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艙裡燈光暗柔、被褥雪白,空氣裡有淡淡的藥味。穆弦躺在床上,臉色跟紙一樣白。
我望著他的眉眼,心裡就像揣了塊熱豆腐,又軟,又滿,又燙,又慌。
必須正視這個事情了——我已經喜歡上他。
喜歡上強迫自己的男人,讓我有點不舒服。可是,想要跟他兩情相悅的衝動,就像一株嫩生生的爬山虎,已經在我腦子裡冒頭了。
「小姐。」一顆金屬腦袋突然湊到跟前,嚇得我瞬間回神。
「你盯著指揮官的樣子,就像要把他吃下去。」莫林嘖嘖有聲。
我頗為尷尬,立刻轉換話題:「一會兒他醒了,有準備吃的嗎?」
莫林當然上當,拍著胸脯答道:「都準備好了!我可是最優秀的管家。一會兒開會時就讓他先吃點。等等——」他眨眨眼,「你以前從來不關心他的飲食哦,現在這麼體貼?」
我一滯,隨即熟練還擊:「莫林,如果躺在床上的是你,我也會……」
「噢我錯了,小姐饒了我!」他立刻點頭哈腰,「我走了我走了。他的傷口已經處理完畢,估計再有十幾分鐘就醒了。醒了你通知我,尤恩他們都等著呢!」
我點點頭,莫林走到門口,又語重心長的囑咐:「千萬別讓他做劇烈運動啊!傷口還沒好!」
「去你的!」
室內重新恢復寧靜,我坐得太久腰酸,趴在床邊看他。他的眉毛跟用筆描畫出來似的,又乾淨又俊秀。
一想到這樣一個男人屬於我(他說過的),我的心又燥起來。
誰知他就在這時醒了。
剛睜眼時,他平躺直視正上方,眼神還冷冰冰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但下一瞬間,他就察覺到我,立刻轉頭,黑眸牢牢盯著我。
我就趴在他枕頭邊,頓覺訕訕,起身道:「莫林說你醒了就叫尤恩他們……呃……」
他長臂一撈,就把我箍到胸口,不發一言看著我。病容顯得比平日更加蒼白清秀,看起來就是個斯斯文文的大男孩。只是眼神執拗暗沉得厲害。
我的臉陣陣發燙,心想他是不是看出來我喜歡他了?以他的性格,是要像以前那樣,狠狠的吻我吧。然後在床上親密廝磨一番。
那這次,就由著他吧……
可我等了半陣,他也沒動靜。
抬眼一瞧,他的眼神已經暗得有些灼熱,白皙的臉頰也染上紅暈。我看他這個樣子,心跳更快了。暗想他如果把持不住要做那個,我是絕對不同意的。
誰知他忽然把頭轉到一邊,慢慢的呼出口長長的氣,像是深呼吸平復自己。過了一會兒,他才重新看著我,眼神已經恢復清明。
「叫他們過來。」他鬆開我。
我微微一僵,起身點點頭,神色如常的走向桌前通訊器。
我當然看得出,他想親我,他有話對我說。只是現在戰事緊急,他才控制自己。可儘管明白,我心裡還是有一點……
小小的失落。
我居然會感到失落?
「我會盡快結束戰事。」他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現在不能分心。」
我的臉一熱,沒答話,默默撥通電話。尤恩說他們很快就到。
我轉身時,他已經坐了起來。我嚇了一跳,快步走過去:「莫林說你的傷還沒好。」
「沒事。」他看著我,目光明顯又凝滯了一會兒,但很快移開了。看到他這樣不動聲色的忍耐,我的失落忽然奇妙的煙消雲散了。
他沉默片刻,淡淡的問:「是誰的主意,讓你上戰場?」
我看他有點生氣的苗頭,立刻解釋了精神力的事,但是沒說我是從回帝都的路上跑回來的。最後我說:「只有我能感覺到你,所以我必須去。」
他原本一直低頭沉思,聽到這裡,忽然看向我,目光又有點微滯的灼熱。
我被他看得發窘,倒了杯熱水給他,他把頭轉到一邊喝了。
「我受傷時穿的衣服在哪裡?」他放下水杯問。
「都在這裡。」我指著桌旁的敞口箱子,莫林說過不能隨便丟掉。
「上衣口袋有東西,拿出來。」
我找到那件衣服,果然在口袋裡摸到個冰涼冷硬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我愣住了。
這是一個……手鐲?
