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連忙召來姬無疆, 讓他加緊派出暗探, 去探查大齊的動向。
大齊的風雲不光是牽動了姜秀潤的心思,諸國也都靜候着大齊新君繼位的消息, 忐忑着新君對諸國的動向改變。
是以這次西北邊陲諸多小國的會盟顯得尤爲重要。
今年會盟的東家輪到了波國。國君姜對於這種在諸王面前露臉兒的事情尤其熱衷。
而會盟時, 作爲東主國要操練兵馬彰顯國力,請到會的諸王一同閱兵。
不過波王雖有心賣弄, 家底兒卻只有這些。
演兵的重任自然便交付到了繼承申雍位置的申華的頭上。
可惜申華頂了大將軍的名頭,卻連馬鞍都沒有摸過。最後這操練的重任,全落在了副將金奎的身上。
金奎時年四十又五, 是退隱的葉盛將軍一手帶出的武將。只是長久以來, 在申家的手下不得施展,只擔任百夫長的職務。
這次要不是因爲演練不好乃是丟人現眼的事情,申華真的急了, 還不能提拔金奎爲副武將呢。
淺兒當初入營的時候,就因爲腿腳功夫好, 被金奎選入了他的百人縱隊裏。現如今百夫長擔了副將之職,淺兒便擔了金副將原來的百夫長的職位。
不是金奎肯高看白淺這女子, 實在是在這百人之中,只有白淺一人竟然會背誦兵書,外帶還會寫字認字。
雖然金副將是費了老大的勁兒才認出白淺寫的那幾行蚯蚓乃是孫子兵法的一則, 但字不好看, 也堪稱文武雙全!
這樣的人才到哪裏都不能被埋沒。
爲了祝賀白淺升職, 姜秀潤特意命廚下準備了一桌子好菜酬勞未來的女將軍。
這可讓白淺受寵若驚, 只說:“小主子, 這般奴婢可承受不住!”
姜秀潤將正往自己懷裏鑽,扒着要吃奶的小娃兒正了正,親了親寶鯉嫩生生的臉兒,然後對白淺道:“你和你家姐的身契原本不是死的,你入營時,我一早將那身契撕了,以後萬萬不可在人前說你給我當婢女的事情。”
白淺一愣,說道:“小主子,你不要我了?”
姜秀潤說道:“我怎會不要你。我將你送入軍營就是希望你能成爲諸國中第一個女將軍。只是世人最爲重視門第,若是知曉你曾爲我婢女,你再想成爲將軍卻是要艱難許多。”
白淺聽到姜秀潤不是不要她,這纔將心放下,卻是苦笑說道:“女將軍?這波國的將軍卻是難做,兵士弱得都跟小雞崽子似的,帶着這樣的兵卒,若真趕上戰事,估計沒有享受到將軍的威風,就要被抓去祭旗了。”
姜秀潤嘆了一口氣,她深知白淺所說俱是事實。
波國的軍隊都爛到根了,從上到下俱是一攤亂泥。這些年申家把持朝政軍政,一心只想着摟錢。誰給申家送的金多誰就能做統軍的將領,一個個都是如申華般沒摸過盔甲刀劍的。
而成了統領的,也是要賺回本錢的,走馬上任後變着法子的剋扣糧餉,倒賣軍械,士兵們一年裏飽飯都食不上幾頓,這樣的士兵又如何肯賣命?
將不將,兵不兵,難怪前世裏樑國的大兵還未到,波國的將軍們便裝金戴銀地跑路,下面的軍官和兵士也是有樣學樣,一鬨而散,於是樑國不廢一兵一卒便拿下了波國。
若是如戎國一般,雖然是彈丸小國,卻有不怕玩命,一個個嗷嗷亂叫的虎狼之師,縱然波國是個小國,又有哪個國家敢那般輕視?
姜秀潤雖然知道癥結所在,但是奈何申華死死咬着兵權不放,軍隊之事她一時半刻也插手不上,如今將白淺這等子將才,扔進波國的爛糞坑裏,當真是對不住未來的女將軍。
可現如今這清理茅糞坑子的活兒只能靠金奎副將與白淺自己了。
沉默片刻,姜秀潤說道:“金奎將軍是個有大才的長輩,無論統兵還是練兵都不在話下。你現在成了百夫長,且多跟金將軍學學。”
白淺兒點頭應是。
姜秀潤又說道:“齊國太子殿下派來侍衛暗中監視我,可是那幾個人見天兒的晃悠,人生地不熟的,又許久沒有回大齊,好像身邊的銀兩都用光了,再這麼熬度下去,不是去打家劫舍,便要在街邊乞討。
相熟一場,我也不好看他們真去要飯,便給了他們些度日的月錢,安置在臨近的宅院裏。
這些人,你都是熟識的,又都是那位殿下從兵營裏精挑出來的,既然花了我的錢,總要給我辦些事情,你若有些難題,不好總去叨擾金副將,倒是可以跟他們去請教一二練兵的辦法。”
淺兒聽了,倒是有些疑慮道:“太子殿下這般,可是知曉了您生了小皇子的緣故?”
