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竹說的有理有據,聲淚俱下,見者傷心,聞者流淚,各位老夫人都很動容,余氏看向了不遠處披著顧青竹的裘衣,單薄憔悴的顧玉瑤,對她招了招手。
顧玉瑤大著膽子走過去,沒有看段氏在一旁像是要吃了她的表情,顧玉瑤知道,今天是她唯一的機會了,如果不抓住這次的機會,等到這些人都離開了,段氏定會變本加厲的折騰她,顧玉瑤如果是一個人,她是不怕段氏的,頂多就是吃點苦,可是現在她有了孩子,她不能讓孩子跟她一起吃苦。
余氏將顧玉瑤打量了一遍,見她神情憔悴,身子單薄,臉色蠟黃,瘦的皮包骨頭,雲氏是見過顧玉瑤的,青竹嫁過來的時候,雲氏在余氏耳邊說道:“這孩子我見過,那時候她剛成親沒多久,可比現在氣色好多了。”
余氏幽幽一歎,低頭去看她手裡的孩子,一張小臉瘦的,現在怕是吃過了奶,正躺在娘親手上睡的香甜,顧玉瑤低頭看了一眼女兒,伸手將她身上的繈褓裹了裹,怕風驚著她,瞧著女兒什麼都不懂的安穩樣子,顧玉瑤就忍不住紅了眼眶,不敢去看余氏她們,便轉頭到一邊,這樣的神情,更是觸動了這些老夫人的心。
真相如何,大家全都有眼睛看的出來。
段氏見狀,暗自推了推賀平舟,想讓賀平舟上前去把顧玉瑤給扯回來,說到底,就是她惹出來的事情,明明懷孕時,怎麼折騰她,她都一聲不吭,現在孩子生下來了,她倒脾氣大了,不過小懲一番,就鬧成這副田地。
賀平舟哪裡敢去,儘管心裡也埋怨顧玉瑤,可他不敢上前啊,想著得先把這些人都給弄走,然後再關起門來好好的教訓教訓她。
張氏冷哼著開口:
“哼,賀夫人,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瞧瞧這姑娘在你們賀家做媳婦,都做成什麼樣子了?若是世子夫人再晚來個幾日,沒準兒連孩子帶大人都要被你們折騰沒命了。”
段氏焦躁的掐了掐手心,鼓足勇氣上前,說道:
“諸位莫要被她給騙了,表面上看著可憐兮兮的,實際上一肚子壞水。仗著有個世子夫人的姐姐,在府中對我這個婆母不敬,我將孩子從她身邊帶走,不過是想讓孩子過得好些,可她倒好,因為這事兒,差點將我的院子都給掀了,我若不罰她,府中規矩豈非蕩然無存,今後還如何管家?”
余氏指著顧玉瑤母女,與段氏爭辯:“看看她們母女的樣子,什麼叫表面上可憐兮兮?一個剛剛生產過的婦人,該是什麼樣子,難不成你以為我們這些人都沒經歷過,不知道嗎?一個三個月大的孩子,應該生的如何,我瞧著,就這小模樣,別說是侯門小姐了,就是一般販夫走卒家的孩兒都比不過吧,你也好意思說想讓孩子過得好些?自己蛇蠍心腸怎麼不說?你存心害命怎麼不說?”
段氏大驚失色:“我,我沒有!我不過小懲大誡,這裡是賀家,難不成我連懲罰自己的兒媳都沒有權利了嗎?老夫人們身份尊貴,可也不能將手伸到我賀家的後院裡來吧?”
“你後院的事情,我們確實不方便插手,可今兒我們是沖著世子夫人的面兒來的,世子夫人是她的娘家姐姐,她總有權利過問自己的妹子過得好與不好吧?你若是將孩子接到自己身邊好生撫養,論誰也挑不出你的理兒,可你從人家手中奪走,卻送到了一個從青樓裡納回來的妾手中,這種貨色會好好對待孩子嗎?或者說,若非你指使,這妾又哪裡來的膽量,居然敢折騰侯府嫡出的小姐?”劉氏算是徹底看清了段氏的嘴臉,言語中充滿了鄙夷。
段氏驚慌:“不,不是的。我,我讓她好生養著孩子,並不知曉她苛待,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張,與我可沒有半點關係。是了是了,老夫人們提醒了我,真正蛇蠍心腸的,是她!是這個以下犯上的賤婢,就該杖斃了她,絕不容這樣的賤人活在世上。來人,將韓姨娘拖下去,拖下去狠狠地打,打死為止。”
比起讓自己背上一個害人的名聲,不如將一切都推到別人身上,段氏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折騰,已經漸漸的失去了理智,其實當這些老夫人們連袂而來的時候,她就已經預想了自己的結局,余氏不會無緣無故的請這些老夫人來,也不會只是請她們過來撐場面,她們的最終目的,其實就是想對付她,她雖是侯夫人,可是若這麼多貴族老夫人一同聯名上奏告發自己,那麼別說她侯夫人的位置不保,就是賀家也會因此而受到連累。
所以,想通了這一點之後,段氏終於也明白了,顧青竹剛才怎麼會突發善心,要饒韓秀娥一條性命,因為韓秀娥的存在對段氏而言就是個不定時炸彈,若是早早死了,反而她們沒了制約段氏的證據。
一番思慮過後,段氏就立刻做出了決定,趕緊把韓秀娥給弄死,這樣一切罪責就到了她身上,自己只需一口咬定是被她欺騙就可以了。
可段氏能想到這些,韓秀娥也能想到,她哪裡肯做段氏的替罪羔羊,扯著嗓子喊道:“不是這樣的。是夫人跟我說,這孩子來路不明,顧玉瑤她進門的時候就已經懷了身子,誰知道這是誰的孩子,我問過夫人,要不要好好養的,是夫人暗示我,讓我不必盡心,我才這樣做的,要不然憑我的身份,我怎麼敢對正室這樣,不就是有恃無恐,仗著背後有夫人撐腰嘛。夫人現在倒不承認了,世子夫人說得對,我背後就是有人指使的,那個指使的人,就是夫人你!”