那是個細細的白色金屬圈,線條圓潤、做工精緻。質地看起來有點像銀,但又隱隱泛著藍光。它沒有任何複雜的花紋,看起來簡單大方。只是表面沾了點黑色的灰,大概是穆弦一路顛簸弄髒了。
我完全沒想到,穆弦會在這時候送禮物給我。雖然他已經送了我很多東西。
一定是我們去年華柱之前,他就準備好的。只是出了意外,所以一直偷偷放在上衣口袋裡,現在才給我?
我默默走回床邊坐下,感覺到他正盯著我。我低著頭,緩緩把那手鐲套在左手腕上。有點大,但勉強也過得去。
我臉上火辣辣的,鼓起勇氣抬頭直視他:「謝謝。我……很喜歡。」
他的表情一開始還挺平靜深沉。我說完這句話後,他明顯一怔,忽然眼神就熾烈起來,臉上也隱隱升起紅暈。
我哪想到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更不好意思了。誰知他把我的手一抓,就扯到懷裡。我的腰一緊,已經被他抱上了床。他一個翻身,他居然一個翻身!把我壓在床上,重重吻了上來。
「你的傷……」我在他嘴裡嗚咽。他卻吻住不放,手甚至摸到了我的衣服裡。我頓時氣喘連連,心想他剛剛還說不能分心,怎麼轉眼就把我丟床上蹂躪了?他的定力不是很好嗎?
「指揮官!」喜悅而響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然後是一陣一陣的腳步聲。
糟了!尤恩他們來了!
壓在我身上的穆弦也是渾身一僵,驟然離開我的唇瓣。臉色微變,整個人彷彿剛清醒過來。
我喘著粗氣側頭一看,以尤恩、莫普為首,一排男人齊刷刷站在門口,尷尬的看著我們,然後紛紛轉頭。莫林更是雙手摀住臉。
「快!快出去!」莫林大吼一聲。可門外不知內情的、正往裡的走的軍人們還在不斷增多——莫普早就說過,這是穆弦回來後,指揮部全體軍官的第一次會議。足足有二十多人!
我惱羞成怒,一把推開穆弦,跳下了床。他大概也懵了,沒有防備,被我推倒在床上,眉頭還微微一皺。我知道是碰到傷口了,有點後悔,站定看著他不說話。後背的那些目光跟火烤似的,我的臉熱得好像要被點燃了。
他倒鎮定,撐著身體坐起來,冷臉看一眼眾人,然後又看我:「進去。」
我繃著臉點點頭——裡面還有間臥室,跟這間相連。剛走了兩步,又聽到他說:「把磁力圈先給我。」
我一僵,回頭看著他。他忽的就笑了,清冷的眉梢眼角間,都是淺淺的笑意。
我反應過來,看向手腕上的「鐲子」,這是……磁力圈?那是什麼玩意兒?
「這是飛機元件,現在開會需要。如果你喜歡,我讓兵工廠再給你做。」他柔聲說。
我渾身一僵——飛機元件?開會需要?兵工廠?不是禮物?
難怪他看到我往手腕上戴時,表情有點異樣。我還羞澀的跟他說很喜歡,然後……他就受不了似的忽然爆發,把我撲倒了……
我只覺得整張臉都要掉下來了。一把摘下「磁力圈」,往他手裡一塞,根本不想看他噙著笑意的臉,埋頭衝進裡間,身後還聽到莫普疑惑的聲音:「小姐喜歡磁力圈?」
阿道普的聲音響起:「不愧是指揮官的未婚妻,如此與眾不同。」
「是啊是啊。」眾人附和。
我抓起裡間床上的枕頭,壓在自己滾滾發燙的臉上。
可腦子裡卻浮現穆弦剛才埋頭親吻我的模樣,俊臉薄紅,眼神暗沉,就像要把我吃下去。他忽然情動,就因為我犯了傻嗎……多奇怪的萌點啊。
我撲到床上,一動不動。
外頭卻傳來他淡淡的嗓音:「這個磁力圈,是我從露娜的飛機殘骸找到的。」
原本還在笑的眾人,全都沉默下來。我也愣住,露娜?
