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瓊娘不為所動, 只是微笑著福禮道:「店裡有事,實在是走脫不開……」
「你的那店, 已經打烊, 有什麼走脫不開的,說來與本王聽聽。」就在這時,琅王的聲音突然在她的身後響起。
瓊娘轉身一看, 應該在長月湖上的人不知何時, 一臉不悅地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琅王走過來的時候, 揮了揮手, 常進也沒客氣, 出去時單拎起了瓊娘身後的小丫鬟, 一併提到了門外。
瓊娘微微嘆了口氣道:「不知王爺到此,未曾遠迎。」
楚邪走到瓊孃的面前,伸手指微微擡高了她的臉兒, 冷聲道:「若先說了, 你該躲著不見了吧?」
今日下著微雨, 雨勢不大,那琅王也不知是不是騎馬前來,衣服和頭髮都滴著水,臉頰與鼻樑也有水滴在滑落的痕跡,應該是淋雨許久了才會這般溼透。
相處也有些光景,瓊娘也算是拿捏清楚這位王爺順毛驢子的性情, 只從衣袖裡掏出一方巾帕, 替他擦拭額頭, 和緩問道:「王爺怎麼冒雨趕路?也不怕淋溼染了風寒。」
這麼輕輕柔柔的聲音,外加溫柔體貼的動作,楚邪那一肚子的邪火,竟然如同遇到火團的水汽,轟的一下,便蒸發殆盡了。
不過有些事情,待得說清楚,他摁住了她細軟的手,尤是不解氣道:「既然這般忙,都沒時間見本王,為何有時間見那馬行的少東家?可否看得中意?」
瓊娘一看,他竟然連自己這幾日的動向都瞭解的清楚,應該是一早便是派人檢視自己的光景,也不大高興道:「奴家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父母當然會給張羅合適的人家,不相看少東家,難道相看哪個王府裡少了侍妾通房不成?」
這話正點到了琅王的短處上,不過他仍然振振有詞,皺眉道:「哪個要你做侍妾了,便是本王的側妃,也是可以得了聖上的賜號封賞的,本王又會寵你,哪裡會比個粗鄙的商人之妻差?」
他這邊說得理直氣壯,可那邊的瓊娘已經一路遙想跟這倒黴王爺被軟禁在皇寺裡,終日閒來無事,只幾個妃子侍妾圍在一張桌子上鬥來鬥去的曼妙日子了……
只微微一想,便不禁微微打了個寒顫,
既然此話無解,瓊娘乾脆轉移了話題,問道:「王爺買了這麼多的店鋪不賣,可是有何打算?」
琅王提了挑眉道:「此處店鋪的銀錢還可再升,何必急著賣?這等瑣事自有下面的人張羅,本王很少過問……原是想白送家店鋪給你,可你現在都如此繁忙,開了分號,豈不是更不能相見?」
瓊娘也不想白得了他的店鋪,可是琅王囤著的,的確是周遭最好的,看來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見瓊娘不再出聲,琅王猜著這小娘一定是心內不悅。
琅王年少得志,心氣高傲,從未主動逢迎討好過人。此番有心對這小娘好,可是偏偏這小娘子從來不上道,就是一副淡淡若即若離的光景,倒弄得他日夜思念,一不留神,心魂就飛到了皇山下的半坡上。
是以那嘴硬的話,還未及落到地上躺得平實了,他便又改口道:「算了,不與你一般見識,看哪個店鋪好,自挑了去,若是要改裝潢或者是添置物件,只管跟賣鋪子的掌櫃開口,他會幫你添置。」
瓊娘也沒想到他改口如此之快,一愣之下便要回絕。
可是琅王似乎不耐討論這些錢銀俗物,只揮了揮手道:「不想折損了小娘子你的清高,店鋪算作入股,你每年分出紅利來就好。休要再多言,不然便不放你,叫你的店鋪直接歇了業。」
既然琅王這般說了,瓊娘也覺得這主意不錯,不然這店鋪的市價太高,加上重新裝潢僱傭人手,採買東西的開張事宜,的確會讓賬面有些吃緊,不如這般分期的償還,倒也兩不相欠。
一時談好了買賣,王爺便鬧起風花雪月,想要摟著瓊娘討些香軟,瓊娘推著他的胸說:「衣服怪溼的,怎的不換,我爹孃知我下山談鋪子,若不回去,他們是要來找的。」
可是瓊王就是不撒手,思念了多日的人兒,光是嗅聞著她身上的馨香都覺得不夠,最後只纏得瓊娘無奈,改口許諾,後日只跟家裡人說去山上上香,尋了空子與他幽約片刻。
