娘,可是眼看瓊娘不能為自己所用,也是殺心頓起。
瓊娘冷笑一聲道:「經常給萬歲按摩藥油之人,可不是琅王與我,這內裡的門道,華嬪應該是最清楚啊?」
聽了這話,一旁的臣子們也默不作聲了。華嬪乃是從靜敏妃宮裡出來的,若真是她藉著按摩的膏油來謀害萬歲的話,那麼背後主使之人絕對不應該是琅王,而是……
想到這,連那忠肝義膽,要用生命輔佐有道明君的胡大人也默不作聲了。
華嬪一看這火舌頭竟燒灼到她這一方來,登時有些慌亂道:「公主休要胡言,你說的這些個什麼,臣妾從來沒有聽說過。」
瓊娘笑了,她輕啟朱脣道:「縱然按摩之人事後淨手,久而久之體內依然會存有赤紅蛇膽汁。我這裡有地龍酒一罈,誰下手毒害聖上,一試便知。」說著,取過翠玉手中的酒罈,趴的摔在地上,立時罈子破碎,酒香四溢。
靜默片刻,眾人皆是無事。胡大人剛要開口說話,突然聽得嚶嚀一聲,華嬪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幾位大人望向華嬪,見她眼睛還是睜著的,只是軟癱在一處,眼露驚恐,似是渾身無力。
琅王冷笑一聲,拾起一塊存有酒水的殘片,一個箭步來到華嬪身前,伸手握住她嘴角兩側的頰車穴,強迫華嬪張開嘴,將殘片上的酒盡數灌入。
片刻後,華嬪兩眼迷離,吱唔了幾句便暈了過去。而瓊娘則也撿起了另一殘片,將其上的酒液一飲而盡,又請一旁的胡大人也來飲。
胡大人遲疑地嗅聞了一下,決心以身試毒,為皇帝探查冤情,便也喝得乾淨。
不過他二人全無華嬪的症狀。
幾位御醫方才都服侍在萬歲的身旁,此時相繼走到華嬪身邊,診脈細看了一陣,站起身來說道:「華嬪與聖上的症狀一樣,也是中了奇毒。」
胡大人聽完,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二皇子和靜敏妃,手指著他們,「你……你……你……」的半天沒有說出話來,此時百轉千繞,此時誰也不敢妄言這幕後的黑手究竟是誰。
可是此時此刻,他們心裡都清楚,這二殿下和靜敏妃是洗脫不乾淨了。
其他幾位大臣皆是宦海沉浮多年,見慣了人事興替的血洗和殺戮,心知萬事不可操之過急,心中都是一縮,刻意地不去看一旁的二皇子和靜敏妃。
二皇子一看群臣反應,心知此事難以善了,厲聲道:「御醫莫要上了王妃的當。王府多年經商,三教九流之輩識得不少,這不過是江湖把戲罷了。琅王心懷怨恨,害死聖上,豈是王妃耍手段能糊弄過去的。為家族計,王妃還是勸琅王莫做困獸之鬥,以免罪加一等。」
雖然說著硬話,可是下一刻,二皇子卻拉著靜敏妃突然快步閃出了屋外,他一揮手,屋外兵卒便將屋門緊緊鎖住。
靜敏妃這時深吸一口氣對二皇子道:「讓人推起柴草,澆上菜油,四周都要圍上士兵,不可叫一人跑出!」
說著,她便轉身朝著院外走去。
華嬪的伎倆竟然能叫瓊娘識破,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既然眾位大臣心內起疑,那便一併給萬歲陪葬好了。屋內大多是朝中重臣,加上大皇子和這個野種,一共兩個兒子。也算配得起萬歲九五至尊的身份,算是她成全了夫妻一場。
至於過後,便一併推到被燒死的琅王身上,只說他犯上作亂誅殺了大臣。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老臣死乾淨了,兒子登基也會更加的順暢……
想到這,她送了一口氣,準備命人準備船隻,萬歲駕崩之事,並未傳至京城,所以要祕不發喪,她和二殿快速帶兵趕赴京城,準備妥當登基事宜後,再昭告天下琅王的弒君罪行,到時候便十拿九穩,高枕無虞。
就在她盤算已定,心內自又安穩了些時,突然前面走過來一群人,有聲音響起:「相處這麼多年,朕竟然沒有看出你是這種蛇蠍女人!」
靜敏妃聽著那熟悉的說話聲,擡頭一看,只見一群金甲鎧將護衛著一人來到了她的面前。
那等子容貌姿態,便是她侍奉了數餘年的嘉康帝!
此時的他哪裡有半點的中毒跡象?竟是精神矍鑠,那兩隻龍眼更是因為震怒而炯炯放光。
不光是靜敏妃呆愣住了,就連她身後的二皇子也傻眼了。
方才他明明看見父皇死透了在床榻之上,怎麼轉眼的功夫,他就從緊閉的屋子裡出來了?
就在劉剡發愣時,靜敏妃率先反應了過來。
早年嘉康帝曾經出巡遇刺,自那以後,她隱約聽說皇上曾經養了些替身死士。
難道……那昨日夜裡擡回來的……根本就不是皇帝,而是替身不成?
怪只怪昨夜回來已經深夜。燈光幽暗,加之因為中毒,那人眼底發青,面目緊繃,就算那替身在容貌上有些差異,也不容易被發現。
靜敏妃的腦子向來甚快,這邊剛反應過來,便厲聲喊道:「快來人!拿下眼前這敢假冒萬歲的賊子!」
事已至此,她和兒子已經被逼到懸崖絕境,唯有奮力一搏,只有殺了眼前的男人,她的計劃才能順利得以實施。
劉剡經母妃這一提醒,也反應了過來,連忙也高喝:「快抓住這假冒的賊子!」
只是身邊的侍衛大都沒有移動,只有幾個二皇子府的侍衛剛上前幾步,卻被旁邊幾個侍衛合力拿下。
嘉康帝這一夜裡也算是看盡了人生百態,此時心內憋悶的火氣猶如架在火上的□□一點就炸,走上前去對著劉剡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打得劉剡臉都轉了過去,惡狠狠地罵道:「逆子,平日裡裝模作樣,心腸卻如此歹毒。」
又狠狠地瞪著靜敏妃,說道:「好……好,不愧是母子,俱是一樣的蛇蠍心腸,朕竟然沒有看出你們的真面目。」
這時,廳堂大門已經被侍衛開啟,裡面的人也悉數出來。
幾位大臣見得聖上安然無恙,先前也是驚疑不定,可待聽到了皇帝那熟悉的高嗓門的喝罵聲時,數十年同殿,不容錯認,同時大喜。待見得靜敏妃與劉剡被官兵壓扭著,而且二皇子還被萬歲痛打,雖未盡知其中關竅,但也猜出一二,想到這一夜自己附和二皇子的事,臉上又齊齊變了顏色。
一旁的文公公看著這幾個位極人臣的大人都覺得有些可憐,今日他們過得真是辛苦無比,臉色都已知變了多少次,方才眼淚已經是留得差不多了,可不知現在能否喜極而泣。
不過文公公顯然低估了一干臣子淚意浪湧的能力。只見那方才欲求死以正名的胡大人搶步來到聖上身前,匍匐在地,涕淚橫流道:「聖上,您還活著,這樣便好,方才可嚇死老臣了!」
有了胡大人帶頭,後面的一群臣子又是紛紛撲跌過去,痛聲哭嚎。
一夜都未睡的瓊娘此時站在這如喪考妣的院子裡,真是覺得頭震得有些發痛。
不過她心裡更多的卻是劫後餘生的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