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難坐在床裡,因為剛午睡起來,身上還穿著寬松的白色中衣,披散著一頭長發,可謂是儀容不整。面對直接坐在床前與自己商量事情的丈夫,難免有些局促,生怕自己哪裡做得不妥當,給他留下壞印象。
——沒辦法,肅王的氣場太強大了,讓她無法放輕松啊!
楚霸寧一臉沉思,將近期要做的事情一件一件在心裡過濾了一遍,發現無遺漏了方松懈下來。回神便發現剛娶的小王妃正一臉局促,手腳仿佛不知道哪裡擺一般。肅王眉頭蹙起來,發現自己不太喜歡小王妃這種生疏又客氣的模樣,既然已成為了他的妻,自然是他的所有物,希望她不要這麽拘謹。
不過楚霸寧實在不是個會哄女人的人,因生性嚴謹,讓他只能端著無比端正嚴肅的臉說:“阿難,你既嫁過來,不用拘束,需要什麽自可譴了丫環去找秦管家取。”
阿難覺得若自己真的聽他的話行事,她就是個棒槌了。不過表面上還是很給王爺夫君面子的,當下溫馴地應了聲。
再次無話。
楚霸寧隻得起身,說了聲“你好好休息”,便出了房門,直接去了書房。
見他離開,阿難終於松了口氣,馬上叫如翠如藍進來幫她更衣。
阿難重生這個世界十五年,當了十五年的丞相家的女兒,雖沒有嫡女的富貴,但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早將她養成了一枚標準的古代閨閣小姐,離不開人的伺候。可誰知自己嫁了個潔癖王爺,不喜與人親近,不喜人碰屬於他的東西——而阿難嫁予了他後,也算是屬於了肅王的東西,肅王自然也不喜歡旁人碰阿難了。
阿難淚流滿面,沒有人伺候,她真的不習慣啊!就算是她墮落了,可是也是這個封建社會允許的嘛,為毛結婚以後,她的福利就沒有了呢?要個丫環伺候,還要趁老公不在的時候,不然老公嫌丫環髒,都不給丫環們進屋的機會……
阿難讓丫環扶她坐到前廳的位置上,靠著一張暖融融的虎皮墊子,讓人意思意思地將一扇屏風豎在前面,方喚人將秦管家叫來。
秦管家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雖然年事已高,滿臉皺紋,但終於盼著心愛的肅王主子娶妃成家了,想著很快就能抱上小主子了,精神那叫一個好,行動間不見六旬老人的蹣跚,反而走起路來虎虎生風,一張微胖的臉笑得像個彌勒佛似的。
秦管家對著屏風的方向揖了一禮,恭敬地問道:“王妃,您找奴才?”
“秦管家,不必多禮!”阿難聲音柔和地吩咐一旁的丫環給秦管家看坐,見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對自己恭敬地彎著腰,讓她很有罪惡感,還不如給個面子,讓人給個坐。
秦管家推辭了下,小心翼翼地坐了半個屁股。
“秦管家,方才王爺告訴我,皇上從太醫院撥了兩名太醫到府裡,不知安排在哪裡好?”阿難柔聲問道,態度很謙虛。
自從肅王十五歲府開府至今,管著肅王府的一直是秦管家,阿難是新婦,雖有如碧這個包打聽的,但對肅王府的格局還沒有吃透,自然不會自作主張的安排什麽,還不如給府裡的老人一個面子,自己去征詢意見比較好。
秦管家聽得新王妃的聲音柔軟甜糯,想起新王妃才剛行了及笄禮,且又是個庶出的,不正還是個小女孩的心性嘛,這般行為隻讓人心裡憐惜,恨不得幫她做得妥妥貼貼的。不過,這是肅王府唯一一個過了婚禮入了洞房的王妃,也許也是唯一一個王妃了,秦管家態度十分恭敬,不敢倚仗著年齡托大。
秦管家想了想,說道:“王妃,您看將兩名太醫安置到秋容院可行?秋容院離您的霜容院近,又與西廂的客房相鄰,且王太醫也在那裡,也好讓三名太醫有個伴兒。”
秦管家自然知道皇上賜下太醫為的是什麽,說實在的,秦管家自己心裡也有些懸,從婚禮到現在,王妃似乎意外不斷,也真真讓他揪心,生怕好不容易娶過門的王妃出了個啥差錯,屆時他的王爺又要打光棍了,那可真是成為整個楚氏王朝的笑柄了。
“嗯,如此甚好,就這麽安排吧!”阿難朝一旁的如碧點點頭,讓她自去安排後,笑眯眯地對老管家說道:“秦管家,我剛嫁過來,有很多事情不懂,今後還請你多幫襯呢。”說著,讓如翠去取了婚前丞相夫人幫她準備的荷包過來打賞。
“這是奴才應該做的!”
