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祁正陽及妻子雲氏得知兒子兒媳到了院外,兩人便從寢房去到花廳之中,老夫人余氏派了身邊的桂嬤嬤前來,祁家的孩子也差不多到齊,從小養在雲氏身邊的祁晨和祁雲芝兄妹,安姨娘和庶小姐祁秀芝,杜姨娘和其子祁柏。
內宅的人基本上都到齊了。
顧青竹與祁暄出門,紅渠領著顧青竹的禮物隊伍,恭恭敬敬的追隨在後,與他們一同去了主院。顧青竹與祁暄入內之時,紅渠等便在花廳外等候召喚。
兩人跨進門檻,顧青竹目不斜視,與祁暄一同走到武安侯夫婦面前,祁暄牽著顧青竹行禮:
“父親母親,兒子攜青竹來與二老請安。”
武安侯夫婦的目光全都落在顧青竹身上,簡單的妝容不失端莊,秀麗的五官別有英氣,四肢修長,窄肩細腰,烏黑的秀髮如瀑如瀉,明眸皓齒,絕色姝麗,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美人兒。再看她行止有度,從容優雅,舉手投足皆自有一股自然流露的貴氣,著實不像外間傳聞那樣不堪。
兩隻軟墊擺放好了之後,祁暄與顧青竹兩人並肩而跪,給武安侯夫婦磕頭行禮。三拜過後,祁暄牽著顧青竹起身。兩邊各有一婢女送上兩杯茶水,祁暄拿起其中一杯遞給祁正陽:“爹,喝茶。”
祁正陽看著他,又看了兩眼顧青竹,接過祁暄的茶,作勢喝了兩口,放回收茶丫鬟的托盤之上,顧青竹亦拿起一杯遞給祁正陽:“父親大人請用茶。”
她聲音清亮,不卑不亢,沒有那種鶯鶯燕燕的矯揉做作,很乾淨,很好聽,祁正陽對她笑了笑,接過茶喝了兩口,命人將早已準備好的見面禮送到顧青竹面前,是一對兩個手掌大的金童玉女的金人兒,全身皆為黃金所鑄,紅絨布揭開以後,金光閃閃,金童玉女惟妙惟肖,笑容可掬,是個高狀嬤嬤托舉著的,這樣大的兩塊金疙瘩,普通的小婢女都托不起來。
“武安侯府乃是軍侯世家,我是個粗人,不知送些什麼好,為人父母,盼著孩子成親,便是希望能早日開枝散葉,這兩尊娃娃送與你們,圖個吉利。”
祁正陽的這份粗人禮和上一世是一樣的,當年可把顧青竹給驚訝了好長時間,這麼大兩尊實心金疙瘩,說是價值連城,一點都不為過,後來她才知道,雕刻這兩尊金娃娃的是個有市無價的雕刻大師,能讓他出手,所耗費的代價不比這兩尊金娃娃的價值要低。
顧青竹對祁正陽素來都是敬佩的,他為人正直,剛正不阿,對身份高低並無明顯分別,顧青竹雖然名聲不好,但他並未因此而輕視,足見人品。
恭敬回禮:“多謝父親大人。”
顧青竹喊了張榮進來接禮,張榮穿著一身青色短打,看著機靈又精神,進來後也不怕,在武安侯夫婦面前跪下行禮:
“參見侯爺,參見夫人,小人一家是世子夫人的陪房下人,小人叫張榮,見過各位公子,小姐。”
張榮的體面表現讓祁正陽有些驚訝,沒想到一個陪房小廝都能這般利索,可見調教之人很有規矩,抬手令其起身,張榮躬身從高狀嬤嬤手中接過沉重托盤,面不改色,端著托盤站到一旁。
接著便是紅渠入內,紅渠今日亦換了副頭面,雖是丫鬟打扮,卻也得體端莊,她們這些被小姐點了陪房的人,早在一個多月前就開始日日練習禮節,打定主意不能在侯府給小姐丟人現眼。
她身後跟著一個小丫鬟,丫鬟手中拿著托盤,跪在武安侯面前,將托盤高舉頭頂,顧青竹來到一旁,對武安侯道:
“得知父親文韜武略,琴心劍膽,遂送上兩物,這本韓武兵志是我去年自秋山先生的書會中得到,經由多名大家驗證過,確乃韓武先生的真跡,雖不敢說貴重,但對於喜好兵法之人該是件很好的讀物;另這把乃是前朝抗倭名將胡志飛將軍所用佩劍,胡將軍文武雙全,有勇有謀,乃江淮一帶百姓人人稱讚之良臣名將,他的佩劍自是要贈與懂劍之人方能體現惺惺相惜之意。”
祁正陽在看到第一件東西時就已經坐直了身體,等看到第二件時,眼前更是一亮,韓武兵志是世間少有的孤本,若是真跡,價值不可估量,而胡志飛將軍乃是祁正陽此生最為敬佩之將領,時常感慨,與胡將軍未曾生在同一年代,實乃人生憾事,沒想到新媳婦居然會送他胡志飛將軍的佩劍,這樣的玲瓏心思,祁正陽想不佩服都難。
倒不是說被她兩件器物所收買,只不過沖著這份手腕與心思,祁正陽便知此女確實不像外間傳聞那樣不堪入耳,定是大智若愚,深藏若虛之輩。