那個粗壯的獸人阿姨,在那場戰鬥中,已經陣亡了。
只聽穆弦繼續道:「露娜出事前說過,她是乘坐緊急逃生機躲過追捕。我在空間站的殘骸裡,發現了這個磁力圈。它跟飛機上的普通磁力圈密度和磁性都不同,這應該是逃生機能夠躲過雷達,從要塞逃出來的原因。莫普,立刻把這個磁力圈給技術部,分析成分,批量製作。」
尤恩答道:「指揮官,你的意思是,白朗一開始就在要塞的雷達設置上留了一手,防患於未然——只要使用這種磁力圈,就不會被雷達撲捉到。」
「是的。」穆弦淡道,「易浦城提出談判了嗎?」
我微微吃驚——他居然連這個都猜到了?
尤恩立刻匯報了易浦城的談判條件,另有技術軍官報告了僱傭軍的兵力分佈。穆弦聽完後,淡道:「我沒興趣談判,尤恩,你繼續拖著他。磁力圈如果證實可行,24小時內全軍裝配,立刻攻打要塞,營救被困的守軍部隊。」
我微微一想,覺得這個主意的確很妙。易浦城能夠囂張勒索,就是因為他秘密起事,控制了要塞,不僅軍事物資,還有守軍都落在他手裡。如果穆弦神不知鬼不覺率大軍逼近,打個措手不及,簡直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不過……穆弦居然能躲過空間站的僱傭兵,去研究殘骸,還找到了這麼重要的……磁、力、圈。他有這個精力,又怎麼會無法脫身?
他其實是為了找殘骸,才專程留在那裡的吧?他根本不需要我們營救吧?
這個男人還真是……
可靠。
他們繼續在說進軍方向、任務分配。我聽得暈頭轉向,救他回來之後我還沒休息過,昏昏沉沉睡著了。
醒的時候,只覺得周圍很暗,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幾塊暗白、微鼓的腹肌,還有低陷的肚臍——這是他的懷抱,什麼時候被他抱過來了?
我的臉連貼著他光裸的胸膛,耳邊是溫熱有力的心跳,腰上搭著他的大手,正來回……撫摸著。
我微微一僵,剛要起身,就聽到他用很低的聲音問:「你說她在回帝都的路上,半路折返?」
「是的。」莫普沉靜的聲音響起。
「當天折返。」莫林很小聲的補充。
我一怔,目光微微一偏,原來他們就站在床邊。我立刻閉上眼睛,繼續裝睡。
又聽穆弦繼續問:「我不在這幾天,她還好嗎?」
我心裡忽的一軟,甜甜的酸酸的。
莫林答道:「吃飯睡覺都正常,就是你出事那天,她也遭受精神力震盪波及,吐血暈倒了。」
原本在我腰上緩緩移動的大手忽然一停。
莫林又說:「不過請放心,現在已經好多了。我會再給她調理身體,她不會有什麼事。」
「如果我撤去她身上的精神力,有沒有幫助?」
莫林答道:「那倒不用。少量的溫和精神力,甚至能幫助她修復。」
穆弦沒出聲,過了一會兒忽然問:「兩個月後就是婚禮,她的身體可以承受我嗎?需不需要推遲?」
我臉上陡然一熱——他果然腦子裡總是想這些事!最好推遲!
誰知莫林歡快的聲音傳來:「指揮官放心,小姐只是大腦受了點震盪,身體還跟以前一樣強壯呢!」
「很好。」穆弦答道。
我好想掐死莫林!