秦管家也不推辭,恭恭敬敬地接了,手指悄悄撚了一下裝在素色荷包裡的東西,是一塊暖玉,心道不愧是丞相家的小娘子,做事有些通透,雖然現在還小,但假以時日,王府交給她絕對能管理得妥妥貼貼。
老管家收了主母的見面禮,說道:“王妃,您進門有兩天了,本該在第一天時讓府裡的下人過來讓您見見好混個臉熟的,誰知……王妃,不如老奴現在將府裡的伺候的嬤嬤們叫來給您挨個認個臉,以後也好方便行事些?”
阿難點點頭,確實該如此。不然自己都嫁過來好幾天,府裡的女性下屬還不認識自己的老板娘,那不是徒惹笑話嘛。
在老管家去通知府裡的嬤嬤時,阿難也趕緊讓如翠如藍去將裝好荷包的禮物拿來,好賞賜下人用。這是新婦必須做的一門功課,阿難覺得這是赤果果的收買人心啊有木有!怨不得丞相夫人早早的就讓府裡的針線人給自己逢了一箱子的荷包,原來是打賞人用的。
看來作主母這項工作,她還有得學呢。
秦管家叫進來的都是一些一等二等的嬤嬤,放在各個院落裡伺候人的。至於那些粗使的隻讓候在屋外頭,讓阿難的貼身丫環出去給她們見面禮,順利讓她們對著主臥室磕幾個頭就行了。
阿難去了屏風,端坐在高高的坑上,很親切地對一群嬤嬤們說了些勉勵的話,然後讓如翠如藍給她們發了裝著銀錠子的荷包。阿難除了記住專門伺候肅王的安嬤嬤外,還記住了幾個在特別崗位的,其他的就轆轤地看了過眼就行了。
阿難看著這群皆是上了年紀的嬤嬤們,想著這府裡顏色鮮豔的便是自己帶來的幾個貼身丫環了,感慨自家那王爺夫君倒底是出於什麽心態啊,才會留著一群讓人沒什麽yy**的老女人伺候,這算是個什麽破規矩啊,怨不得外頭的人都謠傳他好龍陽……
秦管家瞅瞅王妃身邊兩個如花一般的姑娘,再看看粉團團像個孩子一樣的小王妃,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上笑得像個彌勒佛一般,要多圓潤有多圓潤。
讓老管家下去後,阿難籲了口氣,知道丞相夫人幫自己準備的禮物很得秦管家的心。想著要管理好一個大宅,還有得學,阿難不禁暗暗捏緊拳頭,自己一定會做好肅王妃,在這個世界好好活著。
晚膳的時候,下人們擺了一桌子的食物,阿難坐在桌前,包著繃帶的腳輕輕擱在鋪了厚厚一層狐狸皮的小凳子上,等著肅王回來一起用膳。
秋日傍晚天黑得早,楚霸寧進來的時候,天色已是昏昏。屋子裡點了燭火,他的小王妃坐在燈火前,笑容暖暖地看著他,蘋果臉兒經過兩天的休養,恢復成粉嫩嫩的顏色,看起來分外的討喜。
楚霸寧在嬤嬤們端來的水淨了手,用毛巾擦乾淨手後,揮手讓一乾丫環嬤嬤離開,坐到阿難身旁的位置上,先是給阿難盛了碗湯,然後自己也動手盛了一碗,徑自喝起來。
阿難已經習慣了這位王爺的潔癖,很注重私人空間,如非必要,絕對會將一群伺候的人趕到一旁,眼不見為淨。而趕走嬤嬤的代價便是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不過看肅王熟練的模樣,看起來是自然不過,真是讓自己這個從平等社會穿越來的現代人羞愧不已。
阿難不知道該不該為自己已經被納入了肅王的私人所有物而開心,感覺真糾結……
夜晚,阿難將雙足縮進襦裙中坐在長榻上無聊得想打蒼蠅,而肅王穿著寬松的睡袍坐在燈下翻著一本書,神色認真。
阿難想了想,終於拿起一旁的繡架,開始繡起秋菊來,心中默念著:菊花殘,滿蛋傷……
稍晚,楚霸寧將書卷合上,叫來了嬤嬤更衣洗漱,然後將紅著臉的小王妃抱到床上,躺下睡覺。順手將像麵團兒一樣香香軟軟的小王妃卷進懷裡。