韓秀娥是豁出去了,她本就是教坊裡出來的人,從小到大,見識最多的就是人心險惡,她是想來過好日子的,可眼看著別說好日子了,就連性命都要沒有了,還顧得了什麼,趕緊推了責任脫身才最重要啊。
更何況,確實是段氏默認她可以欺負顧玉瑤的,她又沒有說謊冤枉她。
余氏她們都沒有想到,韓氏會突然倒戈,原本以為還要多費一些口舌的,現在韓氏說的這些話,倒是省了她們不少功夫。
段氏指著韓秀娥,像是要撲過來掐死她似的,被余氏攔在中間,別看余氏年歲大了些,可身子骨比一般的人還要硬朗,再加上手裡有點功夫,段氏哪裡是余氏的對手,被余氏抓著胳膊一推,就推倒在地上。
段氏摔在賀平舟腳下,賀平舟期期艾艾,猶豫良久才蹲下身去扶起段氏,只聽余氏指著段氏,對賀榮章道:
“賀侯爺,你府上出了這麼個惡毒婦人,你且如何處置啊?”
賀榮章眉頭緊鎖,卻是不說話,段氏生怕他立場不堅定,犧牲自己討好這幫老夫人,趕忙出聲為自己辯駁:
“我怎麼惡毒了?這顧玉瑤嫁到我們賀家本就是個陰謀,她娘是個騙子,騙了我和侯爺,說她如何如何知書達理,說她如何如何大家閨秀,可是實際上呢,她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嫁到我們賀家第一天,她娘就拿了一份假婚書來跟賀家要家產,還有她送來的嫁妝,名不符實,簡直欺人太甚,更別說她嫁人時已非處子之身,是懷著孕嫁進來的,我們賀家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如今她倒想上岸做人,將我們賀家陷入做鬼的境地,到底是誰惡毒,還有你顧青竹,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別在這裡跟我演什麼姐妹情深,你們顧家發生的那些事情,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想裝好人,想博名聲,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踩在我們賀家頭上。”
段氏的嘴臉已經相當暴露,不見以往的從容與和善,今天發生的事情,將她憋在心裡最深處的話全都給說了出來。
被段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這些話,顧玉瑤自覺沒臉,抱著孩子蹲下,咬著唇瓣無聲哭泣,生怕驚到孩子,哭起來連聲音都不敢出。
顧青竹冷哼上前:
“終於說出你的心裡話了,是嗎?玉瑤的母親確實做的不對,如今她已經被我爹休棄,到廟裡出家去了,得到了她應有的報應,玉瑤的嫁妝是她一手操辦的,誰也想不到她連自己女兒的嫁妝都會作假,可這些跟玉瑤有什麼關係呢?媳婦兒是你們賀家自己挑的,成親前你們也互相見過多少面,說的粗俗一些,就好像買貨物,你們自己認定的人,又怎麼能因為她後來不讓你們滿意而怪罪到她身上呢?至於你說她嫁人時非處子之身,那也得問問你們家的二公子,他可有行得正,坐得端?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玉瑤單純,唯一的錯處就是沒有經受住情場老手的誘惑,中了他的圈套,委身於他,可這一切只能怪她嗎?貴府二公子就沒有絲毫責任?你們懷疑孩子不是二公子的,那我倒要問問你們,如果我現在提出,要滴血認親,你們敢嗎?孩子是不是二公子的骨血,也就只有用這個方法證明了。可是一旦證明,孩子就是你們賀家的種,賀夫人你又該如何擺脫虐待嫡孫女的罪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