心滿意足的收下顧青竹的禮品,等祁暄與顧青竹往雲氏那邊去了,祁正陽便迫不及待拿起那本韓武兵志翻看起來。
兩人站在雲氏面前,祁暄率先奉茶:“娘,喝茶。”
雲氏先前瞧見了顧青竹和她帶來的人那不輸高門的做派,心中越發擔憂,此女心思縝密,能夠將兒子迷得暈頭轉向,可見十分有手段。
接過兒子的茶喝了兩口,遞給收茶婢女。
顧青竹上前給她奉茶:“母親大人請喝茶。”
顧青竹舉著茶杯,恭敬彎腰,只等了好一會兒,雲氏都沒有接過她手裡的茶,顧青竹鼻眼觀心,維持原本動作不變,似乎毫無所覺,恭敬的等待雲氏接茶。
雲氏用審視的目光在顧青竹身上看了又看,希望能用她的那雙眼睛,將這個女人的裡裡外外都看清楚,她想看清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心腸,黑的還是紅的,可是她的故意刁難,並未引起顧青竹的特別反應,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祁雲芝和祁秀芝對看一眼,暗自抿唇,祁晨坐在雲氏身後,兩隻眼睛亦是難以從顧青竹身上挪開,幸好他還有點理智,在祁暄目光掃過來之前,祁晨就收回了投放在顧青竹身上的目光。
祁暄接過顧青竹手裡的茶,送到雲氏面前,賠笑道:
“娘,您成天念叨著想喝媳婦茶,現在送到您面前了,您倒愣住了。”
雲氏眉峰微蹙,瞪了兒子一眼,沒看她正在考驗嘛,這孩子就是心眼兒太實,被這女子迷暈了頭腦,一點兒委屈都不肯讓她受著,今後若是她這個做婆婆的想管教管教他媳婦兒,說不定都難了。
接過祁暄的茶,喝了兩口,命人將禮品送上。
雲氏送給新媳婦顧青竹的見面禮是兩方翠玉如意,翠色上成,如意側邊分別刻著‘御’字,可見這對如意不是御賜之物,便是御制之物。
御賜之物不能買賣,不能送人,所以這定是由宮中製作的御禮,外面有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
“這是御制翡翠如意,你們新婚燕爾,侯爺願你們為祁家開枝散葉,我便願你們和美如意,歲歲平安。既然成了一家人,那今後便要一條心,夫有夫責,婦有婦任,家和為貴。”
雲氏的賀詞亦是真心,雖然這個兒媳婦並不是她所期盼的那樣,剛進門就惹了她好些不快,但人既然已經進來了,雲氏也不會將她趕出去,該有的體面,一點不會少,至於人是好是壞,就留著日後慢慢考量吧。
“多謝母親。”
紅渠接過禮品,遞給身後丫鬟捧著,與張榮一同站至一旁。紅渠身後第二人出列,跪在雲氏面前,將禮品高舉頭頂,托盤上放的是一條東珠項鍊,一般市面上的都是珍珠為多,而東珠,一顆便有男性拇指指甲蓋那麼大,乃寶中至寶,希世珍物。顧青竹送上的是一條東珠項鍊,前後加起來足有二十顆,一顆東珠便可抵良田百頃,二十顆東珠加起來的金額可就令人咋舌了。
“此乃烏蘇裡流域中出產的大珠,我不知母親喜好,只想著女子多好此物,便拿來贈與母親,希望母親不要嫌棄。”
二十顆東珠項鍊,還有什麼好嫌棄的呢。
就算是武安侯府出身的眾位公子小姐,也不禁對顧青竹的手筆表示驚訝,都說她母親是江南首富之女,如今看來此言不假,得多富貴才能出手這樣大方啊。
從雲氏身旁離開,祁暄又帶著顧青竹走到坐在後方的桂嬤嬤身前,對顧青竹介紹道:
“這是桂嬤嬤,祖母近來身子有些不好,便讓桂嬤嬤在此代她相見。”
桂嬤嬤起身對顧青竹行了一禮,顧青竹點頭回禮,桂嬤嬤將老夫人余氏的見面禮送上,是一串沉香佛珠,奇就奇在,佛珠與裝佛珠的盒子皆為沉香所致,拿出來之後,滿屋生香,一寸沉香十寸金,老夫人好禮佛,送這個合情合理。
紅渠派人上前收下,並將贈與老夫人余氏的禮品送上,是一尊天然珊瑚,以紫檀木做墩,珊瑚其色極豔,形態鮮活,桂嬤嬤眼前一亮,意外的看向世子夫人,老夫人不愛金銀,只愛一些天然之物,怪石,怪玉,怪樹,越怪越好,說是越怪越鮮活,這尊天然珊瑚也算是投其所好。
看來世子夫人背後有高人指導。桂嬤嬤往祁暄那兒看了一眼,便心知肚明,替老夫人收下禮物,並謝過顧青竹。
至此三位長輩的禮便就送完,接著是祁家後輩之禮,在看過顧青竹的手筆之後,眾人對後面的禮物皆十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