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微笑時很美 第161章

抽籤儀式結束後，抽了個上上籤的眾人心滿意足， 準備回房間睡回籠覺。

小瑞則準備和管理層去開會決定購買機票飛往美國舊金山的時間——s6全球總決賽於九月三十日正式開賽， 如今已經九月十日，有了拳頭公司的邀請函， 隊員簽證已經陸續辦好，理論上來說小瑞是希望隊員們能早點過去習慣時差還有飲食等各方面以免水土不服……

反正隊員們對於提早去美帝也沒什麼異議， 早點去熟悉環境、和國際友人打訓練賽順便旅遊也挺開心的。

眾人表達了下自己願意提前走的意願之後各自原地解散，陸思誠像是寄生獸一樣跟在童謠的屁股後頭回她的房間， 童謠鋪床的時候他就站在後面看著，童謠打著呵欠爬上床時他就緊緊地跟著爬上床。

童謠已經習以為常。

再加上今天起得是有點早， 她也沒精神跟陸思誠鬥智鬥勇， 於是在男人睡上來的時候就爬上了他的身子，腦袋枕著他的胸口， 蹭了蹭， 打了個呵欠……陸思誠扶著她的腦袋：「別亂動， 要不大家都別睡了。」

「你昨晚不是打rank到四點， 還有力氣做別的？」

原本輕輕摩挲少女面頰的手指停頓了下：「做一次的力氣還是有的， 你要不要試試？」

試個鬼，大白天的。

童謠抬起手拍拍陸思誠的臉， 抓著自己的手機刷了一會兒貼吧看人們對抽籤結果的討論，然後開始顧左右而言他道：「這次抽籤結果還蠻意外的……三隻韓國隊都被我們避開了——雖然說小組賽遇上先切磋下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的，但是總覺得鬆了一口氣的樣子……現在看了下貼吧大家也默認我們抽了個上上籤而ck抽的簽超爛，你說這算不算是恐韓？」

「lpl這麼多年從未在s系總決賽上揚眉吐氣過，一直被人說是第二賽區，在韓國人的陰影下被支配得瑟瑟發抖……s5的msi季中賽奪冠，大家都說那是lpl最有希望的一年——結果呢，兩支隊伍小組賽回家，剩下的一隻苦苦支撐到八強也被淘汰……現在不被看好也是自然。」

「去年你們去了就好了，說不定就不會止步八強。」

「去年的這時候我們並不如現在這麼強，執行力，指揮能力，英雄池，現在想想確實還和lck賽區是有差距的。」陸思誠則顯得沒想那麼多，「而且已經過去的事有什麼好說的。」

童謠想了想又忍不住去想，去年zgdx拿到了出席s5的門票卻因為陸岳和明神的事兒耽擱了，當時代替他們出征s5的是哪只隊伍來著？……那時候童謠也沒有很關注職業聯賽，只是偶爾看了幾眼，現在一下子也想不起來了。

想著想著眼皮子就越來越沉重，再加上陸思誠的懷抱暖和，她看了一會兒手機就抵擋不住睏意睡去了。

……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童謠從床上爬起來時陸思誠已經不在了，重新洗漱完下樓發現他在樓下和老k雙排上分，聽見樓上動靜抬起頭瞥了從樓上走下來的人一眼，問：「餓不餓？」

「不餓。」童謠走到陸思誠身邊坐下，伸腦袋看著他打完一把排位後自己也跟著打開電腦，她自己的號是王者號只能單排，於是自己單排了幾把，再抬頭時發現已經晚上九點。

她錯過了午飯還錯過了晚餐。

現在是真的感覺到餓了。

童謠伸手揉了揉胃，還沒來得及說話，小胖那邊已經在用高音量宣佈自己的飢餓——加上今天抽籤儀式完畢像是初步完美完成了部分使命，大家的一顆心落地一半，於是眾人幾乎是沒怎麼猶豫就一拍即合，洋房火鍋走起。

依然還是誠哥有錢誠哥請。

呼啦啦一大堆人一車拉過去熱熱鬧鬧落座，屁股才坐穩就發現隔壁一桌好像有點眼熟，隔著個走道兩桌遙遙相望，小胖一拍腦門和對面的人打招呼：「喲，這麼巧？！」

隔壁桌的不是別人，正是「大清亡了五百年」戰隊連帶替補和首發一共七人外加教練一起八個人，此時看著他們桌子上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酒也喝了不少——

有了去年的教訓，小瑞恨不得在中國電信戰隊每個人脖子上套個狗項圈，在把他們一飛機拉去美國打完比賽前俱樂部明令禁酒，所以中國電信這邊孬孬地喝著西瓜汁，與隔壁東倒西歪的一堆酒瓶和那兩三個形成了鮮明對比。