待得瓊娘從屋內出來時,守在外面的丫鬟喜鵲猶自驚魂未定,問道:「小姐,你沒事吧?那位公子的小廝怎麼這般粗魯,隨便就提人的衣領子。」
瓊娘笑著替她攏了攏頭髮道:「都是談妥了,回到家裡,不必跟老爺夫人多言。」喜鵲來的時日雖不長,也看出了這東家的掌事兒的,卻是她服侍的這位小姐一人,加之這位小姐身上,慣有一股子崔家人沒有的氣度,叫人不知不覺信服,是以聽小姐這般吩咐,她連忙點頭表示忠心拳拳。
到了第二日,原本預定了餐點了翰林院王大人的夫人卻遲遲不見來人。除此之外,另外兩桌的客人也紛紛不見人影。
這樣的情景,以前從未見到過,就算夫人們臨時取消,也提前會派人來知會一聲,取消了桌面的。
瓊娘正要派人去問,店裡的常客——禮部侍郎府的秦夫人正好攜幾位密友趕到。
看瓊娘吩咐夥計時,便快口道:「崔家小娘子不必派人去了,那王府現在亂著呢,哪有功夫吃宴?」
跟她來的夫人,連忙問道:「怎麼了?那件舞弊案有何牽扯了王大人?」
見有人問,秦夫人的眼睛晶亮,來了話癮道:「不但牽扯,而且干係甚大呢!當初參與批示卷子的,託人換了卷的,還有那幾個中甲的世家子,一個都逃不了!這個個的膽子也是夠大的,明目張膽的換卷,這下惹得天子龍庭震怒……就連太子也……」
說到這,秦夫人覺得自己該收住了話題,只意猶未盡地轉臉對瓊娘道:「哎,我看小娘子你最近的生意,要清淡了啊!」
瓊娘面上帶笑,命人收起了宴席,反正這些個夫人們都在素心齋預存著錢銀,宴雖然無人來吃,因為耗費了食材沒有取消預訂,依舊可以在賬面上劃賬。她吩咐人將菜品分裝成食盒,送到京城的各個府宅去。
至於主人家有沒有心思吃,那便是他們的事情了。
到了下午時,瓊娘又接了幾家取消預訂的口信。
看來京城的官場真是大變天,這樣一來,與琅王的約定,連店務繁忙的藉口都沒有了。
到了第二日,瓊娘燒製了幾樣酒菜,裝在小食盒子裡,讓丫鬟喜鵲提著,跟孃親告知孃親上山散心後,便與丫鬟一起上了皇山。
不過上到半路時,常進正等在路旁,請瓊娘上一頂軟轎後,便繞著山路下了山去,再換乘了馬車後,便徑直到了半月湖畔。
琅王重享受,手下多是會經營的能人,那泛舟的船兒也甚是寬泛。寬大的船山行駛在碧波上穩穩當當,倒是泛舟湖飲的好去處。
見瓊娘端了食盒來,立在湖岸旁相迎的琅王甚是高興。
他前日跟她相見時,便提到想吃她燒的小菜,如今看小娘乖乖地提來了食盒,當真是叫人心生歡喜。
待得二人上了船,進了船艙,瓊娘將食盒開啟,把幾樣菜擺放到了桌面上。
瓊王舉箸一嘗,全是素齋,雖則味道甚佳,但對於喜食肉魚的瓊王來說,卻不太對路子。
「今日你我又不燒香禮佛,怎的不做些葷菜?」
「這幾道菜品,是奴家新近試著燒煮的。你看這道清蒸賽魚肚,選用了香菇泡發的清汁調味,就是吃起來覺得味道不夠,王爺看還需如何改進?」
瓊孃的態度夠誠懇,瞪圓了眼,揚著細嫩下巴,虛心討教的樣子也惹人愛。
就算明知道她是拿了自己試菜,琅王也覺得很是受用。
當下他又夾了一筷子品酌道:「這塞魚肚既然有個賽字,味道要比真正的魚肚更鮮美才是。鹹乃百味提鮮之首,可你用的鹽卻是普通的海鹽,有股子粗糲味道。不妨試試睢縣特產的井鹽,一年不過滲出十稯,其味鮮而不奪本味,醃製這賽魚肚裡的嫩豆腐最好。」
瓊娘覺得自己果然找對了人,這位江東來的王爺,舌頭比皇帝的都嬌貴,加之是吃喝玩樂的行家,每次聽他品菜,總是有些新的體味。
接下來,琅王又試了其他幾樣,待得吃了一肚子的青菜豆腐後,素寡了一肚子的琅王,決定給自己增添些肉食,便一把將猶在記錄手札的小娘子拖入了自己的懷裡。
瓊娘只一擡頭,自己的櫻脣便盡被這王爺含入了嘴裡,整個人不及掙扎,也被裹挾進了少年王爺寬廣的胸懷中。
只是二人耳鬢廝磨間,瓊娘藉著眼角的餘光透過視窗的輕紗,似乎看到有人立在湖一側的亂草間,面無表情地看著泛舟而行的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