這時又聽莫林說:「你的精神力檢測結果已經出來了。一個很好的好消息,一個不太壞的壞消息。」
莫普插嘴:「別說廢話。」
莫林嘟囔:「我用詞很精準的。指揮官,你這次遇險,遭受強大的外力衝擊,精神力在震盪重創之餘,也反彈到前所未有的強度,自發對你產生保護。目前的測試數值超過了帝國所有記錄在案的精神力數字。也就是說——指揮官你因禍得福,精神力已經是帝國最強的人了。」
我聽得微微一笑,莫普低聲說:「太好了。」穆弦沉默片刻,答道:「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這一次的創傷太大、增長又太強,目前你的精神力還處於極不穩定的狀態。所以半年之內,你絕不可以大規模動用精神力!否則很可能造成精神力失控,後果不堪設想。」莫林的聲音鮮有的嚴肅。
我吃了一驚,就聽到穆弦問:「你是說,我會變成瘋子?」
莫林答道:「可以這麼說。不過小規模使用,是沒有影響的。現在你最需要的是睡眠,睡眠最能調節精神力。」
「好。」穆弦淡道,「辛苦你們了。」
「我們先出去了。」莫普說,「莫林?還不走?」
卻聽莫林支吾吾說:「指揮官,我們理解你的心情。但能不能不要一直抱著小姐?這樣會壓迫你的傷口。你已經抱了一個小時了。」
「她不重。」淡淡的聲音。
我的臉又蹭蹭的熱起來,又甜又暖,心想一會兒不能讓他抱了,折騰傷勢。
這時莫普也附和了:「莫林說得對。指揮官,把她放下來吧。要是你的傷口恢復不好,婚禮推遲怎麼辦。」
我有點好笑——莫普還是很聰明啊。
「我知道了。你們先出去。」環住我的手還是沒動。
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屋內重新恢復寧靜。我剛想「甦醒」,他卻忽然鬆開了我,將我放在床上,側臥對著他。
看來莫普的勸誡起了作用。那我就不要醒了,繼續睡吧。他還光著呢,現在醒多尷尬。
他也沒了動靜,也許是睡著了。
困意再次襲上心頭,我正要放鬆自己陷入甜睡,忽然就感覺到身上的衣服動了動。然後胸口的皮膚微微一涼。
我頓時僵住——他在脫我的衣服。他想幹什麼?
很快我就感覺他解開了所有扣子,因為我整個心口都是涼颼颼的。他的手又來到後背,我感覺到胸罩一鬆,被輕輕扯掉了。
我的臉燙得就像著火,心慌意亂——我是睜眼,還是不睜眼?
沒等我糾結完畢,一隻溫熱的大手,就覆在一側柔軟上,緩緩的、輕輕的揉了起來。我的整個腦子都空白了,哪裡還顧得上睜不睜眼的問題?我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他的手上。
他的動作很輕,一會兒用手掌把整個握住,一會兒又鬆開,用兩個手指捏捏嫩肉,又捏住頂端凸起。然後手又來到另一側,重複這樣的動作。
過了一會兒,手又移到我胸口下方,摸了摸我的肚臍,又停在我腰上,不動了。
我緊繃著,心想他再摸,只要再摸一下,我就醒!我就跳下床!
誰知等了一會兒,也沒動靜。就是胸口有點癢,好像被什麼東西壓住了,還能感覺到他呼出的氣息。
我瞇著眼偷偷一看,隨即瞪大眼愣住。
他睡著了。
黑色短髮遮住了他的眉毛,俊秀的側臉神色安詳。黑密的睫毛微闔著,挺拔的鼻樑——鼻樑正埋在我的雙峰間,臉頰似有似無的貼著那裡的皮膚,看起來就像我的……兩團把他的臉夾住了。
看著這一幕,我只覺得整個腦子跟煮沸的漿糊似的,又燙又渾。我想再等一會兒,他睡熟了,就把他推開。
我望著他靜靜等待著。可望著望著,就有點走神——他的睡顏看起來是那麼安靜乖巧,彷彿不帶絲毫**,只是本能的靠近我。
我靜默片刻,把一隻手輕輕搭上他的腦袋,也閉上眼睡了。