大清亡了五百年這個戰隊——

就是那個以前靠著一個許泰倫carry隊伍帶節奏的'、傳說中被韓國人一言堂支配的隊伍，後來許泰倫因為作風問題被趕走了，隊伍在夏季賽中後期就變成了全華班……這事兒童謠也算扯面參與了，大清戰隊雖然掙脫了韓國人一言堂的控制，但成績好像不是很理想的樣子。

童謠拉扯了下小瑞，壓低聲音問：「都快十點了，他們俱樂部沒宵禁了？這時候把教練和隊員放出來喝酒。」

小瑞低下頭也壓低聲音回答：「廢話，對於其他九支不用參加s6全球總決賽的隊伍，今年全部賽程基本已經結束了……這還宵禁個鬼啊！」

童謠「喔」了一聲。

這時候，陸思誠踢了童謠和小瑞，嗓音低沉如水：「都閉嘴，他們掉級了。」

童謠愣了愣。

夏季賽奪冠後，她就沒怎麼關注過lpl剩下的比賽——升降級賽自然也沒去太多關心——大清戰隊保級賽沒打成功？掉級了？掉去lspl了？下個賽季lpl的十二隻隊伍裡沒有大清戰隊了？

腦海裡是連串的問號，童謠一臉震驚的時候，那邊大清戰隊的桌子上，一個瘦高的年輕少年揣著杯子站起來了，童謠認識他，遊戲id叫「靈貓」，是大清戰隊的輔助兼隊長，一個挺老的選手了……此時只見靈貓將杯子裡的酒倒滿，他搖搖晃晃地來到中國電信戰隊的桌子旁邊，看著陸思誠和小胖，站穩了，笑了笑道：「兄弟，早上看了你們隊的s6抽籤，抽的好哇！」

陸思誠和小胖站了起來。

小瑞也站了起來——只不過他是因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段時間對酒精過敏，對喝醉酒的人一樣過敏，擔心這個人會搞事……但是意外的是，靈貓就老老實實站在那裡沒動了，他說話有些含糊，目光也很渙散，舉著酒杯，酒液潑灑了一些出來。

只聽靈貓道：「今年，嗝兒，今年別搞事，拿了門票好好打，在韓國人面前給我們lpl爭點光——」

靈貓說著停頓了下，自顧自地笑了聲，看著有些寂寞：「兄弟們不能像去年一樣給你們頂上了。」

剛開始童謠聽著這話還有些奇怪，然後仔細想了想，她這才想起來今天白天那個沒想明白的問題——s5中國電信因為意外缺席全球總決賽時，順理成章以冒泡賽第二名頂替中國電信進入s5的隊伍，就是大清戰隊！

那一年的大清戰隊很強，有老將國人帶隊，老將在隊伍裡又很有話語權，管得嚴，拿過s5的春季賽冠軍，也因為隊伍曾經有過這樣的輝煌，所以時至今日，大清戰隊粉絲依然挺多的，有時候比ck戰隊的粉絲看起來還多……

後來s5夏季賽，大清戰隊雖然伴隨著老將萌生退役之心成績有所下滑，卻也一直表現不俗……後來冒泡賽被當時的ck最後一把翻盤痛失最後一張門票，聽說當天晚上微博上屍橫遍野一大片，大清戰隊粉絲鬼哭狼嚎的，很是引人唏噓。

沒想到後面有了中國電信退賽戲劇性的一幕，最終圓了大清戰隊粉絲的夢，只是他們也沒想到的是，這個「夢」嚴格的來說只能算是噩夢。

大清戰隊s5小組賽折戟沉沙，灰頭土臉地歸來後老將上單和打野雙雙組隊退役，新人頂上；之後s6春季賽初成績一落千丈，知道引入許泰倫這個韓援，春季賽臨危救主給打了個保級，隊伍成績才有所起色……

——沒想到許泰倫走後，隊伍再次失去了核心，夏季賽後半程一把沒贏，直接以聯賽墊底成績降級掉入lspl次級聯賽。

可以想像粉絲從充滿希望到絕望那彷彿溫水煮青蛙的過程究竟有多麼難熬。

童謠：「……」

想到大清戰隊那堆為數不少的粉絲這會兒日子該有多難過，曾經帶著隊伍拿過lpl春季賽冠軍現在卻面臨帶著隊伍掉級的靈貓該有多難過，一時間童謠心中感情有些複雜：她突然不確定把許泰倫趕走到底是不是好事。

她放下筷子，雖然還是餓著，但卻突然覺得沒了胃口。

這邊靈貓舉著酒杯，和以茶代酒的陸思誠、小胖他們碰了杯，笑了笑，用不同於方才那樣，十分清醒的語氣緩緩道：「我真的很喜歡打職業，和隊友並肩作戰的感覺，縱使很多遺憾，今天或許我的這條路已經走到頭了，但是總有人會繼續走下去，並且走得很遠……希望你們是那群的幸運的人。」