姜秀潤搖了搖頭,淡定道:“只怕太子是要把這些派出去的人給忘了,以至於就不給他們賙濟,這些又都是死忠聽話的,殿下不召回,便絕不敢私自回國,餓也要餓死在我府門前。”
其實姜秀潤覺得若是太子殿下真是將自己全忘了最好。左右不過是賙濟幾個昔日的相熟,便養他們在波國養老好了,免得他們真的餓得熬受不住,又顛顛跑回到鳳離梧的面前平生出不該有的是非。
事實證明,鳳離梧的確忙着驚天動地的大事,哪裏會顧及這邊陲小國裏的下堂側妃。
不久卻是傳來天下轟動的消息——大齊不出三日便滅了魏國。
消息傳開,諸國譁然。
這讓姜秀潤也震驚非常。
一則前世此時未曾發生齊滅魏之事。
二則鳳離梧出手如此兇狠果決,讓她心裏產生深深的憂慮,害怕鳳離梧吞併諸國的胃口越來越暢快,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會擴展疆域到了西北邊境,突然陳兵波國,嘗一嘗西北的小點心換換胃口。
國君姜也說不好是害怕還是激動,只讓暗探詳細打探齊國是如何滅掉魏國的。
幾日後,暗探的消息終於傳回。
原來鳳離梧派使者邀魏王相聚,說在齊魏邊境的一座小城附近發現了金礦,需要雙方協商如何開採和分配的事宜,地點就定在這座小城。
魏國的幾位賢臣認爲齊王受傷,鳳離梧此時正應籌劃如何成王,哪裏有閒暇顧及金礦,此事有詐,皆勸魏王不要與會。魏王雖然有些疑慮,但一則貪心金礦,二則又怕若是不去惹惱了鳳離梧,給了齊國攻打的藉口。思來想去,抱着僥倖魏王終是去了小城赴鳳離梧之約。
結果一到小城,魏王和隨行的幾位大臣便被齊國捉住,送到洛安。
捉到魏王后,鳳離梧立刻派兵攻打魏國。那修建的運河,此時簡直成了運兵佈陣的法寶。大齊的精兵猛將一夜之間,便星羅密佈在了魏國的都城四周。
魏王被擒,都城被包圍得水泄不通,朝中幾位大臣又互相推諉誰也不願帶頭抵擋齊國,於是齊國大兵長驅直入,順利地佔領魏國都城。
佔領魏國後,鳳離梧以病危的端慶帝的名義,補發了本該在戰前宣讀的討伐詔書。
詔書裏痛陳了魏王的幾大罪狀:一不恤民力,不顧民生。魏王即位十年間建園林五處,行宮七座,致使徭役氾濫,民生凋敝。二堵塞言路。有諫官三人勸諫魏王息徭役,減賦稅,使百姓修養,積蓄國力,然魏王不聽勸諫,一人免官,二人下獄,使百官敢怒而不敢言。三與民爭利,貪得無厭。齊魏脣齒之國,比肩而立。商賈往來,儒生拜師,絡繹不絕。道阻且長,快則五日,慢則十夕,百姓苦於路也。齊王憐之,開鑿運河,朝發夕至。然魏王截留糧餉,實爲不齒。更有魏國李家子,因魏王剋扣糧餉,父兄妻兒皆亡,遂告魏王於齊國。齊王體天心,察民意,討無道,特詔告天下。
文縐縐的一堆,大概的意思是魏王暴虐,人又貪財,貪墨了大齊修建運河的大筆銀兩。
大齊忍無可忍,便要解救魏國庶民於水火,順便弄回了自己金。
這般言辭鑿鑿的討伐詔書,不是一般的厚臉皮能寫出來的。
姜秀潤聽着那遣詞用句,有才子季秉林的味道。
鳳離梧借了臥病的端慶帝的名義吞併了魏國,壯大了國力,震懾了內外後,終於順理成章登基爲帝。
此事一出,震動了其餘諸國,會盟商討對策迫在眉睫。
波國將此次會盟地點定在了梅城。民間素有西北看波國,波國看梅城的說法。
說的是波國在西北諸小國中氣候和土地最好,糧食產出最多。而在波國中又是梅城最好。梅城在波國首都仰城東邊百里處,城中有些名氣的泉水有數十處,無名小泉更是上百,有泉城之稱,是波國最爲富饒之地。
爲了此次會盟,波國除了臨時徵用一些豪富之家的房產,另外建了數處住所招待會盟諸國。到了會盟那一日,西北邊陲諸多小國的國君先後到達。
波王的臉上大大有光,只是奉了父王旨意,跟着同來的姜秀潤坐在馬車裏往外望去的時候,卻暗自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