阿難被迫睡在男人懷裡,渾身上下都紅透了,連腳趾頭都卷曲起來,很想大吼一聲:大哥啊,有必要親自將自己扛到茅房咩?讓她被丫環碰一下又不會死……
所以說,嫁個外表嚴肅的潔癖男,這日子過得真tmd糾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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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收拾妥當後,肅王攜同阿難一起回丞相府。
阿難和楚霸寧坐在馬車上,阻隔了外頭的視線。阿難知道自家夫君的流言多得數不清,似乎全京城裡的人都特愛看肅王的笑話一樣,稍有些風吹草動的,總是肅王倒霉。知道自己能不露面就不露面,免得又有什麽關於她各種死的流言傳出去,讓她沒病也覺得自己將要各種死了……
馬車行到丞相府,陸丞相帶著夫人及三個兒子早早的等在門口迎接尊貴的女婿。
說來,陸丞相四個女兒,除了大女兒成為宮裡的皇妃外,就數小女兒嫁得最為尊榮富貴。雖然說,皇帝女婿是全天下最尊貴之人,但皇帝娶個妃嬪是不用三朝回門的,陸丞相享受不到迎接皇帝女婿的殊榮。不過,王爺女婿也不差的,特別是這個王爺是連皇帝也願意寵願意給他全天下最尊崇的殊榮時。是以,迎接個王爺女婿幾乎讓丞相府整個府裡的人都動起來。
陸丞相激動地看著漸漸接近的肅王府馬車,有些心神不寧,不知道他家可憐的阿難怎麽樣了。新婚之夜就暈倒不算,第二天還摔斷了腿,沒有哪個新娘有阿難這麽悲催的……
阿難的多災多難幾乎讓陸丞相一顆慈父心疼得千瘡百孔,這幾天一顆心被吊得老高。雖然肅王府也譴人來告訴阿難的情況,但擋不住民間各種流言啊,就差點沒有說阿難只剩下一口氣吊著了,讓陸丞相越聽越覺得阿難真的不行了,他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肅王府的馬車停在丞相府前,在一群人眼巴巴的瞪視下,楚霸寧率先下了馬車,先是朝陸丞相拱了拱手,陸丞相慌忙帶著夫人兒子上前揖禮,一副不敢受的模樣。然後在眾人眼巴巴地等著新婦下車時,卻見肅王直接轉身,掀開車簾,直接將穿著一襲淡粉色宮裝的少女抱了下來……
“……”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當朝權傾朝野的肅王爺將新娶的王妃抱下了馬車,然後在陸府主子遊魂般的恭請中,慢悠悠地跨進了丞相府。
阿難窩在楚霸寧懷裡,捂臉,深覺沒臉見人了。也許她是古往今來唯一一個在回門時讓丈夫抱進娘家門的人了,真不知道是該覺得榮幸呢還是默默吐口老血好?
這下子,京城裡的人又不知道傳成什麽樣了。
肅王身份高貴,又是當今皇帝寵信的胞弟,還有太后老人家在後頭撐腰,就算他將天捅破了,丞相府的人也只能默默忍著,最後咽回一口老血找皇帝要說法去,更何況此時肅王只是抱著他家摔傷腳的王妃進門罷了……
陸丞相僵著臉,默默腹誹著,讓自己盡量笑得和藹一些。
而他家的三個不爭氣的兒子此時正一臉敬仰地看著面色嚴肅的肅王,暗忖這哪是什麽當朝最講規矩的肅王,分明最不將世間條條框框的規矩放在眼裡嘛。不過,你說他壞了規矩又不盡然,至少新嫁娘三朝回門的規矩,他很執著地恪守了。當然,古訓也沒有說三朝回門,作相公的不能抱媳婦兒進嶽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