靈貓一仰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放下杯子。

「祝福你們。」

靈貓說完，轉身回到了自己隊友身邊去。

……此時隔壁桌子邊上的人喝的都差不多了，橫七豎八地上桌子上倒了一片，靈貓去結賬，然後將他們一個個拍起來，拎到門口。

小瑞去給他們叫了個車，幫忙把這些醉鬼一個個送上車——靈貓最後一個走，他站在車下，雙手插著口袋歪著頭笑著對小瑞說：「我本地人，就不回基地了。」

他說著又抬起手對著車裡一群不知道睡死了沒有的隊友擺擺手：「都醒醒，別睡過了啊，回去擦把臉再睡，拜拜。」

車子開走，外面安靜下來。

幾分鐘後小瑞回來了，面對一桌子話很少明顯興致不高的人，小瑞嘆了口氣，就說了三個字：「散夥飯。」

於是眾人變得更加沉默。

——一支隊伍但凡掉入次級聯賽，還想保持著原來的陣容殺回來那基本就是痴人說夢，畢竟職業聯賽是個很現實的地方，在隊伍降級後，打的還不錯的隊員立刻就會在轉會期被其他俱樂部買走然後進入別的lpl隊伍繼續為新主效力，坑比隊員則是各自散去找下家，而落入次級聯賽的，其實不過是一個空殼而已。

五人齊心協力從lspl回到lpl這種夢幻的事就連爽文小說大概都不屑去寫。

所以對於大清戰隊的人來說，這個隊伍確實是在保級失敗的那一刻就宣佈就地解散了，今後還能不能坐在一起，再像曾經那樣打比賽吃飯嘮嗑聊天打屁，全看緣分。

多少受了些情緒影響，這一頓飯大家吃得有些食不知味，到最後大概誰都不記得他們來吃這一頓本來是為了慶祝下s6分組抽了個上上籤這碼事……

晚上回去睡覺時，童謠閉上眼都是靈貓那雙被酒精燒紅的眼，還有他舉起杯子時，潑灑出來沾濕他手背的酒液。

……

2016年9月13日。

lpl賽區為zgdx、ck、yqcb三隻戰隊舉辦了隆重的出征s6總決賽出征儀式。

儀式上，鮮花掌聲，連帶著替補隊員的十八件專屬lpl賽區的統一樣式「戰袍」從天而降，隊員親手將它們從圓形衣架上摘下，披上。

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2016年9月15日。

zgdx、ck、yqcb三隻戰隊同時出發前往上海浦東機場，準備搭乘同一班飛機飛往美國舊金山，各直播平台、微博等媒體為了他們舉辦了熱鬧的送行，粉絲夾道歡送，加油呼聲震天。

……

與此同時。

大清亡了五百年戰隊基地卻是與之截然相反的死寂，平日裡不絕於耳的鼠標鍵盤聲、少年們大呼小叫的聲音都消失了，基地裡空無一人。

良久，靈貓一人牽著自己的行李箱走出來。

沒有人送行。

靈貓牽著行李箱獨自一人走過空曠的基地訓練室，來到玄關，打開門將箱子搬到門外，往外走了兩步來到烈陽之下，他掏出手機，登錄微博，無數條私信跳出——

【你們去哪，我們也去哪，去lspl不可怕，我們陪著你。】

【貓神啊，我們還能不能再看到那年春季賽，滿臉笑容舉起春季賽冠軍獎盃的你？】

【失望之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從未這麼喜歡過一支隊伍，我以後大概再也不會看lpl了……真的感覺好累啊，為什麼要喜歡電競呢？】

【其實有適合總是勸自己，喜歡一下韓國表情包隊啊，喜歡一下中國電信戰隊啊，那多好啊，他們總能贏比賽，當他們的粉絲該有多開心——說了無數遍，結果還是屁顛顛跑來看你們比賽，輸了絕望，然後又樂觀地覺得你們下次能贏……蠢得要死，能怎麼辦呢，我也很絕望啊！】

【粉絲確實很絕望，但我知道其實你們隊員自己大概更加絕望吧……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步步走向深淵，掙脫不開，逃離不了。】

【不在巔峰時慕名而來，不在低谷時棄之而去。】

靈貓笑了笑。

退出私信列表。

【dq、靈貓：絕望啊，就像是被下了死亡通知書的慢性死亡，怎麼能不絕望？但是如今也算終於能夠得到片刻的寧靜，是時候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無論是於我們，還是你們這些可愛的粉絲。

再見，大清戰隊，你曾擁有光輝榮耀。】

點擊發送微博，收起手機。

此時一架飛機從頭頂呼嘯飛過，藍天之中，唯留下一道白色的雲跡，轉瞬既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